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魔鬼-6

第三十九章“是‘气’字,”维多利亚哽咽着说,“是……是他。”瑞士侍卫兵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大声喊叫着,想要追寻早已不见踪影的黑煞星。附近,一位游客解释道,就在几分钟前,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极好心地帮着搀扶这位喘息不停的无家可归者穿过广场……在消失于人流中之前,他甚至还和这位病弱老人坐了一会儿。维多利亚把老人腹部剩余的破布片扯了下来。他胸肋下所烙符号的两边各有一个深度穿孔。她扳转老人的头部,开始嘴对嘴地吹了起来。兰登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毫无准备。维多利亚一吹,老人胸部两边的穿孔嘶嘶作响,就像鲸鱼的鼻孔似的喷出血沫来。腥咸的液体一下子喷了兰登一脸。维多利亚突然停了下来,十分惊恐。“他的肺……”她结结巴巴地说,“他的肺被……被刺穿了。”兰登擦了擦眼睛,低头看了看这两个穿孔。血孔汩汩作响,红衣主教的肺被刺穿了。他死了。瑞士侍卫兵过来时,维多利亚盖上了尸体。兰登站了起来,完全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先前一直跟踪他们的那个女人正蹲伏在附近,扛着英国广播公司的摄像机,镜头对准这边正在拍摄。四目相对,兰登知道她已经拍下了一切。之后,她就像只猫一样溜掉了。教皇办公室里乱哄哄的,回响着激烈的对话。罗奇尔上尉,奥利韦蒂司令及六名侍卫兵正在估计损失,并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兰登站在一旁,望着窗外的圣彼得广场。他看起来一脸的沮丧。维多利亚走过去问:“理出什么头绪来没有?”他摇了摇头。他们身后的讨论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文特斯克教皇内侍在两名瑞士侍卫兵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维多利亚看着他。教皇内侍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茫然若失的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教皇内侍问奥利韦蒂。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早已知晓了最糟糕的消息。奥利韦蒂就像通报战场人员伤亡一样,把刚发生的几件凶杀案平淡地向教皇内侍作了一番汇报。教皇内侍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难过地低下头。“不过吉多勒和巴格尔两位红衣主教还活着。我们会找到他们的。”奥利韦蒂保证。“我有信心。”戴着红色贝雷帽的罗奇尔上尉走上前来,“我们在一个小时内就能找到那个储存器,对此我充满希望,先生。”“上尉,”教皇内侍说,“请原谅我并不抱很大希望。我认为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梵蒂冈城整个搜查一遍。”“如果是全城搜查的话,的确不够。但是在对这种形势作出估计之后,我确信反物质储存器放在了某个公共场所内——梵蒂冈的那些对游客开放的区域——例如博物馆和圣彼得大教堂。我们已经切断那些地段的供电,进行扫描检查。”就在这时,那位眼睛下面有道疤的卫兵走进门,手里拿着一块写字板和一张地图。他大步走向兰登。“兰登先生吗?我来向您报告《西风》的调查情况。”其他的人在一旁继续讨论。兰登和军官走向教皇办公桌,把地图铺在上面,维多利亚也加入到他们中间。卫兵指了指圣彼得广场。“这是我们所在的方位。《西风》雕塑中呼吸的中心线指向正东方向,正好偏离梵蒂冈城。”那位卫兵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这条线从圣彼得广场开始,穿过台伯河直到古罗马中心。“正如您所看到的,这条线几乎穿越了整个罗马。它附近大约有二十座天主教教堂。”兰登一下子弯下了腰。“二十座?有没有哪座正好在这条线上?”“那些教堂一个比一个接近这条线,”卫兵回答,“但是《西风》所指的区域和地图上对应的地区之间,不可避免地会有误差。”