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福思特》作者:杰·里·赫德森-3

摩根嘲讽的眼神不见了:“粉红丝带睡衣,嗯?”  对他那样的说话语气和眼色,莎拉极为生气。在他昨晚对韦斯作出那样的看法之后,她十分明白,此刻他心中的想法。他认为,她常常穿着紧身睡衣,在极易上钩的十多岁儿子面前走来走去,卖弄风骚。她张开嘴巴瞪视以使他恢复常态,跟着又紧紧闭上嘴巴,露出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神情。她凄测地想,他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好了,随他去,没有任何必要跟他作解释,反正他也不会在这儿呆多久的,他一走,懮悒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来呀,爸爸,”韦斯说,对眼下发生的事懵然不知。“我领你去四处看看这个地方。”  莎拉怒望着他俩离去,一言不发。够了,这样用手拔杂草。她想要拿点什么东西来出出气,于是愤激地抄起鹤嘴锄,将恼恨一股儿全发到杂草头上,这些杂草竟然胆敢肆意强占菜畦间的走道。  罗布和杰夫啷一声从屋子后门冲了出来,跑过莎拉身边,没顾得上看她一眼。他俩成之字形往屋后的山坡上跑去,显然是去见本和肯尼。  莎拉喘了几分钟粗气后,弯腰撑着锄把,俯视菜畦间的走道,心想,她会更经常来菜园发泄心中的愤怒——这次锄掉畦间走道杂草的时间,还不到平常的一半。  “爸爸,你想从哪儿看起?”一离开菜园,韦斯便问道。  “我们就从那件粉红色的丝带睡衣开始吧。”  听见摩根语气严厉,韦斯急忙转过头来,额头低垂,神情戚戚:“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莎拉?柯林斯经常穿着袒胸露背的粉红色丝带睡衣,在十多岁的小伙子面前扭腰挺胸地走来走去吗?”  韦斯吃惊地瞪大双眼,说:“没有,当然没有。那件睡衣不是袒胸露背的。”摩根盯瞧着韦斯,韦斯蹙了蹙眉接着说:“我们刚搬来这儿住时,加利就给她买了这件粉红色的丝带睡衣。他叫她试穿这件睡衣让他瞧瞧,她穿了。这件睡衣她就试穿了一次,就是一次。”  儿子眼中闪着怒火,摩根心里明白,他刺痛了儿子的神经:“那肯定是差不多两年前的事了。你至今一点一滴记得一清二楚,当时的情景肯定给你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真的,印象很深,”韦斯承认说,语气不无自我辩护。“莎拉穿上像妈妈经常穿的那种衣服,我仅见过一次。她曾经说过,这件睡衣使人皮肤发痒,浑身难受。干吗你对这件事如此小题大做?”  摩根不理睬这个问题。“你很喜欢她,不是嘛,”他不是在问,仿佛是在道出实情。  “我当然喜欢,”韦斯说,轻松坦然。“一旦你了解了她,你也会喜欢的。她是我见过的最最使人喜欢的人,爸爸。”  摩根停下来,把鞋子上的鸡屎楷掉,然后说:“怎么会这样呢?”  韦斯耸了一下肩膀,带父亲走离房舍,边走边说:“我也不清楚。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她平等地待我,真心实意地平等对待我们五个孩子。她从不像大多数大人那样,居高临下地对我们说话。在我们需要母爱时,她给了我们母爱。我们惹她生气时,她总是毫无隐瞒地告诉我们,她生气了。其它时间,她是我们的朋友。她是我交上的最好的朋友。”  摩根皱眉沉思。要韦斯承认他过份喜欢莎拉了,这是不容易的。从表面的种种迹象来看,韦斯并不明白他自己的感情,摩根决定,目前最好还是不要逼得太急了。他丢开了这个话题。  韦斯领着他到处转。莎拉的农场属地并不平坦,不太适合种植庄稼,但饲养牛和马却是很合适的。他见到一个栖息看鹅和鸭子的水塘,还看见了几个鱼塘,一个养鲈鱼,一个养刺盖太阳鱼,一个养鱼。  “你们在这些鱼塘里游过泳吗?”摩根问道。  韦斯咧嘴笑了:“决不。我们可不太喜欢鱼塘里的蛇和咬人的鳖。”  农场的南边有一片柿子树林。韦斯说,每年秋天,有好几只鹿儿在柿子树林里东游西逛。北边,有一片大约二十亩的天然树林,一条小溪从树林的一端流过﹒农场属地的其余地方是起起伏伏的山坡地,被雨水冲刷分隔成东一块西一块﹒农场属地的后部一直伸延到东边山坡,离鱼场远远的那边。  在回屋子的路上,韦斯停下来给摩根介绍那几匹马。“这匹是花斑,”他说,用手拍了拍阿帕卢萨马的脖子。  摩根撇撇嘴唇:“花斑?”  “哎,那不是马的真名,但安吉总是这么叫它。它是莎拉和安吉的马。那匹发黄棕色的马,是双胞康妮和罗布的,他们把它叫做弗朗茨。而那匹布莱克属于杰夫和我的。”  “属于?”摩根说,语气疑惑。  “对,差不多是这回事。我们压根儿弄不明白,莎拉是怎样,避开我们的眼睛,不显山不露水便把这些马儿弄到农场来,藏进了牲口棚里。来这儿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早上,我们起床后见圣诞树下放着几个礼物袋,一个给我和杰夫,一个给双胞胎,一个注明给安吉和莎拉。