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面对死亡。我必须击败他。” “他会往身上涂抹驱魔剂。” “那我就想个法子除去驱魔剂,或者从远处杀死他。他会在夜幕降临前到达。” “他是怎么来的?” “坐飞行器——不如我们想偷的雷霆战车那么大,但速度非常快。我无法在运动中展开攻击。” “他独自一人吗?” “是的——除了机器之外。” “机器?” “许多机器。他的飞行器里装满了古怪的设备。” “这不是个好兆头。” 高塔旋转成橘红色。 “不过其他人也来了。” “你刚说过他独自一人。” “这不假。” “那么告诉我谜底。” “其他人并非来自天庭。” “那是从哪里来?” “自从你离开鬼狱、上了天庭之后,我去过许多地方:我在世间上下穿梭,寻找那些同样憎恨极乐城中诸神的盟友。顺便说一句,在你上一次轮回中,我的确曾试着从卡尼布拉森林的大猫口中救你出来。” “我知道。” “诸神确实很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强。” “告诉我,谁会来帮助我们。” “暗黑君主尼西提大人,他憎恨一切,最恨的就是极乐城中的神灵,所以他派出了一千死灵部队来韦德拉河岸的平原作战。他说,战斗结束后,我们罗刹可以拥有剩下的东西——我们可以任意挑选他制造的那些没有心灵的身体。” “暗黑君主的协助并不合我的胃口,但现在的处境不允许我挑三拣四。他们会在何时抵达?” “今晚。不过塔利莎会到得更早些。即使现在我也能感到她正在接近。” “塔利莎?她是谁……?” “最后一位灼热之母。当迦梨和迦尔基大人冲击海边的圆顶穹窿时,只有她逃进了深海中。她的卵全被打碎了,此后再也无法产卵,但她体内仍然保留着海之灼热那燃烧的力量。” “而你认为她竟会帮助我?” “她不会帮助任何人。她是那个种族惟一的幸存者,她只会协助自己的同类。” “那么告诉她,曾经叫做迦梨的女人现在换上了梵天的身体,那是我们敌人的首领。” “是的,这使你们俩都成了男人。倘若对方还是女人,塔利莎也许会站到另一边。不过她已经下定决心。她选择了你。” “这能使双方的力量变得均衡一些。” “罗刹正驱赶着大象、蜥蛇和大猫,可以用来冲击敌方的阵营。” “好。” “他们还招来了火元素。” “很好。” “塔利莎接近了。她会潜入河底,等需要的时候再出来。” “替我问候她。”说着,萨姆重新回到了帐篷里。 “我会的。” 帐篷的帘子在他身后落下。 当死神从天而降,停在韦德拉河岸边的平原上时,罗刹陀罗迦化作卡尼布拉丛林中的大猫朝他猛扑过去。 但他立刻便退了回来。阎摩涂着驱魔剂,使陀罗迦无法靠近。 罗刹旋转着飞到一旁,放弃了自己刚才的大猫形象,转而变成一股由银色尘埃形成的旋风。 “死神!”这个词在阎摩脑中炸开,“还记得鬼狱吗?” 转眼间,岩石、石块和砂土便被旋风卷起,朝阎摩飞去。阎摩拉过斗篷,用边缘遮住双眼,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儿,愤怒的风暴平息了。 阎摩没有移动。他脚下的地面上撒满了残骸,不过在他身边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放下斗篷,盯住旋风。 “这是什么法术?”一个声音道,“你为什么没有倒下?” 阎摩继续盯着陀罗迦:“你为什么能旋转?” 他问。 “我是罗刹中最强的。我曾承受过你的死亡之眼。” “而我则是诸神中最强的。我在鬼狱对抗过你的整个军团。” “你不过是三神一体的仆人。” “你错了。我来是为了对抗天庭,就在这里,站在推进主义一方。我的仇恨难以言表,我还带来了对付三神一体的武器。” “那么,我猜我只好暂时放弃与你作战的乐趣……” “在我看来这很明智。” “你当然还想要我带你去见我们的首领吧?” “我知道该怎么走。” “那么,下次再见了,阎摩大人。” “再见,罗刹。” 陀罗迦像一支燃烧的箭矢般冲向空中,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有人说,阎摩是在那个巨大的鸟笼里,在黑暗和鸟粪中破解了自己的案子。其他人则断言,他是在稍后借助死亡工房中的数据带做出了同俱毗罗相同的推论。无论如何,当阎摩走进韦德拉河岸边的那顶帐篷、向主人问好时,他明白无误地叫出了萨姆的名字。对方则手按剑柄转身面对他。 “死神,你赶在战斗打响之前来了。” “发生了一点变化。”阎摩回答道。 “什么样的变化?” “立场。我来反抗天庭的意志。” “以何种方式?” “铁、血和火。” “为什么?” “天庭中出现了离婚、背叛还有耻辱。那位夫人走得太远了,而我现在终于弄清了个中缘由。迦尔基大人,我并不信奉你的推进主义,但也并不反对它。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它代表着世上惟一一股对抗天庭的力量。