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孤女Ⅳ-3

“我想你可以说它们是故事,不过,它们是用某种特别的方式讲述的。”  “也有部族传说.多夫讲的时候我很爱听.大莫格乌用我最喜欢的一个‘杜尔克的传说’给我的儿子命名.”艾拉说。  想到部族人,即克兰人,也有传说和故事,乔达拉一时感到吃惊和怀疑.他仍然难以克服某些他从小就有的根深蒂固的偏见,然而,他已经意识到,他们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他们为什么不能也有传说和故事呢?  “你知道地母的传说吗?”艾拉问道。  “嗯,我想我记得其中一些。它们是用某种比较容易记忆的方式流传的。但是,只有特殊的泽兰多尼亚才知道全部.”他想了一会儿,开始哼唱起来:  她涌出异育万物的水,溢满江河海洋,  然后漫过大地,滋润万物生长。  减出的每一滴,都使百革繁茂,  直到葱笼的草木覆盖地表。  艾拉笑了。“妙极了,乔达拉!这个故事讲得很好,声音也很好,有点儿像马穆塔歌声的节奏。它肯定非常好记。”  “它经常被唱起。有时候,不同的人用它唱出不同的歌,不过歌词大致差不多。有些人能把整个故事唱出来,包括全部传说。”  “你还知道别的吗?”  “一点点。我整个儿都听过,大致知道这个故事,可是歌词很长,太多了,记不住。第一部分说的是多尼很孤独,她生下了太阳巴利。‘圣母多么欢喜,生了个儿子灿烂无比’,然后又讲述她失去了他,再度陷入孤独。月亮是她的爱人,叫鲁米,可是,她也创造了他。这个故事主要是一个女人的传说,讲的是月亮时间,然后变成了一个女人。还有别的传说,讲述她生育了所有的灵兽,和灵女、灵男,以及一切大地的孩子们。”  沃夫又叫了起来。那是狼仔吸引注意力的叫声,它发现这种叫法很有效,便保留下来,虽然它已经不再是狼仔了。他们两人都朝它的方向望去,立即发现了它兴奋的原因。在下面那片树木稀疏、青草茂盛的冲积平原上,一小群西欧野牛正稀稀落落地走过。野牛身体庞大,长着巨大的角和粗糙的皮毛,一色的深红色,几乎近于黑色。但是,其中有几只突变出巨大的白斑,主要长在前身和面部,那是偶然出现的轻微的遗传变形,尤其是在野牛中间。  几乎与此同时,艾拉和乔达拉对视一眼,彼此会心地点点头,随后呼唤他们的马。他俩迅速地卸下驮筐,送进地屋中,然后拿起投掷器和梭镖,跃身上马,朝河边走去。接近正在吃草的兽群时,乔达拉停下来审视着形势,决定了最佳的行动方案。艾拉也随他勒住了马。她了解食肉兽,尤其是比较小的,虽然大如猞猁、猛如鬣狗的兽类,都曾作过她的战利品,而且一只狮子曾与她同住,如今是一只狼,她对通常被当做肉食而捕猎的食草兽仍然不太熟悉。尽管独居之时她曾用自己的方法猎获过它们,不过乔达拉是在狩猎它们的过程中长大的,自然更有经验。  或许是由于她一直处于与神灵世界和她的图腾交流的情绪之中,所以在她注视兽群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太巧了,正当他们断定圣母不会反对他们停留几天补充损失、并猎获一只有大量的肉和结实的皮的野兽时,一群野牛突然间就出现了。艾拉不知道这是否是来自圣母,或者可能来自她的图腾的一个征兆,表明它们是被引导到那儿去的。  然而,那并非十分反常。全年之中,尤其在比较温暖的季节,都有各种各样的动物穿过海边森林以及大河谷里的茂盛草地进行迁徙,有时成群结队,有时则是单个的。在沿着主干河流的任何特定地点,每隔几天就能见到一些动物漫步走过,这很平常;而在某个季节,每天都有大群动物经过。这次碰巧是一群野牛群,恰巧是他们需要的兽类。  “艾拉,看到那边那头大母牛了吗?”乔达拉问,“就是脸上和左肩上都有白点儿的那只。”  “看到了。”她答道。  “我认为咱们应该进攻它,”乔达拉说。“它已经完全长成了,可是,从它犄角的大小来看,它似乎不太老,而且它离群了。”  艾拉感到一阵发冷。现在她确信这是一个征兆。乔达拉选中了那只特别的野兽!就是有白点儿的那只。每当她面临困难的选择,并且在经过认真考虑之后,最终作出她认为合理的决定时,她的图腾就会显示给她一个征兆,一件非同寻常的东西,以证实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克莱伯就给她解释过这样的征兆,并且告诉她将它们保存起来以求好运。她放在挂在脖子上那只袋子里的大多数小物件都是她图腾的征兆。当他们决定住下来以后突然出现的野牛,以及乔达拉决定狩猎那非同寻常的一只,都与图腾的征兆有着不可思义的相似性。  虽然他们在这个营地里停留的决定不是一个令人烦恼的个人决定,但它也是一个重要决定,需要认真思考。这里是另一群人的永久性的冬季营地,他们已经乞求圣母的力量在他们出去的时候保佑它。虽然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生存,过路人确实被允许使用它,但那必须有正当理由。人不可以惹起圣母可能的愤怒,哪怕是一点点。  大地上生活着种类繁多的生灵。旅途中他们看到过无数的兽类,却很少见到人。在一个人类极其稀少的世界上,想到有一个看不见的神灵世界了解他们的存在,关怀他们的活动,也许还指导他们的方向,是多么令人欣慰。甚至一个苛刻或者有敌意、要求人类对其俯首贴耳的神灵也比一个严峻而漠然的世界那冷酷的轻视强得多。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生命完全依赖自己的双手,需要帮助的时候没人可以依靠,即使想想也是枉然。  艾拉的结论是,如果他们狩猎成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使用这个营地;如果失败,就得离开这里。他们已经被示给了征兆。就是那头非同寻常的动物,要想得到好运,就得保留它的一部分。如果不能,或者狩猎不成功,那就意味着恶运,那就是圣母不想让他们停留、他们应该立即离开的征兆,这个年轻女子不知道结果将会如何。  8.猎野牛  乔达拉研究了河边的野牛群的布置,牛群是在坡脚下与河边之间那些点缀着灌木和树的肥沃绿草地上铺开的。那头有斑点的母牛独自呆在一块小草地上,草地的一端有一片浓密的白桦和恺木林把它和牛群的其他成员分开了。杂木林沿着山坡底部延伸,逐渐被一丛丛的蓑衣草和潮湿低地上的芦苇所代替,草地的这端通向一个被高高的芦苇和香蒲塞住的沼泽似的水湾。  他转向艾拉,指了指那块沼泽地。“如果你骑马沿着河走越过那些芦苇和香蒲,我穿过恺木林中的缺口接近它,我们就会使它在我俩之间,并能赶上它。”  艾拉看看地形,点头同意了,然后她跳下马。“我想在开始前系好梭镖筒,”她说着把那个长长的、筒形的生皮容器系在了骑毡上的带子上。在硬梆梆的皮革筒里是几个制作精美的、有细长的圆形骨制尖头的梭镖,这些尖头都研磨得非常锋利,并且在底部的裂口处接上长木柄。每把梭镖的背面都装有两根直羽毛,在柄上还有一个凹口。  当艾拉在系她的梭镖筒时,乔达拉伸手从背上的梭镖筒里拿出了一把梭镖。当他步行打猎时总是背着梭镖筒,而且他习惯了。尽管他靠两条腿走来旅行,并且背着背包架,可梭镖总是被放在背架上面的一个特殊的小筒里。他把梭镖放在投掷器上准备好。  艾拉系好梭镖筒,重新上马。然后,看见乔达拉准备好了一个梭镖,她也把一支梭镖放在投掷器上,轻松,但很小心地拿着,朝乔达拉指明的方向骑去。野牛群正沿着河慢慢移动,一边走一边吃草,他们选出的牛已经在一个不同的地点了,但不是那么孤单。一只公牛犊和另一只母牛在它附近。艾拉沿着河走,用膝盖、大腿和身体运动来指引威尼。当她靠近他们打算猎获的动物时,她看见草地对面,骑在马上的高大男人正通过杂木林的缺口接近,那三只野牛在他俩之间了。  乔达拉举起握着梭镖的胳膊,希望艾拉能意识到那是表示等待的信号。也许在他们分开之前,他应该更深入地探讨一下策略,可很难特别精确地计划一次打猎的战术。太多的东西都取决于当时的形势,和猎物的行动。在长有白色斑点的母牛旁边吃草的另两头牛,增加了一点复杂,不过没必要着急。这些动物好像并没有被他们的出现惊动,他想在冲入牛群之前想出一个计划。  突然,牛抬起了头,它们那种心满意足的不在乎,变成了焦灼不安。乔达拉朝动物旁边看了看,感到了一阵接近真正愤怒的烦恼。沃夫来了,它正朝牛群走来,舌头伸在外面,试图看上去既有威胁性又像开玩笑。艾拉还没有注意到它,乔达拉不得不忍住喊叫,告诉她把沃夫叫走的冲动。可一声喊叫只会惊动牛群,可能使它们逃跑。当她看见他挥动胳膊时,他用梭镖朝沃夫指去。  艾拉看见了沃夫,可她不能根据乔达拉的动作来肯定他想要什么,因此她试图用部族手势向他示意,要求他解释。尽管乔达拉对部族语言基本理解,可那时他并没有把手势想象成语言,因此没认出她的手势。他正集中精力思考怎样挽救一个正在恶化的形势。那两头母牛开始哞哞地叫了,那头牛犊从它们那感到了惊恐,也开始大叫起来,它们看上去都准备好逃走了。开始时几乎是完美的轻松捕杀的形势正迅速地演变成一次失败的悲剧。  在情况变得更糟以前,乔达拉催马向前,正在这时,那只单色的母牛逃开迎面而来的马和人,朝树木冲去。那只大叫的牛犊跟在它后面。艾拉稍等了一下以便确定乔达拉要追哪头牛,然后她骑马飞奔,追赶那头有斑点的牛。他们正朝仍站在草地上看着、紧张地叫着的野牛汇集,这时这头动物突然朝沼泽冲去。他们跟在后面,可就在快要靠近时,那头母牛突然闪开并扭头往回跑,在两匹马之间朝草地对面的树林冲去。  艾拉变换了一下重心,威尼很快就改变了方向。威尼习惯了快速变化。艾拉以前曾骑马打过猎,尽管那通常是为了些用弹石带打倒的比较小的动物。乔达拉的麻烦要多些。引导缓绳在发出指令方面不如转移身体重心快,而且男人和小马在一起打猎的经验要少得多,不过最初的一些犹豫之后,他们很快也在那头长白点的母牛后猛跑了。  那头母牛正朝前面的树丛和浓密的灌木拚命冲去。如果它借助灌木和树丛做掩护,那就很难跟踪它穿过去了,它也极有可能逃跑。在威尼背上的艾拉,还有她们后的骑着雷瑟的乔达拉正在接近这头野牛,可所有食草动物都依靠奔跑来逃避食肉动物,在被紧逼的时候,野牛可以跑得像马一样快。  乔达拉不断催马,雷瑟以一阵突然爆发的速度来回应。当乔达拉努力稳住梭镖以便能尽力击中野牛时,他赶上了艾拉,然后又超过了她,可按照女人的微妙信号,母马紧紧跟上。艾拉也握好梭镖,准备投掷,可即使是在飞奔时,她也以一种源于练习和对马最初那无意的训练的轻松自在的优雅骑在马背上。她感到自己对马发出的许多信号都是思想的延伸,而不是指引动作。她只要想让这匹母马去哪,怎样去,那么威尼就会照办。她们之间有一种相当亲密的相互理解,她几乎没意识到与思想相应的身体动作已经给这匹敏感而聪明的动物发出了信号。  当艾拉正用梭镖瞄准的时候,突然,沃夫在与奔逃的野牛并肩飞跑。野牛被这个更熟悉的食肉动物弄昏了头。它转向旁边,速度变慢了。沃夫朝这头巨大的野牛跑去,这头强壮的有斑点的母牛转身用巨大锋利的角来抵挡这四条腿的食肉动物。沃夫向后退去,然后又跳了起来,努力找到一个易攻击的地方,用锋利的牙齿和有力的下颚紧紧咬住了那柔软的露在外面的鼻子。那头巨大的母牛咆哮着,仰起脑袋,把沃夫从地面上举了起来,摇晃着它,试图摆脱自己疼痛的根源。小狼像一只柔软的毛皮袋子一样摇摆着,可它一点也不放松。  乔达拉敏锐地看到了形势的变化,他准备利用这点。他飞快地朝它们冲去,并且在很近的区域内猛力掷出了梭镖。锋利的骨制尖头刺穿了起伏的肋面,在肋骨之间深深地扎了进去,刺到了致命的内脏。艾拉就在他后面,她的梭镖也立刻刺中了目标,在另一肋面的肋骨外壳后面深深地扎了进去。沃夫儿紧紧咬住母牛的鼻子直到它倒在地上。由于这只把它拉倒的狼的重量,母牛重重地侧身倒下,折断了乔达拉的梭镖。  “可它确实是个帮手,”艾拉说。“它确实在母牛到达树林之前使它停住了。”男人和女人正费力地把那头巨大的野牛翻过来,露出腹部,然后跨过了一洼粘稠的血,那是从乔达拉在其喉咙上割开的深口里流出来的。  “如果它没有追赶那母牛,那么它在我们逼近之前不会跑。那将会是一次很容易的捕杀,”乔达拉说。他拣起了那只折断的梭镖的长柄,然后又扔在了地上,心里想着如果沃夫没有把那母牛拉倒在上面,他也许还能修好它。做一支好梭镖很费工。  “对那点你无法肯定。那头母牛很敏捷地躲开我们,它跑得也很快。”  “我们根本没有惊动那些牛,在沃夫来之前。我试图告诉你把它喊走,可我不想大喊大叫。”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用部族手势告诉我?我不停地间你,可你没注意。”艾拉说。  部族手势?乔达拉想。他没想到她在使用部族语言。那是发信号的一个好方法。然后他摇摇头。“我怀疑那是否会有任何效果,”他说。“即使你喊了,它可能也不会停下来。”  “也许是这样,可我想沃夫可以学习成为一名帮手。它已经帮我赶小猎物了。贝贝学会了跟我一起打猎。它是个很好的打猎伙伴。如果一只穴狮能学会和人一起打猎,沃夫也能,”艾拉说,感到自己在为它辩护。毕竟,他们杀死了野牛,而且沃夫的确帮了忙。  乔达拉认为艾拉关于狼能学习技艺的判断是不现实的,可没必要与她争论。她对待这个动物就像对待孩子一样,而且这只会使她更多地替它辩护。  “好了,我们最好在母牛开始膨胀前把它的内脏取出来。我们不得不在这儿给它剥皮,分成小块好运回营地,”乔达拉说,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间题。“可我们拿沃夫怎么办?"  “沃安怎么了?”艾拉问。  “如果我们把那头野牛切成小块,把其中一部分运回营地,它就会吃留在这里的肉,”男人说,他的愤怒在增加,“当我们回到这儿来取更多的肉时,它就能吃到我们拿到营地的肉。我们中一个人不得不留在这儿看着,另一个不得不留在那儿,可那时我们怎么把其余的肉带回那儿?我们将不得不在这儿搭个帐篷把肉晒干,而不能用营地的土屋,就是因为沃夫!”他被自己想象的沃夫将引起的问题弄得十分恼怒,无法清晰地思考。  可他使艾拉很生气。如果她不在那儿,也许沃夫会吃肉,可只要和她在一起,它不会碰那肉的。她只要保证沃夫和她呆在一起就行了。它并不是一个那么棘手的难题。为什么乔达拉不断地挑剔、指责它呢?她刚要回答他,接着改变了主意,吹口哨叫来了威尼。她优雅地跳到马背上,然后转身背对着乔达拉。“不用担心。我把那头牛弄回营地,”她说着骑马走了,同时把沃夫喊到身边。  她骑马飞快地跑回土屋,跳下马背,急匆匆地跑进去,拿着一把有短柄的石斧子出来,那是乔达拉给她做的。然后,她又跳上马背,催马朝桦树林跑去。  乔达拉看着她骑回去,又骑回来进到树林里,猜测着她想干什么。她已经开始割开牛肚子取肠和胃了,可他干活时心情很复杂。他确实认为自己对那只小狼的担忧是合理的,可他对自己把这些向艾拉提出来感到难过。他知道她对动物的感情。他的抱怨什么也不会改变,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训练取得的成绩比他认为可能的要大得多。  当他听到她在砍木头时,他突然意识到了她计划做什么,于是他也朝松林走去。他看见艾拉正在茂密的树丛中央砍一棵又高又直的白桦树,在这个过程里发泄着她的愤怒。  沃夫儿并不像乔达拉说的那么糟,她正想着。也许它的确吓走了那头野牛,可然后它确实帮忙了。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皱着眉。如果他们没有杀死野牛将会怎样,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受欢迎?大地母亲的精神不想让他们呆在这个营地?如果沃夫毁了这次打猎,她就不会考虑如何运走那头牛了,他们将离开。如果他们有意被留下,它不可能毁了这次打猎,能吗?她又开始了砍树。事情变得太复杂了。  突然乔达拉出现了。他想从她手里拿走斧子。“为什么你不找另一棵树,让我把这棵砍倒,”他说。  尽管艾拉不那么生气了,可她还是拒绝他的帮助。“我告诉过你我能把那头牛弄到营地。我能自己做这件事。”  “我知道你能,像你把我带回你山谷中的洞那样。可有了我们两个,你能更快地得到你的杆子,”他说,接着又加了一句,“是的,我得承认,你是对的。沃夫确实帮了忙。”  她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眉毛表明了他诚挚的关心,可他那富于表情的眼睛却流露出了复杂的感情。尽管她不理解乔达拉对沃夫的担心,可他对她强烈的爱也在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了。她感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被那纯粹的男性磁力所吸引,被他自己还没完全意识到的魅力和不知谭的力量所吸引,她的抵抗土崩瓦解了。  “可你也是对的,”她说,感到有点后悔。“它确实在我们准备好以前把野牛吓跑了,而且它很可能会毁了这次打猎。”  乔达拉的眉头舒展开了,轻松地笑了。“那么我们俩都对,”他说。她也笑了,接着,他们拥抱到了一起,他的嘴找到了她的。他们紧紧缠在一起,由于争论结束而感到轻松,希望用身体的接近来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一阵强烈的感情冲动后,艾拉说:“我真的认为沃夫能学会帮我们打猎。只是我们得教它。”  “我不知道。也许能。不过既然它要跟我们一起旅行,我想你应该教会它能学的一切。至少,也许你能训练它不妨碍我们的打猎,”他说。  “你也应该帮忙,那它就会注意我们俩。”  “我怀疑它会注意我,”他说,然后,看见她要反驳,又加上了一句,“但如果你想,我会试试。”他从她手里接过石头斧子,决定拣起她已经提出的一个主意。“你刚才说我们不想喊叫的时候用部族手势。那能很有用。”当艾拉去寻找另一棵形状和大小合适的树时,她已经在微笑。  乔达拉仔细检查着艾拉正在砍的那棵树,看看还要砍多久。用石斧砍倒一棵树是很困难的。斧子头易碎的燧石被做得很厚,为的是使它不会由于打击的力量而损坏,因此每一击不会很深,而只能削去很薄的一点儿。这看上去更像是啃的,而不是砍的。当艾拉在树丛里仔细检查树木时,她听着石头击打木头那有节奏的声音。她发现了一棵合适的,就在树皮上刻个记号,然后又去找另一棵。  当需要的树被砍倒后,他们把树拖到空地上,用刀和斧子砍去了树枝,然后把它们在地上排齐。艾拉判断了大小,作好记号,然后他们把树砍成同样长短。当乔达拉取牛的内脏时,她回土屋去拿绳子和一种工具,那是她用皮革带子和绳子编结而成的。她回来时还拿了一个撕破的地毯,然后吹口哨唤来了威尼,把那个特殊的马具给它装好。  用两根长杆 -- 第三个只有在做使到处觅食的食肉动物够不着她的食物时才有用 -- 她把细端系在马身上的马具上,在马肩隆上交叉。粗端拖在地上,一边一根。他们用绳子把草毡系在雪橇那大大张开的杆子上,用多余的绳子捆好野牛。  看着这只巨大的野牛,艾拉开始猜测即使是对强壮的草原马来说也太多了。男人和女人费力地把野牛弄到雪橇上。草毡只能提供非常小的支持,可把动物直接捆在杆子上,它就不会在地面上拖着。他们费力地搬过野牛之后,艾拉更担心这对威尼来说太重了,她几乎改变主意了。乔达拉已经取出了胃、肠和其他器官,也许他们应该就在这儿把它剥皮,切割成更容易处理的小块,她再也不想向他显示她能独自把它运回营地了,不过既然已经装在雪橇上了,她决定让威尼试试。  当这匹马开始拉着这沉重的装载在崎岖的地面上向前走时,如果说艾拉很吃惊,那么乔达拉更吃惊。这头野牛比威尼大,也比威尼重,但是威尼似乎不很费力,即使爬斜坡,这匹强壮的草原马也完成的很出色。这是因为雪橇的两个点着地,大部分重量都被放在地上的杆子承受了,在任何自然的、不平地面上,雪橇是有效的运输工具。  这种工具是艾拉的发明,是需要、机会和直觉飞跃的结果。当她独自生活没人帮忙时,她常常发现自己需要单独拖或拉都太重的东西 -- 例如一只完整的,完全长成的动物 -- 通常不得不把它们切成小块儿,然后还得想办法防备食肉物动物偷吃留下的部分。她独一无二的机会就是她饲养的母马和运用马的力量来帮助她,还有她善于设计的头脑。  一到土屋,艾拉和乔达拉就解开野牛,在感激和表扬的话语及拥抱后,他们把马领了回去,去拿野牛的内脏。它们也很有用。当他们到了空地时,乔达拉拣起了折断的梭镖。柄的前部分已经折断了,尖头仍然嵌在野牛尸体里,可长直的后部分仍然是完整的。也许它还有用,他想,把它带走了。  回到营地,他们解下了威尼的马具。沃夫正在那些内脏周围闻着;肠子是它喜爱的食物,艾拉犹豫了一会儿。这些东西都有用处,从脂肪储存到防水,可他们不可能再携带更多的东西了。  为什么好象,她想,只是因为他们有马并且能携带更多的东西,他们的需要就更多?她记得离开部族步行旅行时,她用背在背上的一个篮子携带她所需要的一切。他们的帐篷比她那时用的低短皮棚舒服多了,这是真的,而具他们确实有替换衣服,还有现在不穿的冬天衣服,有更多的食物和器具,还有……她意识到永远不能用背篮携带一切了。  她把那些有用的,不过现在不是必要的肠子扔给沃夫,然后她和乔达拉开始着手分解野牛。割了几刀后,他们就开始一起往下拉兽皮,这是一个比用刀剥皮更有效的过程。他们只是用一把锋利的工具割开几个连接点,稍微一用力,皮和肌肉之间的膜就完全分开了,他们做完了,只有梭镖扎的两个洞损坏了一张完好的皮子,他们把皮子卷了起来防止它干得太快,又把牛头放在一边。舌头和脑子是柔软而有滋味的,他们决定今晚吃这两样美味。可那有着两只大角的头盖骨,他们要留给这个营。它对某些人有特殊的意义。  然后艾拉把胃和膀胱拿到为这个营地提供水源的小溪去清洗,乔达拉到河边去找能够被弯曲来做小船的圆碗形框架的灌木和细长树木,他们还找了些倒下的树木和流木。他们需要几堆火来使动物和昆虫远离他们的肉,夜间里面也需要火。  他们一直工作到天快黑,把牛分成大块,然后把肉切成舌头形的小块,挂在用灌木做的临时凑合的架子上晾干,可他们还没干完。夜里他们把架子拿到土屋里。他们的帐篷还是潮的,可他们把它折了起来,也拿到土屋里。第二天他们把肉拿出去时会把帐篷再搭起来,让风和太阳把它完全晒干。  早展,切完最后的肉以后,乔达拉开始建造小船。用水汽和在火里加热的石头,他把做船架的木头弄弯。艾拉很感兴趣,想知道他从哪儿学会的。  “我的兄弟,索诺兰。他是个做梭镖的人,”乔达拉解释说,压着他已经弄弯的一棵笔直的小树末端,同时她用野牛后腿筋做成的线捆在圆形的部分。  “可做梭镖与做船有什么关系呢?”  “索诺兰能做绝对挺直的梭镖柄。可要学会怎样把木头的弯曲部分弄直,你必须先学会怎样弯曲木头,那点他做得一样好。在那方面他比我好得多。他对此有真正的感觉。我想你可以说这种技艺不仅是做梭镖,而且还是塑造木头。他能做出最好的雪鞋,那就意味着拿一根笔直的树枝或小树,把它弯成完整的圆。也许那就是为什么他和沙拉穆多人在一起时感到很自在。他们是塑造木头的能手。他们用热水和蒸汽把独木舟弯成他们想要的形状。”  “什么是独木舟?”艾拉问。  “是一只由一棵完整的树雕刻的船。前端刻成纤细的边缘,后端也是,那样它就能在水中轻松平稳地滑动,像用锋利的刀切割一样。那是些漂亮的船。我们正做的这只比较起来就很粗糙,可这周围没有大树。我们到沙拉穆多人那里时,你会看到独木舟的。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那?”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翻过那些山,”他说着朝西边那些在夏日的雾中变得模模糊糊的山顶看去。  “噢,”她说,感到很失望。“我希望没那么远。看见一些人会是很高兴的。我希望这个营地有些人。也许在我们离开之前他们能回来。”乔达拉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充满渴望。  “你渴望人群了呜?”他问。“你在山谷里独自呆了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习惯了呢。”  “也许那就是原因。我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够长了。我不在乎单独呆一会儿,有时我喜欢这样,可我们那么长时间没见到任何人了……我只是想和人说说话会是很有趣的,”她说,然后看着他。“真高兴你和我在一起,乔达拉,没有你会特别孤独。”  “我也很高兴,艾拉。很高兴我不用单独旅行,你和我一起,使我高兴得难以表达。我也盼着能见到人群。当我到大母亲河时,我们应该遇见一些人,我们一直在穿越平原。人们喜欢住在淡水河或湖附近,而不住在开阔地区。”  艾拉点点头,然后拿着另一棵用热石头和水汽加热过的细小幼树的一端,而乔达拉则小心地把它弯成一个圆,然后帮助他把它捆到其他的圆形架上。从大小来判断,她开始明白要用整张的野牛皮来包住它。牛皮只能剩下几块碎片,不够做一个新的生皮存肉袋来代替在洪水中丢失的那个。他们需要这条船过河,她只好想种别的东西来界、也许一只篮子能行,她想,编织紧密,长形的,有个盖子。附近有许多编篮子的材料,香蒲、芦苇、柳枝,可篮子能行吗?  携带新肉的问题是血不断地渗出来,不管篮子编得多紧,最终都会漏出去。那就是为什么厚硬的生皮革会那么管用。它吸收血,可是很慢,而且不漏,用了一段时间后,能够清洗、晒干。她需要某种起同样作用的东西。她得仔细想想。  找件东西替换她的生皮袋,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袋里盘旋。当框架做完,放在那等着筋线变干硬、结实时,艾拉朝河边走去,去收集做篮子的材料。乔达拉陪着她走到桦树林。由于他十分高兴塑造木头,所以他决定做一些新的梭镖来替换那些丢了的或折断的。  在他离开前韦麦兹给了他一些很好的燧石,已经粗略成形,为的是能够很容易做出新的尖头。离开夏季大会以前,他曾经做了些骨尖梭镖给人们做示范。那是他的族人所使用的梭镖的典型种类,不过他也学会了制作燧石尖头的马穆塔人梭镖,因为他精通敲制燧石,所以对他来说,制作燧石尖头要比塑造、打磨骨尖头快得多。  下午艾拉开始做一个特殊的存肉篮子,住在山谷里时,她曾度过许多漫长的冬夜,借编织篮子、地毡和其他东西来冲淡孤独,因此她的技巧快速而熟练。她几乎能在黑暗中编篮子,她的这个新的装肉篮子在睡觉前就编好了。这个篮子编得极好,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形状和大小,材料和编织的紧密程度,可她并不十分满意。  在月亮时间里,因为感到了她很不安,乔达拉对她总是很体贴。不过她一上床,他就倾过身体来吻她,尽管一直闭着眼睛,她还是热烈地回应了他。当他翻身又平躺下来时,他们就肩并肩躺着,看着照在这座舒适建筑物的墙上和棚上的火光闪动,他们交谈着,不过她很小心地不去看他。  “兽皮在框架上贴好后,我想在上面涂一层东西,”他说。“如果我把蹄子、碎皮革,一些骨头和水一起煮沸很长时间,就会得到一种非常粘稠的汤,干了以后很硬。我们可以用什么东西来煮那汤呢?”  “我敢肯定我们能想出来。需要煮很长时间吗?”  “是的。确实需要熬,使它变得很稠。”  “那么最好直接在火上煮,像煮汤一样……也许一块兽皮。我们得看着,不停地加水,不过只要它保持潮湿,就不会烧着……等等。那头野牛的胃怎么样?我一直在那里放着水,因此它不会干,也使它很便于清洗和煮东西,可它会做成一个很好的煮饭袋,”艾拉说。  “我不这样想,”乔达拉说。“我们不想不停地加水,我们想让它变稠。”  “那么我想一个好的防水篮子和热石头也许最好,我早晨可以编一个,”艾拉说,可她静静地躺着时,她的头脑不让她睡觉。她不停地想有更好的方法去煮乔达拉想要做的混合物。她就是不能完全想出来,当它终于出现时,她已经快睡着了。“乔达拉!我想起来了。”  他也在打磕睡,可被猛地叫醒了。“嘿!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想起了妮兹怎样熬脂肪,我想那是用来煮你的粘稠东西的最好方法。你在地上挖个浅坑,碗形,衬上一块兽皮 -- 剩下的野牛皮足够了。弄碎一些骨头,把它们散在底面上,然后放水、蹄子、和其他你想加的东西。只要我们不停地加热石头,你就可以想煮多久就煮多久,小块骨头使那些热石头不会真的挨上皮革,所以它就不会被烧穿。”  “好的,艾拉。我们就那么做,”乔达拉说,仍然半睡半醒。他翻了个身,很快响起了鼾声。  可艾拉脑子里仍然有另外的东西使她非常清醒。她曾计划离开时把野牛的胃留给营地的人作水袋,可需要使它保持潮湿。一旦干了,它就会变得僵硬,不会恢复原来的、柔韧的,几乎防水的状态。  突然她想起来了。她差点又喊出来,可及时止住了。他正睡着,她不想弄醒他。她将让那个胃变干,用它来衬她那个新存肉篮,在它还湿的时候弄好形状,使它完全合适。当艾拉在变暗的地屋里睡着时,她感到很高兴,因为她想出了一个方法来替代丢失的必要物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当肉变干时,他俩都很忙。他们做完了碗船,涂了一层乔达拉熬的胶。当船变干时,艾拉在编篮子,为那些他们作为礼物留给这个营地的肉,为替代那些丢失了的煮饭篮子,还为采集物,有一些她打算留下。她每天都采集植物产品和草药,晒干一些准备带上。  一天乔达拉陪她去找做船桨的东西。他们出来没多远,他就很高兴地找到了一只大鹿的头骨,给了他两支大小一样的角。尽管天还很早,可那个早晨节省下的时间他一直和艾拉呆在外面。他正学习自己辨认某些食物,在这个过程中,他开始明白艾拉真正知道多少东西,她的植物知识和其用法的记忆令人难以置信。回到营地,乔达拉剪去了宽阔的鹿角的叉,把它们固定在结实的,比较短的柄上,做成了完全有用的桨。  第二夭他决定用他造的塑造木头的装置来弯曲船架的木头,弄直新梭镖的柄。即使是用他随身携带的用皮革卷着的特殊工具,塑造和磨光它们,还是占去了两天的大部分时间。工作时,每次经过土屋侧面,总能看见他从山谷里拿回来的梭镖柄,感到一阵心烦。没办法修补那个笔直的柄,他正辛苦制作的任何一支梭镖都会这样容易地被折断。  当确信梭镖能笔直地飞时,他用另一件工具,一个装在鹿角叉柄上的有凿子形头的燧石窄刀,在柄的粗端挖了一个深槽。然后,乔达拉从随身携带的燧石球,敲凿出了新的刃,用他做的涂船的稠胶和新鲜的筋线把它们固定在梭镖柄上。粗糙的腱干了之后收缩,形成结实绳索。他在柄上粘了几对在河边找到的长羽毛后就完成了。那是些生活在这个区域以欧黄鼠和其他啮齿类动物为食的无数的白尾鹰、隼和黑鸢的羽毛。  他们用被獾撕破变得没用的填满草的床垫子做了一个靶。用碎野牛皮缝补过的垫子能够承受投掷的力量而不损坏梭镖。乔达拉和艾拉每天都练习。艾拉是为了保持准确,而乔达拉是在试验不同长度的柄和大小不同的尖头,看看哪一种用投掷器投掷效果最好。  当新梭镖做完并干了以后,他和艾拉把它们拿到靶场用投掷器试验,选出自己想要的。尽管他俩对这种打猎都很在行,可一些投掷练习不可避免地远离目标,没有刺中靶子。乔达拉用力地投出一支新做的梭镖,不但没有刺中靶子,还击中了一块用作户外椅子的猛犸骨头,他退缩了。当梭镖弯曲并弹回来时,他听到了咯嚓的一声。在离尖头一英尺处,梭镖裂开了。  当他走过去仔细检查时,他注意到易碎的燧石尖也沿着一边裂了,很大的一片剥落了,剩下了一个不值得修补的不匀称的尖头。在没用来做任何有价值的事情以前就浪费了一个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工夫做成的梭镖,使他对自己大发雷霆。由于一阵突发的气愤,他把弯曲的梭镖在膝盖上一磕,折成了两截,扔在了地上。  抬起头,他看见艾拉正看着他,于是他转过身,由于自己的暴怒而困窘得脸都红了,然后他弯腰捡起了折断的两截,希望能不引人注目地处理它们。他再抬起头时,艾拉正准备投另一支梭镖,就好像她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他走回地屋,把折断的梭镖扔在了打猎时折断的柄附近,然后盯着这些断片,感到很愚蠢。因为折断一支梭镖而这么生气是很可笑的。  可做一支梭镖要费很多工夫,他一边想一边看着尖头断掉的长柄,和碰巧放在前面的破裂的燧石尖头仍然在上面的另一支梭镖的一段。那两截不能放在一起做成一支完整的梭镖真是太糟了。  当他盯着看时,开始猜想是不是也许他能做到。于是他又把那两段拿起来,仔细检查着断头。他把它们放在一起,断头在一起固定了一阵,然后分开了。仔细检查那完整的长柄时,他看到了自己在柄尾处为投掷器的尖钩挖刻的凹痕,然后把它翻过来,又看着那断头。  如果我在这头刻一个更深的洞,他想,并且把有破裂的燧石尖头的这段末端削成锥形,然后把它们放在一起,它们会保持下去吗?乔达拉满怀兴奋地走进地屋,取出皮革卷.把它拿到了外面。他坐在地上,打开皮卷,排列出各种各样精心制作的燧石工具,然后选择了凿子。把它放在身旁,他开始检查折断的长柄,接着伸手从腰带上的鞘里抽出燧石刀,开始削去碎茬,弄出一个光滑的断面。  艾拉已经停止了用投掷器练习,把它和梭镖装进了筒里.她已经习惯于把它绕过一个肩膀背在背上,像乔达拉一样。她正拿着一些挖来的植物往土屋走,这时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大步朝她走来。  “看,艾拉!”他说着举起了梭镖。破裂的尖头仍然固定其上的那段被放进了梭镖柄的前端。“我修好了它,现在我要去看看是否管用!”  她跟着他回到了练习靶场。看着他把梭镖放在投掷器上,退回来瞄准,然后用力掷出了梭镖。这个长长的投掷物击中了靶子,然后弹了回来。可当乔达拉去检查时,他发现那个固定在小小的锥形柄上的破裂的尖头牢牢地嵌在了靶子上。由于冲击力的震动长柄脱落了并弹了回来,可他过去检查时发现它完整无损。这支两截梭镖起作用了。  “艾拉!你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吗?”由于兴奋,乔达拉几乎是在喊叫。  “我不太肯定,”她说。  “看,尖头击中了目标.然后同柄分离,却没折断。那意味着,下次我要做的就是一个完整的新长柄。我可以做两个、几个这样的尖头。实际上,而只需要几个长柄。我们能携带的有尖头的短柄要比完整的长梭镖多得多,而且如果我们丢了一个,替换也不会那么困难了。来,你试试,”他说,从靶子上拔下了破裂的尖头。  艾拉仔细看了看。“我不太擅于把长长的梭镖柄弄直,而且我的尖头也不像你的那么漂亮,”她说。“可我想连我也能做这个。”她和乔达拉一样兴奋。  在他们计划离开的前一天,他们检查了对獾所破坏的修补工作。把这只动物的皮放好,希望那会使人们一眼看出是它造成的混乱,摆好他们的礼物。干肉篮子挂在猛犸骨头椽子上,使其他四处觅食的动物够不着。艾拉还挂了几束干药草和可食植物,尢其是马穆塔人常用的那些,乔达拉给地屋主人留了一个制作相当精细的梭镖。  他们还把半干的有两只大角的野牛头骨安放在地屋外面的杆子上,为的是使食腐动物也吃不到,角和头骨的其他骨质部分很有用,而且那是一种说明篮子里的肉是哪一种肉的方法。  小狼和马似乎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变化。沃夫在他们周围跳着,兴奋不已,生气勃勃,马也不安分,雷瑟真是无愧于它的名字,急速地猛冲,兜着圈子,而威尼始终在营地附近,观察着艾拉,当她看它时就发出嘶鸣。  上路之前,除了卧具卷和早餐用具外,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捆扎好了,包括干了的帐篷,尽管更难折叠了,还是把它装进了驮筐。这些兽皮在被制成帐篷以前用烟薰过,因此即使完全浸泡过,理应十分柔韧,可这个刚刚制成的棚屋仍然有些僵硬。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它会变得更柔韧。  在地屋的舒适环境中的最后一天晚上,艾拉看着将灭的火光在这个坚固屋子的墙对面闪动。感到她的感情也同样忽明忽暗地在脑子里闪动,她急着再次上路,可又很留恋这个短暂停留过、已经开始感觉像家的地方——除了没人。在过去的几天里,她曾站在坡顶观望,希望住在这个营地里的人在他们离开之前回来。  尽管她还盼着他们能意外地到达,可她已经放弃希望了,她正盼望着到达大母亲河和可能在路上会遇到些人。她爱乔达拉,可她渴望人群、妇女、孩子和老人,渴望笑声和谈话,渴望和其他的医药妇女分享。可她不想过多考虑第二天以后的事,或者下个营地的人。她不想考虑乔达拉的族人,他们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他的家,她不想考虑只靠一条小圆船他们怎样越过那条又大又急的河。  乔达拉也没睡着,为他们的旅行担心,盼着再次移动,尽管他的确认为他们的停留是非常值得的,帐篷干了,补充了肉,替换了丢失或损坏的器具,他为两截梭镖的发明而兴奋,也为有了碗船而高兴。可即使是有了船,他对过河仍然很担心。那是一片很大的水域,宽而急。他们可能离海不远了,那么河变小不太可能。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当他们平安到达对岸时,那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啊!  9.渡河脱险奇遇  艾拉晚上经常醒,当第一丝早晨的光亮从烟孔爬进来时,她完全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她静悄悄地离开乔达拉的温暖身体,溜到了外面。夜晚的寒冷包围了她赤裸的皮肤,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放眼朝对面那雾蒙蒙的河谷望去,看见了对面土地的模糊形状。在闪亮的天空映衬下,只露出轮廓。要是他们已经在那里就好了。  粗糙温暖的毛皮蹭着她的腿。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出现在身边的小狼的头,抓搔着它的颈毛。它嗅了嗅空气,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于是冲下了山坡。她寻找着马,看见了在水边的一块草地上吃草的黄色母马。她没看见那匹深棕色的公马,不过她确信它就在附近。  她打着冷战穿过潮湿的草地朝小溪走去,感到了太阳正从东方升起。她看着天空从闪亮的灰色逐渐变成淡蓝色、粉色的云彩,反射着还藏在山峰后面的晨光。  艾拉被引诱着向前走,去看正在升起的太阳,可她被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道眩目的光亮止住了。尽管河对面那沟壑纵横的山坡。仍然被笼罩在幽暗的灰色阴影里,可沐浴在太阳光线里的西边山峰,却生动鲜明地显露出来,那山被蚀刻得如此完美,就好像她能伸出手去抚摸它们。加在南面低矮的山峦上的一个闪闪发亮的冠饰在冰顶上闪烁着。她惊奇地看着那慢慢变化的图案,被日出的壮丽迷住了。  当她到达小溪那清澈的水边时,早晨的寒冷已经被驱散了。她放下水袋来检查她的羊毛,很高兴地看到她的月亮时间似乎结束了。她解开带子,摘下护身符,走进一个浅水塘去冲洗。洗完后,她在那个四处飞溅的瀑布中灌满了水袋,拿起洗过的羊毛和带子,匆匆忙忙回去了。  当她走进半地下的土屋时,乔达拉正在捆系他们那卷起来的卧具毛皮。他抬起头,笑了。看到她没戴着皮带子,他的微笑有了一种明确的挑动性神情。  “也许我今天早晨不应该这么快就卷好卧具,”他说。  当她意识到他发觉了自己的月亮时间过去了时,她的脸红了。接着她直视他的眼睛,那里充满了挑逗的笑意,爱,还有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她也笑了。“你可以再打开它。”  “我早点儿出发的计划泡汤了,”他说着拉了一下解开卧具卷上结的绳头。他展开卧具,站了起来,她朝他走过去……  早饭后,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整理收集好了他们所有的财产和那条船,他们和动物旅伴一起向河边走去。