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孤女2野马河谷-16

他吃惊地望着她,"我原以为你不想我打扰你,艾拉,我一直尊重你的愿望,我多么需要你啊,我简直不能忍受了,但我每次摸到你时,你都反对,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被接受呢?"她内心升起一股理解的暖流,溶解了心中的痛苦。他需要她,他一直认为她不需要他。  这又是风俗,不同的风俗。"乔达拉,你只要给出信号就行,为什么在意我怎么想呢?""当然要在意你怎么想的,难道你…?""他脸一下子红了,"你需要我吗?"他眼中流露出犹豫不决,以及害怕被拒绝的神情。她懂得这种感觉,在男人身上看到这种表情使她很惊奇。但这打消了一切疑虑,使她变得温柔起来。"我需要你,乔达拉,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需要你,你伤得这么重,我不知你能否活下去,一看到你内心便有这种感觉,可你从来也没给我打过手势……"她又低下头。她本不想说这么多,家族中的女人在这方面往往表现得比较含蓄。  我一直在想你所讲的‘信号'究竟是什么  在家族中,当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女人时,就向她发出信号。  做给我看。  她红着脸做了一下那动作。女人往往不做这样的手势。  就这些?你让我那样做?然后你做什么呢  当她站起来跪在地上时,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说男人做了那个手势后,女人就这样回答他?他们准备好了吗  如果男人没准备好,他不会打手势的,你今天准备好了吗  这回该他脸红了,他几乎忘了他今天准备得有多充分。但他想进一步弄清这手势的含义。"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那男人,或者她没准备好,怎么办?""如果男人做了手势,女人必须顺从他。"她想到了勃劳德,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任何时候,艾拉?"他看出了她的痛苦与不安。"即使是她的第一次?"她点点头,"你就遇到过这事对吧?一些男人向你做了手势?"她闭上眼睛忍住泪水,又点了点头。  乔达拉感到震惊和愤慨,"你是说那里没有初夜仪式?没人管男人是否伤害了你?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他们难道不管一个年轻女人的初夜。他们把权利交给男人,不管男人什么时候需要都可以向女人打手势,而不考虑她是否愿意?不管那是否会伤害她?这太粗鲁了!这不是人!岂有此理!他们难道没有同情心,难道不考虑考虑?"他的突然发作是艾拉始料不及的,她只得瞪大眼睛坐在那看他大发雷霆。但当他的话越来越粗,最后转为谩骂时,她开始摇头,最后忍不住大声说:"不!"为表示异议她提高了声音"这不对,乔达拉,他们确实管了!伊扎发现并照看了我,他们收养了我,使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尽管我是异族人。他们本可以不收留我。  克莱伯不知道勃劳德伤害了我,他从未有过配偶。他不了解女人的秘密,认为那是勃劳德的权利。当我怀孕后,伊扎一直照顾我。为了让我保住孩子,她专门为我配药,自己都累病了。没有她,生杜尔克时我肯定死了。  尽管每个人都认为杜尔克是畸形,可布仑还是接受了他。可他不是畸形,他健康强壮…"艾拉停了下来,她注意到乔达拉正盯着她看。"你有个儿子?他在哪?"这么长时间了,艾拉一直没提到过她的儿子,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尽管最终一定要讲出来,但她知道不管怎么说都会有问题。  是的,我有个儿子,他还在家族里。当勃劳德撵我走时我把他交给了尤芭。""撵你走?"他身子坐下去,她有个儿子,他估计的不错,她确实怀过孕。"为什么有人要母亲离开孩子,谁是……勃劳德?"她怎么解释呢?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他是头人。他们发现我时布仑是头人,他让克莱伯把我培养成家族的一员,但后来他老了,只好让位于勃劳德,他一直恨我,从我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开始了。""他就是曾强暴过你的那个人,是不是  当我长大成人时,伊扎告诉我那个手势,但她说男人通常要他喜欢的女人来满足他的要求。勃劳德这么做是因为看到我痛苦他才快乐。但我想是我的图腾要他做的,穴狮的精灵知道我是多么想要个孩子。  这个勃劳德能对孩子怎么样,伟大的大地之母保佑她选择的一切生灵,你的儿子不也是他的一部分吗  克莱伯说是灵魂产生了孩子,他说一个女人吞下男人图腾的灵魂,如果这灵魂很强大,它就会战胜她的图腾,夺取它的生命力,在她体内再开始一个新的生命。  这说法很荒唐,是大地母亲当她保佑一个女人时,就选择一个男人的灵魂与她的灵魂相混合。  我不认为是灵魂创造了孩子,既不是图腾的灵魂,也不是你所谓的被大地母亲所混和在一起的灵魂。我认为当一个男人的器官涨大了,并把它放入一个女人的体内,这时新的生命就开始了,这就是为什么男人有如此强的欲望,而女人又如此渴望男人。  这不对,艾拉,你知道一个男人能够多少次把阳具放入女人的体内吗?一个女人却不能有那么多个孩子。一个男人用大地母亲给予的快乐礼物去打开一个女人,好让灵魂钻进去,但这代表生命的最神圣的礼物只能给女人。她们收到灵魂,创造生命,最后也像她一样成为母亲。如果一个男人尊重她,感激她的礼物,并且要尽义务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大地母亲就会选择他的灵魂生成他的孩子。  什么是快乐的礼物?""这就对了,你从来不懂得快乐,对吧  他说,一想到这便激动起来,"难怪你不知道当我……你是一个没有经过初夜仪式便被保佑有一个孩子的女人。你的家族一定很特别。我在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知道大地母亲和她的礼物,快乐的礼物是指男女之间相互渴望,互相奉献自己时的那种感觉。  