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了良久才再开口,虚弱地说:“我也不想这么做二黛丝如释重负,以致膝盖发软。她拭去眼角的泪,抬眼瞅着他。“答应我,你要永远待在我身边。答应我你永远不放弃。” 他这才正视她,她看见他眼中的爱意。求求你,杰克,开口答应我…“我做不到。”他悲切地说。 黛丝感觉像是挨了一拳。她好想摇撼他,把他拉回来。 但她无能为力。他直挺挺地坐在那儿,感觉却像千里远…… 他搂住她,牢牢抱着她,她差”点透不过气来。两张满是泪痕的脸贴在一起。 他们的吻是惊恐绝望的,混合著泪水的味道。 那夜,杰克站在卧室窗口,眺望屋外阴暗的牧场。他全身紧绷,仿佛皮肤已伸展至破裂点。他心头万分沮丧。他差点就拥有”切,如今却已成空。 他呼口气,窗玻璃便蒙上一层白雾。 “来睡吧,杰克。” 他一惊。求求你别过来,他慌乱地祈祷着。他知道如果他碰触她,就永远不会有离去的勇气。 “我……我不累,我想我还是——” “来睡吧。” 他没动,她动了。 杰克一惊,她的每个脚步声都有如一拳挥来。 她停在他背后。 他直挺挺地站着,甚至不敢呼吸。 她低声唤他,搂住他的腰。他感觉她柔软浑圆的胸脯贴着他的背,便呻吟一声,内心涌现了渴望。天哪,他好想转过身去,抱住她,遗忘一切! “杰克……”她又低声唤道。“上床去吧。” 他摇摇头,不敢开口,免得她听出他心里有多害怕。如果她听出来,一切又将历史重演。她会想起她何以很他这么多年,想起他做出什么事而毁了他们的一生。她会想起他是个懦夫。 那么这几个星期的快乐时光就要烟消云散,他会再度寂寞害怕及孤独。 她的手平贴在他小腹上,缓缓往下移,解开他的吊裤带。 “你——你在干什么?”他问。 她的手又往下滑,解开他的钮扣,一个接一个,直到来到他的裤腰,略略顿了顿,然后就解开最上面的扣子,然后是第二个。 杰克吸口气。“丽莎,不要……” 第三个扣子也解开了。 “丽莎,不要,我不能……” 她褪下他的长裤,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能的。” 她的手钻至他的大腿中间。 “啊,天哪,”他急急转过身来,抓住她的肩膀。“不要这样,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危险吗?” “对我而言不会。” 她的回答击败了他。“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信任你。” 这句话他已等了大半辈子,把他仅余的抗拒力都撕裂了。他呻吟一声,把她搂过来吻她,像个行将溺毙的人一般攀住她,在她脸颊鼻尖眼皮上印下灼热的吻。“天哪,我爱你。” 她泪汪汪地看着他。“我也爱你。来,上床去睡吧,我在试图勾引你呢。” 她拉着他来到床边,烛光把床单映成一片金黄。他们无言地站在床边,深情地互相凝视。黛丝动手宽衣。 “让我来。”他说。 他的气息扑在她裸露的肩头,像在爱抚着她。她颤抖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走上前去。 他的双手轻轻搁在她的颈项,拇指揉搓着她细致的肌肤,他温暖的接触使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的手滑至她的背脊,替她松开钩子和钮扣。 他把她的衣裳褪下来,继之以内衣,不久她便裸程在面前。 她想转过身来,他却不让她这么做,自己凑上前去,双手在她的酥胸上游移,她抬手向后环住他的颈项。他亲吻她的肩膀。 她呻吟一声,转身面对他。 他沐浴在一片烛光下,她抬眼看他那张俊脸,心中充满爱意。 她是如此爱他。昨天他们似乎拥有一切,认为爱就是一切。如今突然之间,他们的爱似乎变得很脆弱。 恐惧使得她嘴唇发颤。她头一次但愿自己是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来到这个时代。此刻她绝望地想做丽莎,只做丽莎一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如此短暂,他们需要更多时间。 “爱我吧,杰克。”她汶然欲泣。“爱我。” 他抱住她,把她平放在床上,匆匆褪去身上的衣物,在她身边躺下。 黛丝赤身躺在他旁边,相隔咫尺却觉人在天涯。他哀凄的目光令她心痛。 要发生不好的事了,她突然有这种不祥的预感。 她搂住他,偎上前去,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欲火驱走了恐惧,欲望需求和绝望纠缠在一起,淹没了黛丝。她突然渴望与他合而为一,永远不被拆散。她想用她的身体逐走他的恐惧。 “丽莎?”他在她耳畔低语。 