“‘好,现在我肯定你什么都知道。’“‘好吧!先生,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看见勒尼奥先生上楼到你屋里来,心想他讲大望楼的事就会和你谈到德·梅雷夫人。我就生出念头,想向先生请教,因为我看先生是个能出主意的人,而且不会出卖象我这样的可怜女人,我从来没对谁做过坏事,可是良心上感到不安。至今我没敢向本地人吐露自己的心事,他们全是铁嘴钢牙的快嘴于。说到底,先生,我的客人间喜剧第五卷 675店里还没有哪位旅客住得象你这样长,我可以把那个一刀五千法郎的故事讲给你听……’“‘亲爱的勒珀太太!’我截住她滔滔不绝的话回答她道:‘假如你的秘密会连累我,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担这个责任。’“‘你什么也别怕,’她打断我说,‘你就往下听好了。’“这份急切使我相信,我的好老板娘不止想向我一个人透露这个她所谓只应该由我掌握的秘密,于是我听下去。“‘先生,’她说,‘皇上把西班牙人——战俘或别的^、——送到这儿来的时候,政府出钱要我安顿一个获得假释被遣送到旺多姆来的西班牙青年。尽管他是作过保证才获得假释的,但他每天都去专区政府报个到。这是一位西班牙的最高贵族!对不起,没人比他再高了!他的名字里有os和dia,好象是巴戈·德·费雷迪亚。我的登记薄上有他的名字;假如你愿意,你可以查看。有人说西班牙人个个长得丑,他可算得上是个英俊的西班牙青年。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至一米六七,但体态匀称;手不大,保养得那个好啊,你看了就知道!他单单修饰手的刷子就和女人用来梳妆打扮的一样多。他的头发又黑又浓,两眼火辣辣的,睑色有点红里带黑,但我还是喜欢。他穿的细布衬衣我从来没见别人穿过,尽管在我这儿下榻的有王妃,还有贝尔特朗将军Ⅲ、阿布朗泰斯公爵吲和公爵夫人、德卡兹先生吲①贝尔特朗(1773 1844),拿破仑帝国的将军。②阿布朗泰斯(1771 1813),拿破仑帝国的将军。③德卡兹(1780 1 860),路易十八的大臣。676 人间喜剧第五卷和西班牙国王Ⅲ。他吃得不多;但他的举止那么彬彬有礼,那么和蔼可亲,也就不好怪他了。哦!我很喜欢他,尽管他一天说不了三句话,根本无法和他谈天;要是别人和他讲话,他也不回答;听别人告诉我,他们都有这种怪癖。他象教士一样读日课经,按时去望弥撒,参加一切宗教仪式。他站在哪儿呢?(后来我们发现)离德·梅雷夫人的偏祭台只有两步远。他第一次去教堂就站在那里,所以没人想到他有什么用心。何况他总埋着头看祈祷书,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先生,晚上他在山上,在古堡的废墟里散步。这是可怜人唯一的消遣,他在那儿怀念自己的国家。听人说西班牙全是山!他从软禁之初起就在外面耽搁得很晚,看到他半夜十二点才回来,我很担心,但后来我们看惯了他的古怪行为;他拿了门钥匙,我们也不再给他等门了。他住的是我们在营房街的那座房子。当时,我们有个马夫告诉我们,一天晚上他去给马洗澡时,好象看见那位西班牙大贵人象条鱼似的远远在河里游泳。西班牙人回来时,我叫他小心河里的水草;他好象不高兴有人瞧见他在河里。末了,先生,有一天,说确切点是一天早上,我们没在他房里找着他,他没有回来。我东翻西寻,在他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一张字条和五十枚西班牙金币——现称葡萄牙大洋——大约值到五千法郎;在一个用蜡封住的小匣里还有值一万法郎的钻石。