是指当一个男人充满了欲望必须向一个女人发泄时的感觉吗?"艾拉问,"是当他把器官放到孩子出生的地方时的感觉吗?那就是快乐的礼物吗  是这样,但还包括很多。  也许,但所有人都对我说,我永远也不会有孩子,因为我的图腾太强大了,他们都很惊奇,认为杜尔克是畸形,其实不是,他只是长得一半像我,一半像他们。但这只是在勃劳德不断向我发出信号之后我才怀的孕。没人想要我,我长得又大又丑,即使是在家族聚会上,也没有男人愿意要我,虽然他们接受我成为伊扎的女儿,我有她那样的地位。  她讲的一些事对乔达拉来说有些似懂非懂,不着边际。  你说是女医师发现了你——她叫什么?伊扎?她是在哪儿发现你的?你从哪儿来  我不知道,伊扎说我生在其他部落,那个部落的人长得和你我一样,乔达拉,我记不得与家族的人一起生活之前的任何事情——我甚至记不清我母亲的脸,你是我看到的唯一一个长得像我的人。  听她讲话时,乔达拉感到胃部有些不舒服,"我是在家族聚会上从一个女人那得知还有另外的部落,遇到你之前,我有点怕他们。她有一个孩子,是女孩,长得与杜尔克像极了,她本可以成为我的孩子。  尤芭想让她的女儿和我儿子交配,他们说她的孩子也是畸形,但我认为是那个异族的男人强暴了她以后才有了那孩子。  一个男人强暴了她  并且杀死了她的第一个女儿,当时尤芭正和另外两名妇女呆在一起,突然一群异族男人闯了进来,当其中一个男人抓住尤芭时,她的第一个孩子落到地上,头刚好撞在石头上。  乔达拉突然想起一群年轻人,他们来自距西部很远的一个山洞。他想否认逐渐得出的结论。然而如果那帮家伙中有一个干了那事,谁能说没有第二个呢?"艾拉,你总是说自己长得不像家族的人,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他们的个子较矮——这就是为什么你刚站起来时使我大吃一惊。我比其他人都高,也包括男人,这也是他们不喜欢我的原因,我长得太高太丑。""还有什么?"他不想再问下去,但他控制不住,他要弄明白。  他们的眼睛是棕褐色的,伊扎一直认为我的眼睛有毛病,因为它们是天蓝色的,杜尔克的眼睛和他们的一样,还有……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粗眉毛,但他们的前额和我一样,他们的头更平一些……""克兰!"他厌恶地咧着嘴,"大地母亲啊,艾拉!你一直在和这些动物生活在一起!你还让其中的一只雄性......"他抖动了一下,"你生了一个讨厌的混合精灵,一半是人,一半是兽!"就好像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乔达拉跳了起来,并向后退去,这反映出一种毫无道理的偏见,一种粗糙的、未加思索的假设,他认识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对这些持有异议。  艾拉开始没有听清楚,她疑惑地注视着他,但他的言语中充满了憎恶,就像她对鬣狗的感觉一样。  动物!他把她所爱的人称为动物,讨厌的鬣狗!慈祥的克莱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圣人——他是动物?伊扎,像母亲一样照料我,教我医术——她是讨厌的鬣狗?还有杜尔克,她的儿子!  你说动物是什么意思?"艾拉喊了起来,站起来直视他。  她以前从未因生气而如此大声说过话,她对自己的声音和愤恨感到吃惊。  克莱伯和伊扎是动物?我的儿子,半人半兽?家族的人与讨厌的鬣狗一样?动物会收留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吗?他们会让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他们会照看她养活她吗?你认为我是在那学会找食物并做熟它的?你又认为我在那儿学会治伤的?如果没有这些动物我就活不到今天,你也一样,乔达拉!你说家族的人是动物,而异族的人是人?好,那看看这些,家族的人救活了异族的孩子,而异族的人却杀死了他们的一个孩子,如果让我在动物和人之间作出择,我宁愿选择那些讨厌的鬣狗!"她像旋风一样冲出洞去,走下小路,打了个呼哨叫来威尼。  乔达拉被惊得目瞪口呆,他追出洞外,站在山梁上看着她飞身跨上威尼,向峡谷飞驰而去。艾拉在他的印像中一直是温和柔顺的,从不发火。这次暴怒与先前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克兰人的态度是开明大度的,他想人们不应该去打扰它们,诱捕它们,应该让它们安静地生活,他自己是决不会有意杀害它们的。但克兰人终究是动物,这在他的头脑中是根深蒂固的。  但与他在沙穆多听到几个浪荡少年讲述一个男人竟然要用一只雌性克兰人来满足他的欲望的粗俗故事时,他敏感的自尊心被刺伤了。  他曾是如此渴望得到的艾拉,竟被一只雄性克兰人站污,感觉自己一下变得阳萎了,仿佛陷入了冰窖之中。  而更糟糕的是她还生下一个讨厌的杂种,一个邪恶精灵的产物,这在任何体面的场合都令人难以启齿。一些人对这类事情的存在深恶痛绝,议论纷纷。  艾拉肯定不会否定它。她公开地接受了它,站在那为她的孩子辩护,…像任何孩子受到别人中伤的母亲一样义正词严。她感到屈辱,对他的贬低话语而愤愤不平。她真是由那群克兰人带大的吗?他在旅途中曾遇到过一些克兰人。他也问过自己他们是不是动物?他回忆起与一个年轻的雄性和一个年长的雌性不期而遇的情景,那年轻的不是用一把和艾拉一样的厚石片做成的刀把一条鱼切为两半的吗?他母亲的遮羞围裙不也和艾拉的一样吗?一些行为也很相似,他们都爱低头看地面使自己不被注意。他们给他的狼皮与艾拉床上的毛皮具有同样柔软的质地。还有她的梭镖!那原始的梭镖不也和克兰人抗在肩上的一模一样吗?如果仔细看看,那些东西就在他眼前。她的医术与任何医师一样精湛,甚至更高,她真是从克兰人那学来的吗  他看到她跑出去很远,她正处于盛怒之中。他知道不少女人稍微受点委屈便高声尖叫。他想到爱发脾气,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玛洛娜,他曾对这个女人有过许诺。但他更喜欢意志坚强的女人,她们颇具挑战性。当她们偶尔争论时,她们往往有自己的主张,不会轻易为他的意愿所征服。他现在认识到,艾拉除了冷静之外,还具有岩石般坚定的意志。