他们盯着急速流过的浩瀚河水,它是那么宽,很难看见对岸的详情。由于急速的水流以和缓的波浪和涡流旋转流动,形成了微微翻腾的波浪,这条深深的河流的声音,比它的外表更具有威严性。它以一种低沉的汩汩吼叫来表明自己的力量。  做这条圆形船时,乔达拉经常想到这条河以及怎样用这条船过河。他以前从没做过碗船,只是划过几次。和沙拉穆多人一起生活时,他对操纵光滑的独木舟已经十分在行了,可当他划马穆塔人的圆碗船时,却发现它们虽然很容易漂浮,不容易翻倒,可很难控制。  这两种人不仅手边有不同种类的造船材料,他们用船的目的也不一样。马穆塔人主要是开阔草原上的猎人;捕鱼只是偶然的活动。他们的船主要是使他们自己和他们的物品越过水道,不管是小的支流,还是横跨大陆从北方的冰川一直延伸到南方内海的河流。  拉穆多人是沙拉穆多人的一部分,以在大母亲河里捕鱼为生——尽管追赶三十英尺的鲟鱼时,他们也把这称为打猎——而沙穆多人还猎捕那些生活在俯瞰大河的悬崖和高山上的小羚羊和其它动物,他们把打猎限制在一个巨大的峡谷里,在家附近。拉穆多人在温暖的季节里依靠大河生活,充分利用它的资源.包括排列在河岸上的高大栎树,他们用这些树建造优美精巧、操纵灵敏的船。  “#,我想我们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去,”乔达拉说着拿起了他的一个驮筐。然后又放下,拿起了另一个。“也许把最重的东西放在底下是个好主意,这个筐里是我的燧石和工具。”  艾拉点点头。她也一直在考虑怎么全部过河并使物品完好无损,而且还预先考虑了一些可能的问题,回忆了她在狮营时乘碗船的几次远行。“我们应该在相对的两面给我们每人留个地方,那样船就能保持平衡。我给沃夫留个空儿,让它和我在一起。”  乔达拉猜想着在这个脆弱的漂流的碗里,这只小狼会如何表现,不过他克制着,什么也没说。艾拉看见了他皱眉,可保持着平静。“我们还应该每个人有一支浆,”他说着递给她一支。  “我希望我们能够适应这一切。”她说着把帐篷放进了船里,考虑着可以用它做个椅子。  尽管非常拥挤,他们还是设法把所有的东西,除了那些杆子,放进了用兽皮包着的船里。“可能我们得把它们留下。没地方放它们,”乔达拉皱着眉说。它们正好替换他们丢失的那些。  艾拉笑了,举起了她留在外面的绳子。“不用。它们能漂动。我只需用这个把它们系在船上,那么它们就不会随水漂走了,”她说。  乔达拉不敢肯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思考时他形成了反对意见,可艾拉的下一个问题岔开了他的念头。  “那些马怎么办?”她说。  “马怎么了?它们能游过去,不是吗?”  “是的,可你知道它们能变得多紧张,尤其是对那些它们以前没做过的事。如果它们被水里的什么东西吓着了,决定回来怎么办?它们自己不会试着再次过河。它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对面。我们不得不回来,牵着它们过河,所以为什么不开始就牵着它们?”艾拉解释说。  她是对的。这两匹马可能会变得很惊恐,并且会很容易地就退回去,乔达拉想。“可我们在船上时怎么牵它们?”他说。情况变得更复杂了。单单是驾驭这条船就已经够难了。他对过河感到越来越担心了。  “我们给它们戴上有牵绳的笼头,然后把绳子系在船上。”艾拉说。  “我不知道……那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也许我们应该再想想,”他说。  “有什么可想的?”她说,这时她正用绳子缠那三根杆子。然后她量出一段,系在了船上。“是你想出来的,”她又加了一句。她给威尼套上笼头,又往上面加了一根牵绳,然后把牵绳系在船上杆子的对面。她握着牵绳松弛的部分站在船边,接着转向乔达拉。“我准备好出发了。”  他犹豫着,然后果断地说,“好。”他从驮筐里拿出笼头,把马叫了过来。当男人第一次试图把笼头套在小公马头上时,它抬起脑袋,嘶叫着,可在乔达拉同它谈过话并且抚摸了它的脸和脖子后,雷瑟安静下来了,接受了笼头。他把绳子系在船上,然后面对艾拉。“我们走,”他说。  艾拉打手势让沃夫上船。然后他把船推到水里,爬了上去,两人手里还都握着牵绳来控制这些动物。  从一开始就不顺利。急速的水流控制了小船把它向前冲去,可马还没作好下水的准备。当船被拉走时,它们却向后退,船猛烈地颠簸起来,差点儿翻倒,沃夫跌跌撞撞重新站稳,紧张地注视着形势。可装载的东西太沉了,船很快恢复了平衡。那些杆子已经开始随着有力的水流向前去了。  努力把船向下游推去的河水对马的拉力,以及艾拉和乔达拉焦急和鼓励话语最后终于说服踟蹰不前的动物进到了水里。威尼先试探性地放进了一个蹄子,探到了底部,然后是雷瑟,由于不断的拖拉,最后它们终于都跳进了水中。在这个前面由三根长杆,中间载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一只紧张的小狼的小船,还有最后的两匹马组成的不太可能的完整组合稳定以前,除了让水流携带着他们向下外,艾拉和乔达拉别无选择。稳定后,他们放开了牵绳,每个人拿起了一支浆,试着改变方向以便能越过急流。  面向对岸坐着的艾拉根本不熟悉用桨。乔达拉一边努力地划离岸边,一边给艾拉指导,试了几下之后她掌握了要点,配合着乔达拉指引着船。即使那时候,前面有长杆,后面是马,船也走得很慢。那些马被水流不由自主地向前拖着,眼睛惊恐地乱转。  尽管他们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游漂去,不过他们的确开始过河了。可前面,在其入海路上沿着逐渐降低的土地下冲的河水正朝东急转。一股在近岸的突出沙角边旋转的回流卷住了在船前面急冲的杆子。  那些如果没有绳子捆绑就会自由漂浮的桦木杆旋转回来,猛地撞在了用兽皮包着的小船上,使乔达拉担心船会被撞出个洞。这一撞使船摇晃起来,转了一圈,猛地拉紧了马的牵绳。两匹马惊恐地嘶叫着,吞下了一口口的水,不顾一切地试图游走,可它们被系在船上,那拉着船的无情水流毫不放松地把它们也向前拖拉着。  不过它们的努力不是没有作用。它们把小船猛地拉了回来,使它旋转起来。船又猛地拉紧了杆子,它们又咚地撞在了船上。汹涌住小船,乔达拉正喊着一些她不知道怎样应用的指导。受惊的马的嘶叫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到它们很害怕,她突然意识到她不得不把它们放开。她把桨放在船底,从腰上的鞘里抽出了刀。她知道雷瑟更容易激动,于是先割它的绳子,稍一用力,锋利的燧石刀就割断了绳子。  放开它引起了更多的碰撞和旋转,这对沃夫来说实在太过分了,它从船上跳进了水中。艾拉看它狂乱地游着,于是迅速地割断威尼的绳子,也随着小狼跳进了水中。  “艾拉!”乔达拉尖叫着,可那只突然被松开并且变轻了的小船旋转着撞在杆子上时,他又开始四处乱晃了。当他抬起头时,艾拉正努力地踩着水,鼓励正朝她游来的小狼。威尼和身旁的雷瑟正朝离得很远的岸游去.而水流正更快地把船向下游冲去,远离了艾拉。  她看了乔达拉和小船最后一眼,这时,那只小船正绕过河流的转弯处。一时间她呆住了,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该离开船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可那时她没功夫担心。沃夫正朝她游来,在水中挣扎着。她朝它游了几下,可当她到它身边时,沃夫努力地把爪子搭在她肩上,舔她的脸,甚至由于心急把她按到了水下。她噼噼啪啪地打着水钻了出来,一只胳膊拥着沃夫,寻找着马。  那匹母马正朝岸游去,被浪推着离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吹了个口哨,响亮而悠长。母马竖起了耳朵,转向了声音。艾拉又吹了一声,马改变了方向,努力朝她游去,这时她也正奋力划水向威尼游去。艾拉是游泳好手。尽管是斜着穿越水流,不过大致上是沿着水流方向向前行,即便如此,要抓住这个浑身湿透的多毛动物还是得费些力气。当艾拉抓到了马时,她几乎轻松得要哭了。沃夫很快也跟了上来,不过它继续向前游去。  艾拉搂着威尼的脖子休息了一会儿,只有这时她才注意到水有多凉。她看见固定在威尼仍然戴着的笼头上的绳子在水中拖曳着,突然想到如果绳子与一些漂浮的碎片缠在一起,那么马会多危险。女人花了几分钟试图解开绳结,可它膨胀得很紧,她的手指也由于寒冷而僵硬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游泳,她不想给马增加负担,希望运动会帮她变暖。  当他们最终到了对岸时,艾拉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她筋疲力竭,浑身颤抖,倒在了地上。狼和马要好一些。它们都晃动身体,把水甩得到处都是,然后沃夫趴了下来,喘着粗气。即使是在夏天,威尼的毛仍然很厚,不过在冬天,浓密的下层绒毛长出来时,它的皮衣会更厚。威尼叉开腿站着,浑身颤抖,它耷拉着脑袋,耳朵向后贴着。  不过夏天的太阳是很热的,天已经暖和了,一旦休息好了,艾拉就不哆嗦了。她站起来寻找着雷瑟,确信如果他们游了过来,那匹公马也能。她吹了声口哨,先是她呼唤威尼的哨声,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她呼唤这匹母马,雷瑟总是一起跑来。然后她又发出了一声乔达拉呼唤它的哨声,她突然对男人感到一阵强烈的担心。他坐着那条脆弱的小船过河了吗?如果过来了,他在哪儿?她又吹了声口哨,希望男人能听到并回答,可当那匹深棕色公马跑进视野时,她也很高兴。  “雷瑟!”她大声喊道。“你确实游过来了。我知道你会的。”  威尼用热情的嘶叫同它打招呼,沃夫用狂热的小狗式的叫声问候它,那叫声逐渐变成了完全用喉音发出的嚎叫。雷瑟用长长的嘶鸣来回答,艾拉确信那里包含着找到了熟识朋友的轻松声音。来到近前,雷瑟同沃夫碰了碰鼻子,然后把头搭在母亲脖子上,与它站在一起,在惊恐的过河之后希望从它母亲那得到一些安慰。  艾拉加入到它们中间,拥抱了雷瑟,轻轻拍着它,爱抚它,然后摘下了笼头。它习惯了这个器具,好像丝毫不受它干扰,吃草也不受妨碍,可艾拉觉得晃来晃去的绳子会产生麻烦,而且她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老是戴着那样的东西。然后她摘下威尼的笼头,把这两个笼头都塞在了上衣的腰绳上。她想要换掉湿衣服,可又感到应该抓紧,而且湿衣服正在身上逐渐变干。  “好啦,我们找到了雷瑟。现在该去找乔达拉了,”她大声说。沃夫期待地看着她,她发出了命令。“沃夫,让我们找乔达拉!”她跳上威尼,向下游出发。  经过许多旋转、翻腾和跳跃,这只兽皮包着的小圆船在乔达拉的帮助下又平静地随着水流漂动,这次那三根杆拖在后面。接着,用一支桨和相当大的努力,他开始推动小船横跨这条大河。他发现那三根拖曳着的杆子有助于稳定漂流着的小船,防止它旋转,并使它更容易控制。  当他费力地朝正从身边滑过的土地前进时,他一直都在为自己没随艾拉跳进河里而自责。可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他知道之前,她已经在船外了,而他则被急速的水流带走了。在已看不见她之后跳进河里是毫无意义的。他不能逆着水流游回到她身边,那样他们就会失去船和船上所有的东西。  他试图用她是游泳好手的认识来安慰自己,可担心使他更加努力地横越这条河。当他最后到达了对岸,感到船底摩擦着石滩时,他喘了一口粗气。然后他爬出来把装满东西的小船拉上岸,瘫倒在地上。不过几分钟后他站了起来,开始沿着河往回走寻找艾拉。  他一直离水面很近,遇到一条流入大河的小小支流时,他就趟了过去。可过了一会儿,当他到了一条相当大的河边时,他犹豫了。这不是一条能趟过去的河,如果他试图在离主河道这么近的地方游过去,那就会被冲进去。他不得不在较小的河边向上游走,直到发现一个更适合于游过去的地方。  骑着威尼的艾拉不久之后也来到了这条河,而且也向上游走了一段距离。她没有走乔达拉那么远。雷瑟和沃夫跟在后面,只在河心游了很短的一段。他们很快就过来了。艾拉开始向一条大河走去,可回头一看,她看见沃夫正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过来,沃夫。这条路,”她喊道。她不耐烦地吹了声口哨,然后示意威尼继续走。小狼犹豫着,开始朝她走过去,然后又回去了,最后终于跟着她走了。到了大河边时,她转向下游,催马跑起来。  当艾拉认为看见在前方的石滩上有一个圆碗形物体时,她的心跳加快了。“乔达拉!乔达拉!”她喊着,催马全速向前冲去。马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来。朝小船跑去。她向里面看了看,然后又朝海滩四处望了望。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儿,包括那三根杆子,所有的东西,除了乔达拉。  “船在这儿,可我找不着乔达拉,”她大声说。她听见了沃夫的叫声,好像是在回答。“为什么我找不着乔达拉?他在哪儿?船是自己漂到这儿的吗?难道他没过来?”然后她想起来了。也许他去找我了,她想。