字条上说,万一他不回来,他把这笔钱和这些钻石留给我们,条件是①一八0八年,拿破仑封他的哥哥约瑟夫为西班牙王,前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174s 1819)及其长子、只当了两个月(1 808.3. 1 808.5.)国王的费迪南七世(1784 1833)均被流放到法国。人间喜剧第五卷请教堂做几台弥撒,为他逃跑成功和灵魂的得救感谢上帝。当时我男人还活着,他跑去寻找他。下面的事就奇了!他带回来西班牙人的衣服,那是他在河边类似吊脚楼的木桩间的一块大石头底下找到的,这个地方在城堡那边,大致正对大望楼。我丈夫是一大清早去的那儿,谁也没瞧见他,他读完信后把衣服烧了,我们依照费雷迪亚伯爵的愿望,申报他已逃跑。专区区长派出全部宪兵追捕他;但是,呸!没追上。勒珀以为西班牙人淹死了。我哩,先生,我不这么想,我更相信他和德·梅雷夫人的事有点瓜葛,因为罗萨莉告诉我,她的女主人有个乌木镶银的十字架,对它爱不释手,后来作了随葬品;而费雷迪亚先生起初住在这儿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后来却不见了。现在,先生,拿西班牙人的一万五千法郎,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受到良心责备?这笔钱是不是真的属于我?’“‘当然了。但是你没有试着问问罗萨莉吗?’我对她说。“‘怎么没问啊!先生。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那姑娘简直象堵墙。有些事她是知道的;可是没法把她的话套出来。’“女店主又和我聊了一会儿,撇下我走了;我生出种种模糊而阴郁的念头,浪漫的好奇心,宗教式的恐惧,这种恐惧颇象深更半夜走进一座黑魃魃的教堂,在高高的窗拱下瞥见一道幽远的微光时突然向我们袭来的那种深邃的情感;我们眼前掠过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耳边响起女人衣裙或教士长袍的塞率声……我们打了个寒噤。大望楼和它高高的野草,封上的窗子,生锈的铁饰,紧闭的门户,无人居住的套房,突然神奇地出现在我眼前。我试图走进这所神秘的住宅,寻找这个庄严的故事,这出涉及三条人命的惨剧的症结所在。在我眼中,罗人间喜剧第五卷萨莉成了旺多姆最值得关切的人。尽管她身强体健,圆圆的睑上容光焕发,但是我打量她的时候,发现了她藏着心事的种种迹象。她要么怀有内疚,要么心存希冀;她和怀着过分的热心祈祷的虔婆或总听到自己孩子最后一声叫喊的杀婴女子一样,态度中显露出秘密。不过她的举止姿态天真而粗鲁,憨笑中不带一丝犯罪的神情,只要看到她壮实的上身紧紧绷在一件白色和紫色条纹连衫裙里,上面披一块红蓝格的大围巾,你就会认为她是无辜的。‘不,’我想,‘不打听出大望楼的全部故事,我就不离开旺多姆。为了达到目的,我将和罗萨莉交朋友,倘若非如此不可的话。’“‘罗萨莉!’一天晚上我对她说。“‘什么事,先生?’“‘你还没结婚吗?’“她身子微微一颤。‘嗳!我要是心血来潮想自找倒霉,男人倒有的是!’她笑道。她内心一阵骚动后迅速平静下来,因为一切女人,上至贵妇,下至客店女佣,都有她们特有的镇静。“‘你长得挺水灵,挺诱人,情人一定不少!可是,告诉我,罗萨莉,你离开德·梅雷夫人后为什么当了客店女佣?她没给你留下一份年金吗?’