看着她骑在马上,他想她真是个了不起的美人儿。  突然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干了些什么。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曾救过他的命,而他却像躲避瘟神一样疏远她。她悉心照料他,可他却恶语相报。他称她的孩子是讨厌的杂种,而她是那样地爱她的孩子,他为自己的愚蠢而深感内疚。  他跑回山洞,一头栽倒在床上,这是她的床,他一直睡在他刚刚蔑视过的女人的床上。"噢,天啊!"他喊出声来,"你怎能让我那么做呢?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把头埋在毛皮下。从年轻时开始,他还没有如此垂头丧气过。他一直以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而他现在的行为又一次缺乏考虑。他怎么就学不会控制自己呢?他本来就要走了,他的腿已经痊愈了,为什么不能再忍耐几天呢  事实是,他为什么还呆在这?为什么不谢谢她然后离开?没有什么可阻止他。为什么要留下来强迫她回答一些与他毫无关系的问题呢?他可以永远记住她,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一个单独住在峡谷中可以驯服动物并救过他命的女人。因为你舍不得离开这样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乔达拉!这你是知道的。为什么那件事让你如此烦恼,她和克兰人生活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因为你渴望得到她,所以当得知她曾经让一个克兰人…以后,对你来说她就不是十全十美的了。  你这白痴!你难道没听到吗?她并不愿意,是他强迫她的,连初夜仪式都没有,而你却责备她。她真诚地、无保留地向你诉说她受到的伤害,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你甚至比那个家伙还坏,乔达拉。至少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恨她,他想伤害她。可你呢!她信任你,她向你倾诉衷情。你是那么想得到她,乔达拉,你本来可以拥有她,但你却害怕损害自己的自尊心。如果你对她再多加留意,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话,你会发现她的行为举止并不像一个深知男女之事的女人,她更像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年轻姑娘。这些凭你的经验难道看不出来吗  但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受伤害的姑娘,不,她只是你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如此美丽,如此知识渊博,如此自信坚定,你害怕她,害怕她拒绝你。你,伟大的乔达拉!一个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男人,现在可以肯定,她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只是认为她很自信,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美丽。她的确认为自己长得又大又丑,谁能认为她丑陋呢  别忘了,她是在克兰人中长大的,谁能想象他们会收留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我们的人能这样对待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吗  克兰人"为她治好了伤。一个克兰人如何会治伤呢?但她是从他们那儿学会的医术,她的医术很高,高得足以让你认为她是在为大地母亲服务。你不想面对事实,现在你知道了,那会有什么不同吗?因为她从克兰人那学会的医术,这使你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吗?她因为生下了一个杂种,就使得她的美丽有丝毫退色吗?是什么使她的孩子成为讨厌的杂种的呢  你还想拥有她,乔达拉。  现在太晚了,她不会再相信你了,永远不会了。他心中又升起一股羞辱感。他握紧拳头,使劲砸着床上的毛皮。你这白痴!你这蠢货,是你自己把这一切毁掉的。  你为什么不走呢  不,你不能走,你必须面对她,乔达拉。你没有衣服,没有食物,你不能两手空空地离开这里。  你还能从别的地方得到物资供应吗?这是艾拉的地方——你必须从她那得到这些东西。你必须求她,至少要一些燧石。有了工具你可以做梭镖,然后你可以打猎获取食物和毛皮。用皮子可以做衣服,睡袋和护背。想准备好得费很长时间,回到家得一年或者更长时间,没有索诺兰作伴旅途会很孤独的。  乔达拉深深地扎在毛皮里,为什么索诺兰非死不可呢?为什么那狮子不把我咬死?他眼角流出泪水。索诺兰决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他想找到那峡谷,可怜的小兄弟,但愿有一个泽兰达尼能帮你找到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我不想你的尸骨让那些野兽叼去。  马蹄声从河边由远而近传来,可能是艾拉回来了,但却是小马驹。他爬起来,走出去站在山梁上向下眺望,可根本就没有艾拉的影子。  出什么事了,小家伙?他们把你甩下了吗?这是我的错,但愿他们会回来的……但愿是为了你。还有,艾拉一个人住在这……我想知道她住这多久了,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像她那样单独生活呢  你在这儿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哭泣,看看她会怎样,她是不会为此哭泣的。她是如此了不起的女人,美丽、高尚。而你已经失去了这一切,乔达拉,你这白痴!