可如果我沿着河往下走,他向上游去,我们怎么会被错过呢……  “那条河!”她几乎是在喊叫。沃夫又叫了。突然,她记起了越过那条大支流之后,它很犹豫。“沃夫!”她叫道。  这只大的四足动物朝她跑来,并且跳起来,把爪子放到了她肩上。她双手抓住它脖子上的厚毛,看着它长长的嘴鼻和聪明的眼睛,记起了茉达格曾经派沃夫去找她,而且它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了她。她知道它能找到乔达拉,如果她能使它明白她想要什么。  “沃夫!找到乔达拉!”她说。它跳了下来,在船四周嗅了嗅,然后沿着他们来的路往回走,向上游走。  乔达拉曾在齐腰深的水里,小心地选择着过河的路,这时他觉得自己听到一声有点熟悉——和不耐烦的微弱的鸟鸣声。他站立了,闭上眼睛,想要确定出它的位置,然后摇摇头,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那叫声,于是他继续过河。当他到了对面并开始朝主河走去时,还是忍不住要想那叫声。最后对艾拉的担心开始把它挤出了他的头脑,尽管它还不停地困扰他。  他已经穿着湿衣服走了很长一阵,同时知道艾拉也是湿的,这时他想到也许应该拿一个帐篷,或者至少是可以遮挡的东西。天开始变晚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甚至可能会受到伤害。这种想法使他更仔细地搜寻水面,岸上和附近的植物。  突然他又听见了哨声,这次声音更大,距离更近,接着是一声声吠叫,然后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和马蹄声。他转过身,看见沃夫一直朝他跑来,后面紧跟着雷瑟,而且最令他高兴的是骑着威尼的艾拉也在那儿,他脸上露出了热情的微笑。  沃夫跳到男人身上,把它很大的爪子放在乔达拉胸上,仰起头去舔他的下巴。高大的男人抓住它的颈毛,像他看见艾拉常做的那样,然后拥抱了这只四足兽。当艾拉骑马跑来,跳下马背,朝他跑来时,乔达拉把小狼推开了。  “乔达拉!乔达拉!”她叫着,被他拥到了怀里。  “艾拉!噢,我的艾拉,”他说着把她紧紧地搂在胸前。  沃夫跳起来,舔着他们俩人的脸.谁也没把它推开。  两个骑手和他们的马、狼一起越过的那条大河注入了就在大母亲河那巨大的三角洲北面的,被马穆塔人称为贝伦海(Beran Sea)的那片略带咸味的内陆水域中。当这些旅行者接近了那个有许多河口的水道聚集点时,这片土地那向下的斜坡逐渐变平了,这些水道穿越了整个大陆将近两千英里蜿蜒来到这里。  这片平坦的南方地区的美丽草地使艾拉和乔达拉很吃惊。一片肥沃的新草在这片开阔地上发芽了,这在这么晚的时节是很少见的。时间特殊、范围广泛的大雨是这不合时令的变绿的原因。暴雨给草地带来的不仅是草那春天般的复活,还有色彩鲜艳的花:紫色和黄色的矮小的蝴蝶花,深红色的复瓣芍药,带点的粉红色百合花,还有各种颜色的巢菜,黄色的、桔黄色的、红色的和紫色的。  大声的鸣啭和嘎嘎声把艾拉的注意力引向了那些高声叫嚷的黑色和玫瑰色相问的小鸟。它们正盘旋着,急速下降,成群地分开又聚到一起,造成一种由无休止的运动而生成的混乱。汇集在附近的这些吵闹的,玫瑰色的燕八哥的大量集中使这个年轻女人很不安。尽管它们成群繁殖、觅食,夜间-一起栖息,可她不记得曾经一次见过这么多燕八哥。  她注意到茶隼和其它的鸟也在聚集。噪音正变得越来越大,伴随着一种刺耳的嗡嗡声。这时她才注意到一大片黑云,不过奇怪的是,除了那朵云,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它好像迎着风移动,越来越近了。大群的燕八哥突然变得更加不安了。  “乔达拉,”她向骑马走在前面的男人喊道。“看看那朵奇怪的云。”  男人看了看。当艾拉再次赶上来时,他停住了。当他们观察时,那片云明显地变大了,更近了。  “我想那不是朵雨云,”乔达拉说。  “我想也不是,可它还能是什么?”艾拉说。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寻求某种遮蔽的渴望。“你觉得我们应该搭起帐篷,等到它过去再走吗?”  “我宁愿继续走。也许我们能把它抛在后面,如果我们加紧的话,”乔达拉说。  他们催马以更快的速度穿过了草地,可那些鸟和那朵奇怪的云在速度上都超过了他们。那刺耳的噪声更强烈了,甚至超过了吵闹的燕八哥。突然,艾拉感到什么东西打在了胳膊上。  “那是什么?”她说,可甚至在她说出这些词之前,她又被一次一次地打中了。什么东西落在威尼身上,然后又跳走了,可更多的又来了。当她看骑马走在前面的乔达拉时,她看见更多的飞着、跳着的东西。一个正好落在她前面,在它飞走前的瞬间,她一掌拍在了上面。  她小心地把它拿起来。更仔细地看着。那是一只昆虫,大约是她中指那么长,身体粗壮,长着长长的后腿。它看上去像一只大蚱蜢,可不是那种很容易与背景融合的单一的绿色,像她曾经看见的在干草中跳跃的那些那样。这只昆虫因为身上那些色彩鲜艳的黑、黄和桔黄条纹而非常显眼。  这种不同是由雨造成的。在比较干燥的季节里,它们是蚱蜢,害羞、孤单的生物,能忍受同伴的时间只有交配,可是大暴雨之后会发生显着的变化。随着柔嫩的新草的生长,雌蚱蜢通过产更多的卵来利用丰盛的食物,许多的幼虫存活下来。当蚱蜢的数量增多时,意外的变化发生了。小蚱蜢长出了惊人的新颜色,它们开始竭力寻找其他同类的陪伴。它们不再是蚱蜢了,变成了蝗虫。  很快,色彩鲜艳的大群蝗虫和其他群结合在一起,当它们吃光了当地的食物供应后,蝗虫就会大量地飞到空中。50亿只蝗虫组成的一个群体是很平常的,它们能轻松地铺满60平方英里,并且在一夜之间吃8万吨植物。  当这片蝗虫云的前缘开始落下来吃新鲜的绿草时,艾拉和乔达拉就被拥挤在他们四周的昆虫吞没了,这些昆虫打在他们和马身上,然后又跳开了。催威尼和雷瑟快跑并不难;制止它们才是不可能的。他们全速向前冲去,不断地被蝗虫雨打中。艾拉企图寻找沃夫,可空中满是飞着、蹦跳着的昆虫。她用最大的声音吹了声口哨,希望它能在那唧唧的喧闹声中听到。  当一只玫瑰色的燕八哥猛扑下来,就在她脸前面捉住了一只蝗虫时,艾拉差点儿撞到它身上。这时她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些鸟如此大量地聚集到一起。它们是被大量的颜色醒目、很容易看见的食物吸引来的。可这种吸引了鸟的强烈对比也使蝗虫在需要飞向新的食物产地时坚定不移,只要植物保持繁茂。能够养活新一代,即使是大群的鸟也不能减少蝗虫群。只有当雨停了,草地恢复了只能给少量昆虫提供食物的正常干燥状态,蝗虫才会又变成伪装很好的无害蚱蜢。  他们把蝗虫群抛在后面没多久,沃夫就找到了他们。当那些贪吃的昆虫在地上安静下来过夜时。艾拉和乔达拉在很远的地方搭起了营地。第二天早晨出发时,他们朝东北的一座高山走去,想要看一眼平坦的地形.为的是看看到大母亲河还有多远的距离。就在山顶旁,他们看见了被蝗虫侵袭过的那片地区,那是被强风吹向海洋的拥挤的一群昆虫。他们被破坏震住了。  那片满是鲜艳花朵和新草的美丽、春天般的草地不见了,被吃得千干净净。在他们所能看见的范围内,土地是裸露的。没有一片树叶,一片草叶,一丝绿意覆盖着光秃秃的土地。每一点植物都被这群贪吃的东西吞了下去。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一些搜索最后几只蝗虫的燕八哥。土地被蹂躏了,空荡荡地延伸着,很不雅观地裸露着。然而它将从这次由它自己创造的生物引起的屈辱中恢复过来,靠那些隐藏的根和风吹来的种子,它将再次给自己披上绿装。  当男人和女人朝另一个方向看去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幅完全不同的风景,一幅使他们激动万分的风景。东面,一片广大的水域在阳光下微微发亮,那是贝伦海(Beran Sea)。  艾拉看看,意识到那是她童年时了解的那个海。在那从北面伸入这片巨大的水体中的半岛的南端是她小时候和布仑的部族一起生活的洞穴。和部族人一起生活总是很难。尽管一想到被迫留下的儿子她就不可避免地难过,可她还是有许多快乐的童年记忆。她知道,这是她所能达到的离她再也见不到的儿子最近的地方。  我想知道他多高了。她心里说。比同龄的孩子都高,我敢肯定。他强壮吗?健康吗?他快乐吗?他还记得我吗?要是我能再看他一次就好了,她想,然后意识到如果她打算去找他,这将是她最后的机会。乔达拉打算从这儿向西转。她将再也不会离她的部族,或杜尔克这么近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向东呢?只是在继续旅行前作一个简短的迂回?如果沿着海的北岸走,他们可能在几天之内到达那个半岛。乔达拉确实说过如果她想去找杜尔克的话,他愿意和她一起去。  “艾拉,看!我不知道贝伦海里有海豹!从我小时候和威洛玛一起旅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们,”乔达拉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渴望。“他带我和索诺兰去看大水,然后住在地球边缘附近的人带我们乘船向北。你以前见过它们吗?”  艾拉朝海上望去,他指着的较近的地方。几只黑色的,光滑的,流线型的,肚子浅灰的生物正沿着一个在一些几乎是在水下的岩石后面形成的沙洲笨拙地飞快移动着。他们看时,大多数海豹又跳回了水中,去追赶一群鱼。他们看见许多脑袋突然出现了,这时,最后一只比较小,比较年轻的海豹又跳入了海里。它们走了,就像来时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只是从远处,”艾拉说,“在寒冷的季节。它们喜欢近海岸的浮冰。布仑的部族不猎捕它们。没人能接近它们,不过曾讲述过有一次他看见在一个海穴附近的岩石上有一些海豹。有些人认为它们是冬水妖,根本不是动物,可我曾看见冰上有一些小海豹,我认为水妖不会有孩子。我从来不知道它们夏天去了哪里。它们一定是来这儿了。”  “到家后,我带你去看大水,艾拉。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一片很大的海,比我所见过的任何湖都要大,据说是咸的,可同大海相比,它太小了。大海就像天空一样。没人到过另一面。”  艾拉听出了乔达拉的声音里的热情,感到了他回家的渴望。她知道如果她告诉他想要回去寻找布仑的部族和她的儿子,他会毫不犹豫地陪她去的。因为他爱她。可她也爱他,知道他会因为耽搁而不快乐。她看一眼这片浩瀚的水域,然后闭上了眼睛,努力忍住泪水。  她想,反正也不知道去哪找部族。而且那不再是布仑的部族了,它现在是勃劳德的部族,她是不受欢迎的。勃劳德已经把她咒死了;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她死了,她是一个鬼魂。如果因为动物以及他们控制动物的好像很神秘的能力,他们已经吓坏了这个岛上的人,那么部族人又会被吓成什么样呢?包括尤芭和杜尔克?对他们来说,她将是从神灵世界返回来的,那些做伴的动物就是证据。他们相信一个从地狱回来的鬼魂是来害他们的。  可一旦她转向西,一切都将结束。从这一刻起,在她以后的生活中,杜尔克将不过是个记忆。不会有再见到他的希望了。她必须作出选择。她以为很久以前已经决定了.她不知道痛苦还这么强烈。当她盯着那深蓝色的广阔水面上,她把头转向一边,不让乔达拉看见她满眼的泪水。艾拉最后一次默默地对她儿子说了声再见。一阵新的悲伤充满了她的心,她知道这种疼痛将永远留在她心中。  他们转过身,背对着海,开始穿过这个大岛上齐腰高的草,同时让马休息一下,吃点草。太阳已经很高了,明亮而炎热。闪亮的热浪从有灰尘的土地上升起来,带来了泥土和植物那温暖的芳香。在这片狭长土地上面的无树平原上,他们在草帽的阴影下走着.可周围河水的蒸发使空气很潮湿,汗珠顺着他们满是灰土的皮肤往下流,他们很感谢偶尔从海上吹来的凉爽的风,一阵充满了深水生命那强烈气味的轻风。  艾拉停住了,从头上解下弹石带,把它塞在了腰带里,不想让它变得太潮。她用一段同乔达拉戴的那个类似的卷着的软皮革来代替弹石带,把皮革从前额绕过,系在后边,用来吸收从前额上滴下的水珠。  继续向前走时,她看见一只深绿色的蚱蜢跳了起来,然后又落了同去,藏在它那改头换面的伪装里。接着她又看见了另一只。更多的蚱蜢不时发出唧唧的尖叫,使人想起大群的蝗虫。可在这儿它们只是一种昆虫,像那些闪耀着鲜艳的颜色,跳着舞穿过酥油草顶端的蝴蝶,和那些长得像叮人的蜜蜂,正在一株毛莨周围盘旋的无害雄蜂一样。  尽管这片升高的土地小得多,却有干草原那熟悉的感觉,可当他们来到岛的另一端,放眼望去时,这片巨大三角溯的广阔、陌生、潮湿的世界使他们惊呆了。向北,在他们右面,是犬陆;在一排河祖木旁边,是一片无声的黄绿色草地。而向南面和西面是这条大河的沼泽般的出口。这出口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从远处看像土地一样坚固、结实。那是一片广大的苇地。绿色的芦苇随着风的节奏像大海一样不停地摆动着。只有在这儿摆动的绿色上投下阴影的偶然出现的树木和开阔水流的蜿蜒道路才能打断那苇地。  当他们穿过开阔的树林走下山坡时,艾拉才注意到鸟,比她以前在一个地方见到的种类要多,有一些是她不熟悉的。