兰登盯着窗外的圣彼得广场看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手摸着下巴。“那么火呢?这里面有没有哪一座教堂里放置着贝尔尼尼关于火的艺术品呢?” 第四十章没人回答。“那么方尖碑呢?”他接着问,“有没有位于方尖碑附近的教堂?虽然这是胡乱猜测的,但我记得,罗马的许多方尖碑都是在贝尔尼尼时期建造或移过来的。贝尔尼尼肯定参与了这些方尖碑的放置工作。”“那就是说,”维多利亚补充道,“贝尔尼尼很可能是把标识放在了方尖碑的附近。”“真是倒霉,”那位侍卫兵说,“这条线上没有方尖碑。”他手指着地图仔细地找了一遍。兰登叹了口气。维多利亚肩膀垂了下来。她原以为这是个可靠的线索。这件事显然并不像他们希望的那样简单。她尽力让自己朝好的方向想。“罗伯特,动动脑筋。你一定能找出贝尔尼尼关于火的雕塑的。不论哪个都行。”兰登转身面向奥利韦蒂,“我需要一本贝尔尼尼所有作品的目录。”奥利韦蒂问:“我们要找的作品是不是他受雇于罗马教廷时创作的?”“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兰登说,“他整个创作时期几乎都在这儿,即使是在闹伽利略纠纷的时候也是如此。”奥利韦蒂点点头。“那么可以查一本书。”他把侍卫兵叫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侍卫兵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奥利韦蒂刚一说完,那位侍卫兵就转向了兰登。“兰登先生,请这边走。现在是九点十五分。我们得快点了。”兰登和侍卫兵向门口走了过去。维多利亚跟上去说:“我去帮忙。”奥利韦蒂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维特勒女士,我要和你谈一谈。”他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维多利亚明白她根本不能违抗他。兰登和侍卫兵离开后,他面无表情地把维多利亚拉到一边,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把他原本要说的话说出来。他的对讲机劈劈啪啪地大声响起来了。“司令?”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显得很严厉。“我想您还是打开电视看看吧。”兰登两小时前离开梵蒂冈秘密档案馆时,根本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在那个带有疤痕的侍卫兵的引领下,兰登穿过一排排半透明的隔间。那位侍卫兵看了看档案库的标注,指着其中一个,说道:“就是这个,这就是司令说的地方。这是梵蒂冈所有资产的书面资料。”侍卫兵说。“司令说贝尔尼尼受罗马教廷委托创作的所有作品都登记在这里的财产清单上。”兰登看看手中的名单,这上面列出了位于《西风》气息中央线上的二十多座教堂。第三座科学圣坛就在其中。他必须在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找出那个地方——那个存放贝尔尼尼颂扬火的雕像的教堂。兰登向保险库的电子旋转门走去,那位侍卫兵并没跟着他。他对兰登说:“我的任务就是把您带到这儿来。我现在必须马上返回安全中心。您找到要找的东西后,请立刻和司令联系。他在一号线。”侍卫兵摘下对讲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第四十一章教皇办公室的电视机是一台超大屏幕的日立电视机,所有的人都挤在电视机前,维多利亚也向前挪了挪。按下开关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名年轻的女播报员。“这是美国全美广播公司的新闻报道,”她说,“我是凯利霍利.琼斯,这是来自梵蒂冈的现场报道。”她身后出现了灯火通明的圣彼得大教堂。播报员继续报道,声音有些紧张。“今晚在梵蒂冈选举中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事件。据报道红衣主教团的两位成员在罗马已被人残忍地杀害。”美国全美广播公司播放的画面中,瑞士侍卫兵们正将埃布纳红衣主教的尸体沿着波波罗圣母堂的台阶搬下来,准备将其放入一辆阿尔法.罗密欧轿车中。录像带定格,镜头推近,就在他们将尸体放入行李箱的一刹那,屏幕上出现红衣主教全裸的身体。美国全美广播公司的播报员继续播报:“这具尸体已证实为德国法兰克福的埃布纳红衣主教。