噢,大地母亲呀,我希望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乔达拉又错了:艾拉在哭,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但这并没有削弱她的坚强意志。她一直在催促威尼,直到把峡谷远远抛到后面。然后在一条弓形河弯旁停了下来,这里的小河是她洞穴附近那条河的支流,河弯内的陆地经常被洪水淹没,这使得这块土地变得特别肥沃,水草繁茂。她经常来这里猎取松鸡、雷鸟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从土拨鼠到巨鹿,它们也抵挡不住这绿色土地的诱惑。  她从威尼背上跳下来,喝了口水,又把满脸的泪水洗了洗,她感觉好像是做了场恶梦,这一天过得真是起伏迭宕,令人头晕目眩。她想再也经不住任何大起大落了。  艾拉陷入了回想之中。  早晨刚开始还比较顺利。乔达拉一直在帮她采谷粒,他学习这项技术的速度之快使她吃惊。她敢肯定他以前从未学过这技术,但她刚刚给他演示完,他就能很快地干起活来。这不仅仅是多出一双手来帮助她,他是一个伙伴,不论她们之间谈话与否,能有个人陪在身边一直是艾拉所盼望的。  随后出了点小问题,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水袋空了时,她想继续干,可他却想停下来。但当她从河边回来知道他想学骑马时,她想这样也许会让他留下来。他喜欢小马驹,如果再喜欢上骑马,就会留下来等马长大。当她答应他时,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这使得她俩的心情都很好,并由此引发了一阵大笑。自从孩子离开后,她还从未如此开心地笑过。她爱看乔达拉笑——听到这笑声使她内心充满了温暖。  然后他抚摸了她。她想家族中可没有人这样相互抚摸,至少不能站在石墙外面这样干。谁知道一个男人和他的配偶晚上躺在毛皮被子下面都干了些什么呢?也许他们会那样相互抚摸。异族的人都这样站在住所外面抚摸过对方吗?我喜欢他抚摸我,可为什么他跑掉了呢  当他自我满足的时候,艾拉简直要羞愧死了,她认为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最丑陋的女人。然后回到洞里,他说他一直想拥有她,但却认为她不喜欢自己,她听后高兴得差点哭了。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温情。当他听到有关勃劳德的事后,他是如此愤怒,她敢肯定他喜欢自己,可能下次他会准备好的。  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像看一块臭肉一样看着自己时的样子,他甚至有些发抖。  伊扎和克莱伯不是动物!他们是人,是照看我爱护我的人!他为什么要恨他们?这里原是他们的土地,而乔达拉他们也即我的同类是后来的。我的种族的人会是这样的吗  我庆幸自己把杜尔克留给了家族的人。他们也许会认为他是畸形,勃劳德也许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恨他,但我的儿子不是动物……不是讨厌的杂种,这些词都是他说的,他用不着解释。  泪水又涌了上来,我的孩子,我的儿子……他不是畸形——他健康强壮,他不是动物,不是讨厌的精灵。  他怎么变得这么快?他一直在看着我,用他那双蓝眼睛,看着看着突然躲到一旁,好像我要把他吃掉,好像我是一个邪恶的鬼魂,这比被咒死还要难受。他们只是转过身,不再看我,认为我死了,属于另一个世界了。他不再看我是因为我令人讨厌……  随着太阳的西落,夜晚的寒冷渐渐袭来,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草原的夜晚也是很冷的。穿着夏天的短围裙使她有些瑟瑟发抖,如果我想着带毛皮和帐篷……不,威尼会惦记小马驹的,她得去照料他。  当艾拉从岸边站起来时,威尼在浓密的草丛中抬起头,小跑着向她奔来,惊飞了一对雷鸟。艾拉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腰间取下弹石带,迅速弯腰拾起一块卵石,两只鸟还没飞起多高,便双双被击中,垂直落了下来。她把它们拣起来,要去搜寻鸟巢,又停住了。  我为什么要去找蛋?是准备为乔达拉做克莱伯最喜欢的菜吗?我为什么要给他做饭,而且是克莱伯最喜欢的?当她搜索鸟巢时,在坚硬地面上刨出的不太深的凹坑里有七只鸟蛋,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取出来。  她把蛋拿到小溪边放在死鸟旁,然后弄来几根长在水边的长长的芦苇。她编了一只简易的篮子,有点松,但只要运完蛋就扔掉。她用芦苇把两只雷鸟长着羽毛的腿捆在一起,仔细看那雷鸟,发现腿上浓密的防寒羽毛已经长出来了。  冬天,艾拉颤抖了一下,她不愿去想冬天,寒冷萧条,可冬天的阴影永远也摆脱不掉,过了夏天,冬天还会远吗  乔达拉要离开了!她知道,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呆在峡谷里确实太傻了,他怎么会留下呢?如果你有家族你会留下吗?他离开后情况可能会更糟……  他为什么非得到这儿来  她对自己的声音有些吃惊,当她一个人时不习惯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我可以像乔达拉那样谈话了,至少当我遇到别人时,可以和他们交谈。我知道有人生活在西方,伊扎是对的,那儿一定有很多人,很多外族人。  她把雷鸟套在马背上,把盛蛋的篮子放在两腿之间。我出生在异族……找一个配偶,伊扎告诉我,我一直认为乔达拉是我的图腾送给我的,但我图腾送来的人就这样对待我吗  他怎么能这样看待我?"她抽泣着喊道。"噢,穴狮,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了。"艾拉突然伏在马背上,泪水又一次吞没了她。威尼感到不知所措,但这并不要紧,它知道路。过了一会儿,艾拉坐了起来,谁也没让我呆在这儿。我早就应该出去寻找了,我现在能讲话了……  ……我可以告诉他们,威尼不是匹可以随意猎取的马",她继续大声提醒着自己,"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明年春天我就离开。"