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19

此时却比浪花还要白。每根头发都是。你还记得我扎克里,缩在灵牌坊的一个角落里藏着,听着内普斯跟这位住在我家的不速之客讲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还指给麦克尼姆看他家族里死去的人的灵牌。他花了好一会儿给她介绍它们的含意和用途。内普斯说他得回去补渔网了,然后就走了,留下麦克尼姆一个人。他刚走开,就听见先知在黑暗中喊道,那你对杜鲁门的事怎么看,扎克里?噢,我一下惊呆了,我做梦也没想到她知道我在那儿偷听!但是她说话的时候故意不想让我感到尴尬或羞耻,不,她说话故意让人听起来好像我们两个是一起进灵牌坊的。你觉得杜鲁门的故事不过是一个老妇人编造的愚蠢故事吗?还走你认为这里面有些真实的成分?我也没必要装作没在那儿了,不,因为她肯定已经知道我在那儿。我站起来,穿过书架走到先知坐着画灵牌的地方。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更像是猫头鹰眼,那时能看清麦克尼姆的脸。这个地方是仙人们神圣之地,我跟她说。你现在是在星美的家。我的话音中透露出我最强的权威性,但是我的偷听让它的威力削弱了。外乡人无权擅自闯入到我们的灵牌中来。麦克尼姆不像我那么粗鲁,她很有礼貌。我请求院长允许我进来。她说我可以。我除了内普斯家的灵牌,其他的一个也没碰。他说我可以的。请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生气,扎克里。我想弄明白,可是我想不通。看到了吧?那个该死的先知在你自己想出攻击方式之前就已经提前想到它了!你可能在忽悠我们的院长,那时候我对她冷酷地恶言相向,而且你可能还在忽悠我妈和我的家人,还有整个该死的九折谷,但是你可忽悠不了我,不能,想都别想!我知道你说的不全是真的!她没想到我有这一手,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行动,而且能正大光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真让人开心。麦克尼姆有点皱眉。什么事我没说出全部真相?耶,我把智者女王彻底逼入绝境了。关于你为什么来这儿调查我们的土地!调查我们的生活方式!调查我们!麦克尼姆叹了口气,然后把内普斯的灵牌放到原来的架子上。重要的不是部分事实还是全部事实,扎克里,而是有害或无害,是这点。她下面说的话一叉子捅在我的肚子上。你自己难道没有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对所有人都不会讲出这样的“全部事实”吗,扎克里?我的脑子一下子糊涂了。她怎么知道思路刹路口的事情?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先知们是不是和科纳人一伙的?他们是不是有一些智慧能从脑子深暗处挖掘隐藏的耻辱?我什么也没说。我发誓,扎克里,她说,我以星美的名义发誓——噢,我冲她吼道,外乡人和野蛮人根本都不信仰星美,所以她不能用她的誓言亵渎星美的荣誉!麦克尼姆讲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大错特错了,她说,她信仰星美,是的,甚至比我还虔诚,但是如果我愿意,她会以他儿子阿纳菲的名义起誓。她发誓,以他儿子的命运和生命作担保,没有任何先知计划伤害任何山谷人,也从来没有过,而且先知们对我的部落的尊敬比我了解的要多得多。她发誓当她能够把全部事实告诉我的时候,她会说的。然后,她离开了,带着她的胜利。我又待了一会儿,拜了拜我爸的灵牌,看着木头纹理中父亲的脸,我看见了躺在威毕欧河里的父亲的脸。噢,羞愧和伤心的热泪夺眶而出。我本来应该是贝利家的当家人,但是我说话的分量比受惊吓的小孩子重不到哪里去,思维也不比困在陷阱里的兔子敏捷多少。给我证据,山谷人,院长说,于是我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得到我的证据,如果我不能光明正大地搞到它,那就算了,我不得不用见不得人的方法了。