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孤女Ⅳ-9

他们侧身躺下,继续拥吻。乔达拉的手伸到她的兽皮衣下……她满怀激动和喜悦,像他一样急不可待,她让自己忘掉了一切,兴奋而热切地欢叫着……  尽管结束的很快,但那一刻的感觉是那么强烈,那女人好一会儿才从兴奋之巅回落下来,恢复镇定。乔达拉感到自己压在她的身上太重了,便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她感到一股无名的失落,她真想永远地与他合为一体,是他使她完美。想到她曾那样地担忧,那样痛切地思念着他,酸楚的泪水浸满了她的眼窝。  乔达拉看到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到耳畔,他抬起身,看着她。  “怎么啦?艾拉”  “我只是感到和你在一起太幸福了”她说着,又一滴泪水冒出眼角,抖动着要掉下来。  乔达拉用手将它揩下,用嘴舔着,“如果幸福,你怎么哭呢?”虽然他知道原因,还是这样问道。  她摇了摇头,此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笑了,明白她也分享着自己的宽慰和感激,他们又能在一起了,他俯下身来,吻着他的眼睛,她的面颊,还有她微笑着的美丽嘴角。“我也爱你。”他在她的耳边也悄声说道。他感到一阵晕眩的冲动,希望他们能再来一次,但这不合适,阿波达肯定在追踪他们,或早或晚会找到他们的。  “附近有一条小溪,”艾拉说,“我要洗一洗还要把水袋灌满。”  “我也跟你去”男人说,他一半是想离她近些,一半是因为想保护她。  他们拾起自己的下裤和靴子,提着水袋,走到一条宽宽的小溪旁。溪水差不多完全封冰了。只剩下河中间的一小块尚在流淌。冰冷的河水把他冻得直打哆嗦。他知道自己下来洗澡只是因为她要洗,就他自己来讲,他宁愿呆在温暖的衣裤中让自己慢慢干起来。而她则一有机会,即使在最冷的水中,也要将自己洗个遍。她正在用马穆塔语喃喃向圣母做着祈祷,他知道那是她的部族母亲留给她的仪式。  他们装满水袋,走向自己的宿营地,乔达拉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水袋,艾拉忽然想起他的腰带第一次被割断时的情景。  “你为什么不和阿塔拉行天母之礼呢?”她说,“你在众人面前让她丢丑了。”  “我也有自尊,没人能够强迫我和她分享天母的圣礼。她也不例外,我肯定她一直想把我当作目标,但现在我觉得你才是要小心的。……‘冷淡而失礼’……”他抿嘴笑着,然后正色道:“她恨你,你知道,要是有机会,她会把我们俩都杀死的。”  23 再进阿木奈营地  艾拉和乔达拉躺下过夜,同时提防着每一种动静,他们把马拴到附近,艾拉让沃夫趴在自己身边,她知道如果它发现异常,会发出警报的。可她仍然没有睡好,她在梦中感到了威胁,但杂乱无章,除了沃夫不断出现,没有可以理解的信息或警报。  当东面小溪旁的柳树和桦树间透出第一缕朝霞时,她便醒来了。幽静的山谷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浓密的云杉和针叶松在曙光中露出的轮廓。夜里下了一场清雪,他们的铺盖和四周的常青灌木和干草都变成了银白色,但艾拉自己温暖而舒适。  她几乎忘记了乔达拉睡在身边的感觉有多好,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只是为了享受乔达拉在身边的感觉。但她的头脑中并不平静,她一直在为天亮以后的行动忧虑,思考着为今日的盛筵准备什么食物。终于她决定起来,她刚想从毛皮中起身,发现乔达拉的胳膊抱住了她把她拉了回来。  “你必须要起来吗?很久没有享受和你睡在一起了,我不想让你起来。”乔达拉说着,用鼻子在她的脖子上蹭着。  她重又回到他的怀中,“我也不想起来,外面很冷,我也想和你躺在毛皮中,但我得为阿塔拉的盛筵做些食物,而且还有你的早饭,你不感到饿吗?”  “你现在一说,我想我可以吞掉整个一只马。”乔达拉说,夸张似地看着他们的那两匹马。  “乔达拉!”艾拉说,好像被他吓坏了。  他咧着嘴笑着说:“不是我们的,但我最近确实在吃马肉 —— 在我没有别的可吃时。要不是我那么俄,我想我不会吃马肉的。”  “我知道,但你不必再吃了,我们有的是其它的食物。”她说道,他们又在一起依偎了一会,然后艾拉掀去身上的毛皮,穿好了衣物。“火已经全熄灭了,要是你能再生一堆,我就可以准备我们的早茶了,我们今天需要一堆大火和许多干柴。”  头天晚上艾拉准备了比平时多的可口的汤,那是用干野牛肉和干茎加上一些五针松的松籽做成的。可乔达拉吃的没有料想的那么多,她把剩下的放到了一边,然后拿出一小篮苹果,这些苹果比樱桃大不了多少,是她在追踪乔达拉的路上抬取的,虽然已经冻硬了,可仍然挂在山南侧的那片低矮的秃树林中,她把它们切成两半,挖去中间的籽核,放在火上煮烂了,然后便放在火堆旁直到天亮,现在它们冷却下来了,变成了粘稠的类似果冻的苹果酱,里面有一些耐嚼的苹果皮。  做早茶之前,她将前天晚上剩下的汤加了些水,在火堆里放上几块加热石准备做早饭。她尝了尝变稠的苹果酱,冷冻去掉了酸味,另外加入的蔷薇果使它变得发红,而且有一种特别的甜味,她给乔达拉盛了一些苹果酱和汤。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他吃了几口之后说:“你在里面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艾拉说:“你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乔达拉点点头,他大口地吃着说:“你说的对。我真替那些仍在营圈里的男人们苦恼。”  “在有食物可吃的时候,谁也不应该挨饿。”艾拉说着,感到忿忿不平“大家都挨饿时又当别论。”  “有时,在冬季快结束时,这样的事确实可能发生。”乔达拉说,“你挨过饿吗?”  “我曾有几次差点挨饿,好吃的东西总是最先被吃光,但是如果你知道到哪去寻找,总可以找到吃的东西 —— 如果你是自由的话。”  “我知道人们挨饿是因为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光了而不知到哪去找更多的食物,但你好像总能找到一些吃的东西。艾拉,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呢?”  “是伊扎教我的,而且我总是对食物和地上生长的植物感兴趣。”艾拉说着,然后停了一下“有一次我几乎就挨饿了,就是在伊扎发现我之前,那时我很小,现在很久了都记不得了。”她的笑容间带着回忆,“伊扎说据她所知没谁能像我那样那么快就能找到食物,尤其是我并非天生就知道哪里有食物,怎么去寻找,她说是饥饿教会我的。”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第二碗后,看着艾拉从他们所晾干贮藏的食物中挑捡出一些,开始准备带到盛筵上去的食物。她正想着用什么东西来做熟那些食物,以便盛得下足够整个阿木奈部族的人吃的。他们已经将大部分装备藏在路上了,只带着基本的必须品。  她取出他们最大的水袋,将水倒到其他的碗和盛具中,然后将里面衬袋和外面的兽皮面剥开—他们是被缝在一起的,兽皮面的毛向外,衬袋是用野牛胃做的,它并不完全防水,而是慢慢地往外渗,但渗出的潮气被皮面吸收,顺着兽毛蒸发了,所以外面基本上是干燥的。她将野牛胃做的衬袋顶部割开,用牛筋把它绑到一个木架上,然后把水重新灌入里面,过了一会儿它的表面便渗出细小的水珠变得潮湿起来。  这时火堆里的火烧得只剩下红红的木碳了,她直接把装好的水袋放到了上面,又另准备了一些水,以便填入皮罐,使里面保持水满,她一边等着水被烧开,一边开始用柳条和干草编篮子,雪中的潮气使它们很好编织。  水烧开时,她撕下几片瘦肉干和一些动物的脂肪一起放入水中做成鲜浓味美的肉汤,然后她在里面加入各种谷物,又加人一些干茎 —— 野胡萝卜和地下长的坚果 —— 及一些豆荚,小葡萄干和浆果干,最后又放入一些调味品如款冬、熊葱头、酢浆草、罗勒、绣绒果,还有一点盐,这是她离开马穆塔人的夏天大会时攒下的,乔达拉可能还以为她早就用光了呢。  他不想离开她走的太远。他在附近拾些干柴、干草,砍下一些柳条给她编篮子用。他太喜欢和她在一起了,不想让自己的视线离开她。她也同样高兴有他相伴。但是当他看到她用掉了他们大部分食物贮备时有些担扰起来,他刚刚度过一段忍饥挨饿的时光,所以对食物特别敏感。  “艾拉,我们贮藏的食物快被你用光了,如果你用的太多,我们就没有了。”  “我想做出足够他们所有人吃的,让阿塔拉部族里的男人和女人看看如果他们一起劳动,会有多少食物可以贮藏起来食用。”艾拉解释道。  “也许我应该拿着投掷器出去再找些新鲜的肉来充实我们的贮备。”他皱起眉头说道。  她抬眼看着他,对他的忧虑感到吃惊,到目前为止,他们在路上所食用的大部分都是边走边拾取的,有时即使他们食用了一些贮备食物,也完全是因为图方便而不是不得已的。而且他们在母亲河边还和其它装备一起储藏了大量的食物,她仔细地看着他,头一次发现他清瘦了许多,渐渐明白了这种并非出自他的性格的忧虑。  “也许那是个好主意。”她表示同意,“最好让沃夫跟你去,他善于发现和追捕猎物,而且要是有人靠近,它会告诉你的。阿波达和她的狼女们肯定在找我们呢。”  “但我把沃夫带走了,谁来给你报警呢?”乔达拉说。  “威尼会的,要是有陌生人靠近,它会知道的。但我想我这儿准备好后,咱们得尽快离开这,返回到阿木奈人的营地去。”  “你得用很长时间吗?”他问,掂量着这一步的行动,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许我还是等着你的好,打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决定吧,要是你不去,我想再要些干柴。”她说。  “我去给你寻找一些干柴。”他决定道,看了看四周.又说:“我还要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发。”  艾拉用的时间比预料的要长,快到中午的时候,乔达拉带着沃夫在附近转了一圈,为了确认阿波达的人不在附近,而不是为了寻找猎物,看到那只狼在听到艾拉的命令后那么热切地要跟他走,乔达拉感到有些惊奇,他一直以为那只狼只属于她,从未想过自己带着它出去,这家伙确实是个好伙伴,而且还追捕到一只野兔,乔达拉让它自己享用它的猎获。  他们回来之后,艾拉将准备好的食物给乔达拉盛了一些,尽管他们每天只吃两次,但她看到那热气腾腾的香甜食物顿时感到非常饥饿,艾拉自己也吃了一些,还分给沃夫一点。  中午刚过,他们便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艾拉在做饭的时候编成了两个相当大的深碗形篮子。两个都挺大,但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更大些。