每个礼物袋里装的都是马勒。我们几个孩子茫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莎拉领我们走出屋子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哇!我们真是惊喜得发了狂!”  “你是说,莎拉特意买了这几匹送给你们这些孩子?”  “对。还有那两匹狗,还有那头奶牛,”他补充说,高兴得嘴角歪向了一边。  摩根也微笑了一下:“她认为你们需要奶牛?”  “她想要保证我们天天有许多牛奶喝。这真是太好了。埃德娜每天都要产差不多两加仑的牛奶,全给我们喝光。”  朝屋子往回走的路上,摩根默默无语。这就是说,为了他的孩子们,莎拉买了马,狗和奶牛。即使他们辛劳地自产部份食物,再加上她每月从州政府那儿领到一点点微薄补贴,也是远远不能维持五个孩子过得如此美好的。  他的思绪突然被最小的女儿打断了。安吉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爬过鸡舍,对地上湿粘的鸡屎一点也不在意。“走!走!”她叫喊着,一路驱赶一只手掌大的鳖。  她抬起头,见是韦斯和摩根。她那深棕色的大眼睛瞥了摩根一眼,便急忙转到哥哥的脸上,眼睁睁望着:“我找到它了,韦西!这就是那只。我想给它取名‘飞人’。你认为它会取胜吗?”  安吉扬起脸,咬了咬下唇,目光环顾四周,跟着开口笑了。“那儿!”她用手指了指目前未用的鸡场,鸡场在鸡舍的南边——这是个冬天的放鸡场,早些时候韦斯说过鸡场的事。安吉双手抓住鳖,将鳖送进鸡舍里。  摩根想到,乔伊斯是决不会允许她的女儿或是儿子干这样的事的。他想象,要是出现这样的事,乔伊斯会恶心得脸都会变形的。想到这,他几乎乐得笑出声来。  “它要水的,”韦斯提醒安吉说。  “我会像杰菲去年干的那样做的:挖一个坑,坑里放一个浅锅,这样它就可以随时爬进锅里游泳。”  “你给它喂什么吃?”  安吉想了想,笑了:“我们去饲料店买一些普里拉公司生产的鳖饲料。”  摩根抿紧嘴巴才没笑出声,韦斯却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你最好给它考虑别的食物,小家伙。普里拉公司可不生产鳖饲料。”  “怎么会呢?”她心急地问道,皱起她那小小的额头。“肯尼说他们做猪食,你也说过他们做鱼食,他们还做马食,还做狗食和猫食。干吗他们不做鳖食?”  韦斯无奈地耸耸肩膀:“他们也许生产吧。我们找找看。”  摩根和韦斯走开了,安吉立即拿起一把种菜用的生锈小铲子,在鸡舍的地面上挖起坑来。摩根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安吉只是瞧了他一眼,用眼角的余光快快瞟了他一下。她跟韦斯说话,甚至跟鳖说话,但就是不跟他说话。  “她刚才说起的鳖比赛是怎么回事?”  “那是指在北边的昌德勒镇上,每年七月四号那天,人们举行国庆游乐活动的事。人们进行掷马蹄铁比赛,欢聚跳舞,有好多吃的东西,等等诸如此类的事。”“那,鳖赛跑的事呢?”  “对,对,”韦斯笑着说。“去年我们看过它们赛跑,莎拉答应过安吉和杰夫,如果他俩愿意的话今年可以参加。好几个星期来杰夫一直念叨这件事呢。”  摩根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七月四日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星期哩。到那时他肯定得到监护权批文了,不必再四处闲逛下去啦。  他的思绪再次被打断:杰夫和罗布欢跳着从屋角落拐过来,后面跟着两个男孩,两个男孩的头发都是金黄色,脸上长着雀斑,眼睛蓝蓝的。他想,一个大约十二岁,另一个八岁左右。  罗布和杰夫介绍说,这两个男孩是肯和本尼?哈德斯派思,他们“最知心的朋友”。  摩根轻叹了口气,眉头又皱了起来。莎拉,马儿,狗,鳖赛跑,现在又加上最知心的朋友。叫他的孩子们如何会得丢下这一切的一切离开呢?  傍晚,太阳西沉时,夕阳照射的屋后阴影拖得老长,灼热的风儿变成轻柔的和风,莎拉和摩根坐在屋后的门廊里,啜饮冰镇茶水,观看孩子们在做种种游戏。  莎拉鼓足勇气,将心里最想了解的问题说了出来:“一得到监护权批文,你就要离开吗?”  摩根放下玻璃茶杯,目光仍追随着打秋千的安吉﹒“确实说,我很高兴你提起这个问题。下个星期末好象有一场鳖赛跑。我在心里想,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们一直呆到那个时候。我会支付你这段时间的花费的。”  听见他这么说,莎拉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不会急急忙忙离开了。但是,他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又使她浑身紧张起来:“我这段时间的花费?”  要是摩根多了解她一点的话,就会理解她的言外之意,就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来。