又连着过了好几天,我全家都去了比斯姑姑家,麦克尼姆也去了,因为她正在学习制作蜂蜜。我早早放羊回家,对,太阳还没从科哈拉山上落下呢,我悄悄溜进我家客人的房间,搜寻她装东西的袋子。没花多长时间,这个女船员把它藏在铺板下面了。里面有她刚来的时候给我们的那种小礼物,但是也有一些很先进的工具。有几个盒子晃起来没什么动静,也没有盖子,所以我也打不开,还有一件我从未见过的古怪的工具,形状和羊胫骨一样,也十分光滑,但跟火山岩石一样重,也是灰色,两双做工精美的靴子,三四本用神秘的先知语言写的关于画画和写作的书。我不知道这些画是出自哪里的,但不是在大岛,不是,上面有的植物和鸟我甚至做梦都没见过,没有。最后一件才最奇特。那是一只硕大的银蛋,跟婴儿的头一般大小,上面有手指留下的凹痕和记号。它重得出奇,还滚不动。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合逻辑,但是智者前辈、会飞的房子、在瓶子里长大的婴儿还有拍下的全世界的缩放图像,这些故事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讲故事的人和老书里都是这么说的。我双手托着那只银蛋,它开始发出低沉的声音还有点发光,对啊,好像它是活的。我立马把它放下,它就又变得毫无生气了。是我双手的温度让它躁动不安吗?我的好奇心太强烈了,我又把它拿起来,这只蛋晃动着,变得温暖起来,后来竟然闪现出一个幽灵般的女孩!是的,幽灵女孩.就在蛋的正上方,我坐在这儿说的可句句是真,她的头和脖子简直就是漂浮在那儿,像水中月那样的倒影,而且她还在说话!我吓坏了,手放开了银蛋,但是那个幽灵女孩并没消失,嗯。她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除了说话就是说话,就跟我跟你们说话一样。但是她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讲故事的人,不是,她说话跟前辈一样,而且也不是演出来的,只是回答一个嗓音平静的男人提出的问题,但那个男人的脸从未出现。平均六七个词里面我只能听懂一个。这个幽灵女孩的嘴唇总是一副苦笑的模样,但是她柔和的眼神透着悲伤,非常悲伤,但却骄傲而且坚强。当我鼓足勇气敢说话的时候,我小声问,小妹妹,你是个迷失的灵魂吗?她不理睬我,于是我又问,小妹妹,你能看见我吗?最后,我断定这个幽灵女孩不是在跟我说话而且也看不见我。我试着触摸她时隐时现的皮肤和又短又硬的头发,但是,我发誓这是真的,我的手指径直从中间穿过去了,是啊,跟水里的倒影一模一样。纸片一样的飞蛾也来来回回地穿过她闪亮的眼睛和嘴巴,是的,来来回回。噢,蓝色的她很诡异,又是那么漂亮,我的灵魂开始感到痛了。突然之间,这个幽灵女孩回到那只蛋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他是个幽灵先知,这个人能看见我,而且他跟我说话的方式挺恐怖的。你是谁,孩子,麦克尼姆在哪儿?先知靠过身来,脸也变大了。他的嗓音听起来像在凶神恶煞般的咆哮。我问了你两个问题,孩子,马上回答问题,不然我就诅咒你的家族,让所有的小孩从此都活不过满月!我浑身是汗,干咽了口吐沫。我叫扎克里,先生。麦克尼姆的情况很好,是的,她在比斯姑姑家学习制作蜂蜜呢。先知用眼睛瞄准我的灵魂,是的,正在想是否要相信我。那,麦克尼姆知不知道她的主人趁她不在家的时候翻客人的东西?要老实回答,因为我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我一边摇头,一边痛苦地畏缩着。听好了。那个男人说话有和院长一样的权威。你要把这个记录仪,你现在拿着的这只“蛋”,从哪里发现的就放回到哪里去。这件事你跟任何人都不能说。不然的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知道,我回答道。诅咒我的家族,让所有的小孩从此都活不下来!对,你明白了,那个声如雷鸣的男人说。我会一直留意你,贝利家的扎克里,那个幽灵先知说,你看,他甚至跟老乔吉一样都知道我家的名字。他消失了,然后这只银蛋慢慢静下来,接着就一点反应也没有了。