她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乔达拉不会马上就走的,他需要衣服和武器。也许是我的穴狮派他来教我说话的,所以我走之前必须学会所有的东西。我会望着他,问他问题,不管他怎样看我,我生活在家族的那些年里勃劳德一直恨我,我能忍受,如果乔达拉……如果他也恨我的话,她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滚落下来。  她摸到她的护身符,记起了克莱伯曾告诉过她的话:当你发现了你图腾留给你的信号时,就把它放到你的护身符里,它将带给你幸运。艾拉已经把它们都放到护身符里了。穴狮,我已经孤独地生活这么长时间了,赐予我幸运吧。  当她向小溪方向走去时,太阳已经落到上游峡谷的石壁后面去了。  黑暗通常很快就会降临,乔达拉看到她远远地走过来,就向河边跑去。  艾拉一直在催促威尼快跑,当她接近突出的石壁时,差点和他撞到一起。马吃了一惊,险些把她掀下来。乔达拉伸出一只有力的手,但当触到她皮肤时,便立刻收了回来,想她一定鄙视自己。  他讨厌我,艾拉想,他碰都不愿碰我一下。她强忍住伤心,示意威尼向前走。马儿穿过乱石林立的石滩,驮着她走上小路。她在洞口处下了马,快步走了进去,真希望能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去,她想躲起来。她把盛蛋的篮子放在壁炉边,弯腰抱起一大块毛皮,把它拿到贮藏室,这里堆放着可使用的篮子、地席和碗等杂物。艾拉把毛皮扔在地上,然后便一头栽上去,拉过一角蒙在头上。艾拉听到威尼嘶叫了一阵,然后是小马的声音,她颤抖了一下,强忍住泪水,敏锐地感觉到男人在洞里走动。她希望他能走开,这样她好大哭一场。  当他走近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她知道他就站在那儿,想让她停止悲泣。  艾拉?"他说,她没有回答、"艾拉,我给你弄点茶。"她还是一动不动。"艾拉,你不必呆在这儿,我搬走,我搬到火堆的另一侧去。  他讨厌我!他不愿离我太近,她想着,止住抽泣。我希望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知道这可能没什么用,但我必须得说,对不起,艾拉,我不知道如何向你道歉。你不该计较我做的一切,你不必回答我,但我得和你谈谈。你对我总是那样诚实——也该轮到我坦诚对你一次了。  你骑马走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但我想解释一下。受到狮子袭击,并在这醒来之后,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我讲话。你一直是个谜。为什么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我一开始编了一个故事,认为你是个正在考验自己的泽兰多尼①,是一个神圣的,听从召唤而为大地母亲服务的女人。当你对我的企图毫无反应,不想与我分享快乐时,我认为这是考验的一部分。我想你生活在其中的家族一定是一个奇怪的泽兰达尼群体"艾拉这时已停止了抽泣,在听着,但还没有动。  我一心只想着自己,艾拉"他低下头,"我不敢肯定你是否相信,我……我一直被认为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大多数女人都想得到我的青睐,我有选择的余地。我一直认为你在拒绝我。我不习惯这样,这伤了我的自尊心,使我不能接受。我想那就是我为什么为你编了那样一个故事的原因,以便为自己找到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借口。  如果我稍加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你并不像一个深谙男女之事的女人那样拒绝我,你更像一个初夜仪式前的年轻姑娘——有点胆怯,羞羞嗒嗒,却又向往欢乐,如果说谁应该认识到这一点的话,那么应该是我——我……从来都不介意,这没有什么。  艾拉已经掀开了蒙在头上的毛皮被子,仔细地听着,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所看到的是艾拉,一个女人,相信我,你并不像一个小姑娘,当你称自己又大又丑时,我以为你在取笑我,你不是的,你真这么认为吗?可能对克……和你一起生活过的人们认为你高大,与众不同,但艾拉,你该知道,你并不是又大又丑,你很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她已翻身坐了起来。"美?我?"她说,显然不太相信,又躺下去,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你是在取笑我。  他走过去扶着她,随后犹豫着慢慢把手收了回来。"我不能责备你不相信我,从今以后都不会了,也许我得面对它,并且向你解释。  很难想像你是怎样活过来的,被这样一群奇特的人收留并带大,有了一个孩子,又被人带走了,被迫离开你唯一的家,一个人住在这儿,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这比任何圣女梦寐以求的考验都要严峻得多。许多人会活不下去的,你不仅美丽,艾拉,你很坚强,你应该更坚强些。  你该知道人们怎样看待你称之为家族的那帮人,我也曾这样想——他们认为那是些动物……  他们不是动物  但我不知道,艾拉。有些人讨厌你们的家族,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想到那些动物,真正的被猎取的动物,它们并不令人讨厌。也许这些人心里明白,克兰人和艾拉都是人。但他们太特殊了。令人恐惧,或者说是一种威胁,然而一些男人却强迫克兰的妇女去——我不能说是分享快乐,这么说不恰当,也许该照你的说法——发泄他们的欲望。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把你的人当做动物来谈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动物,是否灵魂可以混和,孩子可以出生……  你能肯定那是灵魂吗?"