但他不了解她;而是心直口快地说下去:“房费和伙食费之类的花费。供养孩子们这么长的时间,肯定花去了你不小的一笔钱。我们离开时,我会跟你结清这笔钱的,因此,请你算好我欠你多少钱,包括孩子们穿的衣服和别的东西,以及马和狗,还有照看他们的保姆费。”  他见莎拉的手紧紧抓住玻璃杯,抓得手指都失去血色发白了﹒她好久好久没有反应,使得他以为她没在听他说话:“莎拉?”  “我可不要你的钱,福思特先生。”  这么说来,又回转到原来的问题上来了?她到底有些什么为难之处?  “我从来没说过你要钱,莎拉。”他审慎地称呼她,但见她毫无反应。“我只是想归还你花在我孩子们身上的费用。我甚至无法想象,你怎样供养得起他们这么久。”  “我怎样供养他们,供养他们些什么,这不关你的事,”她咬着牙说:“我感谢你主动提出钱的事,尽管这完全没有必要。你不可能向我买那些马和狗,因为它们不是我的。它们是属于你的孩子们的。如果他们不能带着马和狗到你打算去的地方。我来为孩子们养这些马和狗,直到他们告诉我不再需要为止。”  “你生气了,我弄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她问道,终于转过身来望着他,眼神如暴雨将临的乌云。“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的,福思特先生。对出于一片爱心做的事,我决不收一个子儿。你的话语暗示我会要钱,这太气人了。”  “我理解这一点,”他说,微笑慢慢变成满脸是笑。“因为我弄明白了我穿的是你的睡衣,因此你一直气鼓鼓的,对吧?”  莎拉陡然站起来,转身朝门口冲去:“这个与那个毫无关系,对于一个政府的秘密特工人员来说,你可是太不精明了。难怪我们这个国家情况这么糟糕哩。”  她猛力拉开厨房的门,使劲地一声将门关上——他曾听到过她责备孩子们这么做。  摩根凝视着闭紧的门,听见一阵门铃的回音,缓缓眨动眼睛。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呢?  孩子们上床睡觉后,莎拉悄悄来到屋前的门廊,坐在她母亲的秋千椅里。气温与体温差不离,空气的湿气很重。知了还在树林里吱吱鸣叫,六月的小虫子卜卜飞撞纱窗,想要飞到纱窗那边的灯光去。  克米特和皮吉小姐一路摆动尾巴走过来,想要亲热地舔她的脸。“不准再舔,你们两个。我出来这儿不是为了弄得满脸口水。”这些话语足可斥退这两条狗,使狗垂下尾巴,耷拉着耳朵,但话语的严厉劲儿却被一声咯咯的笑冲淡了。  又一只六月的虫子撞到纱窗上,两只狗同时腾跃捕捉。六月的虫子可是狗的美食。  莎拉用脚尖蹬了一下门廊,使秋千椅晃动起来。旧木架和干巴链条发出熟悉的吱呀声,给她那一整天苦恼不堪的心以宽慰,惶然的心绪平静下来。  她孩提时代最为宝贵的回忆之一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她母亲坐在这张秋千椅上,被辛劳磨出老茧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束野花。这是她终生唯一记得的母亲形像。至于对母亲的其它记忆,就像那束野花一样,随着时间的逝去,渐渐枯萎淡忘了。  屋角旁长着一棵忍冬树,忍冬树繁花盛开,一阵和风将忍冬花香吹送过来。她舒心地长长吸了一口气,笑了。  防风雨的外重门吱的一声开了,摩根从屋里走了出来。莎拉舒心的笑容不见了。每次她见到他,总是不由得想到他很快就要将孩子们带走的,到那时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彻底地孤零零一人留在农场里。这个想法有那么一阵子使她感到惶恐不安,尔后她提醒自己,只要她还拥有农场,她就不会孤苦无伴的。  “你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究竟干什么呀?”摩根问道。难道他了解她的心境?他挤在她身旁坐下来,未受邀请,也不受欢迎。  “全然与你无关,我会应付得了的。”  他分开两个膝盖。每次秋千椅朝前摆动时,他的大腿便擦摩着她的大腿,阵阵快意的颤栗直达她的胸臆。她喉咙发紧呼吸不畅——却误以为是空气湿气太重的缘故。  他将隐没在黑暗中的脸朝向她。夜色更凝重了,将他俩笼罩在神秘的黑暗中,秋千椅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他向她微微俯身,她的目光凝视着他那丰满嘴唇。他要吻她?  “你想过出卖这个农场吗?”  莎拉的眼睛瞪得溜圆,一阵确实失望的阴影掠过心头,但她不愿承认。真是傻乎乎的失望。“你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呢?”  摩根耸耸肩,就像突然中断她有规律的生活节奏那样,忽然中断了秋千椅有规律的摆动:“一个人无法干完农场这么多活儿的,一个人住着,农场显得太空旷了。”  “我尽力不劳累过度,不迷路就行了。”  “别那么回避我嘛,我只是想提出来议论一下。对孩子们来说,这是个极好的地方,我的孩子敢情真喜欢这儿,如果你有卖的意思,我就用不着再把他们带走了。我会给你一个好价钱的。”  莎拉怔怔坐着,一动不动,屏住气息,心里默数了两遍十下,才开口说话:“我来给你解释一下,福思特先生。”  “我们又转回到原来那个问题去?”  “这个农场,可不是谁想要,谁就可以到手的。一块年代久远的不动产。我的爷爷奶奶白手起家,把这个地方建了起来。他们仅靠自己的双手和几匹骡子,在这儿肩并肩辛勤劳作,养家活口。他们死在这块土地上。我母亲就是在这幢房子里出生的,她和我父亲也是在这儿过世的。愿上帝宽恕,我也要在这儿一直住到死去。如果这还不算是对你的回答,那么好吧,我直截了当地说,我的答复是不卖。你别再问了。”  突然站到地上,秋千椅动了一下停了。她走进前门时,摩根还在半道上,以为她会重重地把门砰的关上,上锁,将他关在屋外。她返身抓住防风雨的外重门,将门轻轻关上,门扇仅发出微微的吱呀声。  嗯,这下他可是惹出麻烦事来了。他一点也不知道,她对她的农场有着如此强烈的感情。她是一个不久就要独自一人过日子的单身女人。他无法想象,他所认识的任何女人会宁愿住在离城这么远的地方。  日新月异,城市生活。他认识的女人全都住在日益发展、熙熙攘攘的大城市里。  莎拉?柯林斯可是完全超然于他的生活经历之外。  摩根第二天开车到俄克拉荷马城,退还租来的车子,买了一辆家庭用旅行车。然后,他去汤姆?卡特莱特的办公室,监护权批文已办好等他去拿。在返回莎拉家的路上,他打算新开一个银行户头,让本森把他的补发工资转汇到俄克拉荷马。这时摩根驾车已经穿过了米克镇,为了不在通往农场的路上调头往回走,他开车沿公路继续往前行驶,来到普拉格镇,普拉格镇离去莎拉家的路约五英里远。  他在遇见的第一家银行门前停下来,下车走进银行,找到新开户柜台,告诉那个女职员,他要新开一个户头。她记下他的姓名,然后问他的地址。他仅有莎拉的住址,于是把这个住址告诉她。坐在柜台后面的这位中年女职员,戴着一幅双光眼镜,皱眉仔细审读刚记下来的地址,一会儿后笑意布满了她的脸。  “你一定是莎拉的孩子的父亲,”她叫喊道。  摩根感到内疚于心,脸颊一阵赧然。这天大部份时间,他都在想着莎拉的事。如果他的心事不全在对孩子们尽父亲的责任上的话,他和莎拉的关系就会亲近多了。他清了清喉咙,极力露出笑意说:“就是那么回事吧。”  “嗨,认识你真是太高兴了。我是塞尔兹尼克太太。你的孩子们敢情非常高兴见到你。你一定也会为他们感到自豪的。”  摩根感到有点迷惑不解。从小起,他就一直未在小镇或小镇附近住过,因而记不得小镇的人是极为熟悉彼此的事情的。  “我说呀,”这个女职员快嘴快舌地继续说道,“你的孩子们必定十分喜爱他们的父亲。哎呀,他们太像你啦。”  好几个人听到了她的高声话语,纷纷转过身来望着摩根。摩根恨不得钻到椅子下面去。这些人是谁?他心里突然产生了到人山人海的大城市里隐姓埋名的念头,于是尽快办理完了开户的事儿。  摩根回到农场后,站在屋里观看后门外的景象,嘴里啜饮着凉茶,一只手在兜里玩弄着硬币。他不习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除他之外,农场里每个人都有事儿干。罗布和杰夫到哈德斯派思家里玩去了﹒韦斯和康妮骑马去了。安吉在楼上午睡。  柯林斯寡妇像通常那样忙乎乎的,手脚不得空,从不安然闲坐一会儿。她不顾疲劳,抓紧时间去收拾菜园,她那娇美的臀部绷紧着褪了色的蓝色牛仔裤。  他那只伸在兜里的手突然将一把硬币攥在汗湿的手心里,尔后,他猛然把手从兜里抽出来,大步流星走出后门。他需要干点事儿,干点体力活,干些出汗的活儿。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点疑心:寡妇柯林斯见他老是瞧着她的迷人臀部,忽然机灵一动,出去搞些出汗的身体锻炼之类的事。  然而,莎拉?柯林斯可不是他熟悉的那类女人。过去,他总是迷恋于心态复杂、冷若冰霜的社会名流和如乔伊斯那样的贵妇淑女,而对健康的劳动女性不感兴趣。至少,目前还不感兴趣。  他迫切需要干点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摩根脱下衬衣,用它把脸上的汗水擦掉﹒他一路寻找韦斯,拐过三面有木板墙的牲口棚屋角时,发现了可干的事:见牲口棚旁边的李子树的树枝将一个角落的屋瓦扫拨乱了,一根李子树枝从屋顶伸进牲口棚里二尺多长。  他将那根伸进牲口棚的树枝砍去,然后动手修检棚顶。他从棚顶退下来,站在离牲口棚有段距离的地方,查看修检结果﹒对以前经常从事的秘密工作,哪怕是成功地完成一件任务,他极少有机会检查其结果,现在能这么做,真叫人心里感到舒心。  莎拉从厨房窗户观察着摩根,他那伤口差不多愈合的背部肌肉一收一缩的,满背汗珠,闪闪发亮。她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过她刚削去皮的土豆里,她的双膝受冻般发颤。天哪,多棒的体形!宽阔的肩部成倒三角形向下收缩到腰部的臀部,完美地与强健的一双长腿浑然成一体。