“‘留了啊!可是,先生,我的差事是全旺多姆最好的。’“这是被法官和诉讼代理人称作敷衍推诿的那类回答。我觉得罗萨莉在这个传奇般的故事中的地位,如同棋盘中央的那个格子;她处于利害和真相的中心;我觉得她和这个故事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姑娘身上写着一部小说的最后一章,对她进行一般的引诱已不行了;所以,从这时起,罗萨莉变成我最人间喜剧第五卷喜欢的人。我对这个姑娘反复研究之后,发现她和我们寄托主要心思的一切女子一样,身上有许多优点:她爱干净,注意仪表;她长得美,这是不消说的;不久,我们的欲念派给无论处在何种地位的女子的一切魅力她全有了。公证人来访以后过了半个月,一天晚上,说确切点是一天早上,因为当时天还很早,我对罗萨莉说:“‘把你知道的关于德·梅雷夫人的事全讲给我听吧!’“‘哦!’她惊恐地回答,‘别问我这件事,荷拉斯先生Ⅲ!’“她那张美丽的睑覆上一层阴云,红润活泼的面色变得苍白,两眼失去了水汪汪的天真无邪的光彩。“‘好吧,’她又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讲给你听;可是你得给我严守秘密!’“‘讲吧!可怜的姑娘,我将以小偷的诚实——这是最可靠的——保守你的全部秘密。’“‘假如这对你无所谓,’她对我说,‘我宁愿要你的诚实。’“于是,她整理了一下头巾,摆好姿势准备讲故事;讲故事时自然需要一种使人信任和安心的态度。最好的叙述要在某个时辰做,比方现在我们都在进餐的时候。站着或饿着肚子是讲不好的。不过,倘若要把罗萨莉罗里罗唆的叙述忠实地复述出来,那么整整一部书也嫌不够。好在她毫无条理地讲给我听的那件事,发生在公证人和勒珀太太唠叨的事情之间,恰如一个算术比例式的中项处于它的两个外项之间,所以我只消三言两语就可把那件事讲清楚。我就简单点吧。德·梅雷夫人①毕安训大夫的名字。人间喜剧第五卷在大望楼的卧室位于一楼,卧室墙内开了一个大约四尺进深的小房间作藏衣室。我就要给你们讲的那件事发生之前三个月,德·梅雷夫人身体非常不适,她丈夫便让她一个人睡在卧室里,自己在二楼的一间房里过夜。出于偶然——那是无法预料的——这天晚上,他从俱乐部回家比平时晚了两个钟头,他常去俱乐部读报,和当地居民谈政治。她妻子以为他已经回来,上了床,睡着了。但是入侵法国那件事引起了十分热烈的讨论;台球也打得很激烈,他输了四十法郎,这在旺多姆是笔大数目。这里人人都攒钱,民风受着简朴的约束,这种简朴值得赞许,它或许是真正幸福的源泉,但巴黎人对这种幸福嗤之以鼻。一个时期以来,德·梅雷先生只问问罗萨莉她妻子是否已经睡下;听到这个姑娘总是肯定的回答,他立即回自己房间,习惯与信任使他产生了轻信。这天他回家时,忽然心血来潮,想到德·梅雷夫人房里把自己不如意的事跟她讲讲,或许还想得到安慰。晚餐时,他发现德·梅雷夫人打扮得很漂亮;从俱乐部回家的路上,他心想妻子的不适已经过去,康复使她变得更美了,而他发觉得晚了一点,正如丈夫们对一切都发觉得不及时。此刻罗萨莉正忙着在厨房里看厨娘和车夫玩一盘胜负难分的纸牌戏,德·梅雷先生没有叫她,用他事先放在楼梯第一级上的手提灯照着亮,朝妻子的卧室走去,他那容易识辨的脚步声在走廊的拱顶下回荡。正当贵人转动妻子卧室的钥匙的时候,他似乎听到我给你们讲过的那个小间的门关上的声音;但他进屋时,德·梅雷夫人独自一人站在壁炉前。丈夫天真地暗想是罗萨莉待在小间里;可是怀疑象钟声似的在他耳边当当直响,他起了疑心;他望望妻子,发现她眼里闪着人间喜剧第五卷某种无可名状的暖昧和野性的光。