我希望你了解这点,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手中的剑,我便加入你们。” “我接受你的剑,阎摩大人。” “而我会朝天庭中的任何一位举起这把剑,只除了梵天本人,我不会面对他。” “同意。” “那么请允许我为你驾驭战车。” “乐意至极,只可惜我并没有战车。” “我带来了一辆,非常特别。我已经为它花费了许多时光,直到现在也没有最终完成。但它已经够用了。不过,我必须在今晚将它组装起来,因为战斗会在明天黎明打响。” “我早有预感。罗刹也提醒过我附近军队的动向。” “是的,我从空中飞过时发现他们正在移动。 主攻将出现在东北方的平原,诸神会在稍后加入。 但敌人必定会从各个方向涌来,包括水上,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们控制着水面。灼热之母塔利莎正等在河底。到时她会激起滔天巨浪,让河水沸腾,漫过河岸。” “我原以为那一族已经灭绝了!” “除她以外,她是最后一个。” “据我所知,罗刹会同我们一起作战?” “是的,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 “我接受了尼西提大人的协助——一堆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军队。” 阎摩眯起眼睛,鼻孔也张大了。 “这不是个好主意,悉达多。我们早晚必须消灭他,欠这样的人情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我知道,阎摩,但我只能孤注一掷。他们今晚就会抵达……” “倘若我们获胜,悉达多,即使我们能倾覆尽善极乐之城,破坏旧有的宗教,还给人类追寻工业进步的自由,压迫也依然会存在。尼西提等待了这么多个世纪,期盼着诸神的末日,到那时我们就必须同他作战,必须击败他,否则过去的一切都将重新来过——而相形之下,极乐城诸神的不公正中至少还包含着些许怜悯。” “我想无论有没有受到邀请,他都会前来助阵的。” “是的,但假如你邀请他,或者接受他的帮助,你就欠他一次。” “那么我只好等问题出现时再想法子。” “我猜这就是政治。可我不喜欢这样。” 萨姆斟上两杯肯塞香醇的深色葡萄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阎摩,“我想俱毗罗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他在做什么?”阎摩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训练军队,向所有当地的学者传授内燃机的知识。”萨姆道,“即使我们输了,有些人依旧会活下去,前往其他地方。” “要在实践中发挥作用,他们需要了解的绝不止是机械设计而已……” “他已经一连讲了许多天,嗓子都嘶哑了,书记官会把他所说的一切纪录下来——地理、采矿、冶金、石油化工……” “如果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我也会提供帮助。 事实上,只要能保留下百分之十的知识也就足够了。不是明天,甚至也不是后天,而是……” 萨姆喝光杯中的酒,重新斟满两个酒杯,“为了明天,驭手!” “为了鲜血,缚魔者,为了鲜血和杀戮!” “有些鲜血会是我们自己的,死神。但只要能带上足够多的敌人一道下地狱……” “我不会死,悉达多,除非我自己选择死亡。” “这怎么可能,阎摩大人?” “让死神保守他自己的小秘密吧,缚魔者。因为我也许不会在明天的战斗中做出这个选择。” “如你所愿,大人。” “祝你健康长寿!” “你也一样。” 战斗打响那天,破晓的天空一片粉红。 河上飘来一阵薄雾。诸神之桥在东方闪耀着纯金的光彩,往西伸向逐步退却的黑夜,颜色渐渐变暗,仿佛一条燃烧的赤道般将天穹一分为二。 肯塞的武士们集结在韦德拉河岸边的平原上,在城外静静地等候。整整五千人,带着利剑和弯弓、长矛与投石器,等候战斗打响。暗黑君主派来的部队包括一千僵尸和几个有血有肉的军士,他们站在阵行的最前端,僵尸的行动全由军士的鼓声控制;头盔上,黑色的丝绸飘带在微风中翻卷着,仿佛烟雾化成的小蛇。 这一天拉开了序幕。 战场的远端能看见一条黑线。一声号角划破长空,那条线开始移动。 萨姆的战车位于阵形的顶端,他立在战车上,身着锃亮的盔甲,手握带来死亡的灰色长枪。死神一身红色,为他充当驭手。 死神开口道:“他们的第一波是蜥蛇骑士。” 萨姆半眯着眼,努力看得更远些。 “是他们没错。”他的驭者道。 “好吧。” 长枪一挥,罗刹如白光聚成的海潮般向前奔去。僵尸也开始前进。 当白色的浪潮与黑线相遇时,空气中出现了一阵混乱的声响,有人类的叫喊,有蜥蛇的嘶嘶声,还有武器相撞的声音。 