两个蓝子里都装满了这种粘稠而油腻的杂烩食品,她还加上了一些含油多的松籽仁,她知道那个部族人吃的大多都是瘦肉,只有脂肪多而甜腻的食品是最能吸引他们的,虽然并不完全清楚为什么,但她感到这也是他们最需要的,特别是在冬季,这些食品可以带给他们温暖和能量,再加上那些谷物,一定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地吃饱。  艾拉用两个浅底的碗筐倒扣在装满食物的篮子上,将他们抬到威尼的背上,固定在她临时编制的托架上,他们沿着另一条道向阿木奈人的营地走去,路上,他们俩商量着到达阿塔拉的营地后怎样安置他们的马和狼。  “我们可以把马藏在河边的树林中,把它们拴到树上,然后徒步走过去。”乔达拉建议道。  “我不想拴住它们,那样的话如果它们被阿塔拉的猎手们发现,很容易就能杀死它们。”艾拉说:“如果把它们放开,至少它们还有机会逃走,然后我们再用哨声把它们叫回来。而且我宁愿让它们离得近一点儿,呆在我们可以看到的地方。”  “这么看,营地边上的那块干草地就很合适。我想可以把它们留在那儿,通常要是我们把它们放到有水草的地方,它们都挨得很近。”乔达拉说:“而且要是我们俩各骑一马走入他们的营地,一定会吓阿塔拉和阿木奈人一大跳。和我们遇到其他部族的人不同,阿木奈人好像害怕能驯服马的人,他们觉得这跟灵魂和魔力有关系。但只要他们害怕就好,我们只有两个人,必须抓住一切有利条件。”  “你说的有些道理,”艾拉说着,皱着眉。这既是因为她为马匹和狼担优,也是因为她不喜欢利用阿木奈人毫无根据的恐惧心理。这使她感到自己像是在撤谎,无奈他们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而且极有可能那些男孩和男人们的生命也危在旦夕。  对艾拉来讲,这是个艰难的时刻,她必须在两种错误之间做出抉择,但是是她坚持要回来帮助他们的,甚至连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都在所不惜。她不得不违背自己根深蒂固的信念—绝对诚实,要是能够把营圈里的男人、孩子和其他人从疯狂的阿塔拉手中解救出来,她必须要选择相对正确的错误,改变自己,适应这一选择。  “艾拉,”乔达拉说,“艾拉?"没有听到回答,他又重复道。  “哦……怎么啦?”  “我说沃夫怎么办,你打算把它带到营地里去吗?”  她停下来思考着这个间题。“不,我不想。她们知道我们有马,但不知道有狼,想想她们是怎样对付狼的,我看不应该给她们机会靠近它,我会让它藏起来的,如果它能不时地看到我,我想它会听话的。”  “让它藏在哪呢?她们营地的四周大都是荒野。”  艾拉想了一会儿。“沃夫可以藏在我以前观察你的地方,我们可以从这绕到上面的山边上,通向那里的小溪边上有树和灌木林,你和马匹在那里等我,然后我们返回来从其它方向进入营地。”  没人发现他们从树林的边上走进荒野,首先看到一男一女各骑一匹骏马从荒野中走来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从天而降的。他们到达阿塔拉的大房子时,很多人都跑过来望着他们,甚至那些营圈里的男人们也聚在栅栏前透过木桩的空隙朝他们望着。  阿塔拉叉着双腿站在门口,双手叉在腰上,做出盛气凌人的架式,虽然她永远也不会承认看到他们时她内心的惊惧和忧虑—尤其是这一次两个人都骑着马。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上逃走,即使逃走了,他们也都跑的又快又远,没人敢自己又回来的。是什么使这两个人有勇气回来呢?由于阿塔拉心底对圣母的惧怕和来自灵魂世界的报应,她弄不懂这个神秘的女人和那高大英俊的男人的复现意味着什么,但她的话里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她的焦虑。  “看来,你们还是决定回来了。”她边说边示意阿木娜为她翻译。  乔达拉看到女巫师也感到有些意外,也看出了她内心的欣慰,在她将阿塔拉的话译成泽兰达尼语之前,她直接对他们说:“无论她说什么,我都要告戒你们不要呆在她的房子里,玛索娜的儿子,我对你们的邀请仍然有效。”  女首领盯着阿木娜,她觉察到除了翻译她的话,她还说了些别的,但她不懂那种语言,又不敢肯定。  “为什么我们不该回来呢?阿塔拉,我们不是被荣幸地邀请参加盛筵吗?”艾拉说:“而且我们还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食物。”  阿木娜给她翻译时,艾拉一甩腿从马上下来,然后把最大的篮子抬下来放在阿塔拉和阿木娜之间的地上。她掀开上面的盖碗,从里面散发出谷物和肉的醉香味,令在场的人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些年来他们从未享受过这样的美味,特别是在冬天,甚至阿塔拉一时也被那肉香味征服了。  “好像足够所有人吃的啦。”她说。  “这只是给女人和孩子们吃的。”艾拉说。然后接过乔达拉拿过来的稍小些的篮子,放在第一个的旁边,揭开盖碗说:“这是给男人们的”。  一阵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从栅栏后和围观的女人中传出,但阿塔拉气坏了,她说:“你是什么意思?给那群男人?"  “一个部族的首领宣布为客人举行盛筵时当然包括了所有的人,我认为你是这个部族的首领,而且我带来的食物足够所有的人吃,你是这个部族所有的首领,对吗?”  “我当然是所有人的首领。”阿塔拉气急败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要是你们还没有准备好,我想应该把这些东西搬到屋里去,要不就会冻了。”艾拉说着拿起那个大一点的篮子,乔达拉提着另一个,转身向阿木娜走去。  阿塔拉很快恢复了镇静,“我要请你们到我的房子里去”她说道。  “但我想你肯定会忙于准备盛筵的。”艾拉说,“而且我不想麻烦部族的首领,我们和侍奉圣母的人在一起更合适些。”阿木娜也加了一句说:“每个部族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艾拉转身边走边对乔达拉小声说:“到阿木娜的房子去。”  阿塔拉看着他们和女巫师走远,露出了邪恶的面孔,她狰狞地笑着,那张本来漂亮的脸变得丑陋而野蛮,她想,他们回来本身是太愚蠢了。她感到自己得到了想要的机会—毁灭他们的机会,但她清楚必须要乘他们不备之时动手,想到这儿,她觉得让他们跟阿木娜走也好,可以暂时避开他们,她需要时间和阿波达商量,她还没回来呢。  但不管怎样现在都要准备盛筵了。她叫过来一个女人,阿塔拉喜欢她,因为她生了个女孩。她告诉她让其她的女人开始准备食物,“做足够所有人吃的。”女首领说:“包括那些营圈里的男人。”  那女人有些惊奇,但她点点头,转身离开照办去了。  “我猜你们一定想喝些热茶”阿木娜说。料想阿塔拉可能随时会变挂,女巫师先在自己的房子里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但他们喝过茶仍没有人来打搅,她感到轻松了许多,艾拉和乔达拉在这里呆的时间愈长,就愈说明女首领已经允许他们住在这里。  但是,随着的紧张气氛的减轻,他们三人坐在火堆旁又陷入了令人尴尬不安的静默之中,艾拉偷偷地打量这个侍奉圣母的人,她的脸扭曲的有些特别,左面比右面凸出了许多,她猜想阿木娜嚼东西时,右边没有发育好的下腭肯定带给她很多痛苦,那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缺陷,灰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髻,极具坦率和尊严,艾拉深深地被这个女人吸引着.  然而,艾拉发现她举止躇踌,有些欲言又止,也不停地往乔达拉的身上看,似乎想说什么,好像正在寻找合适的方法开始她的话题。  凭着直觉,艾拉首先开口说道:“乔达拉告诉我你认识他的母亲,阿木娜,我不知你是在哪里学会他的语言的,你说的那么好。”  女巫师看着她的客人,满脸惊诧。“他的”语言,不是“她的"?艾拉几乎感到了女巫师对她的突然而强烈的审视,但她也同样地强烈地盯着女巫师。  “是的,我认识玛索娜,还有她的配偶。”  看上去她好像想多说些什么,但却停住不说了,乔达拉接过话头,他急着想谈论他的家和家人,特别是遇到了曾经认识他们的人。  “你在那里的时候乔肯南就是第九洞的首领了吗?"乔达拉说。  “不,但我不奇怪他会当上首领。”  “据说玛索娜几乎是半个首领,我想可能就像马穆塔人的女首领,这就是为什么乔肯南死了之后……”  “乔肯南死了?!”阿木娜打断了他的话。艾拉看出了她的震惊和脸上悲痛的表情,然而她很快恢复了镇静,说道:“你的母亲当时一定非常痛苦。”  “我想她会的,但她没有时间多想或悲痛,当时大家都在极力劝她当首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达拉那的,但他们住到一起时,她已经当了好几年第九洞的首领了。其他的泽兰达尼人告诉我,玛索娜在和他结合之前便怀着我了,所以本该是幸运的,可我生下来两年后他们便分手了,他离开了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至今还有人记起关于他们伤感爱情的故事和歌谣,他们令圣母遗憾。”  艾拉对此非常感兴趣,催着他接着讲,阿木娜也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她说:“她后来又找到其他的配偶,而且还有了别的孩子,对不对?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兄弟。”  乔达拉对着阿木娜接着说道:“她和威洛马生下了我的弟弟索诺兰和妹妹弗拉拉,我想这次结合对她来说是成功的。玛索娜和他在一起很幸福,而且他对我一直很好,他经常出外旅行,替我的母亲做贸易,有时他带着我,索诺兰长大后也带着他,我一直把威洛马当做我的父亲,后来,我和达拉那住在一起,对他有了一些了解,尽管达拉那对我很和善,我也渐渐地爱上他,但我仍对威洛马有感情,大家都喜欢达拉那,他找到一处燧石矿,遇到了杰里卡,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洞族,他们有个女儿,是我的近亲堂妹,名叫琼普拉雅。  听到这里,艾拉突然想到,如果男人和女人同样都是产生新生命的原因,那么乔达拉所称的“近亲堂妹”琼普拉雅实际上就是他的妹妹,就像他的妹妹弗拉拉一样,他称她“近亲堂妹”,难道是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关系比母亲的姐姐或哥哥的孩子更亲近吗?她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乔达拉的亲属间关系的含义。  “……后来我的母亲还是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乔哈兰,尽管他坚持让她继续留在那个位置上辅佐他。”乔达拉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母亲的?  阿木娜犹豫了一下,目光凝在天棚上,好像在寻找过去的记忆,然后,她慢慢地开始讲述。  “我被送到那里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当时我母亲的哥哥是这里的首领。我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是他的两个妹妹所生的唯一的女孩,他年轻时曾外出旅行,知道了着名的泽兰达尼部族。当我显露出侍奉天母的天才和能力时,他想让我受到最好的训练,于是把我带到了第九洞,因为你们的泽兰多尼〔编者注:泽兰多尼是泽兰达尼侍奉圣母的人)在侍奉圣母的人中地位最高。”  “那好像已经成了第九洞族的传统,我离开时,我们的泽兰多尼刚刚被推举为首席。”乔达拉讲道。  “你知道被推选为首席的泽兰多尼以前的名字吗?”阿木娜感兴趣地问道。  乔达拉苦笑了一下。艾拉知道为什么,她替他答道:“我知道,她叫左拉娜。”  “左拉娜她这么年轻就被推选为首席?我在那里时她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也许年轻了些,但她很有献身精神。”乔达拉说。  阿木娜点点头,然后接着往下说:“玛索娜和我差不多一般大。  她母亲的配偶地位很高。我的舅舅和你的祖母,乔达拉,达成协议,让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我住惯了之后他便离开了。”阿木娜的眼睛迷朦地看着远处,笑着继续道:“玛索娜和我就像亲姐妹一样,甚至比那还要亲,更像孪生姐妹。我们喜欢的东西都一样,分享每样东西。她甚至打算和我一样训练成为泽兰多尼。”  “这些我可不知道,”乔达拉说:“也许她的领导能力来源于此吧。”  “也许是的,但那时我们谁也想不到当首领的事,我们只是两小无猜,形影相随,都想要同样的东西……直到问题出现了。”这时阿木娜停下来不说了。  “问题?”艾拉好奇地问:“和这么亲近的朋友也会有问题吗?”她刚才一边听一边想念着狄琪。有个好朋友是多么美好啊,哪怕只是一段时间,如果是她在成长的过程中结下这样的好朋友,她一定会珍爱她的,尤巴一直像个妹妹一样,但尽管她那么爱她,尤巴却是个部族人。无论她们之间多么亲近,有一些东西她们却无法相互理解。  “是的,”阿木娜说,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突然又发觉了她那不同寻常的腔调。“问题是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我想乔肯南一定爱上了我们俩,一次他曾讲道同时娶我们两人,而且我想我和玛索娜都会同意,但那时那个泽兰多尼长老死了,当乔肯南去询问新长老时,他告诉他选择玛索娜,那时我想一定是因为玛索娜长的漂亮,她的脸也不扭曲,可现在我认为可能是我舅告诉他们我将回来的,我没等他们合婚便离开了,我非常痛苦,也很气愤。”  “你独自一人回来的?”乔达拉问,“一个人穿越的那条冰河?”  “是的。”她说。  “没有几个女人做过那样的长途跋涉,尤其是一个人,那样做太勇敢了,也太危险了。”乔达拉说。  “危险,是的,我差一点儿掉到冰窟里送命,但我不觉自己有多勇敢,我想是愤怒支撑着我的信念。但是,当我回来时,这里一切都变了,我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我的母亲和亲属都搬到北方去了,那里有很多阿木奈人居住。我的母亲死在了那里。我的舅舅也死了,另一个男人做了这里的首领,一个叫布鲁戈的异乡人,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他长的不漂亮,开始时却好像很迷人,有那种粗蛮的魅力,但他阴险而残暴。”  “布鲁戈……布鲁戈,”乔达拉闭上眼睛,回想着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他不是阿塔拉的配偶吗?”  阿木娜站起身来,突然有些激动不安,“谁还要茶吗?”她问,艾拉和乔达拉都接受了,她给每人倒了一杯新的热呼呼的草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但坐定之前,她对客人们说:“我以前从未对别人讲过这些。”  “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艾拉问道。  “你会明白的。”她转向乔达拉说:“是的,布鲁戈就是阿塔拉的配偶。他当上这里的首领后大大地改变了这里的一切,他开始让男人变得比女人更重要,先是从小事上,女人不许碰武器,必须坐等男人的许可才可以开口讲话,男人们享受着各种特权,开始时人们并不认为情况有多么严重,直到一个女人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被惩罚打死时,其他的人才意识到,但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怎样恢复原来的样子。布鲁戈唤醒了男人们的邪恶,一伙人追随着他,而我想其他的男人是被迫的,不得不跟着他们。”  “我不懂他从哪想到的这些主意,”乔达拉说。  艾拉忽然间得到启发,“这个布鲁戈长的什么样?”她何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他身强力壮,粗鲁而朴实,如果他想要的话,他会变得非常迷人而魅力无穷。”  “这个地方有很多部族人,扁头人吗?”艾拉问道。  “以前有,但现在不多了,从这往西走有很多,怎么啦?”  “阿木奈人对他们的态度怎样?特别是对那些混血人?”  “人们并不讨厌他们。就像他们和泽兰达尼人在一起时差不多。有的男人还找了扁头女人做配偶,大家都能宽容地对待他们的后代,但我想无论阿木奈人,还是扁头人,都不能完全接受他们的后代。”  “你是否认为布鲁戈也许是个混血人?”艾拉问道。  “你为什么问这么多这样的问题呢?”  “因为我想他一定和被你称做‘扁头’的人生活过,或是在他们中间长大的。”艾拉回答说。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女巫师问。  “因为你所描述的都是部族人的作为。”  “部族人?”  “就是扁头,那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艾拉解释说。然后她推断道:“但如果他的语言说的那么好,那么能蛊惑人,他一定没有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也许他不是在那里出生的,而是后来搬去住的,也许他是个混血人,那样他就会被看成畸形,而不被接受,我怀疑他不懂他们的生活方式,那样他就会被看成是外人,他的生活一定痛苦不堪。”  阿木娜非常惊讶,她不明白,艾拉完全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从未见过布鲁戈,怎么却好像很了解他。”  “那么说他真是个混血人?”乔达拉说。  “是的,阿塔拉告诉过我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他的背景,他的母亲是个混血人,但他的祖母是个完全的扁头。”阿木娜开始说道。  艾拉想,或许她是那个扁头祖母被其他人强奸而生下的,就像是在家族大会上许给杜尔克的小女孩。  “她的童年一定很不幸,她尚未成年便离开了部族,和一个洞里的男人住在这儿的西面。”  “洛沙杜奈人吗?”乔达拉问。  “是的,他们可能叫这个名字,但不久她便逃跑了,她有了个男婴,这就是布鲁戈。”阿木娜继续道。  “布鲁戈,但有时叫布拉格?”艾拉插话道。  “你怎么知道?”  “布拉格可能是他的部族人名字。”  “我猜想他母亲所跟的男人经常毒打他,不知为什么,有些男人就是喜欢这样做。”  “部族的女人从小就习惯于被打,”艾拉说,“男人们不许互相打架,但他们可以用拍打的方式惩罚女人,他们不许毒打她们,但有些男人却那样做了。”  阿木娜会意地点点头:“或许开始时,布鲁戈的母亲被她的男人打时不以为然,但事情变得愈来愈糟,他经常毒打她,而且开始毒打那个男孩,这也许促使她离开那男人,不论怎样她领着他逃离了那个男人,回到扁头人中间。”阿木娜说。  “那样的话,本来她自己在部族人中间就很艰难,对她的儿子来说就更难了,他不是十足的混血人。”艾拉说。  “按道理讲,他应该四分之三是人,四分之一是扁头。”阿木娜说。  艾拉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杜尔克,勃劳德肯定不会好好照管他的,但杜尔克是个完全的混血人,而且有尤巴爱他,布伦教他,布伦接受他为部族人时,他还是个孩子,他会教育他,使他适应部族人的生活的。如果有人教他,他可能会学会讲话,但他还可能有部族人的天性,如果他有的话,在布伦的帮助下,他会成为完全的部族人。  阿木娜突然对这个神秘的年轻女人隐约间有了某种印象。“你怎么对扁头了解的这么多呢?艾拉。”  这个问题令艾拉吃了一惊,现在她并没有像在阿塔拉面前那般戒备,而且,她也不想回避这个间题,所以她将真相脱口而出。“我是部族人抚育大的,”她说,“我的族人在地震中死了,他们收留了我。”  “你的童年比布鲁戈还要艰难吧!”阿木娜说。  “不,我想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童年更容易些。他们并不把我当成是部族人中的畸形,我只是天生和他们不同。他们称我们异族人,我只是其中之一,他们不指望我什么,我所做的有些事情对他们来讲太离奇了,他们不知如何看待我,只是我肯定他们有些人看不惯我,因为我经过一番艰难的时光才学会适应他们的生活,我必须学会使用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传统和习俗。适应他们的生活很难,我算是幸运的。伊扎和克莱伯,就是养育我的人,对我很好,没有他们我就活不成了。”  几乎她说的每句话都在阿木娜的头脑中产生了疑问,但现在问她还不合适。“你不是个混血人就好,”阿木娜深深地看了乔达拉一眼,“尤其是还要去见泽兰达尼人。”  艾拉看到了她的眼神,知道那眼神的含义,她回忆起乔达拉知道是谁把她养育大时的第一个反应,尤其是发现她的儿子是混血人时的表情更糟。  “你怎么知道她没见过他们呢?”乔达拉问。  阿木娜停下想着这个问题,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冲着这个男人一笑,“你说你要回家去,而她说‘他的语言’而不是‘她的’”突然她的脑海中闯入一个想法,一件意想不到的发现。“那语言!那腔调!现在我知道在哪里听到过了,布鲁戈有这样的腔调,并不完全和你的一样,艾拉。尽管他说自己的语言没有你说乔达拉的那样好,但他肯定是在和扁头相处时逐步形成的那种腔调……那是一种独特的个人风格—并非完全是一种腔调。你的腔调中也有某种东西,我现在听出来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艾拉感到困窘,她一直努力想正确发音,但她始终无法发出某些音节。多数时候,当人们提出来时,她便不再为此苦恼了,但阿木娜却如此小题大作。  