我飞快地把麦克尼姆的东西放进她的工具袋,放回铺板下面藏起来,心里祈祷我别弄出动静来。你看,我找到的不是向院长证明我所怀疑的证据,不是,我发现的是一个智者对我被石化的命运的诅咒,而且我心里暗暗承认,这严重损害了我作为主人的名誉。但我还是忘不了那个幽灵女孩,不,她总是跑到我的梦里,让我辗转反侧。我百感交集,没心思想这些了。噢,年轻不容易,因为每件让你困惑和焦虑的事情都是你破天荒头一遭。月亮女神变胖了;月亮女神又变瘦了。六个月以后先知的船就会按时来接麦克尼姆,一眨眼其中的三个月过去了。我和我们的客人之间现在好像达成了某种形式的停战协议。我不信任这个女船员,但是我容忍她还算比较礼貌地在我家里晃悠,这样我就能更好地监视她。后来,一个多事的下午,发生了第一件意外,是啊,意外改变了那份停战协定,把我们两个变成了命运相连的人,就像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个下雨的早晨,芒罗兄弟家最小的弗库格力到遍布碎石的峡谷上面找我,我当时蜷缩在“高岗牧场”的几片山荷叶下面。他给我带来一个最可怕的消息。我的妹妹凯特金在“狗石海岸”钓鱼时,踩到了一条蝎鱼,现在她躺在芒罗家,浑身发抖发热,就快死了。草药医生维摩威,对,罗斯的妈妈,正在照顾她,希罗的治疗法师里瑞也在跳大绳施魔法,但凯特金的生命却离我们越来越远,是啊。高大魁梧的打手踩到蝎鱼一般也很难幸免于难,不,可怜的小凯特金就要死了,还能活两个小时,或许三个。弗库格力照看羊群,我一路穿过狗木林,滑下山去,来到芒罗家,对,情况正像弗库格力说的那样。凯特金热得发烫,呼吸不畅,而且她已经认不出人了。维摩威用镊子夹出有毒的鱼鳍,用诺丽果(注:生长于夏威夷的植物,可用来消炎。)的果肉擦洗被蜇的地方,萨希用凉爽的湿毛巾给她敷头,让她安静下来。乔纳斯已经去灵牌坊找星美祈祷了。大胡子里瑞正在咕咕哝哝念叨希罗咒语,挥舞着一把绑着羽毛的叉子驱赶魔鬼。看起来里瑞没有帮上多大忙。不,凯特金快死了,空气里就有感觉,但是妈妈想让里瑞在那儿。看吧,哪怕本来只有一个信仰能帮你,你也会有数不清的杂七杂八的信仰。除了坐在那儿,我能干什么呢,握住心爱的凯特金发烫的手,回忆起自己当初眼睁睁地看着科纳人甩着皮鞭把老爸和亚当围起来,却一动不动,无能为力?那时,有个声音在说话,可能是老爸的,可能是星美的,或者谁的也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但是这个声音在我的耳朵里悄悄冒了出来,它说:麦克尼姆。有碎嘴子告诉我麦克尼姆在格斯鄂峡谷上,于是我就跑去了,是的,蒙蒙细雨中她在那儿正往智者的小罐子里灌格斯鄂峡谷上的水,原来沃尔特早些时候路过,看到过她,告诉了碎嘴子。感谢星美,这个先知随身带着她那个特别的工具袋。下午好,女船员见到我一路逆流淌着水过来,喊道。不,不好,我喊道。凯特金就快死了!我跟她讲蝎鱼的事,麦克尼姆听着挺难过的,但是她说对不起,不,她没有治病的智慧,而且大岛上治病的方法就是维摩威的草药疗法和里瑞的魔法,那对大岛上病人才是最好的,不是吗,啊?胡扯,我说。她非常难过地摇摇头。我下面的话就耍了点滑头,凯特金叫你阿姨,而且她认为你是亲人。你在我家的表现也很像是我们的家人。那是不是为了更多地研究我们而装出来的?也是你所谓的“不是全部事实”的一部分?麦克尼姆退缩了。不,扎克里,不是那样的。那好,我赌赌运气,我认为你有特别的智慧帮助你的亲人。麦克尼姆话里藏刀。你为什么不再去搜搜我的工具袋,偷走我特别的先知的智慧?对,她知道我和那个银蛋的事了。她以前装作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不承认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也没否认。我妹妹马上就快死了,而我们还站在这儿斗嘴。满山遍野的河水和雨水在我们身边流过。麦克尼姆终于说,好,她会去看看凯特金,但是蝎鱼毒的毒性既快又重,所以要救我小妹妹的命,她很可能无能为力,我最好当时就能看清这个事实。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只是领着她快速下山到芒罗家。