同时得到证实的是将尸体搬出教堂的人为瑞士侍卫兵。”看起来这位播报员正尽力表现出适度的感伤,“美国全美广播公司特此提醒各位观众可自由选台。我们即将播放的镜头极其逼真,有可能并不适合所有观众观看。”维多利亚咕哝了几句,不满电视台这种假装关心观众、实则用警告吸引观众的做法。有了这种保证,哪个观众还会换台?屏幕上的画面锁定在圣彼得广场人群中的两个人身上。维多利亚立刻认出那两个人就是她本人和罗伯特。屏幕的一角打着一行字:诚挚感谢英国广播公司友情提供。接着电视中传来一阵钟声。“哦,不,”维多利亚大叫,“哦,不要。”突然电视里传出一个孩子的尖叫声。画面中一个小女孩指了指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从那人的穿着看,好像是一名无家可归者。说时迟那时快,兰登突然闯入画面,想要帮助那个小女孩。整个画面异常地惊心动魄。“这令人震惊的一幕,”播报员说,“几分钟前就发生在罗马教皇皇宫之外。消息人士证明这具尸体为法国的拉马斯红衣主教。但关于他为何如此装扮以及他为何没有参加秘密会议还没有确切的解释。到现在为止,罗马教廷拒绝对此事做出评论。尽管美国全美广播公司还未能确认此次袭击的目的。但有消息称一个自称光照派的组织策划了此次暗杀。”“不可能!”奥利韦蒂嚷道。他把电视换到另一个频道。这个台由一名西班牙的男播音员主持。“——一个自称光照派的邪教组织。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奥利韦蒂用力地按遥控器,每个台都在直播新闻,其中大多数是用英语报道的。维多利亚把脸转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窗外夜幕已经降临。谋杀像磁铁般吸引着人们涌向梵蒂冈城。一会儿工夫,广场上的人数成倍激增。又有一批新闻记者从车上卸下摄像设备,在圣彼得广场上抢占最佳摄像位置。围观者纷纷涌向他们询问事件的最新进展。教皇内侍似乎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瑞士侍卫兵们神情严肃地立正站在那里。“好像,”教皇内侍终于说话了,听起来他身心交瘁,已无法发脾气了,“我只得相信我们并没有阻止危机的发生。”他看着窗外聚集的人群。“我得发表一个声明。”奥利韦蒂摇摇头。“不行,先生,那样做正中光照派下怀——证实他们的存在,扩大他们的影响。我们必须保持沉默。”“那这些人怎么办?”教皇内侍指向窗外。“很快就会有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聚在那里。继续这样装聋作哑只会使他们身处险境。我得给他们提个醒,然后还要疏散红衣主教团。”罗奇尔突然大叫一声,抓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得大了。所有人赶紧转向电视。直播中,美国全美广播公司的女播报员有些坐立不安。她的侧上方是已故教皇的照片。“……插播新闻。刚刚从英国广播公司获得消息……”她向一旁看了看,似乎正在确认是否要播报这条新闻。显然她得到了回应。她转向镜头,神情坚定地面对观众。“光照派刚刚宣称……”她停顿了一下,“宣称十五天前教皇的去世是他们所为。” 第四十二章教皇内侍大惊失色。罗奇尔手中的遥控器掉到地上。维多利亚好半天才听明白这条消息。“罗马教廷的法律规定,”女播报员继续说,“教皇死后不得进行尸体解剖,所以无法证明光照派所说是否属实。然而光照派称教皇的死因并非罗马教廷宣布的中风,而是中毒。”罗奇尔又开始换台。这条最新消息像瘟疫一样在各电视台之间传播。虽然每家电视台的内容都相同,但他们的新闻标题却是一个比一个具有轰动效应。罗马教廷谋杀案教皇毒杀案撒旦魔爪伸向教堂教皇内侍将头转向了别处。“上帝保佑。”罗奇尔不停地调台。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在眼前一晃而过。“发生在波波洛圣母堂令人震惊的谋杀案……”“等一下,”教皇内侍命令道,“倒回去。”罗奇尔马上把台转回去。屏幕上,英国广播公司新闻播报桌前坐着一位表情严肃的男主持人。他的肩膀上方是一个留着红胡子、长相怪异的男人的照片。照片下方标着:“冈瑟.  格利克——梵蒂冈现场直播”。显然格利克记者是用电话报道的,因为连接器那端发出沙沙的声音。“……我的摄像师拍到了红衣主教尸体被搬出齐吉礼拜堂的镜头。”“让我来为观众再重复一遍,”伦敦的主持人说,“英国广播公司记者冈瑟.  格利克是第一个向外发布这条消息的人。他曾与自称是光照派杀手的人通过两次电话。