女巫师发觉她有些尴尬,便说:“对不起,艾拉,我不是有意让你难堪的,你的泽兰达尼语确实说的很好,甚至比我强,有很多词我都忘记了,而且你的话中不全是腔调或口音,而是别的东西。我肯定别人是注意不到的,只是你把布鲁戈剖析得那么透彻,使我加深了对阿塔拉的理解。”  “帮你理解了阿塔拉?”乔达拉说:“我真希望自己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变得那么残暴。”  “她以前并不是这么坏的,刚回到这里时,我真的曾对她产生敬意,尽管我也替她感到不幸,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几个女人能像她一样是为布鲁戈准备的。”  “准备?这话真令人奇怪。为什么而准备?”  “为他的残暴而准备的。”阿木娜解释道,阿塔拉还是个小姑娘时就被遭踏得不成样子。她对此从不多说,但我知道她感到自己的母亲憎恶她,我从别人那里了解到她的母亲确曾抛弃了她,或是被人认为如此。她离开了她并且从此杳无音讯,阿塔拉最后被一个死了配偶的男人收养,那个男人的配偶是在生孩子时死的,孩子也没活成,大家都觉得可疑,后来这种可疑被证实了,大家发现他经常欧打阿塔拉,甚至在她未成年时就奸污了她。但没有别人愿意收留她,大概是因为她的母亲和对她的背景的疑问,结果阿塔拉在他的残暴下歪歪扭扭地长大了。最后那个男人死了,而后他们部族的一些人便安排她嫁给了这个部族的新首领。”  “未经她的同意安排的?”乔达拉问。  “他们诱使她同意的,他们带她见了布鲁戈,就像我说过的,她会变得非常迷人,他肯定是发现了她很漂亮。”  乔达拉点头同意,他曾注意到她以前肯定非常有魅力。  “我想她也期盼着这次结合。”阿木娜继续说,“她觉得这会是她新生活的开始,然而她发现她所嫁的男人比她从前认识的男人更坏。布鲁戈的快乐总是来自对她的欧打、羞辱和更卑鄙的行为,他用他的方式……我不愿说他爱她,但我想他确实对她有某些感情,只是他的人格太……扭曲了。然而,她是唯一敢对他满不在乎地反抗的人,不管他对她都做了什么。”  阿木娜停下来,摇摇头,然后继续道:“布鲁戈是个强壮的男人,非常强壮,而且他喜欢伤害人,尤其是女人,他从致使女人痛苦的行为中获得乐趣。你说那些扁头不允许男人打男人,但可以打女人,我想可能这有点关系。但是布鲁戈喜欢阿塔拉的反抗,她比他高出一大截,而且她本身也很强壮,他喜欢她的挑战,喜欢瓦解她的反抗,尤其喜欢她和他对打。这就给了他伤害她的借口,使他好像更加威力无比。”  艾拉打了个寒颤,回忆起和这极为相似的一幕,她对那个女首领产生了怜悯。  “他在别人面前还大谈此事,而他们则怂恿他,或者至少是佩服他。”女巫师说,“她越是反抗,他对她就越狠毒,直到最后垮掉。然后他便和她交媾,我时常想如果开始她就随他摆布、顺从他,他会不会产生厌烦心理而停止毒打她呢?”  艾拉也想着,当时她停止反抗后,勃劳德就曾对她厌烦了,不再殴打她。  “但我还是不敢肯定,”阿木娜接着说:“后来她怀孕了,确实停止了反抗,可他仍没有变化,她是他的配偶,对他来讲,她是属于他的,他想对她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我从不是勃劳德的配偶,艾拉想,而且布伦不会让他毒打我。尽管那是他的权力,但其他的部族人认为他对我的兴趣是奇怪的,他们不赞成他的行为。  “布鲁戈甚至在她怀孕时也没有停止殴打她?”乔达拉惊异地问道。  “是的,尽管她有孩子他挺高兴的。”阿木娜说道。  我也怀孕了,艾拉想,她的经历和阿塔拉有许多相似之处。她记得在她生下她的儿子之后,头一次想到是男人使女人的身体里萌发了新生命。她明白了,只是在勃劳德强奸了她之后,她的身体里才有了杜尔克,部族人,其他部族的人,谁都不相信新生命的产生直接和男人有关系,他们都认为是灵魂,这样或那样的男人图腾的灵魂或者圣母使用了男人的灵魂才使女人怀孕的,但艾拉却更相信自己的想法。  “阿塔拉到我这儿来治伤,”阿木娜继续说道,她摇着头,仿佛要驱散自己的记忆,”太可怕了,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所做的事,殴打致成的青肿是最轻的。”  “她为什么要忍受他呢?"乔达拉问。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没有亲人,朋友。她出嫁的那个部族明确告诉她,他们不欢迎她,而且,开始时她的自尊心很强,不愿让他们知道她嫁的首领是那么坏,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理解她的感受。”阿木娜说,“没有人打我,尽管布鲁戈有一次想来着,但我相信我也没地方可去,尽管我有亲属,但我是侍奉圣母的人,我不会承认这个部族里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那样做好像是我的失败。”  」乔达拉理解地点点头,他也曾有这样的失败感,他望了艾拉一眼,感到艾拉的爱温暖着他。  “阿塔拉憎恨布鲁戈,”她继续道,“但是,也许奇怪,她可能也爱他。我想,有时她是在故意挑衅。我想是不是因为疼痛之后,他便会和她做爱,即使不是爱她,令她满足,至少也可以让她感到自己被需要,她或许从他的残暴中获得了病态的快感。现在她谁也不想要,她在男人们的痛苦中获取满足,如果你观察她你会看到她此时的激动和兴奋”。  “我几乎同情她了,”乔达拉说。  “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情她,但不要相信她。”女巫师说:“她是个疯子,不知你们是否理解她正被恶魔支配着,你们是否也曾被愤怒占据而丧失理智呢?”  乔达拉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得不同意,他曾感受过那样的愤怒,有一次,他曾将人打昏仍不想罢手。  “阿塔拉好像是不断地被这样的愤怒填塞着,事实上,她并不经常表现出来,她非常善于掩饰自己,但她的思想和感情充斥着这种邪魔恶火,她已经无法像常人那样思考和感受了,她不再是人啦。”女巫解释道。  “但她肯定还有人的感情”乔达拉说。  “还记得你刚来时参加的葬礼吗?”阿木娜问。  “是的,三个年轻人,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尽管穿着和其他两个同样的衣物,但我看不出是男是女,我当时想,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太年轻了。”  “是阿塔拉造成的。”阿木娜说:“那个你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是她的亲生孩子。”  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响动,转动身朝房子的入口处望去。  24 阿木娜看到了希望  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房门口的过道处,局促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乔达拉立刻发现她很年轻,甚至还只是个小女孩。而艾拉看出她已经怀孕很长时间了。  “怎么啦?凯福拉”阿木娜说。  “阿波达和她的猎手们回来,阿塔拉正朝她们大声叫喊呢。”  “谢谢你来告诉我。”女巫师说,她转过身来对她的客人们说:“这幢房子的墙很厚,很难听清外面的声音,也许我们该出去看看。”  他们匆匆地往外走。经过那个年轻的怀孕女人时,她极力后靠着身体给他们让路。艾拉对她笑笑:“很快就要生了吧?”她用阿木奈语说。  凯福拉神情紧张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  艾拉想她好像闷闷不乐,而且很害怕,不像个要做母亲的人,转念一想她觉得多数女人在生第一个孩子时都有些紧张。她们刚出门口,便听到了阿塔拉的声音。  “……告诉我你发现了他们宿营的地方,你错过了机会,连追踪都不会,你们不像个狼女。”女首领冷嘲热讽地抱怨着。  阿波达站在那里,双唇紧闭,眼中满是愤怒,但她没有作声。人群聚拢过来,但大家都远远地站着。这个穿狼皮外套的年轻女人发觉很多人的眼睛正看着别的方向,她用眼睛寻视着是什么在吸引他们的目光。她惊诧地发现那个金发女人正朝着她们走来,更令她吃惊的是后面还跟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她从不知道有人走掉后还会返回来。  “你们又来于什么?”她脱口而出地问道。又转向阿波达,“我告诉你啦。你失掉了机会,”阿塔拉讥讽道:“他们自己回来的。”  “为什么我们不该在这儿,”艾拉说,“我们不是被邀请参加盛筵吗?”阿木娜给她翻译了过去。  “盛筵还没有准备好,得等到晚上。”阿塔拉不耐烦地敷衍道。然后她对狼女头领说,“进来,阿波达,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一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子。阿波达盯着艾拉,困惑地皱着眉,然后跟着女首领走进房里。  阿波达走后,艾拉不无忧虑地望着远处的荒野,无论怎么说,她知道阿波达和她的猎手们愿意捕杀马。看到威尼和雷瑟在那边长满干草的山坡上,她感到轻松了一些。她转过身,察看着营地外山上的树林和草丛,希望看到沃夫。然后她很高兴没有看到,她想让它躲在藏身之处,可她还是坚持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希望能看到它。  他们跟着阿木娜朝她的房子走回去,路上,乔达拉好奇地回想起阿本娜所说的话。“你是怎么使布鲁戈不敢靠近你的?”他问,“你说有一次他想打你,就像对其她的女人一样。你是怎么让他住手的?”  女巫师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而艾拉感到女巫师有些犹豫,正在打量他们,好像在思考该告诉他们多少。  “容忍了我是因为我是会治病疗伤的人 —— 他经常称我是医药女人,”阿木娜说,“但更主要的是他惧怕灵魂世界。”  她的话使艾拉产生了疑问,医药女人在部族中有特殊地位,她说,但她们只是会治病疗伤,莫格乌才是和灵魂世界沟通的人。”  “也许扁头们也知灵魂,但布鲁戈害怕的是圣母。我想他自己清楚圣母了解他所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也知道腐蚀着他的灵魂的邪魔恶鬼。我想他害怕圣母的报应.当我向他展示了我可以唤出圣母的力量后,他便不来骚扰我了。”阿木娜说。  “你可以唤出圣母的力量?你怎能办到?”乔达拉问。  阿木娜将手伸入内衣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女人塑像,大约六寸高。艾拉和乔达拉都见过类似的塑像,通常是用象牙、兽骨或木头雕成的。乔达拉还曾看过几个精致可爱的用石头雕成的石像。它们都是圣母的塑像。