先知走进屋的时候,维摩威向她解释她做过什么,而大胡子里瑞说,喔……一个魔鬼靠近了……喔,我用我的特异能量能感觉到她……凯特金现在情况更糟糕了,是啊,她像个灵牌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喉咙里气若游丝。麦克尼姆痛苦得表情只是在说,不,她已经病入膏肓,我无能为力。她吻了一下我妹妹的前额,以示告别,伤心地回到雨中。噢,看这个先知,里瑞像只乌鸦一样叫道,他们的智慧可以推动神奇的钢船,但是只有天使拉扎勒斯的圣歌才能吸引这个女孩的灵魂从让人绝望的生死沼泽回归。我感到绝望,我的妹妹要死了,雨在有节奏地敲打着,但是同一个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麦克尼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跟着她走出去。麦克尼姆在芒罗家用陶器垒成的大门口躲雨,眼睛盯着滂沱大雨。我无权请你帮忙,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不,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坏蛋,但是……我已欲语无言。先知没动也没看我,没有。你们族人的生活有一种自然法则。我在不在这儿,凯特金都会踩上那条蝎鱼。报雨鸟唱起了下雨歌。我不过是个愚蠢的羊倌儿,但是我想单单是你待在这儿这件事,你就正在破坏这条法则。我觉得你是害死凯特金幕后的凶手。而且我认为如果躺在那儿的换成是你儿子阿纳菲,蝎鱼的毒正在侵入他的心脏和肺,这条自然法则对你来说就不会是这么重要了,对吧?她没回答,但我知道她在听。为什么先知的生命就比山谷人的生命值钱?她失去了冷静。我在这不是为了每次不幸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装成是星美女神,捻一下手指事情就解决了!我只不过是个人,扎克里,跟你一样,跟所有人都一样!我发誓,不可能所有不幸发生时都这样,只是现在。她眼里含着泪。那样的许诺你根本无法信守或辜负。突然之间,我不由得向她讲述了思路刹路口的每一个真实的细节,是的,所有的事。我是如何给科纳人带路害死了老爸,让亚当做了奴隶。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坦白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告诉我的敌人,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它的意义,我跟她说了。我刚刚跟你说的关于我和我的灵魂的事对我来说可谓如鲠在喉,很难说出口。你可以把我告诉你的告诉碎嘴子老妈,毁了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她会相信你的,她也应该相信你,因为这每个字都是真的,大家也会相信你,因为他们感觉到我的灵魂已经被石化了,现在,如果你有任何智慧,是的,任何可能会对凯特金有帮助的东西,把它给我,告诉我,求你了。没人会知道,不会的,我发誓,这只是我俩的秘密。麦克尼姆双手放在头上,头好像都因为痛苦炸开了,她好像含糊不清地说了些话,好像是如果我的总统一旦发现,我的整个团队都会被解散。是啊,有时候她说的一大堆话我都不懂。她从工具包里的一个没盖的罐子里取出只有一颗蚂蚁蛋大小的绿宝石,告诉我偷偷放进凯特金的嘴里,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绝对不能,甚至连看见的想法都不要让他们有。而且,为了星美,麦克尼姆提醒我,如果凯特金活下来,虽然我不能保证她会,一定让草药医生因为治好了她的病而接受欢呼,不要让那个来自希罗的狡诈阴险的伏都人接受欢呼,明白吗?于是我接过那粒绿宝石一样的药,只是谢了她一声。麦克尼姆说,一个字也别提,现在别提,只要我还活着,以后也别提,那个承诺我一直牢牢遵守。我在给心爱的妹妹换湿布的时候,我把它放进了她的嘴里,就像麦克尼姆告诉我的一样,没人发觉。后来怎么样呢?三天后,凯特金就回学校学习了,是的。三天啊!呃,我不再寻找证据证明先知要奴役我们而暗中侦查了。