乌鸦,布谷鸟,燕八哥,斑鸠都用独特的声音呼唤着同伴。一只被隼追赶的燕子猛地飞下来,旋转着,然后冲进了芦苇中。高空飞行的黑鸢和擦着地面飞的沼泽鹞搜寻着已死的和将死的鱼。小的苔莺和鹟科食虫鸟在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间飞来飞去,而微小的滨鹬、红尾鸲,和百鸹从一根树枝迅速地飞到另一根树枝上。鸥在气流上漂浮着,几乎是一片羽毛也不动,众多的飞行时非常庄严的鹈鹕在头顶轻快地飞着,拍打着宽大、有力的翅膀。  他们把碗船带到河边,爬了进去。水流很慢,可在圆船上却更显着了,因此他们不得不快速地划浆,以免被冲向下游。远离岸边的河水非常清澈,可以看见一群群鱼在水下植物的四周和上面飞快地游着。有一些鱼很大,艾拉想,一会儿捉几条。  他们在一片睡莲旁边停住了,这片睡莲非常浓密,他们几乎看不见湖面了。当艾拉滑出船进入水中时,对乔达拉来说自己把船固定在合适的位置上并不容易。在他试图向后划浆时,船就要旋转,可当艾拉紧紧抓住一侧,脚碰着了湖底时,小浮碗稳定了。利用一根花茎作向导,她用脚趾找到了根,并且把它们从柔软的土中挖出来,当它们在一片淤泥中浮上水面时,把它们收集起来。  艾拉又回到船上时,她又使小船旋转了,不过有他们俩人划浆,船很快被控制住了,然后朝长满浓密芦苇的小岛驶去。当他们靠近时,艾拉看到边上生长茂密的是一种较小的香蒲,还有月桂树灌木,有一些几乎和树一样大了。  他们划进了浓密植物中寻找岸或沙滩,费力地在这些植物中穿行。可当芦苇被推开时,他们却找不到坚实的地面,甚至连水下沙洲也找不到,而且他们穿过之后,那条自制的通道迅速地在身后合拢了。当他们被一大片高大的芦苇围着时,艾拉有一种预感,而乔达拉则有一种被某个看不见的鬼怪拦住了的奇怪感觉。头顶。他们看见鹈鹕正在飞,可他们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它们的直线飞行正在旋转。当他们在高大的草梗之间往来的方向看时,对岸好像也在旋转着越过他们。  “艾拉。我们在动!在旋转!”乔达拉说,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对面的土地而是他们在旋转,因为盘旋的水流使船和身边的整个岛都转动了。  “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她说着伸手去拿桨。  三角洲中的岛屿充其量不过是临时性的,总是取决于大母亲河的一时兴致。甚至那些长满芦苇的岛屿也能从底部被冲蚀,或许在一座很浅的岛屿上开始的生长物也能变得非常浓密,在水面上伸展出一片缠结的植物。  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那些漂浮芦苇的根缠在一起,为那些腐烂物质——来自于水和植物的微生物——创造了一座平台,这些物质又为更多芦苇的迅速生长提供了肥料。过了一段时间。它们变成了一座养着其他种类植物的浮岛。芦苇肉豆蔻,窄叶的较小的香蒲,灯心草,蕨类,甚至最终变成树的月桂灌木都沿着边缘生长着,不过高达十二英尺的相当高大的芦苇是主要植物。一些沼泽地变成了大的浮岛,由于它们的坚实性和永久性而形成的错觉是很容易让人上当的。  用那两只小浆,以及不小的努力,他们把小船从浮岛中划了出来。可当他们又来到这片不稳定的沼泽地边缘时。却发现对面不是地。他们正面对着一片开阔的湖面,湖对岸是非常壮丽的风景,他们屏住了呼吸。在深绿色的背景衬托下的是大量的白色鹈鹕;成百上千的鹈鹕挤在一起,站着的,坐着的,躺在浮芦苇的草穴中的。上面,更多的鹈鹕在不同的高度上飞着,好像栖息地太满了,它们正借助巨大的翅膀在沿岸飞行,等着空出一块地方来。  尽管艾拉可以再多观察一会儿这些鹈鹕,可最终她还是开始拔了些香蒲,并把它们放到了船里,因为那才是他们来这儿的原因。然后他们划船绕过那大团的漂浮芦苇回去。再看见陆地时,他们离营地近多了。他们一出现,就听了一声充满悲伤的长声嚎叫。在猎捕袭击后,沃夫就循着他们的气味很容易地找到了他们的营地,可当这只幼兽找不到他们时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女人吹了一声口哨作为回答,以此来消除它的恐惧。它跑到水边,然后仰起头,又叫了起来。不停止嚎叫时,嗅他们的足迹,在岸上来回地跑着,然后跳入水中朝他们游来。接近船时,它突然转变方向,离开了船,朝那一大片漂浮的芦苇游去,把它错当作一个岛了。  沃夫试图到达那不存在的岸,就像艾拉和乔达拉一样,可是它在芦苇中拍打着,挣扎着,找不到坚实的陆地。最后,它又向船游回来。男人和女人费了很大劲才抓住它那浸满水的毛,把它拉到了包着兽皮的碗里。沃夫非常兴奋和轻松,它跳到艾拉身上,舔她的脸,然后跳到乔达拉身上,舔他的脸。最后它安静下来,站在船中央,摇晃着身体,然后又发出了嚎叫。  令他们惊奇的是,他们听到一声应答的狼嚎,然后是几声吠叫,还有另一声回答,他们被另一串狼嚎包围了,这一次听起来非常近。当艾拉和乔达拉赤裸地坐在船上,听着那群狼的嚎叫时,不由得都盯住对方,不安地打了个寒颤,因为那叫声不是来自水对面的岸上,而是来自那不坚实的浮岛!  “那里怎么能有狼?”乔达拉说。“那不是一个岛,没有陆地,甚至连流动的沙洲也没有。”也许它们根本不是真正的狼。乔达拉想,不由颤抖起来。也许它们是……别的什么东西……  艾拉朝芦苇杆之间最后一声狼嚎传来的方向仔细看着,她瞥见了一只狼的毛皮和两只看着她的眼睛,接着上面的动作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向上看去,看见一只半掩在树叶里的狼正在一棵树的丫叉上向下望着他们,舌头伸在外面。  狼不爬树!至少她曾经见过的狼都不爬树,而且她曾观察过许多狼。她轻轻碰了碰乔达拉,又指了指。他看见了那只动物,屏住了呼吸。它看上去像一只真正的狼,可它是怎样爬到树上去的呢?  “乔达拉,”她小声说,“让我们离开这儿。我不喜欢这个有能爬树、能在不存在的陆地上行走的狼的不是岛的岛。”  男人也同样感到神经紧张,他们迅速地划船越过水道。当他们靠近岸时,沃夫跳出了船。他们爬了出来,迅速地把小船拉上了干燥的土地,接着拿起了梭镖和投掷器。两匹马都面对着浮岛的方向,耳朵向前竖着,紧张从它们的站立姿势中传达出来。狼通常是心存戒备,不惊扰它们的,尤其是因为马、人和另一只狼的混合气味展示了一幅不熟悉的画面,可他们对这些狼没有把握。它们是普通的、真正的狼还是某种……非自然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们对动物表面上很神奇的控制吓跑了那座大岛上的居民,他们就可以从那些熟悉这片沼泽地的人那里了解这些和他们自己一样神秘的奇怪的狼了。这块水地是许多动物的家园,包括苇狼,经过几千年,它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满是水的环境,能够轻松地走过漂浮的苇地。它们甚至学会了爬树,在这个移动的洪水泛槛的地方,在它们被洪水隔离起来时,这种本领是种很大的优势。  狼能够在一个几乎是由水构成的环境里繁殖生存,证明了它们巨大的适应能力。恰恰是这种适应能力允许它们学会了和人类一起很好地生活,尽管它们仍能同野生的祖先繁殖,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完全驯化了,几乎好像是一个不同的物种了,许多根本不像狼了。  水道对面的浮岛上有几只狼,其中两只在树上。沃夫满怀期望地看看艾拉,又看看乔达拉,好像在等着它这个群体的头领的命令。一只苇狼发出了另一声嚎叫,然后其余的也加入进来,使艾拉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这声音好像与她过去常听到的狼的歌声不一样,不过她不能精确地说出怎么不同。也许是水的回音改变了音调,可那更增加了她对这种神秘的狼的不安感。  狼群突然不见了,像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拿着梭镖投掷器的男人和女人,还有沃夫,刚刚还隔着开阔的水道面对着一群奇怪的狼,可转眼之间那些动物不见了。仍然握着武器的艾拉和乔达拉发现自己正紧盯着那些无害的芦苇和香蒲,感到有些愚蠢和不安。  一阵略带凉意的微风使他们赤裸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这才发觉太阳已经落到西面的群山后面了,夜晚来临了。他们放下武器,匆忙穿上衣服,接着迅速地生起火,搭完营地,可他们的情绪降低了,艾拉发现自已常常检查马,它们选择在营地附近的绿地上吃草使她很高兴。  当黑暗包围了火堆的金色闪亮时,这两个人非常安静,倾听着,空中充满了三角洲的夜晚的声音,嘎嘎叫的夜鹭在黄昏时变得活跃了,接着是唧唧叫的蟋蟀。一只猫头鹰发出一连串悲哀的叫声。艾拉听到附近的树林里有抽鼻子声,她认为那是一只公野猪,远处传来的洞鬣狗那尖笑般的叫声使她吃了一惊,接着,近处又传来了一只没抓到猎物的大猫那受挫的尖叫。她不知道那是一只山猫还是一只雪豹,她一直在等着狼的嚎叫,可是没听到一声。  温柔的夜色笼罩了一切,一种充满其他声音之间间歇的伴奏音越来越大了。一支青蛙合唱队从每一条水道,每一个河岸,每一个湖和盖满睡莲叶的泻湖向那些看不见的听众唱着小夜曲,沼泽鲈鱼和可食青蛙的深沉声音发展成了两栖类合唱团的音调,而红肚皮的蟾蜍又加入了它们那钟声般的悦耳曲调。混合着锄足蟾那柔和低唱的杂色蟾的嚎亮的颤音是配合旋律,这两种声音都是以树蛙尖厉的“呱—呱—呱”的节奏为背景的。  艾拉和乔达拉钻进床卷时,持续不断的蛙曲已经隐入了熟悉声音的背景中,可那盼望已久的狼嚎最终从远处传来时仍然使艾拉感到阵阵发冷。沃夫坐了起来,回答了它们的叫喊。  “不知它是不是想念狼群?”乔达拉说着搂住了艾拉。她蜷缩在他身边,因为他的体温温暖了自己而高兴。  “我不知道,可有时我很担心。贝贝离开了我去找配偶,不过雄狮总是离开家族领地去寻找来自另一个兽群的配偶。”  “你认为雷瑟也将离开我们吗?”男人问。  “有一段时间威尼确实这样,而且和马群一起生活过。我不知道其他母马怎样对待它,可它在自己的公马死了以后就回来了。不是所有的公马都同母马群一起生活。每个群体只挑选一个,然后它就得击退其他公马。年轻和老一些的公马通常生活在自己的兽群里,可在发情期,它们都被母马吸引过去了。我敢肯定雷瑟也会这样,可它将不得不和被选中的公马战斗。”艾拉解释说。  “也许在那段时间里我可以用一根牵绳拴着它,”乔达拉说。  “我想你暂时还不用担心。马通常是在春天交配,生下马驹之后不久。我更担心我们在旅途上可能遇到的人。它们不明白威尼和雷瑟与众不同。某些人可能会试图伤害他们。他们好像也不太愿意接受我们。”  当艾拉躺在乔达拉的臂弯里时,她猜想着他的族人会怎样想她,他注意到她很安静,有些郁郁不乐。他吻了吻她,可她好像不如平常那样响应。也许她累了,他想,这一天很忙。他也累了。他听着青蛙的合唱睡着了。怀中女人乱挥的手臂和高声的喊叫把他弄醒了。  “艾拉!艾拉!醒醒!没什么。”  “乔达拉!噢,乔达拉,”艾拉哭喊着,紧紧靠在他身上。“我在作梦……关于部族的梦。克莱伯正试图告诉我某件重要的事,可我们在一个洞穴的深处,很黑。我看不见他在说什么。”  “也许你今天想过他们。我们在那座大岛上看海时你谈论过他们。我想你那时好像很难过。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把他们抛弃了?”他问。  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不流眼泪地说出话来,而且她不愿提到自己对他族人的担心,他们是否会接受她,还有马和沃夫。她已经失去了部族和儿子,她不想再失去她的动物家庭了,如果它们能够和他们一起安全地到达他家的话。要是她知道克莱伯想在梦中告诉她什么就好了。  乔达拉拥抱看她,用他的温暖和爱安抚她。他理解她的难过,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的亲近足够了。  10 又见沙拉穆多人  当他们沿着大河向上游行进时,北面起伏不平的高地与高峻山峰便挨得更近了,而面南参差不齐的山脉也增加了高度。弯来拐去地向西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又向偏北方向走去,接着又转而向西南拐了个大弯,然后再向南走,接下来又拐个漫弯向北方,最后,拐向西北方向不久又转而向东走去。  虽然他说不出原委来 -- 没有什么特殊的地貌地物可供他识别 -- 不过乔达拉倒是觉得挺熟悉。随着大河走就会把他们领向西北,但是他敢肯定的是他们还得弯回来。他决定,这是他们抵达大三角洲以来,头一遭离开比较保险的母亲河,沿着一条支流北上,向着现在已经离大河比较近的高峻陡峭山脉的山脚走去。他们顺着这条支流所指引的路渐渐地拐向了西北。  前方,大山汇聚到了一起,跟那长长的呈弧状的北方的冰峰雪岭相交接的一道山脊,在那高低错落的南方高地上边迎面而来,山脊变得既陡峭又高峻,上面还罩着冰帽,直到有一条狭窄的山谷将他们隔了开来。这条山脊曾经一度憋成了一个很深的内海,四周全是连绵不断的高山环抱着。