除了部族人,无论是东边的猛玛猎人,还是西边的乔达拉家乡的人,他们俩见到的所有部落的人都有描绘她的塑像。  有的塑像相当粗糙,有的却非常精美;有的非常抽象,有的则完全是按成熟女人的比例制作的,多数的雕像都特别强调母体那种丰富多产的特征—大大的乳房,饱满的腹部和宽宽的髋骨—而故意削弱其他的特征.通常胳膊只是象征性地显露一下,或者腿部只是一个点,更像是脚,可以立在地上。而且它们都毫无例外地没有脸上的五官特征,那些雕像并非哪个具体女人的塑像,所以当然没有哪个艺术家知道万能的圣母长的是什么模祥。它的面部经常是空白的,有时刻上一些神秘的印迹,有时故意将头发雕成绕着整个头部的发式将脸遮住。  他们俩见过唯一表现面部特征的雕像是乔达拉所雕刻的温柔而甜蜜的艾拉。当时他们住在她的山谷,刚刚认识不久。但乔达拉很后悔当初的莽撞,他不是要刻一个圣母的塑像,而是因为他爱上了艾拉,想要抓住她的灵魂。但雕成之后,他意识到那雕像可能有极大的魔力,他害怕会给她带来伤害,尤其是如果落入一个想控制艾拉的人手中;他甚至不敢毁掉它,怕伤害到她。所以他决定把它送给艾拉保存。艾拉喜爱这个小小的女人雕像,因为是乔达拉做成送给她的,而且那雕像的面部像她。她从未想过它会有什么魔力,而只是认为它很漂亮。  尽管圣母塑像通常被认为是漂亮的,但它们不是夸大成熟女人性感特征而来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它是女人的象征,象征着她们在自己的体内产生、孕育新生命的能力,并用自己丰满的躯体抚育它的能力.因此它隐喻万能的大地圣母的特征,她在自身创造、孕育了各种各样的生命形式,并用自己富饶之躯养育着所有的孩子。圣母像还蕴含着万能圣母的灵魂,那是可以变幻成任何一种形式的灵魂。  但这个圣母塑像却很独特。阿木娜将木奈像递给乔达拉:“告诉我它是用什么做的?”她说。  乔达拉翻来复去地看着手中的塑像,检查得很仔细。它的乳房下垂,髋骨宽大,胳膊只表现到肘部,腿脚是个尖;虽然能看出头发,但脸上没有五官。从大小和形状上看,和他见过的许多圣母塑像差不多。但是,制做它的材料却非同一般,它的颜色是统一的黑色,中间透出微红。他用指甲试了试,但无法在上面划出痕印来。它不是用木头或是兽骨、象牙、兽角雕成的,它像石头一样坚硬,而表面却非常光滑,根本没有雕凿的痕迹,他知道它不是石头。  他困惑不解地看着阿木娜,“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说。  乔达拉将那个塑像递给艾拉。她的手刚碰到它,便打了个冷颤。她对自己说,出来时应该穿上毛衣外套。但她不禁想这寒颤不仅仅来自寒冷的天气。  “这个木奈开始只是地上的灰土”女巫师说。  “灰土?”艾拉说,“但这是石头的。”  “是的,现在是石头,但那是我把它变成的。”  “你把它变成石头的?你怎么可能把灰土变成石头?乔达拉不相信地说道。  女巫师笑了,“要是我告诉你,你会相信我的魔力吗?”  “如果你能说服我的话,”那男人回敬道。  “我会告诉你的,但我不想说服你,你会自己说服自己的。我从河边挖来干硬的泥土,然后把它们捣成极细的土面,再加上水。”阿木娜停了一下,想着她是否应该告诉他们她把兽骨研成粉沫也加到里面了,她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当达到合适的粘度和硬度时,把它  们塑造成型,然后放到烈火中烧烤,它们就变成了石头。”她边说着边观察着两个客人的反应,她要看看他们是不屑一顾,还是印象极深,是相信,还是怀疑。  那男人闭上双眼极力回忆着什么。“我记得洛沙杜奈人说过有关泥做的天母塑像。”  阿木娜笑了,“是的,你可以说我们是用泥土做成的木奈,我也可以做出动物的塑像。想用什么就可以做成什么,像熊、狮子、猛玛、犀牛、马等等。但是只是在塑造时它们是泥土。用灰土加上水做成的塑像即使干硬之后,遇到水也会复归于泥土,可是当它们被圣母之火带到世间后,就永远地改变了,经过圣母之火的无穷热力的炙烤,它们就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永生的圣火之魂使它们不朽。”  艾拉看到了那女人眼中的激励和兴奋,感到阿木娜在重温发明时的紧张和兴奋。她想起乔达拉首次发明了投掷器时,表情也是如此喜悦和激动。她相信了阿木娜的话。  “它们比燧石还硬还脆。”那女人继续道,“圣母自己曾显示它们多么易碎,但水无法改变他们。用泥土做成的木奈一旦经过她的永生之火,便可以经雨雪而不烂,甚至浸到水中也不会溶解。”  “你确实获得了圣母所赐的魔力。”艾拉说。  阿木娜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你们愿意看看吗?”  “啊,是的,我想。”艾拉说,乔达拉也几乎同时说道:“是的,我非常有兴趣。”  “那么好吧,跟我来。”  “我可以去穿上兽皮毛外套吗?"艾拉说。  “当然,”阿木娜说:“我们都该穿上暖和的衣物,尽管如果我们正在举行祭火大礼,无论你离多远都会感到热的。甚至在这样的天气里都不用穿皮毛。一切都快准备好了,我们今晚就会生火开始这个大礼,但这需要时间和精力。我们要等到明天。今晚还有个重要的盛筵必须参加.”  阿木娜停了一会儿,闭上眼像是在聆听或者思考着进入脑海中的想法。“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盛筵。”她重复道,直视着艾拉。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威胁吗?女巫师想道,要是她是我想象的那样,她肯定知道。  他们低头俯身进到女巫的房子里,穿上了他们的外套。艾拉看到那个年轻女人已经离开了。然后,阿木娜领着他们离开她的房子走了一段距离,来到营地边缘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像小土房的建筑,顶部是个斜坡形。一群女人正在那里干活。她们把一些干牛粪、兽骨和木头运进小土房,艾拉知道,那些是用来烧火的。她看到那个怀孕的女子也在她们中间。她冲她笑了笑,凯福拉也羞怯地向她笑了一下。  阿木娜低头从那个矮小的入口进到了小土房的里面,看到他们站在外面犹豫着不知是否可以跟着她进去,便招手叫他们进来。走到里面,他们看到火堆处红红的炭火向外冒着火苗,使这个圆形的土房外间格外暖和。左侧的空间几乎被一堆堆的木头、干粪和兽骨占满;右边的弧形墙边搭着几个粗糙的架子,那是用扁平的猛犸肩胛骨做的,下面用石头支着。架子上有许多小物件。  他们走到近处,傀奇地发现那些小物件是用稀泥塑成的泥塑,放在那里等着干燥。一些塑像是女人—圣母的塑像,但另一些却不是完整的塑像,而是些带有女性特征的肢体,有女人的下肢和胸部等。另一个架子上是些动物的塑像,同样也不是完整的,有狮子头、熊头,还有一眼便能看出的猛犸—浑圆的头部,弓形的肩胛和倾斜的脊背。  这些塑像好像是由不同的人塑成的。有的比较粗劣,没有艺术性,而有的则制作的非常精巧复杂。尽管艾拉和乔达拉都看不懂它们为什么被做成那种样子和形状,但他们感到每件塑品都是从个人的原因和感受中激发出的灵感制成的。  房子入口的对面是一个小门通向里面的内室,它是在靠山坡的一侧黄土中挖出来的。它使艾拉想起了那种在地上挖出的,用石头加热、做饭用的大地炉,不同的是它的一侧是敞开的。艾拉觉得这里从未做过饭。她走向这个大地炉,里面是一处大火坑。  从烧过的灰烬判断,艾拉知道里面是用兽骨做燃料的,进一步观察,她觉得这里有点像马穆塔人用的火坑,只是这个更深些。艾拉环顾四周,想找到通风口,为了使兽骨着起来,必须有非常热的底火,需要大量的空气。马穆塔人的火坑里有一条壕沟,壕沟通到外面,把不断刮着的风引到里面,并通过一个闸门控制风量的大小。  乔达拉也查看了这个内室并得出相似的结论。从里面墙壁的颜色和硬度上看,他断定长久以来里面一定燃烧了极热的烈火。他猜想,这里一定是用来烧制架子上的泥塑的。  乔达拉说他从未见过女巫师的圣母塑像是有道理的。他面前站着的女人所制做的塑像并非天然材料经过雕刻造型、打磨而制成的,它是一种人类使用火制成的陶器,是人类用智慧和双手创造的第一种材料。那烧制用的内室也不是用来做饭的炉灶,而是一个火窑。  人类所建造的第一个火窑并非是用来制做盛水用的陶器。在陶器出现的很久以前,人们便能用火烧制成不被水浸的陶雕品。他们看到的架子上的塑像是模仿人物和动物制成,但是那些女人雕像——只有女人雕像,没有男人的——和其它动物的雕像并非完全是实物的写照,而是具有象征和隐喻的意味。代表的不仅是从表面所看到的东西,更具有深刻的精神内涵,暗示着某种相似性,它们是一种艺术,艺术早于实用而诞生。  乔达拉指着里面将生火的地方说∶“这就是圣母之火燃烧的地方吗?”这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判断。  她知道他现在相信她了,那女人在看到这冷地方之前便相信了,而这个男人则需要一断时间才一明白。  艾拉很高兴女巫师将他们带离了那个地方,不知是小土房里的热量或是泥塑,还是别的什么,她开始感到相当难受,她感到在里面会很危险。  “你是怎么发现的?”乔达拉挥手指着整个地方,包括那些泥塑和火窑。  “是圣母引导我发现的。”那个女人说。  “我知道,但到底是怎么个经过?”他又问。  阿木娜对他的执着置之一笑,看来玛索娜的儿子要知道一切是可以理解的。“我是在我们修造房子时发现的,你知道我们怎样建房子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你们的房子和马穆塔人的差不多,我曾帮着塔鲁特给狮子部落的人建过一所房子。”乔达拉说,“他们首先用猛犸骨做成房子的框架,然后在顶部盖上一层厚厚的柳枝,再加上一层芦苇和干草,然后是一层草泥,最后在上面铺上一层又粘又稀的河泥,河泥干了之后会变得坚硬结实。”  “基本上差不多。”阿木娜说,“那是我们在铺河泥时,圣母告诉了我她的秘密。当时我们正做最后一步工作,但天黑了,所以我们生了一堆大火,河泥非常粘稠,有的偶然掉到了火堆里,我们用很多兽骨做燃料,火非常热,一直烧到后半夜,第二天早上,布鲁戈让我清除火堆的余烬,我发现那些掉到火堆里的泥变得非常坚硬,而且我发现其中一块非常像头狮子。”  “艾拉的保护图腾就是狮子。”乔达拉议论到。  女巫师看了她一眼,然后好像是对自己点点头,便继续道,“我发现那个狮子形的东西在水中并不变软,便决定多做一些,我试了很多次,经过圣母的暗示,我终于做出来了。”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你的秘密呢?是在向我们显示你的魔力吗?”艾拉问道。  这个问题令女巫师毫无准备,但她笑了,说道∶“别以为我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们啦,我只是给你看了表面的,布鲁戈当初也曾以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但他很快就明了是怎么回事,尝到了圣母的厉害。”  “我知道布鲁戈肯定会明白你的把戏的。”