“‘你回来得真晚。’她说。“他觉得她平日里那么清脆、那么优雅的嗓音有点变了。他什么也没回答,因为这时罗萨莉进来了,这对他不啻是晴天霹雳。他在房里踱来踱去,双臂交叉在胸前,在两扇窗户之间做着匀速运动。“‘你听到了什么伤心事?还是哪儿不舒服?’他妻子让罗萨莉帮她脱衣服,一边怯生生地问他。“他保持缄默。“‘你走吧,’德·梅雷夫人对贴身女仆说,‘我自己夹卷发纸。’“单单看她丈夫的神色,她就猜到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了,她想单独和他在一起。罗萨莉走后,或他们以为她走后,——其实她在走廊里待了片刻 德·梅雷先生走过来坐到妻子面前,冷冷地对她道:‘夫人,你的小间里有人!’“她镇静地看了看丈夫,简单地回答:‘没有,先生。’“这声‘没有’刺伤了德·梅雷先生,他不相信;但是他觉得妻子从未显得象此刻那么纯洁,那么虔诚。他起身去开小间的门;德·梅雷夫人抓住他的手,将他拦住,神色忧郁地望着他,声音异常激动地对他说:‘你要想到,假若你谁也没发现,我俩之间就一切都完了!’“在他妻子态度中表露出来的不寻常的尊严又赢得了他对她的无上尊重,启发他作出了一个决定,这类决定只缺一个更广阔的舞台使其流芳千古。“‘不,’他说,‘若瑟菲娜,我不去。无论发生何种情况,我人间喜剧第五卷们都将永远地分开。听着,我了解你纯洁的心灵,知道你过着严守教规的生活,你不愿犯下大罪,毁掉你一生。’“听到这话,德·梅雷夫人惊恐地看了丈夫一眼。“‘拿着,这是你的十字架,’这人补充道,‘在天主面前对我起誓那里面没有人,我就相信你,我决不打开这扇门。’“德·梅雷夫人拿起十字架说:‘我起誓。’“‘大声点,’丈夫道,‘再重复一遍:我在天主面前起誓这个小间里没有人。’“她毫不慌乱地重复了这句话。“‘好,’德·梅雷先生冷冷地说,沉默片刻之后:‘我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件漂亮东西。’他查看着那个雕刻得极为精巧的镶银乌木十字架道。“‘我在迪维维埃的铺子里发现的,去年那批战俘路过旺多姆的时候,他从一个西班牙修士手里买来的。’“‘哦!’德·梅雷先生把十字架挂回钉子上说,然后打铃叫人。罗萨莉马上来了。德·梅雷先生急急地迎着她走去,把她带到朝花园开的那扇窗子的窗洞前,低声对她说:“‘我知道高朗弗洛想娶你,只因为穷你们才成不了家,你对他说过,假如他当不成泥瓦匠师傅,你就不嫁给他……好吧!你去找他,叫他带上抹子和工具到这儿来。注意别把他家别的人吵醒;他将有一份超出你希望的财产。出去吧,但千万别嚼舌头,不然的话……’他皱起了眉头。“罗萨莉走了,他又把她叫回来。“‘喏,拿着我的万能钥匙。’他说。‘冉!’德·梅雷先生在走廊里用雷鸣般的声音叫道。冉既是他的车夫,又是他的心人间喜剧第五卷腹,放下纸牌来了。‘你们都去睡觉。’主人一边示意叫他走过来,一边对他道;然后补了两句:‘等他们都睡着了,睡着了,你听清楚了吗?你下楼来向我报告。’“德·梅雷先生吩咐下人时,眼睛一直盯着妻子,他平静地回到壁炉前她的身边,和她讲起打台球的经过和俱乐部里的讨论。罗萨莉回来时,发现德·梅雷先生和夫人十分亲切地聊着天。近来先生叫人给一楼作接待室用的几间房间装上天花板。旺多姆石灰奇缺,从外地运来价钱贵了不少;因此先生买了很多,知道他总能找到许多买主买他剩余的石灰。这个情况使他灵机一动,想出一计,并付诸实行。“‘先生,高朗弗洛来了。’罗萨莉低声说。“‘叫他进来!’庇卡底的贵人高声回答。