但是历经千百万年的时间,由于年复一年不断冲刷着出水口,致使那里的石炭岩、砂岩,以及页岩等,遭受侵蚀,使出水口高度慢慢地降低,跟引向外面的走廊的高度相差无几,这样,这个内海便干涸了,所剩下的平坦的海底就变成了野草的海洋。  狭窄的山谷两边全是曲折陡峭的结晶花岗石壁,母亲河在这里轰鸣而过。这是从山区到南方平原以至于最终流入贝伦海(Beran )途中的一段长长的门槛,乔达拉知道,在这大河穿过的峡谷两边是无路可走的了。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绕道而行。  当他们初次拐向一边,开始随着一条小溪行进时,除了缺少丰饶的水流之外,地形毫无变化,干燥、开阔的草地,近水边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可是艾拉却心怀着一种失落感。宽阔的母亲河陪伴他们的时间太长了,看不见她在身边舒缓的身姿,给他们引路,总觉得有些不协调。在他们朝着一片山丘走去,高度不断增加时,灌木丛铺展了开来,树身也变高了,枝叶也繁茂得多,灌木丛一直伸展进大平原中。  他们来到了一处视野清晰开阔的圆形山丘上面,这里比周围长满树木的山坡要高出一些。乔达拉停下马四周张望,而艾拉却为纳入眼帘的景物而歇下马来。向西越过树尖往下望去,她可以看见远处的母亲河,各条水道又汇聚在了一起,曲曲弯弯地流出一处两边全是峭壁的深谷。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乔达拉要拐向旁边去找一条通路。  “我曾经乘船穿过那道峡谷,”他说。“那里叫做大门峡。”  “大门峡?你是说像你所造的四面围过来的一道大门吗?关闭开口以后就可以将野兽圈在里头?”艾拉问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不过兴许这名字就是根据那个起的吧。虽然它更像你所建造的两边栅栏全都围向一道门。这道大门有好一段距离呢。我希望我能领着你登上它。他笑道。“也许我能办到。”  他们下了山丘,然后是一段平地,接着又往北朝着大山走去。在他们的前面,像一堵巨大的墙壁,是一长列巨树,是一片很浓、很深密的硬杂木与常绿树混合林的开端。一跨进这绿叶构成的天穹的隐蔽之下,他们就发现进入了一个不同的天地。花了好一会儿功夫,他们的眼睛才适应了这昏暗静谧的原始森林的光线,可是他们都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凉爽潮湿的气息,也嗅到了新生伴着腐朽的浓烈阴湿味道。  夜幕降临时他们还没走出密林。他们一安营在这儿过夜,但是他们俩都感到不自在,比在旷野当中还更加暴露得多。在开阔地上安营,就算是黑夜里,他们也能看见点什么东西:云彩,要么是星星,还有些移动的什么东西的暗影。面在这浓密的树林里,高大的树木,粗壮的树身,就是很大的家伙也可以躲在后边,黑暗真是黑得彻底。他们一走进这树木的世界时,那能放大细微声响的静谧就叫他们觉得害怕,而在这里过夜更加令人毛骨惊然,不过他们竭力掩藏着这种感觉,不叫它流露出来。  两匹马也很紧张,都挤在火堆傍边,那里令它们熟悉,也安心。沃夫也呆在了帐篷里。艾拉很高兴,她给了它一份他们吃的晚餐,她巴不得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它留在身边。就连乔达拉也很高兴,有这么大一只友好的狼呆在身边,心里踏实多了。它可以闻味儿,可以料出事儿来,这些,人就办不到。  潮湿的森林里,夜里很冷,一切都湿漉漉,滑腻腻,湿得让人以为是下了雨。他们早早地就钻进了毛皮铺盖里,可是虽然他们很累,他们还是唠喀唠了大半夜,总是没有睡意。  “我吃不准我们是不是还有必要费劲地带着那只船,”乔达拉思忖着说。“小溪流马匹就可以趟过去,也湿不着驮着的东西。遇到了较深的河流,我们可以把行李篮子挪到它们背上去,不让行李篮子垂在它们身子两侧。我跟索诺兰旅行时,我们常常是把背囊绑到一根漂浮的大木头上,现把大木头拴在我俩腰上,拖着东西过河。  “有一回我也把东西绑在了一根木头上了。那时我离开了克兰家族,去找寻我的同族人,我到了一条大河跟前。我拖着那根木头游过了河。”艾拉说道。  “那样游就很费力,要是两只胳膊都腾不出来那就更危险了。”  “真费力,可我又不能不游过去,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艾拉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这男人,就躺在她旁边,纳闷儿她是不是睡着了;可接下来她吐露了她的思路到了什么地方。  “乔达拉,我敢肯定地说,我们所走的行程比我找到我的峡谷之前走的路要远多了。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是不是?”  “是的,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他答道。他侧过身子用一只胳膊撑着抬起身来,这样他能够看见她。“可我们离我家还有好远好远的路哩,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旅行,艾拉?”  “有点儿。我愿意休息一阵子。然后我就好再赶路了。只要我是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我们还得走多远。我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竟会多么大,它没有头吗?”  “在我家的西方,土地到大海才到头。谁也不知道大海那边有什么,我认识的人里有一个,他说他走得更远,曾经见到过东方的大海,虽然不少人都怀疑他,多数人大都走得不远,走得很远的人没几个,因此人们一听说走得很远的事就不那么相信,除非让他们见到了可信的东西,但确有人走得很远很远。”他有些不屑地暗笑着。“虽然我从来也没想到过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韦麦兹绕着南方的海绕了一圈,发现在南面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土地。”  “他还找到了雷奈克的母亲,把她领了回来。要想怀疑韦麦兹可不容易。你看有人有雷奈克那样的棕色皮肤吗?韦麦兹一定是走了好远好远才找到了一个那样肤色的女人,”艾拉说。  乔达拉看了看她被火光映照着的脸,觉得对他身旁这个女人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爱意,同时也有一种忧虑油然升起。这次有关长途旅行的谈话,使他想到了仍然要走的长长的路。  “北边,土地到了全是冰的地方才是头,”她接下来说道。“谁也没走到过冰川那边。”  “除非是乘船而行,”乔达拉说。“不过我听说你满眼所能看的不是冰就里雪,就是住着白色的精灵熊,他们说那里的鱼比猛玛个头还要大。西边住的人有的说是有些萨满威力很大,可以召唤它们到陆地上来。而且要是它们上了岸,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  树林中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这一男一女吓得一下子都跳起身来,然后又一动不动地站着,可又没寻着声响的来处,连大气也不敢出。沃夫低沉地呜噜呜噜地闷哼着,但是艾拉的一只手臂揽着它,并不打算放它去。又传出了几声鞭打声,然后就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沃夫也停止了它的呜噜声。乔达拉吃不准这一夜他还能不能够睡得着觉。最后,他起来了,往火堆里添了一块木头,幸好他早先找来了一些粗细正好的断树权子,他还可以用他那把象牙柄的小石斧把它们劈碎。  “我们要穿过的冰川不是在北边吧,是吗?”艾拉在他回身上铺之后说道,满心里还是他们的旅途。  “噢,是在这北边,可还没到北方的冰墙那么远。这些冰川以西是另一道山岭,我们要越过的冰川是在它们北边的高原上。”  “过冰川挺不好走吧?”  “天气很冷很冷,有时还可能有暴风雪。春天和夏天会略微融化一些,有的冰会坍落,会裂成很大的缝隙。要是掉进很深的冰缝里去,谁也没办法救上来。一到冬天,这些冰缝大都被冰雪填满,不过那也还是很危险的。”  艾拉蓦然间打了个冷战。“你不是说有路可以走吗?为什么我们还得穿过那些冰呢?”  “就得那么走才能躲过扁头……克兰人。”  “你是要说扁头人吧。”  “那个名称我听人家总那么叫,艾拉,”乔达拉极力想要解释。“人人都那么称呼他们。你知道,你也得渐渐适应那个词儿。那个名称多数人就用来称呼他们。”  她没理睬这段说法,接着说下去“我们为什么要避开他们?”  “这里头有些麻烦。”他皱起了眉头。“我甚至不知道那些北方的扁头人是不是跟你的克兰家族差不多。”他停住了话头,过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不过不是他们制造麻烦。我们往这儿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听说有一伙年轻人,他们在……在骚扰他们吗?他们是洛萨杜奈人(Losadunai ) ,是靠近高原冰川居住的人。”  “为什么洛萨杜奈人要给那个部族制造麻烦?”艾拉有些迷惑不解。  “不是洛萨杜奈人。不是他们全体。他们也不想找麻烦,只是那帮年轻人。我猜想他们是为了找乐子,要么至少开头是那么回事。”  艾拉认为有些人找乐子的想法可跟她的想法大相径庭,不过叫她不能从脑海撵出去的还是他们的旅途,是到底还有多远的路要走。从乔达拉说话的样子看,他们还差得远呢。她做出了决断,最好不要往前想得太远了,她竭力要把这些想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朝夜空中看去,希望能透过高高的天幕看清天空。“乔达拉,我想我看见了那儿的星星了。你看见了吗?”  “哪儿?”他说,一边朝上看去。  “就在那儿,你得先简直看,然后再往后稍稍抽一抽眼神儿。看见没有?”  “是……是了,我想我看见了。那儿除了天母奶汁路以外也没有别的,不过我倒是看见了几颗星星,”乔达拉说。  “天母奶汁路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天母与她的孩子的故事的另一部分了,”他解释说。  “跟我说说吧。”  “我没有把握是不是还记得住。让我试试,好像是这样的……”他开始不带歌词的哼起旋律,然后在韵文诗的当中开始唱起来。  她的血液凝结干涸成红褐色的土壤,  闪闪发光的婴孩把它当成了罗网。  天母极度的欢欣。  明光闪亮的男孩。  山脉高耸,山顶喷射着火焰,  她如山的胸膛养育了男婴。  他用力吮吸,奶汁喷得老高,  天空中洒下了天母的奶汁道。  “就这些,”他收住话头。“泽兰多尼会感到高兴的,要是我还记得。”  “太棒了,乔达拉。我喜欢这歌的曲子,还有这歌给人的感受。”她闭上了眼睛,复述着韵文诗中的句子,大声地重复了好几遍。  乔达拉听着,一边在想她怎么会记得这么快。她只听了一遍就完整无缺地复述出来了,他希望他的记忆力也有这么好,也能像她那样快地记忆语言。  “不够真实吧,是不是?”艾拉间道。  “怎么不真实”  “那些星星是天母的乳汁呗。”  “我并不认为那些真是乳汁,”乔达拉说。“不过我认为这故事说的倒有几分是真的,这整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什么?”  “它说的是事物的开始,我们是怎么来的。我们是地母造的,用她自己的身体;她居住的地方也正是太阳和月亮居住的地方,而且地母对他们也像她对我们一样,并且星星也是他们的世界的一个部分。”  艾拉点了点头。“听起来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她说。她喜欢听他说的话,而且想到也许有一天她会喜欢见到这位泽兰多尼哩,再让她讲讲整个故事。“克莱伯告诉我说星星是那些住在精灵世界的人的家。所有已经回归的人,还有没有出世的那些人,那里是各种图腾精灵们的家。”  “那种说法也有道理,”乔达拉说。扁头人其实也必定是人,他想。动物是不会那样想问题的。  “他有一回指给我看我的图腾的家在哪儿,我的图腾是穴狮,”艾拉道,一边抑住哈欠,她翻过身侧向自己一边。  就在乔达拉以为他们可能就要抵达抄拉穆多人定居地的那天清晨,醒来却见呼出的空气结成了雾,这样就预示着季节要变了,而艾拉倒挺高兴这种日子的到来。在他们骑马穿行在长满树木的山坡时,她甚至几乎要信以为真的是她以前曾经到过那里,她太了解这地方了。出于某种理由,她‘一再地期待着认出某一件地表地物来。一切一切都仿佛是一模一样;这树木,这植物,这山坡,还有原野的模样。她越看越觉得像是到了家了似的。  当她看见了榛子,榛棵上的榛子还在发绿的外皮里,只不过已近成熟,她就喜欢这样的,她就停下来采了一些。用牙磕开了几个吃了,突然间她心中一动。她觉得这个地布她认识,就像在家里一样,原来是因为这里很像半岛末端那片山区,很像布伦家族的洞窟附近的模样。