艾拉说,“你不可能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生那么大的火,他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开始时,我自己拾柴生火,他并不过问我在做什么,直到他看到我做出来的东西。然后他想自己做一些塑像,但他不知圣母告诉我的所有一切。”那个侍奉天母的女人笑容中带着满足和得意,“圣母愤怒地拒绝了他,当布鲁戈把塑像放到火堆里时,随着一声巨响,它们全都炸成了碎片,那些碎片飞射而出,伤到了许多附近的人。那是圣母的意志,布鲁戈从此以后便害怕我的魔力,不再想控制我了。”  艾拉能想象出置身于火光四射,泥石飞崩的小土房里的感觉。  “但这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这么多你的秘密。别人受到天母的暗示,也可能发现你的秘密。”  阿木娜点点头,她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的。而且她已经决定向她敞开心扉,也许这是最佳的选择。“当然,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有原因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运用这个魔法,天母给了我极大的力量,甚至在阿塔拉的眼里,这个力量也是巨大的,她害怕我的魔力,但她精明而乖戾,肯定有一天她会克服恐惧,那时她就会杀死我的。”  女巫师看着乔达拉,“我死不死并不重要,我担心的这里其他的,整个部族的命运。当你提到玛索娜把首领的位置让给她的儿子时,我意识到这里的情况是多么危急,我知道,阿塔拉是不会把首领之位让给任何人的,我担心到她死的时候,整个部族都要被她毁了。”  “你怎么能这样肯定呢?要是她那么乖戾多变,难道她不会很容易对权力厌倦吗?”乔达拉问。  “我这么肯定是因为她已经杀死了一个可能继承她的权力的人,她的亲生孩子。”  “她杀死了她的孩子?!”乔达拉说,“你说那三个年轻人的死是阿塔拉造成的,我还以为那是一次意外呢?”  “不是意外,阿塔拉毒死了他们,尽管她不承认。”  “毒死了她的孩子?一个人怎能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呢?为什么呢?”乔达拉问道。  “为什么?因为他密谋要帮助一个朋友,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年轻女人凯福拉,她的哥哥们也帮了她,四个人都被抓住了,阿塔拉饶了凯福拉一命,因为她怀孕了,但她威胁她如果生了男孩,就把她们母子全都杀了。”  “难怪她那么哀愁而恐惧呢。”艾拉说。  “我也必须要对此负责。”阿木娜说着,脸胀得通红。  “你?你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呢?”乔达拉问道。  “我没有理由,也不想害死他们。阿塔拉的孩子是我的助手,就像我的亲生孩子,而且我同情他,为他的不幸悲哀。然而,就像是我亲手将毒药喂给他们一样,我必须为此负责,要不是我,阿塔拉不会知道到哪里弄毒药,更不知如何使用。”  尽管阿木娜极力克制着,但她极度烦乱的心绪仍被他们看到了。  “但是要杀死她亲生孩子。”艾拉边说边摇头,仿佛要驱散这种想法,单是这么想她就被吓坏了。她怎么能够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所了解的。真是一言难尽,咱们还是先回到我的房子去吧。”阿木娜四下里看了看,她不想在谈论阿塔拉的时候在公共场所呆得太久。  艾拉和乔达拉跟着她回到房子里,脱掉了外套,站在火堆旁烤着火。阿木娜在里面加了些干柴,并加上几块石头准备用来热茶,他们喝着热乎乎的草茶,阿木娜继续讲道∶“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和阿塔拉和布鲁戈早年的不幸有关,但远不止这些,布鲁戈甚至在阿塔拉怀孕的时候还殴打她,她生孩子时,她也没有来叫我,是我听到她的痛苦的喊叫后赶去的,但他不让我在她生产时进去,生产并不顺利,而且他不许任何人帮她减轻痛苦,我确信他是想看她痛苦的样子,孩子生下来有些畸形。我猜想是阿塔拉怀孕时遭到他的毒打所致,尽管刚生下并不明显,但很快就看出来了,那孩子的脊柱弯曲而无力,他们从不让我为他检查,所以我不敢肯定是否还有别的问题。”阿木娜说。  “他们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没有弄清这个问题,乔达拉便急于问到。  “不知道。”阿木娜说。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艾拉说。  “除了阿塔拉和布鲁戈之外没人知道,而且,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即使是在婴儿的时候,他们也。从不让那孩子和这里其他的孩子一样,不穿衣服露面,他们还给她取了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叫欧梅尔。”那女人道。  “那孩子自己也不说吗?”艾拉问。  “是的,他也保密不说,布鲁戈可能威胁她们俩谁要说出去就会带来可怕的惩罚。”阿木娜说。  “那也会有些迹象能表明的,特别是她长大之后,被埋掉的尸体看起来像个成年人大小。”乔达拉说。  “欧梅尔没有胡须,但以后也许会发育出来,而且因为她穿着宽绰的衣物掩盖了体型,很难说她的乳房是否发育了。尽管她的脊柱有些弯曲,但对个女孩来讲她的个子太高了,可是阿塔拉自己就很高,而且她有一种男人少见的纤细劲儿。”  “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你也无所觉察吗?”艾拉间道。  这个女人太精明了,阿木娜暗想,然后点点头。“我心里一直认为欧梅尔是个女孩,但也可能是因为我希望她是女孩,布鲁戈想让人们认为她是男孩。”  “你对布鲁戈的看法也许是对的。”艾拉说,“在部族那里,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的配偶生男孩。要是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们自己就会认为不像个男人,说明他的图腾之灵是没有力量的。如果那个孩子是女孩,布鲁戈一定会想法掩藏他的女人生了个女孩的事实。”艾拉解释说,然而,她又停下,从另个角度想着。但部族人经常将畸形的婴儿抛弃,所以也许是因为那个婴儿生下便畸形,尤其要是男孩,那么他便无法学会男人必须掌握的打猎本领,这样的话布鲁戈也会设法掩藏的。”  “很难解释他的动机,但无论怎么说,阿塔拉也附和他的想法。”  “但欧梅尔是怎么死的?还有另外两个青年人?”乔达拉间道。  “那是一段奇怪而复杂的故事。”阿木娜说,她想慢慢讲下去,“尽管有许多问题和秘密,那个孩子成了布鲁戈的宠儿。欧梅尔是他唯一没有打过或企图伤害的人,我很高兴但经常在问为什么。”  “是不是他想是因为自己在阿塔拉生孩子毒打过她而造成那孩子畸形呢?”乔达拉问,“是不是他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呢?”  “也许。但布鲁戈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阿塔拉,他经常指责她不是个完整的女人,不能生下完美的孩子,然后他就会发怒,毒打她。但他的毒打不再是和她做爱的前奏了,取而代之的是对阿塔拉的贬斥和对孩子的溺爱。渐渐地欧梅尔也同样地对待她,当阿塔拉感到自己更加被疏离时,她开始嫉妒自己的孩子,嫉妒布鲁戈对他的爱,更加嫉妒欧梅尔对布鲁戈的爱。”  “那的确是很难令人忍受,”艾拉说。  “是的。布鲁戈发现了一个使阿塔拉痛苦的新方法,但她并不是唯一受他折磨的人。”阿木娜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女人都愈来愈受到布鲁戈和其他男人的虐待,有时反对他们的男人也遭到殴打或赶出部族,终于有一次,阿塔拉被打断了胳膊,并被踢断了两根肋骨,之后,她开始反抗了,她发誓要杀死他,她求我给他一些东西来做这件事。”  “你给她了?”乔达拉禁不住好奇地问。  “侍奉圣母的人了解很多秘密,乔达拉。很多都是危险的秘密,特别是一个跟泽兰达尼长老学习过的人。”阿木娜解释说:“但是,决心侍奉圣母的人必须要对‘圣洞’和‘前贤’发誓不会滥用这些秘密。他们要放弃个人的名位和身份而承担起整个部族的福祉和命运。要成为与她的孩子的联系纽带,成为‘大地的孩子’和神灵世界沟通的桥梁。所以侍奉圣母也意味着侍奉圣母的孩子。”  “我明白这些,”乔达拉说。  “但你可能不明白,侍奉圣母的人已将她的族人们深深地刻入自己的灵魂,为他们的福利而着想的愿望非常强烈,其次才想到圣母的需要。经常,他具有领导的权威,尽管不是直接的,但他可以为族人们指明道路,所以侍奉圣母的人成了族人们寻找和理解未知含义的向导。他所接受的训练一部分就是学习和掌握一些学问和知识,以使他能解释各种现象,符号和天母给她的孩子托去的梦。尽管有一些工具可以借助,也有从灵魂世界获得帮助的方法,但最终都要靠她自己的判断。我苦苦思索自己是否尽到了责任,我担心自己的判断被自身的苦恼和愤怒所蒙蔽,我带着对男人的怨恨回到这里,看到布鲁戈所做的一切,我学会了更加憎恨他们。”  “你说你对那三个青年人的死负有罪责,你教会了她使用毒药?”乔达拉不解地问。  “我教会了阿塔拉很多东西,玛索娜的儿子,但却不是训练她侍奉天母。然而,她很聪明,学会了很多我无意教她的东西......但我也知道。”阿木娜说到这停下来,脸上带着对罪恶的忏悔,艾拉会意的点点头。  “无论怎样,开始时我确实帮助阿塔拉建立了对男人的统治,或许我自己也要得到对他们的统治。老实说,不仅如此,我鼓励了她让她相信是大地圣母想要女人去统治,而且我帮她劝服了多数的女人,在饱受了布鲁戈的虐待之后,这并不难办到。我给了她一些东西使男人们睡去,而且我告诉她把它们放到男人们最喜欢的饮料里--用桦树汁发酵而酿成的酒。”  “马穆塔人也有类似的酒。”乔达拉说,她对阿木娜所说的每样式东西都非常感兴趣。  “男人们昏睡之后,女人们便把他们绑了起来,她们都愿意做这件事,就像一场游戏,但布鲁戈却再也没有醒过来,阿塔拉极力暗示说是他喝的太多而醒不过来了,但我知道她在里面一定放了其他的东西。她说过要杀死他,我相信她办到了,现在她对此毫不隐晦,但无论事实怎样,是我使她相信没有男人,女人会过得更舒服;是我使她相信女人们可以通过相互间灵魂的交融而产生后代,而且只生女孩。”  “你真的相信会是这样吧?”乔达拉皱着眉问道。  “我想我几乎使自己对此深信不疑,但我没有明白地对她讲过,我不想违抗天母的意志,但我清楚是我使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阿塔拉认为许多女人怀孕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她这样想是错误的。”艾拉说。  “是的,她当然错了。