“一见泥瓦匠,德·梅雷夫人睑色有点发白了。“‘高朗弗洛,’她丈夫道,‘去库房拿些砖来,要拿够了,好把这小间的门堵上;你用我剩下的石灰抹墙。’然后他把罗萨莉和工人拉到身边:‘听着,高朗弗洛,’他低声道,‘今夜你睡在这儿。但是明天早上,你将带着一张出国护照到我指定的一个城市里去,我给你六千法郎作盘缠。你在那个城市要待十年;如果你不喜欢那儿,你可以到另一个城市居住,只要在同一个国家就行。你从巴黎走,在那儿等我。我要在那儿签个合同,等你履行了合同的条件回来后,我再给你六千法郎。作为回报,你必须绝口不提今夜你将在这儿做的事。至于你,罗萨莉,我将给你一万法郎,等你结婚那天才付给你,条件是你要嫁给高朗弗洛;但是,你们要结婚,就得保守秘密。不然就没有陪嫁。’人间喜剧第五卷“‘罗萨莉,’德·梅雷夫人说,‘来给我梳头。’“丈夫安然地来回踱着方步,一面监视着小间的门、泥瓦匠和他妻子,但未露出那种侮辱人的怀疑。高朗弗洛不能不弄出响声来。德·梅雷夫人趁工人卸砖,丈夫踱到房间另一头的时候对罗萨莉道:“‘给你一千法郎年金,亲爱的孩子,假如你能叫高朗弗洛在下面留道缝。’然后,她冷静地高声对她说:‘去给他帮帮忙呀!’“德·梅雷先生和夫人在高朗弗洛堵门的全部时间里始终保持沉默。在丈夫方面,沉默是出于心计,他不愿给妻子提供讲双关语的借口;在德·梅雷夫人方面,沉默是出于谨慎或骄傲。墙砌到一半高的时候,狡猾的泥瓦匠利用贵人背过身去的时机,用镐敲碎了门上两块玻璃中的一块。这个行动使德·梅雷夫人明白罗萨莉已和高朗弗洛通了气。这时三个人看见一张男人的黛黑的睑,黑头发,火辣辣的目光。不等她丈夫转过身来,可怜的女人向那个人点点头,这个动作对于他意味着:‘别失去希望!’四点钟,天朦朦亮时哪是在九月份),墙砌好了。泥瓦匠被冉监视起来,德·梅雷先生睡在妻子屋里。次日早上起床时,他漫不经意地说:‘啊!见电!我得去市政厅取护照。’“他戴上帽子,朝门口走了三步,又回转身,拿走了十字架。他妻子高兴得直打颤。‘他要去迪维维埃的铺子。’她心想。等他一出门,德·梅雷夫人便打铃叫罗萨莉;然后,声音吓人地叫道:“‘拿镐来!拿镐来!干吧!我昨天看见高朗弗洛是怎么人间喜剧第五卷做的,我们来得及打个洞,再把洞堵上。’“一转眼功夫,罗萨莉给女主人取来一柄‘砍木头的斧子’,夫人拿出无法想象的劲头拆起墙来。她已经崩掉了几块砖头,当她挥起斧子准备更猛地往下砍的时候,她看见德·梅雷先生就站在她身后;她晕过去了。“‘把夫人抬到床上。’贵人冷冷地说。他预料到自己不在时会发生什么事,给他妻子设下了陷阱;他只不过给市长写了封信,并打发人去找迪维维埃。珠宝商来到时,混乱的屋子刚刚收拾整齐。“‘迪维维埃,’贵人问他,‘你有没有向路过此地的西班牙人买过十字架?’“‘没有,先生。’“‘好,谢谢你。’他说,一边向妻子递去一个猛虎般的目光。‘冉,’他转身向心腹仆人补充道,‘你在德·梅雷夫人房里伺候我用餐,她病了,她恢复健康以前我不离开她。’“残忍的贵人在妻子身边待了二十天。起初,当封住的小间里有些响动,若瑟菲娜想为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不知名姓的人恳求他时,他不许她说一个字,回答她道:‘你把手放在十字架上发过誓,那里边没有人。”’故事讲完了,所有的女人都起身离席,这个动作解除了毕安训的故事对她们产生的魔力。不过她们当中有几位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感到浑身冰凉。