冈瑟,你说杀手刚刚打来电话要宣布一条光照派的消息,是吗?”“是的。”“他们要宣布的消息是光照派在某种程度上对教皇的死负责,对吗?”主持人怀疑地问。“是的。打电话的人告诉我罗马教廷原本以为教皇死于中风。但并非如此,教皇是被光照派毒死的。”教皇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吓呆了。“他们没有透露细节,”格利克继续说,“只说是用药物毒死教皇的,那种药物名叫肝素。”“肝素?”罗奇尔叫道,神情紧张。“那不是……”教皇内侍脸色煞白。“教皇的药。”维多利亚吓了一跳。“教皇在使用肝素?”“他患有血栓静脉炎,”教皇内侍解释说,“需要每天注射一次肝素。”罗奇尔目瞪口呆。“但是肝素不是毒药呀。为什么光照派说……”“如果剂量不对,使用肝素是有危险的。”维多利亚解释,“它是一种强效抗凝血剂。过量使用会导致全身大出血与脑出血。”教皇内侍此刻看上去深感不安。“先生,”奥利韦蒂接着说,“这显然是光照派哗众取宠的伎俩。别人是不可能去给教皇下过量的药的,没有人有这个机会。就算我们中了他们的招,试图反驳他们的话,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天主教会是明令禁止验尸的。即使我们验了尸,我们也查不出什么来。我们只能在尸体中发现他日常注射的微量肝素。”“的确”,教皇内侍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但是还有些事让我疑惑,外界的人过去并不知道教皇在使用这种药物。”“如果教皇服用了过量的肝素,”维多利亚说,“他的尸体上会有一些迹象。”奥利韦蒂转过头看着她。“维特勒女士,天主教禁止对教皇进行验尸。我们不会仅仅因为一个敌人发表了一个可笑的声明,就要剖开教皇的尸体,这是对教皇的亵渎!”维多利亚感到一阵羞愧,“我绝不是建议去挖教皇的坟墓……”她犹豫了一下。罗伯特告诉她的关于齐吉的事如幽灵般闪过她的脑海。他曾提到过教皇们的石棺都是放在地上的,而且永远不会用水泥封死。因为早在法老的时代,人们就认为如果将棺材封死掩埋,死者的灵魂就会被困在棺材里。然而那些棺盖经常重达数百磅,棺材在重压之下会深陷土中。她突然意识到,从技术上来讲,或许——“会产生什么迹象?”教皇内侍突然问道。维多利亚吓得心怦怦直跳:“服用过量会导致口腔粘膜出血,血液凝固,致使口腔内部变黑。” 第四十三章教皇内侍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盯着窗外。罗奇尔说话也没那么乐观了。“先生,如果下毒一说属实的话,如果教皇就是被毒死的,那么这件事对反物质的搜查会有极大的影响。谋杀的谣言本身就说明敌人在梵蒂冈潜伏得比我们所预想的还要深。搜查公共场所也许远远不够。如果我们内部与光照派有那么深的瓜葛,我们可能不能及时找到储存器。”奥利韦蒂冷冷地瞥了上尉一眼,说道:“上尉,让我来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不,”教皇内侍突然转身喝道,“还是我来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吧。”他紧盯着奥利韦蒂,“这件事牵涉到的问题太多了。二十分钟之内,我会决定要不要取消秘密会议及疏散梵蒂冈城内的人,我的决定不可更改。明白了吗?罗奇尔上尉,你必须完成对公共场所的搜查,搜查完毕直接向我汇报。”罗奇尔不安地瞟了奥利韦蒂一眼,点了点头。教皇内侍挑了两名侍卫兵出来。“我要见英国广播公司记者格利克先生,马上带他来这个办公室。如果光照派已经跟他沟通过,没准他能帮我们,快去。”话音未落,教皇内侍就大步向门口走去,他做了一个新的决定。走出去时,他指着三个侍卫兵道:“你们跟我来,快。”侍卫兵们紧随其后。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转身对维多利亚说:“维特勒女士,请你也跟我来。”档案室里的深色灯发出了热光。这个档案室比兰登之前去过的那个可小多了。空气更稀薄。时间更紧迫。他真该叫奥利韦蒂把换气扇打开。兰登迅速找到了艺术品资产目录的所在区域。这个部分是不可能漏掉的。此类书几乎占了整整八个书架。天主教会藏有数百万件世界各地的艺术品。兰登扫视层层书架,夹在拉斐尔和米开朗琪罗中间,兰登发现了标有贝尔尼尼的书目,厚度不下五英寸。兰登气喘吁吁地扛着这个大部头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梯子。然后像个看漫画书的孩子一样伸展四肢趴在地板上,翻开了封面。