她抬眼看他。“不会再有恐惧了。”她真诚地说。 “没这么容——” 她亲吻他,他退缩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寒噤,牢牢抱住她。他们的舌尖相遇,交合著,纠缠成激烈的舞蹈。 这个吻似乎持续到水恒。黛丝合上双眼,任内心激情在澎湃,张开大腿,迎逛他进来。 他缓缓挺了进去。 她一怔,打了个寒颤,紧紧搂住他,以如痴如醉的目光看着他。 杰克在她眼中看到万千柔情,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他爱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却没像此刻这么爱她。 她抖着手狂乱地抓住他的臀部。“现在,”她急切地说。“现在吧,杰克。” 他低低呻吟一声,使力战了进去。 她向上迎逐他,指甲掐进他汗涔涔的背部,喃喃呼唤着他。 他亲吻她的唇她的颈项她的酥胸,亲吻着刺战着,一再把她带至高潮。 “噢,天哪,杰克。”她在他底下蠕动身体呻吟着。“现在吧!” 他紧闭双眼,使力往深处戳去,两个人达到肉体欢愉的最高峰。 黛丝悠悠醒转,脑子先是一片空白,然后才慢慢回想起来。 他正牢牢地搂住她。可是这是不够的,她悲伤地想着。她就在他身畔,两人却像隔有千里远。 他们之间有鸿沟。 她翻身压在他身上,下巴项着他的胸膛。 他抬眼看她,微微一笑,黛丝却看不出一丝快乐的神情。 她悲切地抚摸他的脸,回想以前梦想着他的时刻,那时他还是个没有脸孔的游魂,天明后就被遗忘了。这么多个夜里她清醒地躺在床上,渴望有人拥抱她亲吻她,在她耳畔说着绵绵情话。 如今她拥有的又岂只这些。 但是,由于他内心藏有秘密,它便阻隔着他们俩,如癌细胞一般啃吃他的心灵,她又不知是否真正拥有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红唇。“怎么了?” 黛丝闭上双眼。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却是难以启齿,深怕一开口问起便把他吓走。只要问错一个问题,他就会缩回壳中。 “丽莎?” 她泪汪汪地看着他,打起精神摇摇头。 他凝视她良久。“你想问我问题,是不是?”他轻声说。 她的心一紧,心头涌现希望。“没——没有,我不强迫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她如临深渊,步步为营。“你在害怕某件事。或许……或许如果你说出来,就不会再恐惧。” 杰克脸色一变。“我……我不能……” 黛丝知道逼得太紧了,便以食指封住他的唇。“嘘,不必说,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他想把目光移开,她却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仰视她。“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愿聆听。就算连听六十年也无妨,我也绝对不会下评判,我保证。” “为什么?”他的声音似乎很遥远。 “因为我爱你。” 他一下子泄了气,眼中的恐惧转化成绝望。“大夫说……”他羞愧地闭上眼睛。“我不能说。” 黛丝十分悲伤。她试图谅解,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现象。她绝不会被几个挫折击倒。她爱杰克,她绝对要帮他,虽然她心里有着被背叛及拒绝的感受。他需要她。 “我们会度过这一关的,我保证。”第二十四章 暴风雨于午夜猛烈来袭。 杰克不安地扭动身体,头上汗水淋漓,唇际发出惊恐的低吟。 “不!”他绝望地低语着,头部左右摆动,拚命想醒过来。 梦魇啃一着他的肉,将他往下扯,扯进他灵魂深处恐怖的黑暗深渊中。 林中空地有枪火和死亡的气味,杰克害怕得僵立在那儿。 他四周是枪炮声,林间空地中弥漫着硝烟,刺痛了他的眼睛。雨水拍打在他头上,再形成冰冷的水流滑下他的脸。 “杰克!”强尼在前头喊道。“快来。” 杰克木然地想跑,冬日坚硬的路面切割着他的光脚丫,每走一步就疼痛难当。他的来福枪在他背部敲打着,烟火刺痛他的双眼,他眼前模糊一片。 “强尼,你在哪里?”他停下来,慌乱地扫视雾茫茫的战场,扫视眼前的死者和伤者,恐惧攫住了他的颈部。“强尼!” 突然有东西突破迷雾掉进他手中,热血溅到他脸上。杰克低头看看手上的东西,尖叫着“不——” 他一直尖叫到声音沙哑为止。 他颓然跪在泥地上。血腥味堵塞了他的喉咙和鼻孔,他双眼噙泪,直到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见弟弟冰冷死去的双眼。 “杰克……你弄痛我了,放开我的手。” 杰克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他睁开双眼,却感到两眼干涩涣散,头痛欲裂。 他正盯着一张脸。惊恐的棕色眼睛正在看着他。“杰克,求求你……” 他用力眨眨眼,试图看个分明。那双棕色眼睛略略有了变化,变成混浊暗灰的死者眼睛,正谴责地瞪着他瞧。强尼! 他冷到骨子里,慌乱地张望,但世界一片灰暗。 “杰克,亲爱的,我在这儿,你没事,你很安全。” 雷声轰然一响,杰克惊醒过来,他一跃而起,踉跄地站起来。 他定定地立在那儿。雨水拍打着窗子,风呼呼地响着。 他这才明白身在卧室。他松口气,拿起床边的衣裤穿上。 连续两道闪电亮起,把窗子幻化成诡异的镜子,杰克在一刹那间看见自己惊悸的脸。然后影像又变了,他看见的是强尼死去的双眼。 又来了。 黑暗快掩上来了,他可以感觉得到,它来把他带走了。 他奔出卧室,跑过走廊。绕过餐桌转角时,一道雷声轰隆响起。 他停下脚步。闪电一闪,在那一瞬间,他又在窗子上看见强尼的脸惨白死灰地指控着他。杰克,你在哪里?我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 恐惧吞噬了杰克。他的心跳声在耳中,震耳欲聋。 他得离开这儿,在黑暗来临之前,在他伤害任何人之前。他朝门口奔去。 有人抓住他的手。“杰克,求求你……” 一听到妻子的声音,他畏缩了”下,内心充满了渴望。他咽口气,好想抱住她,直到危险过去,直到她让危险过去。 或许如果你说出来……她的话穿透他脑中的一团迷雾,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需求,他差点没跪下来。他闭上眼睛,双手握拳。天哪,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 他很想跟她谈,想得心都痛了。 他以前试过了。 这个记忆如冷水一般浇在他头上。他不能说起他的过去,不能再让伤口裂开。如果他说出真相,这个梦幻似的恋情就会结束。她会想起以前为何恨他,一切又恢复原状。她会以精明冰冷的目光打量他,看出他的失败和羞耻,就永远不会再爱他了。 他不能这么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眼中的爱意消失,不能让她温暖的抚触转为冰冷。 他俯视她,感到苍老疲惫。他们的目光相遇。她的眼神悲伤——好悲伤,他简直羞愧至极。 “留下来,”她低声说。“求求你……” “我不能。”他的声音哽咽。 “可是,杰克——” 他抓住她的肩膀。“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可能会伤害到你。天哪,我可能——”他把目移开。“去睡吧。”他低声说。“求求你……” 他用力拉开门,门板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她冲上前去。“不要走,求求你,我们可以!” 他回头望她最后一眼,抓起靴子和外套,跑了出去。 黛丝追到门廊上。恐惧攫住了她。 雨水打在她赤裸的身上,旷野中雷声隆隆,头顶乌云密,海面上波涛汹涌? “杰克!”她尖叫着,但是狂风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一连几道闪电亮起,照亮了牧场。在电光下,她看见他奔过谷仓继续往前跑…… “不要走……”这一回她的声音只是低低的祈求,她知道他听不见的。 闪电又亮起,他已经不见了。 黛丝木然地站在那儿,恐惧随着一道道雨水向她袭来,她的身子在颤抖,两眼发热。 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信任她。即使是现在,他也还不信任她,或许他永远不会了。 “求求你……”她汶然欲泣。“求求你回来吧,杰克……”她已分不清雨和泪。 黛丝踉跄地回到卧室倒在床上,蜷曲在那儿,颤抖着祈祷着。求求你,上帝,让他平安归来,求求你! 有人敲门。 她原以为是杰克,但仔细一想,他是不会敲门的。她颓然叹口气,套上睡衣。“进来吧。”她疲倦地扬声说。 门打开来,维娜和凯蒂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她们想笑,却笑不出来。 维娜双手绞在一起。“爸爸又走了吗?” 悲伤扭曲了黛丝的心。她的两个女儿正拚命努力表现出勇敢的样子,不哭出来。这层领会提醒黛丝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不必一个人受苦,他们还有彼此。 “过来。”