黑线停住了,上方腾起大片尘埃。 这时,丛林自睡梦中醒来,聚集在林中的猛兽被赶向敌人的侧翼。 僵尸们随着缓慢而稳定的鼓点前进,火元素飘浮在它们前方,所到之处,青草尽数枯萎。 萨姆朝死神点点头,战车于是借助气垫缓缓前进。在他身后,肯塞的军队有些骚动。俱毗罗大人被药物带进了死亡一般的睡梦中,正在城下一个隐秘的地窖里沉睡。拉特莉夫人跨上一匹黑色的牝马,立在骑兵后方。 “他们的冲锋被击破了。” “是的。” “骑兵全数从坐骑上跌落,而野兽还在他们中间肆虐。他们还没有重组队形。罗刹让巨石如山崩般落下,就像雨点从天而降。现在,涌动的火焰也来了。” “是的。” “我们摧毁了他们。现在他们已经能看到尼西提手下没有灵魂的奴隶正向自己前进,迈着仿佛同一个人般的步伐,毫无惧意;它们的鼓点整齐划一,完美得令人绝望,从它们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一片虚无。当他们抬起头来,他们能看见我们,仿佛置身于一片雷雨云中,他们看见死神为你驾驭战车。他们的心跳加快了,手臂和大腿一阵冰凉。看见猛兽如何在他们中间穿行吗?” “是的。” “我们的军队不要吹响号角,悉达多。因为这并非战斗,只是屠戮。” “是的。” 僵尸杀死了遇到的一切,它们自己在倒下时总是一言不发,因为生死于它们原无不同,而言语对没有生命的物体本没有意义。 他们横扫战场,一波又一波的战士朝他们涌来。但身为先锋的骑兵已经被击溃了。而步兵无法抵挡枪骑兵和罗刹、僵尸与肯塞兵团。 阎摩驾驭着那辆边缘如剃刀般锋利的战车从敌人中间穿过,仿佛火焰掠过原野。射向他们的导弹和长矛会在中途转开,在碰到车身或车上的乘客之前偏离方向。死神紧握着控制战车行进的两个圆环,黑色的火焰在他眼中舞动。他们冲入敌阵中央。阎摩一次次无情地碾过敌人的身体,萨姆的长枪则如蛇信般上下翻飞。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退却的号角声。但能够回应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擦擦你的眼睛,悉达多,”死神道,“命令他们摆出新的阵形。现在是追击的时候。必须由你这位持剑的文殊下令攻击。” “是的,死神,我知道。” “我们把持着战场,但还未能将这天的胜利握在掌中。诸神正看着,他们在评估我们的实力。” 萨姆举起长枪发出信号,部队中又有了新动作。随后,寂静再次笼罩了他们。风突然不再吹拂,声音消失了。天空一片湛蓝。被蹂躏的地面呈现出灰绿色。尘埃如幻影形成的藩篱般悬浮在远方。 萨姆环视自己的士兵,长枪向前一指。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雷声轰鸣。 “诸神即将进入战场。”死神望着天空说。 雷霆战车驶过他们的头顶。不过,它并没有降下毁灭之雨。 “为什么我们还活着?”萨姆问。 “看来他们希望我们以更加耻辱的方式失利。 还有,他们不敢用雷霆战车对付它的创造者——明智的决定。” “既然如此……”萨姆给出信号,命令部队开始进攻。 战车带着他冲上前去。 在他身后。肯塞的军队跟了上来。 他们砍倒掉队的士兵,碾碎了试图延缓自己进攻的守卫。他们在一阵箭雨中杀死射手,接着便来到了那群圣十字军跟前,这些人曾发誓要将肯塞夷为平地。 只听一声号角,天庭发出了信号。 面前的人类战士让出了一条路。 五十个半神朝他们驶来。 萨姆举起长枪。 “悉达多,”死神道,“迦尔基大人从未在战场上失利。” “我知道。” “我带来了缚魔者的护身符。烧毁在世界尽头柴堆上的那件不过是复制品,我留下了原物,想要做一番研究,但我从未找到机会。别动,只要一小会儿,让我帮你系上。” 萨姆举起双臂,死神将贝壳制成的腰带系在他的腰间。 他发出指令,让肯塞的军队停下。 死神送他上前。两人独自面对半神。 有些半神头顶悬浮着初级法力产生的光环,其他人则带着古怪的武器,以便发挥自己尚不稳定的神性。火焰从天而降,席卷车身;大风鞭打着它;碎裂的巨响连绵不断。萨姆一挥手,站在最前边的三个敌人摇晃着从蜥蛇背上摔了下来。 然后,死神驾着战车向他们驶去。 它的边缘有如剃刀,速度是马匹的三倍、蜥蛇的两倍。 他在身边激起一片薄雾,一片充满血腥味的薄雾。重型导弹朝他飞来,随后消失在这个或那个方向。超声波的尖叫刺激着他的双耳,可不知为何大部分声音都被隔断了。 他将长枪高高地举过头顶,脸上不见丝毫表情。 一丝愤怒突然划过他的脸庞,从长枪的顶端蹿出了闪电。 蜥蛇和骑手烧成了焦炭,卷曲起来。 烧焦尸体的味道冲进他的鼻孔。 他哈哈大笑,死神驾着战车驶向下一批对手。 “你们在看吗?”萨姆朝空中叫嚣道,“那就看吧!要当心!你们刚刚犯下了一个错误!” “别这样!”死神道,“现在为时尚早!永远不要在一位神灵逝去之前嘲弄他。” 战车再次横扫半神的队列,谁也无法碰触到它。 