王文融译题 解高老头《高老头》最初于一八三四年十二月至一八三五年二月在《巴黎杂志》上分四次发表,四个段落的标题分别是:伏盖公寓;初见世面;鬼上当;两个女儿。一八三五年三月盛尔『弋书屋首先出版本书单行本,很快就销售一空,同年五月又印第二版,一八三七年印第三版。第一版划分为七章:一、伏盖公寓;二、两次访问;三、初见世面;四、初见世面(续);五、鬼上当;六、两个女儿;七、父亲的死。第二版合为四章。一八三九年由夏庞蒂埃书屋再版时,取消了所有的分章和小标题。一八四三年收入菲讷版《人间喜剧》第九卷,列入“巴黎生活场景”。一八四五年《人间喜剧》再版时,改为‘%人生活场景”。《高老头》以大学生拉斯蒂涅入世之初的经历为线索,展示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而又骇人听闻的巴黎社会。作者让这位未来的风云人物从四面八方,从不同的社会阶层,以不同的方式接受到同样性质的‘镦育”,终于使这个来自外省的青年丧失了天真、正直和良心,为今后的飞黄腾达打下了基础。在所有这些“启蒙教育”中,最为惊心动魄的莫过于高老头的惨剧,正是在埋葬高老头的时候,拉斯蒂涅也埋葬了自己最后一滴眼泪,从此以野心家的挑战态度对社会发起了进攻。夏倍上校《夏倍上校》最初以《和解》为题,于一八三二年二、三月问在《艺术家》杂志刊登,划分为四章,一八三五年收入贝歌夫人版《十九世纪风俗研究》,改题为《两个丈夫的『白爵夫人》,将四章合为三章:诉讼『弋理人的事务所、谈判、收容所。一八三九年在夏庞蒂埃版《巴黎生活场景》中再版。一八四四年收入菲讷版《人间喜剧》,取消了分章和标题,篇名最后改为《夏倍上校》,列入“巴黎生活场景”,一八四五年《人间喜剧)再版时,改为‘%人生活场景”。这是又一幕惊心动魄的人间惨剧,其惨烈的程度比高老头之死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曾立下卓越战功、被认为已经阵亡的帝国上校,死里逃生以后竟得不到社会的承认,一旦说出真实姓名就被当成疯子,甚至被关进疯人院。他的妻子靠他留下的财产,享受着豪华奢侈的生活,改嫁了一个有权势的丈夫。为了保住现有的地位,她不惜设圈套、耍手腕,迫使第一个丈夫继续充当“死者”,放弃返回社会的打算,最后甚至利用权势,把自己的结发丈夫作为精神病患者送进病残人收容所。这篇故事,既揭露了自私自利的欲念如何使人变得残酷无情,同时也证明了面对社会的犄败、不公,法律是何等软弱无力。无神论者望弥撒《无神论者望弥撒》于一八三六年一月三日在《巴黎纪事》上首次发表,一八三七年七月收入德洛瓦耶一勒库版《哲学研究》第七卷。一八四四年收入菲讷版《人间喜剧》第十卷,列为“巴黎生活场景”。至一八四七年《人间喜剧》再版时,才将此篇划归‘%人生活场景”。这篇动人的小作品,十分形象地体现了作者对宗教的思考。一个贫苦的挑水夫,以他二十二年辛勤劳动的积蓄,供一个萍水相逢的大学生求学,而不曾想望任何酬报,这样的精神境界从何而来?作者显然归功于他的宗教信仰。巴尔扎克实际上和小说中的德普兰医生一样,也是个无神论者,但他认为宗教可以净化人的心灵,抵御贪欲的引诱。他想告诉读者的是:既然宗教信仰能造就布尔雅这样圣洁的人,那又何必要反对宗教呢?禁治产《禁治产》最初于一八三六年一月至二月在《巴黎纪事》上连载,一八三六年九月由盛尔『弋书屋第一次出版,一八三九年再版,一八四四年九月收入菲讷版《人间喜剧》第十卷,列入“巴黎生活场景”。一八四五年重版《人间喜剧》时,改为‘%人生活场景”。《禁治产》的主题与《夏倍上校》类似。