来自希罗的里瑞甚至在路上跟满世界的癞蛤蟆吹嘘说没有医师比他更厉害,连先知都比不上,但是大多数人都相信是维摩威治好的,对,不是他。凯特金生病大约一个月以后,我们晚饭时正在吃兔子肉和烤芋头,麦克尼姆宣布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她说她想在巨轮返回前爬上莫纳克亚山,亲眼看看那里有什么。妈先说话了,已经有些担心。去那儿干什么,麦克尼姆妹妹?莫纳克亚山上常年都是冬天,不是除了一大堆石头什么都没有吗?当时妈并没有说出我们大家真正的想法,因为她不想表现得像个未开化的野蛮人,但是萨希可什么也藏不住。麦克尼姆阿姨,如果你爬到上面去,老乔吉会把你冻住,然后用一把弯勺子残忍地把你的灵魂挖出来吃掉,那样的话你就再也不能重生,而且你的身体也会冻成一块大石头。你还是该待在山谷这儿,这里安全。麦克尼姆没有笑萨希,她只是说先知有智慧,可以抵御老乔吉。她说要画成向风岛地图无论如何得攀登莫纳克亚山。山谷人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在背风岛和威美亚镇上的科纳人迁移的真实情况。以前,这样的话会让我疑虑重重,但是我那时候没想这些,没有,我反而非常为我们的客人担心。这下,当这条消息传出去,碎嘴子好几天都得忙开了。女船员要爬莫纳克亚山!乡亲们来我家警告麦克尼姆不要去打探老乔吉的老窝,否则她再也回不到山下了。连内普斯也来了,说故事里的爬莫纳克亚山是一回事,但真的要去就太疯狂了。院长说过麦克尼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来去自由,但是她也没规定说任何人不能给麦克尼姆当登山向导,只是那座山峰有太多的未知数,太危险,上去下来都要三天,而且澳洲野狗、科纳人和星美,谁知道路上会遇上什么,而且别管怎样,准备荷诺卡交易会正需要各家各户所有的人手。后来当我决心跟她一起去,这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是啊,我自己也是。人家以前对我的印象可不是那种牛棚里胆量超群的初生牛犊。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一个原因,为凯特金,我欠麦克尼姆的。第二,我的灵魂已经被石化一半了,是啊,我肯定不能重生了,所以我还会担心有什么可失去的吗?如果老乔吉吃掉我的灵魂,然后另外某个人的灵魂得到重生,岂不更好,对吧?那不是勇敢,不,不过是清醒。老妈没有开心的样子,山谷里已经够忙的了,因为收获季节等马上要到了,但是麦克尼姆和我出发的那天早上,她来给我送路上吃的熏好腌好的吃的,还说老爸看到我这么成熟勇敢会感到骄傲。乔纳斯给我一个特别锋利精致的岩鱼叉,萨希给我珍珠贝壳做的护身符,老乔吉追我们的时候,让他头晕眼花看不见。表亲科博里来照看我的羊群,他给了一包自家葡萄藤上结出来的葡萄做成的葡萄干。凯特金是最后一个,她给了我一个吻,也吻了麦克尼姆,还让我们两个人都发誓六天后回来。思路刹往东,我们没有沿着奎奎哈勒山路往上爬,没有,我们沿着瓦伊里里溪往南逆流而上向内陆长途跋涉,后来我认出夏威夷瀑布旁的那块空地,五六年前正是在那里,我惊动了那些杀死我老爸的科纳人。现在那里杂草丛生,只是在空地中间有被以前营火烧焦留下的一些痕迹。在“夏威夷湾”的浅滩,我用乔纳斯送给我做礼物的叉子叉到两条岩鱼补充营养。下雨了,瓦伊里里溪的河水太湍急蹚不过去,所以我们在丛林中开路穿过甘蔗林,是啊,经过了半天的艰苦行程才看到科哈拉山脉;开阔处的大风让我们气喘吁吁,透过云彩的缝隙我们看见莫纳克亚山比天还高,嗯。当然,那之前我在荷诺卡见过莫纳克亚山,可是当你打算爬一座山时,它和你没这种打算的时候看起来不一样。它不怎么漂亮,不。非常寂静,但是你能听到它的声音。甘蔗林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火绒一样的松树,于是我们来到了前辈们的“威美亚之路”。我们沿着这条古老、支离破碎的路走了几英里,碰到了一个设陷阱捕猎动物获取毛皮的猎人和他那条好笑的小狗,他们在一块斜坡的池塘边上休息。他的名字叫老柳,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我想不用多久小柳就会继承父业了。