她拍拍床面。 她们马上爬到床上。凯蒂偎着母亲,仰起小脸。“他会回来吗?” 黛丝咽下满腔恐惧。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撒谎说:会的,女儿们,我相信你们父亲一定会回来,他会照顾自己。父母亲一定得做这种事——开口安慰儿女。 但当她俯视凯蒂那双热切而害怕的眼睛,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她们是一家人,要一起度过风风雨雨。“我不知道,我真希望我知道。” 她们沉默下来,迷失在各自的恐惧和思绪中。黛丝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是无能为力。 她好害怕…… 集中注意力,集中精神。 她深深吸口气,暗自数到十。现在她必须坚强,为了孩子,也为了杰克。他遭遇了困难,他需要她。她需要以冷静的头脑观察情势,想出对策来帮助他。 她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任何方案的第一步都是”样的:收集资料,发现事实。身为科学家,她早已学会如何小心处理棘手的方案,从每个角度观察,再着手处理。只要错了一步,下了冲动的判断,整个实验就砸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白晳的皮肤上已现出浅浅的蓝印。他用力勒过的部位有点酸疼。那时他不知道弄痛了她,她很确定这”点。他可能甚至不知道他抓住她,甚至不知道她就在他身边。 当她唤他的名字时,他”脸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而且十分害怕。 恐惧是关键所在。 “你到底害怕什么?”她喃喃自语。 “我想是大的声响。”维娜说。 黛丝回过神来。“嗯?” “我想他害怕的是大的声响,像是雷声爆竹雨打在屋顶上和枪声。他一听到这种声音就发狂。” 黛丝蹙眉分析这个资料。很大的声响会把他吓走,然后呢? 我走了多久? 黛丝心跳加快,很大的声响把他吓走,然后他就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神志不清。 很大的声响,夜里,暂时失去记忆。这其中有何关联? “懦夫是什么?”凯蒂问。 这个问题令黛丝全然淬不及防。她俯视凯蒂。“你为什么要问?” “你老是说爸爸是懦夫,强尼才会死掉。” 听到这么残酷的话,黛丝为之一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回答。她搂住两个女儿说道:“你们的父亲不是懦夫。” “你怎么知道?”维娜问。 黛丝黯然一笑。“因为这些年来他都跟我在一起,就我所知,这需要最纯然的勇气。” 凯蒂笑着偎得更近了。 黛丝心不在焉地抚摸凯蒂的头发。她们再度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突然想到凯蒂方才的问题。 强尼。 你老是说爸爸是懦夫,强尼才会死掉。 她挺直背脊。“维娜,强尼是谁?” “是爸爸的弟弟,死于战争中,你也知道的。” 战争。黛丝恍然大悟,连忙又问:“你爸爸也曾去打仗吗?” “是的。” 黛丝松口气。并图终于拼好了。枪声爆竹很大的声响,全都是导火线。 杰克在参战期间出了事。那件事太恐怖,他无法应付,太痛苦,他的意识拚命要加以掩藏。 不管是什么事,当时他在逃避,现在他仍在逃避。 黛丝内心涌现了希望。现在她知道他的恐惧了,他不是不信任地,他是不信任自己。 她长喟一声。他们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嘿,”她轻声说。“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两个女孩连忙点头。 黛丝倾身吹熄腊烛,三个人偎依一起,很快便睡着了。 屋外暴风雨仍肆虐。 次日春和景明,昨夜的风雨已无痕迹。黛丝抱着凯伦站在门廊上,跟正要上学去的女儿挥手道别。 凯伦在她怀中调皮地嘤咛一声。她摇了摇怀中的孩子,眺望起伏的草原,想着昨夜。 复震撼压力失调症。 她在研究所念心理学时曾研究过这种精神病。就她所知,这是很多人都会罹患的精神病!战争的生还者强暴及儿童性虐待的受害人战时士兵等等。只要恐惧强烈得无法应付,脑子就干脆将之关在门外,以求自卫。失忆昏迷昏睡忿怒和沮丧都是完全正常的反应。 在课堂上,他们没有特别提到南北战争,但她知道这个战争对心灵一定有着莫大的戕害。兄弟父亲叔伯骨肉相残,面对面相互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