同样是妻子出于享乐的欲望,企图把清白、正直的丈夫打成白痴,而社会要求法律为有权有势者服务,公正不阿的法官只能受到排斥和打击。婚 约《婚约》原题名《豌豆花》,曾于一八三五年十月至十二月问在《外乡人杂志》上分段发表。与此同时在贝歌夫人版的《十九世纪风俗研究》中第一次成书。一八三九年收入夏庞蒂埃版蛳人生活场景》时,作过若干修改。一八四二年收入《人间喜剧》十六卷本第三卷蛳人生活场景》,取消了原来的分段和标题,用“尾声”概括故事的结局,篇名改为((j昏约》,远比原题《豌豆花》贴切和中肯。巴尔扎克在蛳人生活场景》中,已经刻画了一系列作为婚姻制度牺牲品的不幸妇女的形象,本篇则描写了一个因婚姻不慎而倾家荡产的丈夫。这里作者着意批判的,显然是以利害关系为核心的婚姻制度:议婚好比作交易,往往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不和的种子,甚至从签订婚约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一场隐蔽的家庭内战,其斗争之激烈、手段之恶毒和后果之严重,有时竟不亚于敌对双方的斗争。妇女再研究《妇女再研究》由好几个短篇故事串成。第一段“亨利·德·玛赛的初恋”的开场部分,最初曾以《晚上十一点至午友之间的谈话》为题,在《褐色故事集》(1832)中发表,全文于一八四一年三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八日在《艺术家》杂志上刊登,题名为《小客厅中的一个场景》。第二段“淑女”原系一八三九年出版的《法国人自画像》中的一篇。第三段“卡那利谈拿破仑’’,第四段“我们上校的情妇”,第五段‘.公爵夫人之死”都曾作为j虫立的短篇在一八三二年的《褐色故事集》中发表,一八四二年,作者将以上五个短篇组合成一个中篇,题名《妇女再研究》,收入菲讷版《人间喜剧》第二卷,属‘%人生活场景”。最后一段‘‘梅雷夫人的故事”,最初是短篇小说《劝告》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即雅使》),于一八三二年在玛门一德洛奈版的《私人生活场景》第三卷中问世,一八三七年与取自《褐色故事集》的另两个短篇 《德·波伏瓦骑士》和《一个西班牙伟人》合成一篇,以《大望楼或三复仇》为题,收入盛尔『弋版《十九世纪风俗研究·外省生活场景》。一八四五年,作者将梅雷夫人的故事单j虫抽出,以《大望楼》为题收入菲讷版《人间喜剧》第四卷,属‘%人生活场景”,副标题是“妇女再研究续篇”,同时作者手稿上也注明此篇应 入《妇女再研究》。因而后世再版《人间喜剧》时,均以‘‘梅雷夫人的故事”作《妇女再研究》的结尾。《妇女再研究》无严密统一的情节,只有一个大致统一的主题思想,这就是上流社会风雅女子的装腔作势和工于心计,她们虚假的庄重、虚假的贞洁、虚假的天真纯洁和虚假的爱情。尤其富有特色的是,她们的虚假比真实更显得自然、优雅,丝毫不露矫揉造作的痕迹。然而作者常常让她们受到命运的播弄,给她们安排了种种不幸甚至悲惨的结局。以上各篇除《无神论者望弥撒》、《婚约》及《妇女再研究》外,均采用傅雷先生的原译,此次按法国七星文库最新版本作了订正,重新统一了译名。七星文库版根据菲讷版《人间喜剧》,本已取消分章和标题,考虑到中国读者的习惯,篇幅较长的《高老头》仍保留了原译(根据加尼埃版)的小标题。艾珉罗艽·Balzac·LA COM EDIE HUM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