号角声响彻云霄,圣十字军冲上前来援救己方的战士。 肯塞的武士向前移动,与他们短兵相接。 萨姆站在战车上,投射兵器密密麻麻地朝他飞来,却总是错过了目标。死神带他闯入敌阵,时而像根楔子,时而像柄轻巧的长剑。他唱着、前进着,手中的长枪如蛇信般带着闪光落下,时不时地发出噼啪声:腰间的护身符吐出苍白的火焰。 “我们会击败他们!”他说。 “战场上只有半神和人类而已。”死神道,“他们仍在测试我们的实力。很少有人记得迦尔基所有的力量。” “迦尔基所有的力量?”萨姆问道,“哦,死神,它从未被完全释放。在这个世界的许多时代中都没有。让他们现在来到我面前吧,天空会在他们的尸首上洒下泪水,鲜血会流淌在韦德拉河中!……你们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诸天神明?来吧!我向你们挑战,就在这块土地上!就在这里,来用你们的力量同我对抗!” “不!”死神道,“还不到时候!” 雷霆战车再次掠过他们的头顶。 萨姆举起长枪,雷霆战车周围化作一片烟花形成的地狱。 “你不该让他们察觉你有这样的能力!还不到时候!”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陀罗迦的声音,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和他自己脑中的歌声:“哦,缚魔者,他们正沿河而上!另有一队人马在进攻城门!” “那么去找塔利莎,让她升上水面,以灼热的威力使韦德拉沸腾!带上你的罗刹赶往肯塞城门,摧毁入侵者!” “遵命,缚魔者!”说完,陀罗迦立刻消失了。 雷霆战车发出一束眩目的光芒,切开守卫肯塞的队伍。 “是时候了。”死神挥舞起斗篷作为信号。 拉特莉夫人正骑着黑色的牝马等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她从马镫上站起身来,揭开覆盖着盔甲的黑色面纱。 太阳遮住了脸庞,黑暗降下战场,双方的阵营中都响起一片惊呼。光束从雷霆战车下消失,燃烧也止住了。 周围只剩下些许来路不明的磷光——原来是魔罗大人那辆掩映在云雾中的战车。这辆五彩的战车掠过战场,冒烟的血水如小河般不断地从战马口中流下。 萨姆迎上前去,却被一大堆战士挡住了去路;等他们清除掉障碍,魔罗已经横扫战场,杀死了路上的一切人等。 萨姆满眼怒火地举起长枪,然而他的目标十分朦胧,且在不断移动;他的闪电总是落在对方身后或是近旁。 这时,远处的河中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它搏动着,看起来十分温暖;有一瞬间,仿佛有某种触须似的东西伸出了水面,微微摇摆。 战斗声从城那边传来。空中满是魔物。大地似乎也在军队的铁蹄下震颤。 萨姆举起长枪,尖利的光束冲上云霄,激起一打类似的光芒刺向战场。 更多的猛兽发出咆哮、咕隆与哀嚎,它们冲向两边的军队,经过时杀死双方的战士。 暗黑军士击出稳定的鼓点,催动僵尸继续杀戮;火元素贴在尸体胸前,仿佛在进食一般。 “半神已经解决了。”萨姆道,“下面让我们试试魔罗大人。” 他们在尖叫与号哭中搜索着战场,视线穿过那些将要成为尸体和已经成为尸体的人。 他们发现了对手战车的颜色,于是立刻开始追逐。 最后,他们驶入一道黑暗铸成的长廊中,战斗声已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终于转身面向他们。 死神拉住缰绳,他们透过黑夜,直视着对方闪亮的眼睛。 “你愿意应战吗,魔罗?”萨姆喊道,“或者我们必须像对待一条丧家之犬般继续这场追逐?” “哦,缚魔者,不要跟我谈论公狗和母狗,那不都是你的血亲吗?”他回答道,“是你,不是吗,迦尔基?那是你的腰带,这是你喜欢的战争,是你的闪电不断落在敌友双方的头顶。不过,你果真活下来了,是吗?” “正是我。”萨姆说着用长枪瞄准了对手。 “还有腐肉的神灵为你驾驶货车!” 死神举起左手,手心向前。 “我许诺赐你死亡,魔罗。”他说,“倘若不是死在迦尔基手中,便是死在我手中;倘若不是今日,便是往后。但从现在起,这诺言都会存在于我们之间。” 在他们左边,河水的波动越来越频繁。 死神身体前倾,战车向魔罗飞驰而去。 梦者的战马高高抬起前腿,火焰从鼻孔中窜出。它们跃向前方。 黑暗中,楼陀罗的箭瞄准了他们,可在飞向死神和他的战车时,它们也同样偏离了方向,最后落在双方的阵营中,一时间增强了四周的微光。 远处,罗刹驱赶着大象穿越平原,它们隆隆地奔跑,发出拖长的尖叫。 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 魔罗变成了一个巨人,他的战车化为一座大山,而疾驰的战马似乎跨越了无数个永恒。闪电从萨姆的长枪中跃出,仿佛喷泉中飞溅的水柱。一场幻化而生的暴风雪突然呼啸而至,星际空间的酷寒深入了他的骨髓。 