她问道。他似乎很坚决,她想他可能是对的。  不管那是什么,你不是唯一的一个与克兰人生过混血孩子的女人,艾拉,尽管人们不愿谈论……  他们是家族,他们是人类,"她解释道  你今后可能要经常听到那个词,艾拉,现在告诉你是合乎情理的,你应该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强暴了一个‘克兰'的女人,这是一回事——可能不被接受,但会被忽视的。但如果一个女人与一个男性"克兰"分享了快乐……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饶恕的。  令人恶心的杂种?"艾拉问道。乔达拉脸色很难看,但加重了语气。"是的,艾拉,令人恶心的杂种。""我不是杂种!"她又火了,"杜尔克也不是杂种!我不喜欢勃劳德对我所干的事,但那并不令人厌恶。如果另外什么男人做了这件事只是为了发泄欲望,而不是怀有恶意的话,我会像家族中其他女人一样接受他。做为家族中的一名妇女并不感到羞耻,如果能的话,我宁愿和他们呆在一起,即使是做勃劳德的第二个女人,这样就能守在我儿子身边。我不在乎有多少人不赞同!  他不得不佩服她,但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艾拉,我不是说你该感到羞耻,我只是告诉你要有思想准备,也许你可以说你是从另一个部落来的。  乔达拉,为什么你让我说假话呢?我不会说,家族中没人说假话,这会被识破的,即使一个人伪装得再好,也会暴露的。这有时也被允许,但只是出于客套,但大家都知道。当你不说真话时我能看出来的,你的脸,你的肩膀,你的手都在告诉我你撒谎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谎言就这么明显吗?他庆幸自己决定对她要万分坦诚,也许他能从她那里学到点东西,她的诚实,她的坦率,这些都是她坚强品质的一部分。  艾拉,你不必学着说谎,但我想在离开前我该向你交代这些事情。  艾拉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喉咙又哽咽了。他准备离开了,她想再次一头栽回毛皮里,把头蒙住,"我想你会的,"她说,"但你什么也没有怎能走呢?你都需要些什么  如果能给我点燧石的话,我就可以做一些工具和梭镖,能否告诉我过去穿的衣服在哪儿,我可以把它们补好,背架应该是好的,如果你把它从山谷拣回来的话。  什么是背架  它有点像背袋,但挎在一只肩上,泽兰达尼语没有这个词,马穆塔语使用它,我过去穿的是马穆塔人的衣服……  艾拉摇摇头"为什么要用不同的词呢  马穆塔是另一种语言。  另一种语言?那你教我的是什么语  乔达拉有一种要被淹没的感觉,"我教你的是我的母语——泽兰达尼语,我不认为……  泽兰达尼人——他们住在西部吗?"艾拉感到不妙。  好吧,是的,但离西部很远,马穆塔住得很近。  乔达拉,你教我的是住在遥远地方人讲的语言,住在附近的人们都不说这种语言,为什么  我没想过,我只是教了你我的语言,"他说,突然感到很可怕,他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  你是唯一能说这种语言的人吗  他点点头,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心跳,想他被派来教她讲话,可她却只能和他交谈。  乔达拉,你为什么不教我所有人都懂的语言呢  没有所有人都懂的语言。  我是说你用来和你的灵魂或你的大地母亲交谈的语言。  我们没有和他沟通的语言。  你怎么和那些不懂你语言的人交谈呢  我们互相学习对方语言,我懂三种语言,还有一些只懂少量的词。  艾拉又一次震惊了,她原本认为自己可以离开峡谷了,如果遇到人就可以同他们交谈。现在她该做什么?她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要学会你所有的语言,乔达拉,你得教我,你必须教我。  艾拉,我现在不能教你另两种语言,这要花很长时间,再说我自己掌握的也不很好——这不仅仅是词……  我们可以从词开始,火在马穆塔语里叫什么?"他告诉了她,并再次反对她学习新语言,但她坚持着,按照她刚开始学泽兰达尼语时的顺序一个词接一个词地问完一大串以后,他又打断了她。"艾拉,说这些词有什么用,你不能把它们全部记住的。  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好,告诉我哪个词错了。  她又从"火"字开始,用两种语言把刚才学过的全部重复一遍  说完之后,他吃惊地望着她,他回想起她刚开始学泽兰达尼语时,词汇根本不成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语法及概念。"你是怎么记住的  有漏掉的吗  一个也没漏。  她舒心地笑了,"我小的时候,比现在差多了,不得不把每件事重复很多遍。我不知道为什么伊扎和克莱伯对我如此耐心。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智力不太健全,我现在好多了,不过练了好长时间,家族中每个人记忆力都比我好。  家族中所有人的记忆力都比你刚才演示的还要强  他们不会忘记任何事,可他们天生就知道该知道的所有事,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他们只要记住就行。他们有……记忆力——我不知道你管它叫什么。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他只被提醒一次。成年人就不需要再提醒了,他们知道如何记忆,我没有家族中人的记忆力,这就是为什么伊扎必须重复每件事直到我准确无误地记住它们。  乔达拉被她们的记忆术弄得晕晕乎乎的。  他感到很难掌握家族记忆术这一概念。  一些人认为没有伊扎的记忆能力我就成不了女医师,但伊扎说即使我记不住也能干得很好,她说我有其它一些她不太理解的天赋,能够判断出什么是错的,并找到最佳途径去对付它。她告诉我怎样试新药,所以我可以使用它们,并不需记住哪些植物。  他们也有一种古老的语言,没有声音,只有动作。