她想象,她如何亲手给他擦掉背上的汗珠,兴奋得手指儿颤动起来。  门廊的门窗啪的响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她反倒很高兴。胡思乱想毫无用处。她猛力挥了一下马铃薯刀,吃惊地一看,一大块马铃薯飞进水池里,因用力过猛收不住手,手指尖都戳进了水池。  她嘟哝咒了一声,将削过皮的马铃薯倒进一只盆里,然后洗手。她瞪大眼睛,瞧见盒里有一个马铃薯,被成弧形地剜去一大块,好似一张怪模怪样的脸瞪着她,对她挤眉弄眼,嘲笑她。她对自己的愚蠢行为骂了一句,接着又削起来,决意要削多得足够大队人马吃的马铃薯——极力将心思从搅乱了她生活的那个男人身上拉开。  她看见他,剪短伸向棚顶的李子树枝,检修棚顶。这之后,她的目光追随着他:他换掉棚里两块裂开了的栏板,跟着修修这整整那。所有这些要做的事,她搁置了几个月,未来得及做。  加利由于工作在城里,总是没有什么时间帮她修理东西,因此莎拉先做最要紧的事,让其它事情往后放一放,等她有时间再做。可是,打孩子们来了之后,时间老是显得不够用。  她又削起马铃薯来。她不止一次地认为,她宁愿跟孩子们在一起干活,心甘情愿为孩子们做事,其它事情嘛都可以等一等。  几天来,摩根忙乎乎治理整顿农场,进入了莎拉农场生活的角色,好象他天生就适应农场生活似的。偶尔,她与摩根在一起干活,但次数不多。  摩根通常跟韦斯在一块干活。渐渐地,孩子们对他接近起来,但安吉例外。她仍然不相信她有个父亲。莎拉明白,如果有人能赢得安吉的心的话,那就是摩根,因为他是个极好的父亲。  此外……一个生有如此漂亮可爱的孩子的男人,不可能什么都是坏的,对吧?  以后的三个晚上,摩根躺在床上,像近来的每个晚上那样,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怔怔望着天花板上游移不定的灯光。远处雷声隆隆,雨点的轻柔噗噗声本应使他心里放松下来,结果却没有。  体力劳动没有起作用。他的心里比钟表的发条还要拧得紧,浑身肌肉紧张得发颤,即使过去的几天时间里他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紧张的心情也没有丝毫缓解。  这全都是睡在屋子另一头的那个女人的缘故。  白天,他们各自分头干活时,老是无法将莎拉?柯林斯从他的思想中排除掉。每次他朝她张望时,好似有心灵感应一样,她那双温柔的灰眼睛发出疑问的目光,稍为打探一下,便捉住了他的视线。每次四目对视时,他越来越难以将目光移开。  某种东西强有力地将他拉向她,他拼力抵抗着,就好象他在中美洲丛林中千方百计为生存而战那样,竭尽全力抵抗这种东西的拉力。也许,迷住他的是,磨灰了蓝色牛仔裤绷紧她臀部的令人难以忘怀的样子,也许是她那柔软的T恤衫随着双乳颤动的令人心旌摇荡的情景﹒他心里明白,那仅是原因的一部份,还有更多的原因,无法说清的原因。  他知道,她也感觉到了这个,至少感觉到了身体上那个因由儿。不然,在他来这儿后,两天前她为什么开始戴上乳罩呢?要是她以为,戴上那劳什子罩子,就可以使他不看她,那她就大错特错了——白搭。  她极力从情感上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那并不能阻止他与她四目相碰。  愿意收养五个无家可归孩子的女人,肯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痛失丈夫,她仍一如继往抚养着五个孩子。在经历瞭如此巨大的精神创伤之后,她需要孩子们,孩子们也需要她。  然而,她所做的,决非简单地抚养他们。她无微不至地关照他们,疼爱他们,在他们的母亲死了之后,给他们以母爱,教养他们。如果有人给世界上最幸福最适应生活环境的孩子设立一种奖,他认为,这个奖非他的孩子们莫属。而这一切全应归功于莎拉?柯林斯。  他打心眼里感激她,却不知如何表达才好。他欠她太多的情,这是他回报不了的。但仅是感激,却又远远不能解释得通他对她的情感。  每天,他亲眼目睹她对孩子们自然流露出的爱意,关切和温情。他心急急情切切地想要获得她的恩宠。成为他人心里世界的中心是什么味道?成为莎拉的呢?他心里非常想要了解这一点。  一个声音突然闯入他的绵绵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搞清楚,这是鸡在咯咯惊叫。他第一次明白,鸡在半夜碰到突发情况,会猛然咯咯惊叫的。他还未来得及将脚伸到地面,两条牧羊犬便狂吠起来。  黑暗中,他伸手摸寻裤子。他穿上了裤子,套上鞋子,这时忽然听到乒乓一声响。他的脊梁一阵发紧——有人在客厅里。听到一声低声诅咒——原来是莎拉。  他来到厅里,厅里空无一人。借着厨房射过来的灯光,他见通常锁着的枪柜玻璃门晃了一下又关上了,枪架上空出了一个位子,这就是说,有一支枪不见了。他快步走进厨房,刚好看见莎拉冲出后门去。  他心中嘀咕,究竟出了什么鬼事情啦,这时,他发现她穿着一件肥大的T恤衫——与她给他穿的那件极为相像,脚上没穿着那双她成天穿的靴子。他跟着她,她离开门廊冲进雨水中,一只手提着枪,另一只手握着一只手电筒。  