千钧一发之际,魔罗稍稍偏转自己的战车,接着从车上纵身跳下。 他们击中了它的侧翼。阎摩引导战车缓缓落地,车下传来“嘎嘎”的声响。 此时,咆哮声已经变得震耳欲聋,河中跃动的光线也成为稳定的红光。韦德拉河决堤而出,一波蒸腾的河水横扫战场。 更多的尖叫,随后武器的碰撞声继续响起。尼西提的鼓点十分微弱,却依旧穿透了黑暗,雷霆战车朝地面飞去,在他们头顶留下一阵奇特的声响。 “他在哪儿?”萨姆高喊着。 “藏起来了,”死神说,“但他不可能永远藏着。” “该死!我们是胜是负?” “问得好。可惜我无法回答。” 他们的战车停在地上,河水在四周吐出泡沫。 “你还能让我们动起来吗?” “这儿一片漆黑,到处是水,恐怕不行。”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稍安勿躁,来抽枝烟吧。”他向后一靠,划亮一根火柴。 过了些时候,一个罗刹飞过来飘浮在他们眼前的空中。 “缚魔者!”魔物报告说,“又有人前来攻城,他们身上有那让我们不得近身的东西!” 萨姆举起长枪,一道闪电从枪头射出。 仿佛闪光灯闪过,战场被照亮了一瞬间。 遍地都是死尸。一小堆、一小堆的人类挤在一处。有的死于战斗中,身体扭曲着倒在地上。动物的尸体点缀在人类中间。几只大猫仍在徘徊、进食。河水泡着那些仍然能够站立的人,对倒下的则以泥土覆盖;火元素已经逃开了。破损的战车、死去的蜥蛇和马匹在战场上隆起。另一头,眼神空洞的僵尸依旧跟随鼓点漫步在战场上,杀死任何能移动的物体。远处,有一面鼓还在继续敲打,鼓声偶有一丝颤动。从肯塞方向传来的战斗声仍在继续。 “去找那位一袭黑衣的女士,”萨姆对罗刹道,“要她让黑暗散去。” “是。”说完,魔物朝城中飞去。 太阳再次照耀大地,萨姆以手遮住阳光。 蓝天与金云映衬下,屠杀的景象显得加倍凄凉。 战场那头,雷霆战车停在一块高地上。 僵尸杀死了眼前的最后一个人。它们转身开始找寻更多的生命,这时,鼓声停止了,于是它们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萨姆与阎摩并肩站在车中。他们环视四周,寻找生命的迹象。 “没有一丝动静。”萨姆道,“诸神在哪里?” “也许在雷霆战车中。” 一个罗刹再次来到他们面前。 “护卫们已经无法守住城市。”他报告说。 “诸神加入攻城的部队中了吗?” “楼陀罗在那儿,他的弓箭在大肆破坏。” “还有魔罗。梵天也在。我想——还有许多别的人。到处都一片混乱。我得赶快。” “拉特莉夫人在哪里?” “她已进入肯塞,待在城里自己的神庙中。” “其他神灵呢?” “我不知道。” “我要去肯塞,”萨姆道,“去协助那里的守备。” “我去雷霆战车那儿,”死神说,“用它来对付我们的敌人——如果它还能用的话。如果不行,至少还有金翅鸟。” “好吧。”萨姆说着飘浮起来。 死神从战车上跳下,“别了。” “别了。” 他们分别以自己的方式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爬上小斜坡,红色的靴子悄无声息地落在草地上。 他一撩自己的猩红色斗篷,让它回到右肩后边,开始查看雷霆战车。 “被闪电劈坏了。” “是的。”他表示同意。 他转头看看战车的尾翼,又看向说话的人。 他的盔甲散发出青铜的光泽,但却不是青铜。 铠甲上点缀着许多蛇形图案。 他锃亮的头盔上有一对牛角,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支闪光的三叉戟。 “阿耆尼兄弟,你降临凡间了。” “我已不再是阿耆尼,而是湿婆、毁灭之王。” “你更换了新的身体,穿上了他的盔甲,你还拿着他的三叉戟。但无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掌握三叉戟,所以你的右手上才戴着护手,所以你的额头上才架着护目镜。” 湿婆伸手将护目镜架在眼睛上。 “这是真的,我知道。扔掉你的三叉戟,阿耆尼。把你的手套和火杖、腰带和护目镜交给我。” 他摇了摇头。 “我尊敬你的力量,死神,还有你的速度、你的力量与技艺。但你站得太远,所有这些都没法派上用场。你不可能碰到我,我会在你靠近之前将你化为灰烬。死神,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伸手去拿腰间的火杖。 “再见,法王。你的日子结束了。” 他抽出火杖。 “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红衣的那位开口道,“如果你投降,我不会夺走你的生命。” 火杖一抖。 “为了我妻子的名誉,你杀死了楼陀罗。” “那是为了捍卫四大法王的荣誉。现在我是毁灭之神,是三神一体之一!” 他的火杖瞄准了对方,死神将猩红色斗篷旋转在身前。 