我早该清楚的,圣母未被我的伎俩欺骗,我知道男人的存在是圣母的安排,要是不需要他们,她就不会创造他们了。要有新的生命诞生,男人们的灵魂是必不可少的,但如果男人们软弱,他的灵魂就不会强大到足以供圣母去利用,这就是为什么近年一没有多少孩子诞生的原因。”她向乔达拉笑着,“你是这样强壮,我相信你的灵魂已被圣母所用了。”  “要是那些男人获得了自由,我想你就会发现他们足够强壮到可以使女人怀孕的了。”艾拉说,“根本用不着乔达拉帮忙。”  那个高大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咧着嘴笑着:“但我会非常乐意帮忙的。”他说他完全知道她的意思,尽管他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同意她的想法。  “或许你应该,”艾拉说,“我只是说我不认为那是必要的。”  乔达拉突然止住了笑容,他想无论谁是对的,他都没有理由认为自己有产生孩子的能力。  阿木娜看着他们俩,知道他们在谈论一些她无从知晓的事情,她等待着,但当她明显感到他们在等着她时,她继续说道:“我帮助了她,怂恿了她,但我不知阿塔拉当上首领比布鲁戈更有过之,表面上看,他一死,至少可以说女人们的处境好多了,但不是男人们,更不是欧梅尔的处境好了。那个孩子是唯一为他悲痛的人。”  “在那种情况下,他那样是可以理解的。”乔达拉说。  “阿塔拉可不这么想,”阿木娜说,“欧梅尔断定是阿塔拉害死了布鲁戈,他非常气恼,蔑视她,并因此招来毒打,阿塔拉曾跟我说,她想让欧梅尔明白布鲁戈对她和其她的女人们都做了些什么。尽管她没有说,但我想她一定以为或者希望布鲁戈壁一死,欧梅尔就会回到她的身边,来爱她。”  “毒打好像并不能使人来爱你。”艾拉说。  “你说的对,”年老些的女人说,“欧梅尔以前从未遭到殴打,所以从那以后他更恨阿塔拉了,他们虽是母子俩,但好像根本无法容忍对方,于是我便收了欧梅尔做助手。”  阿木娜停下来,端起杯子想喝茶,看到里面空了,便放下了,接着说道:“欧梅尔离开了她那里,阿塔拉好像很高兴,但回想起来,我感到她把此事都报复到了男人身上。事实上,自从欧梅尔离开她房子的那一刻起,阿塔拉就开始变得更坏了,她变得比布鲁戈更加残暴,我早就应该看出这一点的,我本应该设法使她们和解而不是拆散她们,欧梅尔已经离开她了,她该怎么办呢?亲手杀了她他?”  那女人凝视着火堆上跳动的火焰,好像正在看着别人看不到的事情。“啊,圣母啊!我真是瞎了眼。”她突然说道,“我知道她喜欢阿德本,然而她却把他弄成残废,扔到了营圈里,而且她杀死了欧梅尔和另两人。”  “把他弄残?”艾拉说,“那些营圈里的孩子?是被她故意弄残的?”  “是的。为的是使他们虚弱,惧怕她。”阿木娜摇着头,突然她垂下头,用手捂住脸,“到哪里才算了结?所有这些由我铸成的灾难和痛苦。”她帛抽啜着说道。  “这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阿木娜。”艾拉说,“你也许纵容了,甚至鼓励了,但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罪恶是阿塔拉犯下的,也许也是所有那些虐待她的人所犯下的。”艾拉摇了摇头,“是残暴滋生了残暴,痛苦转生了痛苦,陋习产生了陋习。”  “而且不知有多少被她残害的青年人会把她的残暴带给下一代人?”女巫师喊到,仿佛掉进了痛苦的深渊,被极度的悲哀折磨得前俯后仰。“那栅栏后的男孩哪个要注定继承她可怕的遗产?那些仰慕她的小女孩哪个会成为她那样的人?乔达拉在这里让我想起了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在任何人的眼里我都不应该纵容它,这就是为什么我感到自己有不可推卸的罪责。啊,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  “问题不是你都做了什么,而是现在你要怎么做?”艾拉说。  “我必须帮助他们,无论如何,我必须帮助他们,但我怎么办呢?”  “帮助阿塔拉为时已晚,但必须要制止她,那些在营圈里的孩子和男人们才是我们要帮助的,首先他们必须要获得自由,然后我们必须考虑怎样帮助他们。”  阿木娜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此时她是那么坚定而那么强硬,她不知她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侍奉圣母的女人看清了自己造成的损害,知道自己滥用了权力,她害怕自己的灵魂,也害怕担忧着部落里的生灵。  房子里一时静下来,艾拉拿起酿茶的碗,“这次让我来做些茶,我带着非常好喝的茶草。”她说,阿木娜默不作声地点头,艾拉去取她的水獭皮草药袋。  “我一直想着那两个营圈里的年轻人,”乔达拉说,“即使他们不能正常走路,如果有人教他们的话,他们也可以学习当燧石匠或别的什么,阿木奈人中一定有可以训练他们的人,或许你可以到你们的夏季大会上找到这样的人。”  “我们已不再参加阿木奈人的大会了。”  “为什么?”他问。  “阿塔拉不想去,”阿木娜说,“别的部族对她不怎么样,她自己的部族也不容忍她。她当上首领后,不想和任何人有联系,她夺权后不久,有些部族派人来邀请我们到他们那里去,他们不知怎么听说我们有很多没有配偶的女人,阿塔拉侮辱了他们,把他们赶走了,不出几年,她就和任何人都断绝了来往。现在没有人来了,没有亲属,没有朋友,他们都避开我们。”  “把人绑到靶桩上不单单是侮辱了,”乔达拉说。  “我说过,她变得更加狠毒了。你不是第一个,对你所做的一切她以前都做过。”那女人说,“几年前,有一个男人旅行来到这里,看到这里有那么多单身女人,他便有些傲慢自大,他以为自己不仅会大受欢迎,而且会应接不暇,阿塔拉耍弄他,就像狮子耍弄自己的猎物,然后便把他杀死了。她太喜欢这种游戏了,以至于她开始留所有的过路来客,折磨他们,然后杀死他们,她本来也想这样对待你的,乔达拉。”  艾拉在给阿木娜准备茶,她在里面加入一些镇静安神的草药,她听到阿木娜的话后,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你说她不再是人啦,真是对的,莫格乌有时讲一些邪恶的鬼魂,但我总以为那是传奇故事,是吓唬小孩的,但阿塔拉就是这样的恶鬼,她可不是传奇中的人物。”  “是的,而且在没有过路人来的时候,她便开始耍弄营圈里的男人。”阿木娜继续道,“先是那些强壮的,然后是领头反抗的,男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剩下的男人已经没有反抗的意愿了。她让他们半饥半饱,暴露在恶劣的寒风雪雨中,她把他们装在笼子里或捆绑起来,他们甚至无法为自己洗澡,许多人都死于冻饿和恶劣的环境,而又没有多少孩子降生来顶替他们。随着男人的灭绝,整个部落也在走向灭亡,凯福拉能怀孕我们都感到惊奇。”  “她一定是进入营圈和哪个男人住过,”艾拉说,“可能是她爱上的男人。你肯定知道他是谁。”  阿木娜确实知道,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艾拉也知道,“有的女人确实偷着进去见她们的男人,有时给他们带去食物,乔达拉可能告诉你了。”她说。  “不,我没有告诉过她。”乔达拉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们能容忍她们的男人被关起来了”  “她们害怕阿塔拉,有些女人愿意跟她,但更多的则想让她们的男人回到自己身边,而且现在她还威胁谁要反抗,就把她的孩子弄残。”  “告诉女人们,那些男人必须被放出来,否则就不会有孩子降生了。”艾拉说,她的语气让乔达拉和阿木娜不寒而栗。他们盯着她,乔达拉认出了她的那种表情,充满了爱和正气,这种表情只有她对待病人和伤人才会有,她不仅要帮助他人,她的表情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峻、强硬和愤怒。  但那个稍老的女人看到的是其她的东西,她把她的话当成是预言,是判决。  艾拉给她倒过茶后,三个人都静静地坐着,各自的内心都感慨万千。艾拉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到外面呼吸一下那清爽而寒冷的空气,而且她想查看一下她的马和狼,但当她静静地看了看阿木娜后,想到此时还是不要走开了,她知道这个女人被彻底击垮了,她感到她需要某种精神支撑。  乔达拉关心着那些仍在营圈里的男人。他们肯定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但尚未被关回那里,他希望能和埃布兰、萨莫德谈谈,想让德本安心,但他自己也需要安慰,他们正处于危险之地,而且除了空谈,什么都没做。他想尽快离开这里,更想帮助他们。如果他们将做什么,他希望能快点开始,他不喜欢干坐着。  终于,他有些不耐烦了,说:“我想为那些营圈里的男人们做些什么,我怎么才能帮助他们呢?”  “乔达拉,你已经在帮忙了。”阿木娜说。她感到自己也要考虑一下行动的计划了。“当你拒绝了她,就给了男人们信心,不仅如此,男人们以前也曾反抗过她,但只是一时的,这是头一次一个男人从她的手中走掉,而且更重要的是,又回来了。”阿木娜说,“阿塔拉丢了面子,这就给男人们带来了希望。”  “但希望并不能把他们救出来。”他回答说。  “是的,而且阿塔拉也不愿意放他们出来,如果能办到,她不会让一个男人活着出来,尽管有几个跑掉了,但女人并不经常做长途旅行,你是头一个到这里来的女人,艾拉。”  “她会杀女人吗?"乔达拉问道。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艾拉,以便保护他所爱的女人。  “对她来讲,很难找到正当理由杀死一个女人,哪怕是把她关到营圈里,尽管这里很多女人都被她压迫着 —— 虽然没有围栏,但她威胁着她们的爱人。对她们的儿子或配偶的感情使她们心甘情愿受她管制,这就是你的生命为什么处于危险之中。”阿木娜说着,直视着艾拉,“你和这个部族没有关系,她没有可以牵制你的东西,要是能成功地杀死你,她就可以很容易做到杀死其她的女人,我告诉你这些,不仅是为了提醒你,也是为了我们整个部族所面临的危险,你们俩可以逃掉,这也许是你们应该做的。”  “不,我不能离开。”艾拉说,“我怎能扔下那些营圈里的孩子?怎么能扔下那些男人?而且女人们也需要帮助,布鲁戈称你是‘医药女人’,阿木娜,我不知你是否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但是我是部族人中的医药女人。”  “你是医药女人?我早该知道的。”阿木娜说,她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医药女人,但布鲁戈将她归入那一类人后对她那么尊重,使她意识到这个职位具有最高尚意义。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走。”艾拉说,“这不是我喜欢做的,而是一个医药女人必须做的。