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古老的语言。他们在仪式上或与灵魂讲话时使用它,有时当不理解另一个人所讲的普通语言时也使用它,我也学过这种语言。  因为我必须学每件事,我全神贯注以使自己只经一次提示便能记住,这样人们就不会对我不耐烦了。  这些……家族的人们都知道自己的语言。一些古老的语言大家都能听懂,人们可以互相交流  我们是在谈这些人吗,克兰人吗  如果你这么称家族的人,我告诉过你他们长得什么样,"艾拉说着低下了头,"你称我为杂种时就这样说过。  她回忆起他那双曾是温柔的眼睛里发出的冰冷的光,还有他眉眼的动作——那是歧视,从她告诉他有关家族的事情后就开始了。当时她认为他们正在相互理解。他接受她所说的话似乎有困难,突然感到不安。她一直在高兴地诉说着,她快速朝火堆走去,看到已被乔达拉放在装蛋的篮子旁的雷鸟,就开始拔起羽毛来,总得有点事做才好。乔达拉感到她又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对她的伤害实在太严重了,已不会得到她的信任了。他现在感到受歧视的是自己。  他拣起她的毛皮,把它们放回她的床上,然后抱起他一直在用的毛皮,来到火堆的另一侧。  艾拉放下鸟,她并不愿意拔毛,所以快步朝自己的床奔去。她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眼里充满泪水。  乔达拉想把裹在身上的毛皮弄得更舒服一点。记忆力,她提到,克兰人有种特殊的记忆能力,还有一种大家都知道的语言,这可能吗?很难相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艾拉没说假话。  几年来艾拉已经习惯了安静和孤独,另一个人的出现使这变得热闹起来,但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但今天的感情起伏已经使她精疲力尽了。对与她同住在洞里的男人她不愿去想,也不愿理睬,她只想休息。可是却睡不着,她一直对自己的会话能力充满信心。在这上面她花费了极大的努力和精力,现在她感到受了欺骗。为什么他要教她自己的母语?他要走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到春天她也将离开峡谷去找住在附近的部落,也许是另一些男人。可她不想要其他男人,她要乔达拉,要他的眼睛,他的抚摸,她记起了刚开始时自己的感觉。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同族男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他并不很特殊,她不知道他是在何时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乔达拉的,她只知道她非常想听他呼吸的声音以及承受他的体温,她内心里要回避他的感觉根本弥补不了他搬走后留下的空白。  乔达拉也睡不着,他似乎不太舒服,他身边本来躺着她。可他现在感觉很冷,很内疚,他不知道错误是从哪天开始的,他甚至都没有教她正确的语言,她什么时候才能用上泽兰达尼语呢?他部落的住地离这有一年的路,这还得在路上不停留的走,他想到和兄弟走过的旅程,所有的事情都毫无意义,他们离开多长时间了?三年?这意味着要等到回去至少需四年。四年将在他生命中流逝,毫无意义地流逝。  他兄弟死了,杰塔米死了,就连索诺兰的灵魂也死了,还剩下什么呢  从年轻时开始,乔达拉就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但他又不得不擦眼泪了。他的泪水不仅仅是为他的兄弟,还为自己:为他所失去的机会,这事本来是可以很美满的。  ①泽兰达尼人对神职人员的称呼——编者  乔达拉睁开眼睛,他的思乡梦是那样的生动,以致于洞中粗糙的墙壁似乎都有些陌生了,就好像那梦是真实的,而艾拉的山洞倒成了虚构的景物。睡梦中残留的事物开始清晰起来,墙壁似乎有些错位。在他完全醒来后,才发觉自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从远离火堆的位置观察山洞的。  艾拉出去了。两只脱了毛的雷鸟和一只上面带盖用来盛羽毛的篮子丢在火炉旁;她起来已有一段时间了。他经常使用的杯子放在一旁,那是一只上面修饰着木纹的杯子,木纹的形状使人联想起一只小动物。杯子旁边是另一只编得很密的篮子,里面盛着她为他泡的早茶,还有一根新鲜的去了皮的嫩桦树枝。她知道他喜欢把那嫩枝的一端咬成刷子状,用它来清理牙齿上堆积的垢物,她已经习惯了早晨起来为他准备好一根嫩枝。  他坐起来伸伸懒腰,还不习惯床的硬度,感到身体有些僵硬,他以前本来一直是睡在坚硬地面上的,但下面铺垫的稻草改变了这种差别,它闻起来新鲜清香,艾拉定期更换那些稻草,所以没有一点异味保留下来。  篮子里的茶还是热的,她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他喝了一大口,闻到一股薄荷的清香,他想猜一猜每天她都是用哪些草药为他泡茶的。薄荷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每天必有的一种成份。他小口品尝着,猜到这里面有木莓叶子,也许还有苜蓿。他端起杯子和嫩枝走了出去。  站在峡谷对面的一块扁平岩石的边缘,他一面嚼着树枝一面看着自己的尿哗哗流下来弄湿了峭立的石墙。他还没有彻底地醒过来,这些机械式的动作都出于习惯。撒完尿,他用嚼烂了的嫩枝刷牙,又用茶水嗽口。这已成为一种固定的仪式,每当这时候他总是感到很清醒,并且经常在这时考虑一天的计划。  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茶时他才感到自己有些脸红,自鸣得意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这次和平时有些不同,要是在平常他早已扔掉了那嫩枝,这次他却收了回来,拿着它在拇指和食指间转动,心里思考着。  很容易养成要她关怀的习惯;她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他从来不必要求什么,她能预料到他想要什么。