莎拉由于凝神倾听鸡的咯咯惊叫声,而没有察觉摩根尾随她从屋里走出来。她穿过密密细雨,跑过院子,奔出后院门口。来到鸡舍,她猛然掀开门帘,摁亮手电。鸡的惊叫声和拍翅声碎然沉寂下来。鸡舍内弥漫着扇飞起来的尘埃和饲料微粒,飘飞着一根根羽毛,没见到人影,也没找到引起鸡骚动不安的东西。她踌躇了一会儿,握着手电筒的那只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这时,鸡舍外的一个鸡场传来更响更惊慌的鸡叫声。她急忙蜇转身朝门外跑,一头撞到一个坚实的东西上,她恐惧得心儿堵住了嗓子眼,张口想叫又叫不出声来——摩根的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双眼死死盯瞧着摩根的脸。  “怎么回事?”  眼下,她顾不得欣赏他那光滑的胸膛,一心只想着外边出了什么事。“外边那儿,”她说,舒了一口气。  来到鸡舍外边,她将手电宽阔的光柱朝头一个鸡场照射,什么也没发现。但在第二个鸡场,那只羽毛艳丽的大公鸡——康妮从孵化之日起就取名为伊斯特的大公鸡,恐慌地拼命拍打翅膀,撕破嗓门尖叫。原来,是一只负鼠咬住了它的尾巴羽毛。  莎拉推开鸡场的门,接着急忙用手抓住歪倒向一边的门扇——门扇下部的较链坏了,这个锈蚀得厉害的铰键也许是被马儿踢坏的。难怪负鼠钻得进来呢。  那只负鼠在手电光柱照射下一点不惊慌害怕,也不怕这两个人。莎拉朝它又喊又叫,又用枪管戳了戳它。这个麻木不仁的家伙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心只在它那眼看到手的晚餐上。  “休想得逞,”莎拉喃喃说。“拿住这个。”她将手电筒往摩根怀里一塞,准备着用枪管拨打负鼠使它松口。要是这时她开枪射杀负鼠,会连带可怜的伊斯特一块杀死的。  负鼠终于松开了口,口里咬着几片艳丽的尾巴羽毛,蹒跚地溜到墙角落。莎拉一只手搂起伊斯特大公鸡,另一手仍然将枪对着负鼠。她把伊斯特从一个小门放进里面的那个鸡笼里。大公鸡欢快地跳跃了几步,高声欢叫,拍动双翅。刚刚逃脱负鼠的撕咬,大公鸡就傻乎乎忘了害怕,想要从小门钻出来。莎拉迎头将它关在笼里。  “往后退退,”她对摩根说,目光仍盯在那只负鼠身上。“快走,你这个可恶的偷鸡贼。”  摩根将手电光追照着负鼠,她把负鼠赶到离鸡场几英尺远的地方时,将枪抵住肩头瞄准。见鬼,她讨厌杀害动物,哪怕是对那些想要偷吃她的鸡的凶兽,她也不愿杀害。这些蠢家伙,干吗不能到外边的树林去吃老鼠呢——如果迫切要吃东西的话。  摩根理解了她的犹豫不决。他从她手里抓过枪来,把手电筒递给她:“你想要它死呢,还是让它逃生?”  莎拉擦掉脸上的雨水,凝望着负鼠,负鼠旁若无人般慢吞吞朝水塘爬去。现在,这个家伙知道了她的鸡在什么地方,如果放它走,它又会溜回来咬死地的鸡的。  “要它死,”她回答说,心里一阵恶心。  眨眼功夫,蓝黄色的火光从枪口喷出来,枪声震耳欲聋。即使心里有了准备,莎拉还是吓得抖了一下。  负鼠跳了一下,跌落地上,死了。摩根转身,面对着她,嘴角微露笑意:“你总是用零点三零口径枪射杀这样的小动物吗?这真有点像用苍蝇拍打苍蝇一样。”  莎拉站在雨中,耸耸肩头,回报了他一个微笑:“偶尔而已。”  她返回鸡舍,查看是否还有祸害留在里面,摩根没有跟她进去。一会儿后,她听见锤击声,出来一看,见他在将那扇坏门钉死起来。  “今晚暂时凑合一下,”他说,“明早我再给门装新铁链。”  “谢谢,不用你做了。这儿四处的活儿你干得够多的了。由我来装。”  摩根瞧了她一眼,将电筒光朝头顶上照了照:“如果你干我干都一样的话,由我来干吧,我可不乐意无所事事到处闲逛。”  莎拉本想开口说,他没有必要替她把这儿的所有活儿干完。事实上,他替她干活,倒使她心里感到不舒服。事事依赖他和他的帮助,对她来说倒是轻松容易的。但几天后他带着孩子们离去了,她就更难办了。  然而,她没机会说出心中的想法。这时,天空裂了口似的,大雨倾盆而下,泼到他俩身上。  “我们走吧,”摩根在暴雨中喊了一声。  走过鸡舍门口时,他伸手拉熄了灯,一只手将门拉闭起来,另一只手搂着她,快步往外走,两只湿滚滚的德国牧羊犬高兴地扑到他们脚下,接着转身朝屋后门廊奔去。一路上,莎拉的脚都未接触地面,任由摩根抱着走,他俩被雨水从头脚淋了个透。  摩根掀开门帘,一步两级大步跨越。他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拉她走过台阶,来到门廊里。她站立着,上身伏在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宽阔的胸膛上,她双手一挥,她那遭雨水弄湿的长发飞绕到他的颈上。  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他俩的肉体之间仅隔着一层雨水浸湿了的薄薄的T恤衫和裤子。摩根弯腰把枪放在旮旯里,紧接着双手搂住她。闪电和厨房的亮光,照亮了黑暗中他的脸,他脸上显出一副毅然的神色,她觑了他一眼,见他那黑亮的眸子射出炽热的火焰,似要将她吞噬掉,他深沉地唉了一声,闭起眼睛,使劲将她搂贴在他胸口上。