这是她的责任所在,我的灵魂的一部分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一艾拉取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做为交换的条件是我对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尽义务。其中的道理很难解释,但我不能容忍阿塔拉继续欺压他们,而且那些营圈里人得到自由之后,这个部族仍然需要援助,只要需要,我必须留下来。”  阿木娜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是个不容易解释的概念。她将艾拉疗伤治病的神奇能力,以及拔刀相助的怜悯之心,和她的被称做侍奉圣母的人的责汪等同起来,她将自己和这个青年女人联系起来。  “我们会尽量多住一段时间。”乔达拉补充说,他想到他们还要穿越那条冰河。“但问题是我们怎么劝说阿塔拉放出那些男人?”  “她害怕你,艾拉。”女巫师说,“我想多数的狼女也是如此,那些不怕的也十分敬畏你,阿木奈人是猎马的部族,我们也猎杀其它的动物,包括猛犸,但我们了解马,几代人以来,我们一直将马群赶下北边的悬崖以捕获它们。你不能否认你控制马的能力是个强有力的魔法,这个魔法的力量是这样强大,即使亲眼目睹也不会令人相信的。”  “这没有什么神秘的。”艾拉说,“我从那匹母马还是个小马驹时便饲养她,我离群索居,它是我唯一的朋友,威尼愿意听我的话,因为我们是朋友。”她说道,想解释一下。  她说威尼的名字时的发音是马所发出的一种轻声的低鸣,她以前曾学会用人类的声音来模仿这个发音,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单独和乔达拉及动物们在一起,她又回到原来的习惯,用原声来称呼她的马了,她忘记了人们不习惯在人类的语言中混有精确的动物叫声,艾拉发出的低鸣吓了阿木娜一跳,把马当做朋友的想法是无法理解的。艾拉称那不是一种魔力也没用,这反倒使阿木娜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  “也许吧,”阿木娜说。无论你说的多么简单,阿木娜暗想,你都无法阻止人们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但人们想而且希望你是到这里来帮助他们的。”她继续道,“她们虽然害怕阿塔拉,但我想,在你和乔达拉的帮助下,她们也许会愿意站起来面对她,使她放出那些男人的,他们也许会反对她继续关押他们的。”  艾拉感到非常想出去走走,查看下她的动物伙伴们,她想离开这个开始令她感到难受的房子。“喝了这么多茶,”艾拉说,“我感到有必要撒尿了,阿木娜,你能告诉我去哪吗?”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她又补充道,“而且到外面时,我们还要看看马,确定一下它们是否舒服,先把这些篮子放在这里好吗?”她打开盖碗,查看了下里面的食品,“凉的太快了,不能热着吃太遗憾了,那样会更好吃的。”  “当然可以,放到这吧,”阿木娜说,端起杯来将茶喝干,目送两人离开了她的房子。  也许艾拉并不是圣母的化身,而且乔达拉的确是玛索娜的儿子,但是阿木娜的心始终放不下,她知道有一天圣母的报应会降临,毕竟,她是阿木娜,她已经用自身换取了灵魂世界的权力,她要承担起整个部族的命运,照顾整个部族的灵魂,而且圣母的孩子依靠着她这个侍奉圣母的女人。在外人—那个提醒她自己称呼的男人和有着非同寻常魔力的女人—看来,阿木娜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她只希望还有挽回自己的可能,帮助整个部族恢复正常的,健康的生活。  25 宴会惊变  阿木娜走出自己的房子,目送着那两个来客走向营地的边缘。同时,她看到阿塔拉和阿波达也站在女首领的房间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她刚要返身回房,发现他们突然掉头向营圈的围栏处走去。阿塔拉和她的狼女也发现了,两人快走过去拦截那个金发女人,他们几乎同时到达了围栏处,女巫师不一会儿也赶了过来。  艾拉透过一根根坚固的木桩间的空隙,径直望着里面静默的观望者们的眼睛和面孔,那是令人痛心的一幕:他们个个篷头垢面,身披破碎的兽皮,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里面传出的阵阵恶臭。在那个医药女人灵敏的嗅觉闻来,那不仅仅是恶臭,一个正常的健康人身上的气味她并不介意,甚至一些正常的粪便也无所谓,但她现在闻到的是疾病的气息,那是一些由于饥饿而呼出的臭气,由于肠胃疾病和发烧而排出的粪便的恼人的肮脏味,是由感染的脓疮散发出的污浊的气味,再加上化脓的伤口,甚至是腐烂生蛆的地方所发出的恶臭,所有这些侵扰着她的感觉,激起了她的怒火。  阿波达迈步走到艾拉的前面,想遮住她的视线。但是,她看到的已经足够了,她转过身面对着阿塔拉,说道:“为什么像牲畜一样把他们关在这里?”  里面的人听到阿木娜的翻译后,惊异地吸了口凉气,屏住呼吸,等待着阿塔拉的反应,以前从未有人敢这样质问她。  阿塔拉盯着艾拉,艾拉也毫无惧色地盯着她,她们俩人几乎一般高,尽管黑眼睛的女人稍高一点;她们俩体格都很健壮,但阿塔拉肌肉发达,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而艾拉的肌肉扁平而结实,是在劳动中锻炼出来的,女首领似乎年长一些,经验老道,狡滑莫测,而来客则是老练的猎手,明察秋毫,机敏果断。  突然,阿塔拉大笑起来,这熟悉而颠狂的笑声令乔达拉毛骨悚然。  “因为他们罪有应得。”女首领说。  “谁也不应受到这样的残酷虐待。”还没等阿木娜翻译,艾拉就大声反驳道,女巫师转而将艾拉的话翻译给阿塔拉听。  “你从未在这呆过,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曾是如何对待我们的。”黑眼睛的女人说。  “他们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把你们关在外面了吗?他们不给你们吃,不给你们穿了吗?"有些围观的女人们面露愧色,惴惴不安。“你们更加残暴地对待他们,就会感觉比他们当时好受吗?”  阿塔拉没理女巫师翻给她听的话,但她的笑声更加残暴而冷酷。  艾拉发现栅栏里面一阵噪动,她看到里面的男人躲闪开来,两个男孩从偏房中一瘸一拐地走近栅栏,其他的人围在他们身后,看到两个伤残的少年和其他饥寒交迫的孩子,使艾拉更加愤怒了。这时她看到一些狼女手持梭镖冲人围栏内,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对着那些女人说道:  “那些男孩子也虐待过你们吗?你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他们?”阿木娜尽力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听懂她的话。  “这些男孩的母亲在哪呢?”她问阿波达。  狼女的头领听到她的话被译成自己的语言后,望着阿塔拉,想得到某种暗示,但女首领只是冷漠地笑着,似乎想听听她会怎样回答。  “有的死了。”阿波达说。  “是在企图带着她们的儿子逃跑时被杀死了。”附近的人群中一个女人大声补充说:“其他的人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伤害,什么都不敢做。”  艾拉看到是一个老女人在说话。乔达拉立刻认出她就是那个在三个年轻人的葬礼上悲痛欲绝的女人。  阿波达恐吓地瞪着她。  “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阿波达,”那女人说着,勇敢地站到了前面,“你们已经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要害死我的女儿,反正我已经老了,不在乎是死是活。”  “他们背叛了我们,”阿波达说道,“现在他们都明白了想要逃跑会是怎么个下场。”  阿塔拉没做任何表示表明她同意,还是不同意阿波达的话,相反,她带着厌烦的脸色,转身离开了这里的紧张场面,向她的房子走去,留下了阿波达和她的狼女看守着围栏。但是一声嘹亮而尖锐的哨声使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当她看到原来在荒野中很难看到的两匹骏马向艾拉飞奔而来时,脸上那冷酷的笑容瞬间化成了恐惧,她立刻钻进了自己的房子里。  营地里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金发女人和浅黄头发的男人跃上马背飞奔而去,多数人都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轻而易举地离开这里,还有的人担心还能不能看到他们俩了.  “我真想继续这样走下去。”乔达拉说,他们减慢了速度,他拉住雷瑟和艾拉,威尼并肩走着。  “我也希望如此,”她说:“这个部族太令人难以忍受了,我感到气愤和哀伤,更令我气愤的是阿木娜竟容忍这种情况持续这么长时间,尽管我同情她,理解她的忏悔。乔达拉,我们怎样才能把那些孩子和男人救出来呢?”  “我们必须和阿木娜商量个办法。”乔达拉说,“我想很多女人都要求改变现状,如果她们知道怎样做,她们肯定会愿意帮忙的,阿木娜会知道她们是谁。”  他们从荒野中进到了一片开阔的树林中。他们骑着马在树林中穿行,走向那条小溪,然后折回沃夫藏身的地方,他们刚到那儿的附近,艾拉便吹出轻柔的哨声招唤沃夫,不一会儿,沃夫便兴高彩烈地跳了出来迎接他们,它一直藏在艾拉告诉它的地方,他们俩都夸奖了它一番,然而艾拉也注意到它却出去猎取食物并带了回来,也就是说它曾离开过自己藏身的地方,艾拉感到担忧,因为这里离阿塔拉的营地和她的狼女们很近,可她又觉得它做的已经够好了,她暗下决心一定尽快带它离开那些吃狼肉的女猎手。  他们骑着马悄悄地回到河边,到达他们藏匿行装的小树丛。艾拉从所剩不多的干粮中取出一块饼糕,掰成两半,将稍大的一半递给乔达拉,他们坐在草丛中,吃着干粮,很高兴能远离阿木奈人那令人沮丧、压抑的营地。  突然,她听到沃夫低声呜呜地叫着,艾拉的每根神经都立刻紧张起来。  “有人来了”乔达拉低声说道,他听到响动也警觉起来。  艾拉和乔达拉寻视周围,他们确信沃夫灵敏的嗅觉一定发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艾拉沿着沃夫鼻子所指的方向,透过草丛的缝隙,她看到两个女人正朝这边走来,她几乎可以肯定其中的一人就是阿波达,她拍拍乔达拉的肩膀,指指他们,他看到后点点头。  “你等在这里,不要让马出声。”她用部族人的手语告诉他,“我让沃夫藏起来,我潜近她们,让她们走开。”  “我去,”乔达拉摇摇头,用手语答到。  “那些女人更容易听我的。”艾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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