她是在一个跟这是十分相似的地方长大的。  这个地方对乔达拉来说也变得熟悉起来了,这是有理由的,他发现那条清晰可辨的小路他认出来了,那是一条往下去通到一处岩壁外面的陡崖的。他可以感觉到他体内在往上升腾的兴奋‘当艾拉找到一丛带有很大的刺的、半当腰还分出很长的甸茎的、枝条被熟透的黑浆果坠弯的荆丛时,他觉得出他就要为了她因摘一些浆果耽搁他们到达他们要到的地方而大发雷霆了。  “乔达拉!站下。瞧,黑浆果!”艾拉说,一边滑下马背,朝那丛荆棘奔过去。  “可我们就要到地方了。”  “我们可以带给他们一些。”她的嘴里满了。“自打离开克兰家族那时起我就没吃过这样的浆果了,尝一尝吧,乔达拉,你在什么时候吃到过这么甜、这么好的东西呢?"她摘了一小把浆果一下子全都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弄得手上和嘴上全都是绛紫色。  看见她的模样,乔达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快看看你自己吧,”他说。“你那副模样简直就像个小姑娘,满嘴儿都是浆果渍子,像乐开了花似的。”他摇了摇头,咯咯地笑着,她没有答话,她嘴里塞得太满了。  他摘了几枚,断定这浆果确实很甜,很好吃,就又摘了一些,吃了几口之后,他停下了。“我想你说我们该摘一些带给他们,我们什么家什都没有怎么装呢?"  艾拉停了一会儿,接着笑了。“不,我们有,”她说,摘下了她那顶被汗水湿透了的,编织的锥形帽,又找了些叶子垫好,用你的帽子。”  他们每个人都摘了差不多大半帽兜的时候,他们听见了沃夫呜噜呜噜叫唤的报警声,他们抬头往坡上一看,只见是一位高个子年轻男子,差不多是个成年男子汉了,沿着那条小径走来,张大了口瞧着他们还有那只狼,吓得眼睛也睁得老大老大的,乔达拉又定睛看了看。  “达沃?达沃,是你吗?是我,乔达拉,泽兰达尼人乔达拉,”他说道,一边大步朝着那个小伙子走了过去了。  乔达拉所说的话是艾拉不熟悉的语言,可她听出来有的词汇和语调很像马穆塔话。她注视着那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从害怕到疑惑,又到认可。  “乔达拉?乔达拉!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以为你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达沃说道。  他们相互奔向对方,两个人的手臂相互抱住了对方;随后,那个男人又退开了一点儿,瞧着他,两手抓着他的肩膀,“让我看看你!我真不能相信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艾拉目光盯视着那个年轻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欢快之中。乔达拉又一次地拥抱了他。艾拉可以看出来他们所共同分享的纯真感情,初次问侯的高潮过去之后,达沃神色之间有些局促不安。乔达拉明白这种缄默的意思。达沃,毕竟已经近乎一个成人了,正规的拥抱问候是一回事,而要放肆无羁地表达情感,就是对于一个像这位男子一样曾经一度属于你的家族的人,那又是另一回事。达沃看了看艾拉。接着他看见了她拢在身边的那只狼,他的眼睛又瞪大了。随后他又看见了在眼前静静站着的两匹马,背上驮着篮子和橇杆,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看我最好还是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乔达拉说道。  “沙拉穆多人达沃,这是马穆塔人艾拉,”乔达拉说。  艾拉记下了正式引荐时所使用的调子,也差不多记住了所用的词汇。她示意沃夫呆在原地别动,然后就走向那个男孩,两手伸出,掌心朝上。  “我是沙拉穆多人达瓦洛,”年轻人说着,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他说的话是马穆塔语。“我欢迎你,马穆塔人艾拉。”  “索莉教得你不错!你说马穆塔话就像你是马穆塔人一样,达沃。噢,现在我得说达瓦洛了吧?”乔达拉说道。  “我现在是叫达瓦洛了。达沃是小孩时候的名字,”年轻人说着话,脸上忽然泛起了红晕。”不过你可以叫我达沃,要是你想叫的话,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名字你熟。”  “我看达瓦洛是个好名子,”乔达拉说。“我很高兴你跟索莉没白学。”  “多兰多认为寻那是个好主意。他说我们下一个春天去跟马穆塔人进行贸易时我用得上那种语言。”.  “你,也许愿意见一见沃夫吧,达瓦洛?”艾拉说道。  年轻人惊愕得眉头拧成了疙瘩。在他有生以来,他从来也不曾料想到要跟一条狼面对面地碰在一起,而且他永远也不想那样。可是,乔达拉就不怕它,达瓦洛心想,而且这个女的也不怕……她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她说起话来也有点儿特别。没说错,不过可跟索莉说起话来不大一样。‘  “要是你把手伸过来,叫沃夫闻一闻,那就会使它有机会认识你了,”艾拉说。  达瓦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手搁到离沃夫的利齿那么近的地方,可是他也想到此刻他无论如何是后退不得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向前伸出,沃夫嗅了嗅他的手,接着又出乎预料地舔了舔,它的舌头又热又湿,不过肯定伤不着人。其实,那种感觉倒挺好受的。这位年轻人瞅了瞅那个畜牲,又瞅了瞅艾拉。她的一只手臂漫不经意地、舒适地搂着那条狼的脖子,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它的脑袋,他纳闷儿,拍打一头活狼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愿不愿意摸摸他的毛?"艾拉问道。  达瓦洛看样子有点吃惊,随后他伸出手去摸,可是沃夫动着脑袋去嗅他,他撤回了手。  “这儿,”艾拉说着,拿着他的手把它牢牢地放在沃夫的头上。他愿意人家搔他,像这样,”她说道,一边给他做着样子。  沃夫忽然间觉得有跳蚤在叮咬它,要么就是这一搔引得它以为有跳蚤,它坐在它的后腿上,用一只后爪快速地抽动着搔它的耳后。达瓦洛笑了,他从来也没见到过做出这种有趣姿态的狼,搔得那么快,又那么煞有介事。  “我跟你说过它喜欢人家为它搔痒,马匹也是一样,”艾拉说,一边召唤威尼上前来。  达瓦洛瞥了乔达拉一眼。他自管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仿佛见到一个女人给狼和马匹搔痒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似的。  “沙拉穆多人达瓦洛,这是‘咴尼’。”艾拉谈出威尼的名字时声音就像是马在咴咴嘶鸣一样,她起初为这匹马起名字时就是这样叫的,而她说出来的名字,那声音跟马毫无二致。那才是她的真名,不过有时候我们就直呼她为威尼,这样乔达拉呼唤她就容易一些。”  “你能跟马说话吗?”达瓦洛说,完全是一副被慑服的神色。  “任何人都可以跟马说话,可是马并不是谁的话都听。你跟马得先互相熟悉起来,这样你就明白为什么雷瑟听乔达拉的了。当雷瑟还是个小马驹时,他就熟悉它了。”  达瓦洛转过身子看着乔达拉,又朝后退了两步。“你是坐在那匹马身上的!"他说。  “不错,我就骑这匹马。那是因为它熟悉我,达沃。我是说,达瓦洛。它甚至让我骑着它跑,我们可以跑得很快哩。”  这年轻人上看上去似乎要亲身试一试似的,乔达拉飞起一条腿翻身上了马,又一下子片腿下了马。“至于这些动物,你可以帮我们的忙,达瓦洛,要是你愿意的话,”他说。男孩样子有些发征,仿佛有话要脱口而出。“我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我也真想去拜访拜访多兰多和罗莎里奥,还有大家,可大多数人会在初次见到这几头野兽时要有点不安。他们不习惯这些动物,你愿意跟我们一道走吗,达瓦洛?我看要是大家见你站在这些野兽旁边都不害怕,他们大概也就不大会担心了。”  年轻人略为放松下来了。看起来这并不是怎么难的事情。毕竟他已经站在这些野兽身边了,大家看见他跟乔达拉和那些动物一道走来也就不会惊怕了。特别是法塔米奥,还有多兰多,以及罗莎里奥……  “我差点儿忘了,”达瓦洛说。“我跟罗莎里奥说我要给她采些黑浆果回去的,因为她自己再也采不成了。”  “我们这儿有黑浆果,”艾拉说,与此同时乔达拉说的是,“为什么她不能采了?”  达瓦洛看了看艾拉又看乔达拉。“她从往船坞去那块岩壁上摔下去,摔断了胳膊。我看她的胳膊直不过来了,再也直不了了,那胳膊没有对好缝。”  “为什么没有呢?”他们同声问道。  “没有人给她对缝。”  “巫师哪儿去了?还有你母亲呢?”乔达拉问道。  “巫师死了,上一个冬天。”  “听到这事我很难过,”那位男子插话道。  “我母亲走了,你走后不久来了一个马穆塔男人拜访索莉,他是亲戚,表兄弟。我猜他喜欢上了我母亲,他要她当他的配偶。她叫大家都大吃一惊,她跟那个马穆塔人走了,去过日子去了。她要我也去,可多兰多和罗莎里奥要我跟他们呆在一块儿,于是我就留下了。我是沙拉穆多人,不是马穆塔人,达瓦洛解释道,随后他瞅了瞅艾拉,脸上一下子涨红了。“倒不是说当马穆塔人有什么错的,”他忙不迭地添上一句。  “是的,当然没有错,”乔达拉说道,一丝忧虑之意浮上了他的脸庞。“我明白你的感情,达瓦洛。我不还是泽兰达尼人乔达拉吗?罗莎里奥跌伤有多长时间了?”  “夏月,差不多这个时候,”男孩说道。  艾拉瞥了乔达拉一眼,目光中带有问询的意味。  “上一次月圆之后的这个时候,”他解释说。“你们看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知道,得等到我看了以后,”艾拉说。  ‘艾拉是个医者,达瓦洛。是个很不错的呢,她大概能带上忙,”乔达拉说。  “我就在猜想她是不是巫师。有那么些的野兽什么的。”达瓦洛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马匹和那条狼,又点了点头。“她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医者。”他的个头要比他13岁的年纪显得高一点儿。“我愿意跟你们一道走,这样就不会有人害怕那几头动物了。”  “你再帮我拿着这些黑浆果好吗?这样我好看紧沃夫和威尼。他们有时候也怕人呢。”  达瓦洛领着路,穿过一片较为空旷的林间小径下了山。到了坡底,他们向右一拐上了另一条路,走下更为平缓的山坡。这是融化的春雪和雨季的大雨汇流而下冲刷得较新的小路,酷热的夏末到了,季节性河流的河床已经干涸,路上满是石头,很难走。  虽然两匹马是草原上生长的动物,可是威尼和雷瑟在这样的山坡上走起来依然步履矫健。它们俩都是从小就在峡谷中她的洞窟长大,爬上爬下这样又陡又窄的山间的小路已是习以为常。可是艾拉仍很担心,担心两匹马因为腿下不稳而受伤。当他们拐上另一条从别处延伸过来的小路下山时她感到很高兴,这条新路经常有人行走,已经踩得很宽,多半都可以两人并膀而行,只是两匹马要并行就不行了。  穿过一面较陡的斜坡再向右一兜,他们来到了一面立陡的石壁前。当他们来到一处斜坡时,艾拉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在她长大的地方,她也见到过跟这差不多的乱石堆,颓落在山脚下的陡壁下面,她甚至发现了一种锯齿状叶子的挺拔植物,开着牛角形的大白花。她所遇见的猛玛家族的成员管这种味道不大好的植物叫做曼陀罗,它所结出的带尖刺的绿色果实,勾起了她对她的童年的记忆。它就是曼陀罗。克莱伯和伊扎都曾经用过它,不过用的地方不同。  这个地方对乔达拉来说也很熟悉,因为他在这松散的乱石堆里拣过石头,用来砌山路和砌护灶。他有了一种旧地熏游的感觉,知道他们就要到地方了,一穿过乱石坡,路就好走了;路是用石片砌筑的,绕过陡峭的石壁。再往前,他们可以看见一边是树木,一边是灌丛,中间是一片蓝天,乔达拉知道他们快要走到悬崖边了。  “艾拉,我看咱们应该在这儿卸下马背上的橇杆和行李篮了,”男的说。“绕过石壁边的小路不够宽,我们可以过后再来取回去。”  所有的东西都卸完之后,艾拉跟随着那个年轻人顺着石壁朝着开阔地带走了一段路程。乔达拉在后边跟着,看着,当他看见她到了悬崖边往下一望,然后赶忙退回身子时,他笑了.她赶紧抓住石壁,觉得有点头晕目眩,接着一步一挨地往前走去,眼睛往外边看去,她的下颌惊愕得都垂了下来。  底下很深的地方,在光秃秃的岩壁下边,就是同一条母亲河,他们曾一直顺着她走来,不过艾拉还从来也没有这样看过她的立体景观。她也曾看到过各条支流汇进一条河道,但那是在河岸上水平地看过去,不比河面高多少。从这儿高的地方往下看。却是另有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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