嫩树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显然,她比他早起床,到下面去找到一支,削去皮后放在那等他去用。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做的呢?他回想起当他刚能走下山去的时候,一天早晨他替自己找到一支。第二天早晨当他发现一根嫩枝放在杯子旁时,他感到无比感激。那时沿着那条陡峭的山间小路行走还有困难。  还有那热茶。不论他何时醒来一看,茶早已准备好了。她是如何晓得、何时开始准备的呢?她第一次为他送上一杯早茶时他心里热乎乎的,非常感激。他已不记得最后一次说谢谢是在什么时候了。她毫不炫耀地为他做了多少意味深长的事啊?她对此从来都只字不提。玛索娜就像这样,他想,她所选的礼物和时刻总是那样适合,从不使人感到在被迫接受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他提出要求,艾拉总是感到惊奇而且万分感激——就好像她纯粹是在真心帮他而不希望任何回报。  我对她简直没有丝毫诚意,"他大声说道,"即使从昨天开始……"他举起树枝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丢向山谷中。  他看到威尼和小马驹在田野里正绕着大圈跑着,精神头都很足,看着奔跑的马儿,他也兴奋起来了,"看它跑的,那小马真能跑,他想它要是一时兴起,定能超过它妈妈  一时兴起的话是可以,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艾拉说着出现在小路的上头。乔达拉猛地回过头,他眨动的眼睛和微笑都充满了对小马驹的赞许。他的热烈情绪颇俱感染力,尽管她的话有些突然,但她还是笑了。她一直希望他能与小马驹建立起一种亲密关系——现在看没问题了。  我一直在想你去哪儿了?"他说,对她的出现感到有些尴尬,他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我早些时候为烧烤坑生了一堆火,准备烤雷鸟。我去看看它好了没有,"他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她想,转身向洞内走去,她的笑容也消失了。  艾拉。"他喊,急忙跟在她后面。她回过身时,他又不知该说什么。"我……噢,我想……,啊……我想做一些工具,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不想把你的燧石都用光了。  我不介意。每年洪水都要冲走一些,但也会带来更多的。"她说。  一定是从上游的白垩沉淀处冲来的。如果我知道那不太远的话,我会从源头处弄一些回来的。新开采出来的一定会好些。达拉 那在他山洞附近的矿床采燧石,每个人都知道泽兰达尼燧石的质量。  热切的表情又回到他的脸上,一谈起他的手艺总是这样。德路盖也是这样,艾拉想道。他喜欢制造工具,以及任何与此有关的事。想到德路盖发现阿葛年轻的儿子时的表情,艾拉不禁笑了。那小家伙是德路盖与阿葛交配后生下的。德路盖非常骄傲,他甚至还给了他一把锤子。他喜欢教授别人技巧;他总是乐于做给我看的,即使我还是个小姑娘。  乔达拉注意到她出神的表情以及由此产生的微笑,就问"你在想什么,艾拉  德路盖,他是个工匠。如果我很安静,不打扰他的时候,他常让我看他工作。  你可以看我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乔达拉说,"实际上,我一直希望你为我展示一下你的技巧。  我并不是专家。我可以制造自己需要的工具,可德路盖的比我的好多了。  你的工具非常适用。我想见识一下这种技术。  艾拉点点头走进洞去。乔达拉等待着,看到她没有马上出来,他想是否她要晚些时候做给他看。他起身往里走,差点迎面和她撞个满怀,他赶紧迅速向后闪,由于动作太快,险些跌倒。他不想冒犯她,即使是出于无意。  艾拉吃惊地喘着气,双肩僵直,嘴巴张开着。也许他不想离我太近,但她不想让他知道他的举动多使她伤心。艾拉拎着雷鸟,一篮子蛋以及一个用皮子包好上面系着细绳的大包裹沿着小路向下走去。  我来帮你拿一些,"乔达拉说着紧跟在她后面。她停了好一会儿等他赶上来递给他盛蛋的篮子。  得先把雷鸟弄好,"她说,把包裹扔在河边。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但给乔达拉的感觉是她在等待着他同意,或至少是认可。他猜得不错。尽管她独立生活了很多年,但洞熊家族的思维方式还或多或少地支配着她的行为。当一个男人要求她或者说命令她为他做某件事时,她不习惯违背他的意愿而去做别的事。  当然,你干吧。加工燧石前我得先准备好我的工具,"他说。她拎着丰满的雷鸟绕过石墙来到事先挖好的坑旁,坑口用石头做了标记。坑底的火已经熄灭了,但当她把水滴撒在岩石上时,它们嗞嗞作响。她已找遍了整个峡谷,找到一些合适的绿色植物和草药,把它们放在石炉边。她收集了一些款冬用来增加一点点咸味;荨麻,蔾和鲜嫩的酸模用来做绿色配料;野洋葱和鼠尾草用来提味。烟也能提味,木灰也可以增加咸味。  她把鸡、蛋和绿色配料混和在一起。一只鸡配三只蛋,另一只配四只蛋。把鸡放入坑底之前她通常用葡萄叶把它们包起来,但这山谷里不长葡萄。她记得以前烧鱼时曾用新鲜草类包鱼,于是决定这次也用草。把雷鸟放入坑底以后,她在上面又加了一些草和岩石,'然后用泥巴把它们都封起来。  乔达拉把一堆鹿角,骨头,敲打用的工具摊了开来,艾拉认识其中一些,而另一些则根本不熟悉。她打开自己的包把她的工具摆放好,然后坐下把皮子平铺在大腿上。它刚好起到保护作用,燧石可能崩成非常坚硬的碎片。她瞟了乔达拉一眼,他正怀着极大的兴趣盯着她罗列出来的一些骨头和石头。  他把几小块燧石往她跟前挪了挪。她眼盯着离她很近的两块,心里想着德路盖。她回忆起一个好工匠都是从挑选材料开始做起的。她要了一些质地细密的石头,看了一眼后她选择了较小的一块。乔达拉不禁点头表示赞许。她想这年轻人可能在蹒跚走路之前就己对制造工具产生兴趣了,就问,"你早就知道你将以打石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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