这本布包边儿的书非常结实,用意大利语手写而成。每一页都是一件作品的简介,包括一个简短的描述,创作时间,地点,材料费用,有些还包括作品的草图。兰登迅速翻了一下……一共八百多页。贝尔尼尼可真是个忙人啊。“索引。”他大声说,努力消除脑子里的那团乱麻。他翻到书的背面,想看看字母F下面是不是包含“火”这个词,但以字母F开头的单词并没有排在一起。兰登忍不住小声咒骂了一句,这些人他妈的怎么不按字母排序?他再次翻回索引,扫视着寻找他所知道的作品名字,有些很熟悉的作品并没有在这本书里看到。兰登此时意识到这么找下去到死也找不完,所以他明知不对,还是决定把这本书带出档案室。他急匆匆地拎起那本书,正在这时,他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尽管索引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他看到的那个却显得十分古怪。那是一篇关于贝尔尼尼的著名雕塑《圣特雷萨的沉迷》的评述。它指出这尊雕塑刚完成,就从梵蒂冈原来的位置移走了。这注释本身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已经很熟悉这件作品的传奇经历了。尽管有些人认为这是一部杰作,教皇乌尔班八世却认为它带有露骨的性色彩而将之拒之门外,驱逐到镇外的小礼拜堂去了。引起兰登注意的是这部作品已经安放在他那张名单上的五个教堂中的一个。更重要的是,注释说这是遵照艺术家的意愿搬去的。艺术家的意愿?兰登感到一阵迷惑。贝尔尼尼没有理由把他的举世杰作搬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啊。所有的艺术家都希望他们的作品摆在显眼的地方,而不是某个偏僻—— 第四十四章兰登沉吟片刻。除非……兰登急忙翻到作品描述,一看到插图,他顿时看到了一丝出乎意料的希望,在插图里圣特雷萨看上去的确沉浸在性高潮的兴奋中,但是刚才兰登忘记了雕塑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天使。他突然回想起那个肮脏的传说……圣特雷萨是个修女,在她声称一位天使到她梦中造访之后就被封为圣徒了。评论家后来认为在那次相会中性的因素可能远胜过灵的因素。在书的底部,有一段潦草的字迹,兰登马上认出了这极为熟悉的引文。圣特雷萨的原话不容半点置疑。……他的金色长矛……燃着熊熊烈火……一次又一次地插入我的体内……穿透了我的五脏六腑……如此的甜美与奇妙,谁也不希望它停下来。兰登又扫了一眼插图,这次他心服口服了。天使那带着烈火的长矛像一座高高耸立的灯塔,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就连贝尔尼尼挑选的天使也带有特殊意义。那是撒拉弗。而撒拉弗字面的意思就是“炽热的人”。罗伯特.兰登并不是一个行过坚信礼的人,但当他读到现在那尊雕塑所处的教堂的名字时,他料定他也许最终会成为一个信徒。维多利亚圣母堂维多利亚,兰登咧着嘴笑了起来。太妙了。兰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他向档案室电子门入口那发亮的按钮走去,感到呼吸很急促。这时,没有任何预兆,档案室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声音,仿佛感到很痛苦。灯光开始变暗,按钮失灵了。接着,就像一头断气的巨兽,整个档案馆变得一片漆黑。有人刚刚切断了电源。几只电筒远远不能照亮圣彼得大教堂里无边的黑暗。头顶上的那片空间如不见星光的夜幕般压了下来,维多利亚感觉四周如杳无人烟的大海一样空荡荡的。她紧跟着教皇内侍和瑞士侍卫兵匆匆而行。在高高的空中,一只鸽子咕咕叫了几声,扑拉拉飞走了。教皇内侍好像感觉到了维多利亚的不安,就退到后面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维多利亚一下子感到一股实实在在的力量,那人似乎拥有某种魔力,使她冷静了下来,而她现在正需要冷静下来,完成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我们要干什么?她在想,简直是疯了。然而,维多利亚清楚,就算是亵渎神灵,恐怖至极,这项任务也必须完成。教皇内侍需要了解一些情况才能做出重大决定,而这信息就埋在罗马教廷墓穴里的石棺之中。她不知道他们会发现什么。真的是光照派谋害了教皇?