两里之外,肯塞的城墙上,守城的人们看见一束无比眩目的闪光,他们疑惑着。 入侵者攻入肯塞。城中燃起了大火,尖叫声、金属撞击在木头上的声响和金属相交的声音混成一片。 罗刹把建筑物推倒在自己无法靠近的入侵者身上。双方的士兵数量都很有限,大部队均已阵亡在平原之上。 萨姆站在神庙最高的塔顶,俯瞰着陷落的城池。 “我无法拯救你,肯塞。”他说,“我试过了,但我没有足够的力量。” 远远地,站在街道中央的楼陀罗拉开了弓弦。 萨姆看见他,举起了长枪。 几道闪电落在楼陀罗身上,箭矢在其间爆炸。 等空气澄静下来,楼陀罗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焦土,地面中央只剩下了一个小坑。 伐由大人出现在远处的一个屋顶上,招来大风以助火势。萨姆再次举起长枪,但突然之间,他看见整整一打伐由出现在·打屋顶之上。 “魔罗!”萨姆道,“现身吧,梦者!假如你有这份胆量的话!” 笑声包围了他。 “等我准备好之后,迦尔基,”从烟雾缭绕的空气中传出一个声音,“那时我会有这份胆量的。 不过,选择权在我手中……你是否有些头晕?如果你将自己抛向地面会怎么样呢?罗刹会来托起你的身体吗?魔物们会来救你吗?” 闪电落在靠近神庙的所有建筑上,然而在这一切喧嚣之上,魔罗的笑声依旧不绝于耳。新点燃的火焰噼啪作响,笑声也渐渐在远方消失。 萨姆坐下来,望着燃烧的城市。战斗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完全停止了。剩下的惟有火光。 一股剧烈的疼痛击中了他的大脑,旋即消失。 它又出现了,这次再也不肯离开。疼痛蔓延到整个身体,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梵天、伐由、魔罗和四个半神站在下边的街道上。 他试着举起长枪,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长枪脱手,“咔哒”一声磕在砖上,从塔上落下。 那骷髅与法轮的权杖正指着他的方向。 “下来,萨姆!”梵天道。他稍稍移动权杖,于是疼痛换个地方燃烧起来。“只剩你和拉特莉还活着!你是最后一个!投降吧!” 他挣扎着站起身,双手紧紧抓住发光的腰带。 他摇晃着,费力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话来。 “很好!我会下来,化作炸弹落在你们中间!”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变得忽明忽暗。 一声震天的高叫盖过了火焰的声响。 “是金翅鸟!”魔罗道。 “为什么毗湿奴要来一在这种时候?” “金翅鸟被偷了!你忘了吗?” 大鹏金翅鸟朝着城市一个俯冲,仿佛一只巨大的凤凰冲向自己火焰铸就的巢穴。 萨姆扭过头,正好看见眼罩突然遮住金翅鸟的双眼。大鸟扇动翅膀,一头往神庙前诸神站立的位置扎了下来。 “红色!”魔罗高喊道,“看那个骑手!他穿着红色!” 梵天猛一转身,尖叫的权杖也变换了方向;他用双手握紧权杖,将它对准正在俯冲的金翅鸟的头部。 魔罗一挥手,金翅鸟的双翼仿佛燃烧起来。 伐由举起双臂,猛烈的飓风开始敲打毗湿奴那只能以利喙摧毁战车的坐骑。 又是一声尖叫,它张开翅膀,缓缓降下。罗刹飞奔到他的头侧,以击打和螫刺催促他前进。 它的速度变慢了,更慢了,但它无法停止。 诸神四散逃窜。 金翅鸟一头扎进地里,大地也随之颤动。 阎摩从他背部的羽毛中走出来,手里握着剑,他向前迈出三步,然后倒在地上。魔罗出现在一处废墟后,用掌侧猛击他的后颈,一共两次。 第二击落下之前,萨姆纵身从塔上跃下,但他没能及时到达地面。权杖再次发出尖叫,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挣扎着想停止下落。他慢了下来。 离地面还有四十尺——三十——二十…… 地表被鲜血覆盖,只剩一片黯淡的模糊,最后变成了黑色。 一个声音轻轻说道:“迦尔基大人终于在战斗中被击败了。” 梵天、魔罗和两个名叫博拉和提坎的半神就是城中仅剩的天军,他们从韦德拉河边濒死的肯塞带走了萨姆与阎摩。拉特莉夫人走在他们前面,颈上套着绳索。 他们将萨姆和阎摩带到雷霆战车那里,发现战车比他们离开时损坏得更加严重:右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部分尾翼也消失了。他们用铁链把俘虏锁好,拿走了缚魔者的护身符和死神的猩红斗篷,然后送信给天庭。过了一会儿,几架刚朵拉从天而降,接他们回到尽善极乐之城。 “胜利属于我们,”梵天道,“肯塞已然不再。” “代价高昂,我想。”魔罗道。 “但我们赢了!” “而暗黑君主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不过是想测试我们的实力。” “他又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呢?