他向她低下头来,她的双唇渴求地张开着。他趁机吻下去。  她的心儿的怦怦狂跳声,淹没了雷声,风声和雨声,压倒了她心田深处发出的细微的欢叫声。莎拉伏在他的宽阔肩膀上,他的嘴唇触到她的嘴唇的一瞬间,她感到她全身的骨头都融化了似的。他的双唇多火热,多坚毅,多润滑!那是一双使女人销魂的嘴唇。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一阵强烈酥心的快感传遍她的全身,她快活得快要死去。  就这样吻着,吻着,久久地吻着。最后一次男人搂着她狂吻的感受,她早已淡忘了。她甚至搞不清楚,以前她是否被一个男人这样热烈欢快地吻过。  摩根的双手摸遍了她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她欢心地发现,他的心也像她那样跳得急促。他全身紧贴着她,她感到他的那个东西伸得老长,硬邦邦急切切地顶着她的下面。  简直是疯了!必须立即停止,马上停止,以免进一步发展下去。  可她内心里却又不愿停止。她想就那样呆在那里,两人互相紧紧搂抱着。她想要这样永久地吻下去,品味他,获取他的力量。怎么,她感到他的膝盖在颤抖。也许是她自己的膝盖在颤栗吧?他终于挪开了嘴唇,她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摩根松开搂住她臀部的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她不想就这样作罢,还想搂抱亲吻下去。他那双深邃的黑亮眼睛,瞧了一眼厨房明亮的灯光,似乎要将她吞下去。她瞧着他,他脸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情感神色眨眼不见了,她看到的仅是一个呆滞茫然在的面具。  他将双手从她肩上抽开,退后一步。她的脸颊出现两朵红云。上帝呀,她做了些什么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而且是她的情敌,他来这儿要把她的孩子们偷走。她怎么能对他作出那样的反应呢?  一阵风将冰冷的雨点吹打进门带里。她双手抱住肚子,直打冷颤。  摩根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喃喃说:“真见鬼。”他转身走进屋里,湿漉漉的鞋子每走一步就吧卿响一下。  脚步每踩压一下,便把她的心踩死一点去。  第四章  莎拉几乎一个晚上没有合眼,起床后慢吞吞地穿衣服。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在摩根面前,她的举止怎样才能得体呢?难道,难道那个吻就那么销魂,抑或是她的记忆在捉弄她?也许,描写渴望情爱的那个古老谚语所包含的真实内容,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  真可笑。也许是在过去的两年里,她没有与成年男子交往的缘故,那又怎么样?就是一个吻嘛,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对吗?对。  她应该表现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昨晚,他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廊里,摩根的脸神清清楚不过地表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因此,她应表面与他周旋应付,仅此而已。这是要采取的聪明行动,她能做得到的唯一事情。  莎拉整理了一下肩头,走出房间。摩根来跟孩子们和她一块吃早餐时,她明白她的想法是对的。他跟孩子们打招呼,朝她点点头,行为完全与平常一个样。  可是,假装没事儿,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她一看见他,就感到脸儿发烧。还好,她只是脸儿发红。  这天剩下的时光,她用不着担心在摩根面前面红耳赤的。她要做的事就是,时时提醒自己,他是什么人,他来这儿干什么。她能控制住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与平常毫无二致。那个吻已完全给忘掉了。要是她对他的态度冷冰冰的。要是她说话简短尖利,嗯……他还会有什么念头?他闯进她的家,把她的世界撕裂了。她并不欠他什么情,不欠他的吻,不欠他的爱。  如果她能整天有事情做,她就可以将他从脑海浬赶出去。要是她那见鬼的双唇,能停止酥痒亢奋的感觉就好了。她嘟哝发了个誓,朝菜园走去。  大多数玉米棒上的穗子干枯了。采摘,剥去玉米的外皮,把它们冻起来,用袋装好,够她忙的了。想起这点,她真高兴。如果她集中全副精神干活儿,就会使她的心思摆脱摩根?福思特。两个星期后,剩余的玉米棒也成熟了,那时他就离开啦。  不管莎拉如何不希望,七月四日国庆节还是来到了。