我真的要去进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教皇尸检?教皇内侍开口道,“维特勒女士,非常感谢你今天在这里的帮助,我的确为你父亲的事儿感到万分难过。”“谢谢。”“我从来就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他在我出世之前就死了,而在十岁的时候,我又失去了母亲。”维多利亚抬起头。“你是个孤儿?”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在一场意外中死里逃生,而我母亲被夺走了生命。”“那是谁抚养你的呢?”“是上帝。”教皇内侍接着说,“上帝的的确确给我派来了另一个父亲,一位来自巴勒莫的主教出现在我的病床前,收留了我。我在主教的监护下工作了多年。后来他成为了一名红衣主教,但他仍然没有忘记我,他就是我记忆中的父亲。”一束电筒光打在教皇内侍的脸上,维多利亚察觉到他眼神里有一丝孤寂。“他后来怎么样了?”她边问边下楼梯,努力使说话的声音保持镇定。“那个收留你的红衣主教怎么样了?” 第四十五章教皇内侍转过身,在阴影里他脸上痛苦的神色非常明显,“他过世了,就在十五天之前。我们现在就是去看他。”这就对了,维多利亚心里暗暗思忖。她对别人的内心世界一直都保持着敏锐的洞察力,教皇内侍身上有些东西困扰了她一整天。从她见到他开始,她就隐约感觉到了他灵魂深处的痛苦,这种痛苦超越了他此刻所面临的不堪承受的危机。在他虔诚而沉着的外表下面,她看到的是一个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现在她确信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他现在不仅要面对梵蒂冈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威胁,同时,他没有了良师益友……只能孤军奋战。侍卫兵们放慢了脚步,仿佛在黑暗中不能确定刚刚去世的教皇的位置。教皇内侍泰然自若地继续向前走着,在一座似乎比其他的都要亮一些的大理石棺前停了下来。棺盖上是这位已故教皇的雕塑。维多利亚突然想起她在电视里曾经看到过这张脸,心一下揪了起来。“我知道我们没多少时间,”教皇内侍平静地说道,“但我仍然要求我们做一会儿祷告。”瑞士侍卫兵站立在原地低下了头。维多利亚也低下了头,她的心在一阵死寂中怦怦直跳。教皇内侍在石墓前跪了下来,开始用意大利语祷告。“至高无上的父亲,我的恩师,挚友,”教皇内侍一遍又一遍地诵念着,“您告诉过我,我幼时心里听到的声音就是上帝的声音。您还告诉我无论处于何种艰险困苦的境地,我都必须遵照他的意旨。现在,我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他要我去完成那艰难的任务,赋予我力量吧,宽恕我吧。我所做的……都是在您所信仰的上帝的指示下做的。阿门。”教皇内侍缓缓站起,从棺材旁边走开了。“把棺盖移开。”瑞士侍卫兵们犹豫了一下。“先生,”一个侍卫兵说道,“遵照法律,我们该奉命行事,”他顿了顿,“我们照您说的做……”教皇内侍看出了这些侍卫兵的心思。“以后我会为你们的这种处境祈求天主宽恕,但是今天,我请求你们合作。梵蒂冈法律制订出来就是保护教会的,我命令你们现在打破陈规。”沉寂了片刻之后,侍卫兵们向石棺靠近。他们紧紧地抠住大理石棺盖,双脚蹬地使劲地向前推着。只听见石头与石头之间发出“吱呀”一声摩擦声,棺盖被推开了一个角——雕像上的教皇的头被推到了墙边,双脚直直地伸向另一边……每个人都不由后退了一步。教皇内侍低头朝石棺里看,他浑身发抖,肩膀像秤砣一样垂了下来。他伫立良久,才转身离开。维多利亚曾担心尸体冷却僵硬,死者的嘴会紧闭,那样的话,她就不得不建议掰开下巴来检查舌头。不过现在她知道没有必要了。尸体的双颊已萎陷下去,嘴巴大张着。他的舌头黢黑。没有光亮。寂然无声。秘密档案馆里一片漆黑。兰登现在意识到,恐惧真的是一种强效驱动剂。他喘着粗气在黑暗里向旋转门摸去。他摸到了墙上的按钮,举起手死命地拍下去,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拍了一下,门锁死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见,他大声叫喊,但感到透不过气。他意识到自己已身陷险境。由于缺氧,他紧张得心跳加速,感觉像是有人朝他的肚子狠狠打了一拳。他使出浑身力气朝门撞去,一时间他以为门又开始旋转了。他又推了推,一下子感觉眼冒金星,这才明白旋转的是整个房间,而不是门。