我们在一场战争中损失了整个军队?今天,连神灵也未能幸免。” “我们击败了死神、罗刹、迦尔基、夜之女神和灼热之母。在这样的胜利之后,尼西提不敢再向我们挑衅。” “梵天为大。”魔罗转过头去。 业报大师们被招来审判俘虏。 拉特莉夫人被驱逐出极乐城,她必须作为凡人行走世间;在更新时只能得到已过中年、外表毫无吸引力的身体,而这样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她法力或神性的全部力量。这样的恩典源于大师们的判断,他们断定她不过是被自己所信赖的俱毗罗误导,偶然成为了共犯。 他们命人去将阎摩大人带来接受审判,却发现他已死在狱中。他的头巾中藏有一个小金属盒,这盒子发生了爆炸。 业报大师们验过尸体,相互交换着意见。 “如果他想死,为何不用毒药?”梵天问,“隐藏一片毒药比藏起一个盒子容易多了。” “有一种解释是,”一位业报大师道,“他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准备了一具身体,他想用一个传输装置将灵魂传入那具身体中,而使用后,传输装置便会自毁。” “这样的事可能吗?” “不,当然不可能。传输设备体积庞大,非常复杂。不过阎摩曾夸口说自己无所不能。有一次他试图说服我,让我相信他能够造出这样的装置。但传输时两具身体必须直接接触,而且还需要许多导线与电缆连接,再说那般体积的装置也不可能产生足够的能量。” “是谁为你们制造了心理探针?”梵天问。 “阎摩大人。” “还有湿婆的雷霆战车?阿耆尼的火杖?楼陀罗那可怕的弓箭?还有三叉戟和明矛?” “阎摩。” “那么让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大约在我们推断那个小盒子运行的同时,死亡工房中有一架巨大的发生器也开始了工作,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只运行了大约五分钟,然后又再次自动关闭了。” “传送能量?” 梵天耸耸肩。 “该审判萨姆了。” 审判结束。他已经死过一次,而死亡于他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因此,审判者们决定对死刑不予考虑。 于是,他将被传输,但不是进入另一具身体。 一座无线电发射塔拔地而起,萨姆被注射了镇定剂,按合适的方式接上传输导线,不过导线的那端不是另一具身体。导线另一端连接在发射塔的转换器上。 他的自我被发射出去,通过敞开的穹顶,进入那一大片环绕整个星球、被称作诸神之桥的电子云中。 随后,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在天庭中举行第二次葬礼。阎摩大人也得到了自己的第一座柴堆;梵天望着升腾的青烟。暗自思索他究竟身在何方。 “佛陀进入了涅槃,”梵天道,“去神庙中宣讲!在街道上歌唱!他的逝去荣耀无比!他改革了旧宗教,我们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好!让那些持有不同意见的人牢记肯塞的教训!” 这件事也办成了。 但他们从未找到俱毗罗大人。 魔物们自由了。 尼西提很强大。 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依然有人记得双光眼镜和冲水的厕所、石油化工和内燃机,还有太阳在天庭的正义前掩起面孔的那一天。第七部 萨姆一行来到迦波,策划反抗天庭。暗黑君主尼西提伺机而动。萨姆与新任梵天迦梨谈判。迦波大混战的过程和结果。萨姆最后的结局。 他另一个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弥勒,意即光明王。从金色祥云回到人间之后,他来到迦波的爱神宫殿,在那里积蓄力量,为时代更迭的到来运筹帷幄。一位智者曾说。人们永远无法认出时代更迭之日,只会在这天过去之后省悟到它已降临。因为太阳会照常升起,时间如平日一般流逝,这一天依旧重复着世界的历史。 他有时被称作弥勒。意思是光明王…… 世界是祭祀之火,以太阳为燃料、日光为青烟、白昼为烈焰、罗盘的顶点便是灰烬与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信仰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生出了月亮王。 雨水,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岁月为燃料、白云为青烟、雷电为烈焰、灰烬和闪光。