我们说我们是寻找珍贵植物的草药医生,老柳可能相信我们的话也可能不信,但是他用蘑菇交换了我们的岩鱼,还提醒我们威美亚镇不像当年那么友好了,不,科纳人的言行变化无常,你猜不出他们会干什么。威美亚镇往东大约一英里,我们听到打了马掌的马蹄声,在这关键时刻,我们一下冲出小道。三个骑着黑色良种马的科纳战士和骑着马驹的马童打此路过。仇恨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我真想像用烤肉叉子串大虾一样把他们全杀了,但要让他们慢慢死。我想那个男孩可能是亚当,我总是把年轻的科纳人想像成亚当,他们戴着头盔,所以我也看不清,不。我们从那时起就不怎么说话了,因为谈话可能会被你看不到的密探听到。我们往南艰难穿过石南树丛,直到我们走上大路。我听讲故事的人讲过眼前这条大路,一条开阔、漫长、平坦的石头路。小树林和灌木丛让我们费尽全力,但是那种刮风的开阔地带充满了神奇和狂野的色彩。麦克尼姆说它的名字用老一辈的语言叫做“空港”,他们的飞船在那里下降停靠,对,就像波罗陆沼泽地里的野鹅。我们没有走大路,没有,我们是绕道走的,那里没有什么遮掩,明白吧。太阳下山前,我们在一个仙人掌一样的洞里安营扎寨,天很黑的时候才点起了一堆火。离开山谷和我的家人,我感到非常寂寞,但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麦克尼姆的面具正在慢慢滑落,我比以前更能看清她。我直接问她,整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海洋上的异国他乡?但是她的面具没有一下子掉下来。你觉得是什么样子?于是我告诉她根据学校里的旧书和图片想象的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陷落从未发生的土地上,比整个大岛还大的城镇,闪烁着星星和太阳的巨塔熊熊燃烧,比莫纳克亚山还高,海湾里不仅有一艘先知巨轮,而是有成千上万艘,数也数不清,智慧的盒子生产出吃不完的美味,智慧的管子里喷涌出喝不完的美酒,四季如春的地方,没人生病,没有争斗,没有奴役。在那些地方,每个人的降生都漂亮纯洁,他们会活上一百五十年。麦克尼姆把她的毯子裹紧了些。我父母和他们那辈人相信,在某个地方,在海洋之外,有些前辈们的城市在陷落中幸免于难,就像你,扎克里。以前的名字不断出现在他们的想象中……墨尔本、奥克兰、约翰内斯堡、布衣纳斯·耶巴斯、孟买、新加坡。女船员跟我说着任何山谷人都从未听说过的东西,我仔细听着,一言不发。最后,我的同胞踏上先知岛之后五十年,我们又再次驾驶曾经把我们带到那里的船起航了。在遥远的远方,澳洲野狗嚎叫着说有人很快要死了,我向星美祈祷希望那不是我们。他们找到了老地图上标记的城市,一片废墟的城市,遍布丛林的城市,瘟疫破坏的城市,但是从来没有发现他们故事里的城市有一丝生命的痕迹。我们先知不相信我们衰弱的文明之火现在成了整个世界最明亮的,我们年复一年地不断远航,但是我们没发现更加明亮火焰。我们感到如此寂寞。对两千双手来说,这是多么重大的负担!我发誓,整个世界没有几个地方比九折谷拥有更多的智慧。听到这些话让我一时感到激动和骄傲,像是老爸说的。她和我之间仿佛不再有上帝和他的崇拜者之间那么大的差异了,没有。第二天,蓬松的云朵像兔子一溜烟往西跑了,背风岛的太阳像蛇一样吐着火舌,非常热。我们喝起水来像冰凉的小黑河里的鲸鱼。我们越往上爬,空气越凉爽,后来再没有蚊子来叮我们了。发育不良的枯树林中横贯着莫纳克亚山喷吐出的一道道剃刀般的黑色熔岩。石头地的走势像蜿蜒爬过的蜗牛,是啊,只要轻轻擦过那块石头,你的手指很快就会血流如注,于是我绑紧了靴子,用皮革带子绑好双手,同样也帮麦克尼姆绑好了。她脚上的水疱起痂了。她的鞋底没有像我的一样垫上羊毛,明白吧,但是别管那个女人以前抱怨过什么,她当时一点都没叫苦,没有。我们在一片荆棘丛生的树林里扎下帐篷,薄暮遮住了我们的营火,像涂了层蜡,但是他也遮住了所有偷偷上山的人,我变得有点紧张。我们的身体累垮了,但头脑还不困,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你真的不害怕,我指着山上的方向说,像杜鲁门·内普斯那样到山顶去会老乔吉?