他踉踉跄跄地走着,没走几步就被一把滚动式的梯子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他的膝盖被书架的边缘给划伤了,他一边咒骂,一边爬起来去摸梯子。他找到了梯子。他还以为是那种粗重的红木梯子或是钢梯什么的,但那只是铝制的梯子。他一把抓住梯子像举起攻城木棰一般举了起来。在黑暗中他跑步朝玻璃墙砸去。梯子一下子就撞上了玻璃,又弹了回来。兰登听到这微弱的撞击声,知道自己需要有个东西来撞碎玻璃,但绝不是一个铝制梯子。他突然想起那个半自动手枪,心里涌出一线希望,但马上就没有了。那个武器不见了。在教皇办公室里,奥利韦蒂就以教皇内侍在的时候不宜佩戴武器为由收回了那把手枪。当时那样做是说得过去的。 第四十六章米老鼠在兰登的手腕上欢快地闪着光,仿佛在黑暗中觉得很快活:晚上,9点33分。离“火”还有半个小时。他感到时间远远不够了。他没有想办法脱险,却突然在寻找原因。谁切断了电源?是罗奇尔扩大搜查?难道奥利韦蒂事先没有跟他提过我在这儿!突然,兰登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猛地跳了起来,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摸到了书架,在与眼齐高的地方抓住了书架。一只脚撑在玻璃墙上,另一只脚踩在低一些的架子上开始向上爬去。书本从他身边纷纷掉了下去,可是求生的本能早就让他顾不得理会档案馆的规章制度。他爬得越高,就感到空气愈发的稀薄了。兰登终于抓到了书架顶端。他伸出双腿蹬着玻璃向上移动,这时身体几乎和地面是平行的了。他一阵眩晕,攒足力气,双脚抵着后面的墙壁,双手用力撑着身体,胸膛顶在书架上,然后推了起来,书架摇动了,尽管只是很轻微的一点。他又推了一下,书架前后晃动了一英寸左右。像个秋千,他自言自语道,保持这个节奏,幅度再大一点。兰登摇晃着书架,每推一次,他的腿就可以伸展一些。他的肌肉生疼,他忍住疼痛。书架像个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他鼓励自己,再推三次就好。他只推了两下。突然他像是突然失重了一般,哗啦一下书从架子上滑了下来,他也和书架一起向前倒去。快倒在地板上的时候,这个书架撞上了另一个书架。像一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这些书架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金属撞击着金属,书散落得到处都是。兰登牢牢地抓住书架不放,他抓着的那个倾斜的书架如起重机上的棘轮一般猛地向下倒了过去。第一个书架现在已经彻底倒在地上了。这时他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声音——金属撞在玻璃上尖锐刺耳的声音远远地从档案室的另一端传来。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兰登想一定是其他的书架压在最后的一个上面,重重撞在了玻璃上。接下来的声音是兰登听到过的最尖利刺耳的声音。接下来是一片沉寂。一秒,两秒……就在兰登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像是降落在沙漠的喜雨,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坠入黑暗中。风声呼啸着,空气涌了进来。三十秒后,在梵蒂冈墓穴里,维多利亚还站在那具尸体前,忽然对讲机铃声大作,打破了寂静。里面传出刺耳而急促的声音:“我是罗伯特.兰登!听到我说话了吗?”卫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卫兵从腰带上取下对讲机。“是你吗,兰登先生?您拨的是三号线。司令正在一号线等待您的消息。”“我知道他在一号线,该死!我不想和他说话。我找教皇内侍。快!帮我叫他。”在秘密档案馆阴暗的角落里,兰登站在粉碎的玻璃中间,打算喘口气,休息一下。突然他感觉到左手上有暖暖的液体,然后知道了手在流血。话机里突然传来教皇内侍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我是文特斯克教皇内侍。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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