在选火中诸神将月亮王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生出了雨水。 世界,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大地为燃料、火焰为青烟、黑夜为烈焰,月亮是灰烬、繁星便是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雨水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创造出了食物。 男人,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他张大的嘴为燃料、呼吸为青烟、言语为烈焰,他的眼睛是灰烬、耳朵便是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食物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出现了生育之力。 女人,哦齐达摩,就是这火,以她的形体为燃料、长发为青烟、脏器为烈焰,她的欢愉便是灰烬和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生育之力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生出了人。他将活过自已该话的日子。 当人死去,他会被抬到火中献为祭礼。这火便成了他的火,这燃料成了他的燃料,这烈焰成了他的烈焰,这灰烬成了他的灰烬,这闪光成了他的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此人献为奠酒。从这火中他带着荣耀与光荣而出。 ——《广林奥义书》(Ⅵ,ii,9-14) 这是一座高耸的蓝色宫殿,有着细长的尖塔和镶嵌金银丝线的大门。带着咸味的海水高高溅起,海洋生物的叫声划破澄净的空气,为感官带来了生命与喜悦。在这座宫殿中,暗黑君主尼西提正与被带到自己跟前的人交谈。 “船长,你叫什么名字?” “奥瓦嘎,大人。”船长回答道,“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船员,单单留下我一个?” “因为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奥瓦嘎船长。” “关于什么?” “许多事情。你经历过无数次远航,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告诉我,我对南方航路的控制如何?” “比我想像中更加严密,否则我也不会被带到这里。” “不少人都害怕到这里来冒险,不是吗?” “是的。” 尼西提走到一扇鸟瞰大海的窗前,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的俘虏。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听说自从,晤,肯塞一役之后,北方的科技有了很大进步。” “对此我也略有耳闻。我还知道这并非虚言——我自己就亲眼见过一台蒸汽机。在今天的北方,印刷机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人们用直流电让死蜥蛇的腿跳动不已,还冶炼出成色更好的钢铁。显微镜与望远镜也被再次发明出来了。” 暗黑君主转过身来,两人相互打量着。 尼西提一身黑衣,个子不高,笑容显得十分温和,黑色的头发用一根银色发带束了起来。他长着朝天鼻,还有一双闪亮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与自己的宫殿相仿,阳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极乐城中的诸神为何没能阻止这样的事情?” “依我看,原因在于诸神的力量被削弱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大人。自从在韦得拉河畔遭到惨重损失以来,他们不敢再贸然以暴力阻止机械进步。据说极乐城中甚至曾出现内乱,半神与剩下的神祗间产生了裂痕。那个新宗教也功不可没——人类变得更加勇于保护自己,而不再像过去那般畏惧天庭。现在他们又拥有了更好的装备,于是诸神反倒不那么急于面对自己的臣民了。” “那么最终的胜利者真的是萨姆。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在打击着他们。” “是的,伦弗鲁。我想你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