麦克尼姆说对她来说天气要可怕得多。我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你认为他不是真的,对吧?麦克尼姆说老乔吉对她来说不是真的,不是,但是对我来说他可能是真的。如果不是老乔吉的话,是谁,我问,导致了陷落?有一阵儿,我不认得的奇异的鸟儿在黑暗中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新闻。先知回答说,是前辈们造成了自己的陷落。哦,她的话让我云里雾里。可是前辈们是智者啊!我记得她回答说,没错,前辈们的智慧征服了疾病,跨越了距离,插下了种子,而且能轻而易举地创造奇迹,但是它没有征服一件东西。人类心中的渴望,不,一种永无休止的渴望。渴望什么?我问。前辈们拥有一切。呃,更多的工具,更多的食物,更快的速度,更长的寿命,更轻松的生活,更多的能量,对。那时候整个世界很大,但是对于这种渴望还不够强烈。这种渴望让前辈们冲破天空,让海洋沸腾,用疯狂的原子毒化土壤,顽固地播撒腐烂的种子,于是孕育了新的灾难,小孩生下来都是怪胎。最后,令人心痛的是,很快,国家分裂成野蛮的部落,文明时代结束,仅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闪亮着最后一丝余火。我问麦克尼姆为什么在山谷的时候从来没有谈及这个故事。山谷人不想听到这个,她回答道,那种人类的渴望造就了文明,但扼杀它的也正是人类的渴望。我以前在异乡和其他部落一起住过,我是从那儿得知的。有时候当你说一个人的相信的东西不是真的,他会认为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生活不是真实的,而且他们相信的真理是错误的。是啊,她很可能是对的。第三天,外面晴空万里,但是麦克尼姆感觉腿上软弱无力,于是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背上了,除了她的工具袋。我们要长途跋涉穿过山肩到南面去,在那里有一条前辈留下的小路的遗迹,蜿蜒通往山顶。正午时分,麦克尼姆休息了,因为那是需要穿过的最后一片树林了。我去收集足够的木柴,捆成两捆。我们眯着眼俯瞰莫纳劳山,只见“马鞍路”上有个马队,科纳人的金属器件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们的位置那么高,他们看上去不过白蚁般大小。我真希望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把这些野蛮人都捏碎,然后在我的裤头上擦去黏糊糊的汁液。我祈祷星美永远不要让科纳人发现这条通往山顶的路,因为路上有绝佳的设埋伏的地方,而且我想麦克尼姆和我都无法长期和他们做斗争。不管怎样,我没看见什么马蹄印和搭帐篷的痕迹。出了树林,狂风大作,刮来的没有一丝烟雾,没有农田,没有粪便,到处是无尽的微小粉尘。在长着灌木丛的陡峭斜坡上,鸟儿也更少了,只有秃鹰在高空翱翔。傍晚前我们来到一群前辈建筑前,麦克尼姆说这里以前是个宇航员村,宇航员是解读星星的智者神父。自从陷落之日起,这个村庄就再没有人住过,我没见过比这儿更破败的地方。没有水,也没有土壤,而且夜幕降临时,噢,阴森森的,还很冷,所以我们穿得厚厚的,又在一处空房子里生起了一堆火。火焰和在周围已经失宠的墙上的影子一起跳跃着。第二天就要到山顶,我为此感到焦虑不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我不再胡思乱想,我问麦克尼姆,院长说整个世界是围着太阳飞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者希罗人说的是真的,太阳围着整个世界飞?院长说的很对,麦克尼姆回答。那么真正的事实和看起来的事实看起来并不一样?我说。对,而且通常情况都是这样,我记得麦克尼姆说,那就是为什么真正的事实是更珍贵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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