孩子们干活从来还没有这么利索过。莎拉极力设法忘记,这是她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不愿搞砸这最后的珍贵时刻。但,她还是不无惊讶地发现,欢愉快乐的气氛笼罩了她。  见孩子们一个接一个钻进她的家用旅行车时,她真心地笑了。这次外出旅行,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坐在后排坐位,都想坐在前排。一番争吵过后,韦斯和杰夫与她一起坐在前排。摩根,安吉和双胞胎四人挤在后排。杰夫和安吉,每人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装着一只鳖的鞋盒。  将汽车倒出车道前,莎拉扫了一眼汽车后面,查看是否大家都安顿好了。摩根朝她笑了笑,真心实意的笑!她也回笑了一下。  这一天会过得十分愉快的。这也许是她这么长时间来最后一个快乐的日子,会过得美妙的,她有这个感觉。  二十分钟后,在吕德勒镇的蒂尔夫曼公园,她将车子停在一棵高大的美洲山核桃树的树荫下,大家一个个鱼贯钻出车子,但安吉还没下车。她快步跨过坐椅,咬着下嘴唇,全神贯注而又小心翼翼地端平装着“飞人”鳖的盒子。莎拉见摩根握紧双拳,克制自己,才没伸出手去帮助最小的女儿。  安吉终于钻出了汽车。越过街道向公园走去时,他们听广播通知,叫所有鳖赛跑的参赛者到基瓦尼斯俱乐部大楼旁的那棵大橡树下签名报到。  “这是在叫我们呢,这是在叫我们呢,”杰菲。安吉叫喊起来。“来呀,快走,快走。我们要迟到了。赶快走,你们这些人。”  全家人个个作出反应,加快步伐朝那棵大橡树走去。昌德勒人对鳖赛跑是非常重视的。见摩根对周围的一切及鳖赛跑颇有兴趣,莎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橡树下的泥土地面上,画了两个白粉笔圈儿,一个套在另一个里面,外面那个大白粉笔圈直径约八英尺。“赛场报分员”正用手提扩音器呼喊各种年龄组的参赛者前来签名报到。  父母们高声地对注意力分散了的孩子作赛前指点嘱咐。孩子们——那些要参赛的孩子们——抓紧赛前的时间,贴近鳖的小耳朵,悄悄说着鼓励打气话。  “今天赛场的情况是又干爽又坚实。”报分员宣布说。摩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莎拉不清楚更喜欢哪个——孩子们的激动高兴呢,还是摩根的开怀大笑。  安吉在最小年龄组,这组首先开赛。“赛手们,把你的鳖放进起跑圈内。”  安吉和其它的参赛孩子把鳖放进内圈。报分员打响了发令枪,喧嚷尖叫之声震人耳膜。  安吉朝她的飞人尖声大喊“跑,跑呀!快跑,飞人!”莎拉的目光一会儿瞧着安吉,一会儿瞧着眼看安吉的摩根。  参赛的鳖似乎对孩子们手舞足蹈地又喊又叫无动于衷,一些在原地转圈圈,一些刚爬出内圈又爬了回去,没有一只鳖朝外圈“终点线”爬去,还有两只鳖甚至不愿把头伸出来。  真不幸,这两只不愿伸出头来的鳖中,有一只就是安吉的飞人。  安吉又气又急:“快呀,飞人!跑到那儿去!韦西,它不跑!”可怜的小家伙快哭起来了。她突然使劲擦了一把眼泪,两只小手搁在屁股上,叫喊说:“好吧,你这个笨蛋,你别跑。你的下场就是鳖鱼场!”  仿佛理解了这个威胁似的,飞人这时将头伸了出来,眨巴眨巴它那小珠子似的眼睛,这边瞧瞧那边望望。安吉俯身蹲下来,双手撑地,膝盖仅离开终点线几英寸,乞求说:“行行好,飞人。”  飞人伸出了一只爪子,然后伸出了另一只,一次仅伸出一只脚爪,慢慢地将四只爪子落到地面上。这时,一只参赛鳖慢吞吞地爬回内圈,接着把头缩回鳖壳里。安吉身边的那个小男孩瞧着,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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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福思特》作者:杰·里·赫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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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福思特》作者:杰·里·赫德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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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福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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