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陀督探长1 走向决定性的时刻(零时)-7

“没有——一点也没有。”  “你真是宽宏大量,史春吉太太。”  她没有回答。他再度尝试“沉默”的手法——但是奥德莉不是凯伊,不会因此被激得自动开口,她安安静静,保持沉默,毫无不自在的迹象。巴陀承认自己被击败了。  “这次会面——你确定不是你的主意?”  “相当确定。”  “你跟目前的史春吉太太关系友好吗?”  “我不认为她怎么喜欢我。”  “你喜欢她吗?”  “是的。我认为她非常漂亮。”  “哦——谢谢你——我想就到此为止。”  她站了起来,走向门去。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走了回来。  “我只想说——”她说来紧张而快速,“你认为奈维尔——他为了钱而杀害她。我相当确信并非如此,奈维尔从不怎么关心钱。这一点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八年,你知道。我无法明白他会为了钱杀害任何人——这——这不是奈维尔。我知道我这样说没有什么证明价值——不过我真的希望你相信我的话。”  她转身匆匆离去。  “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利奇问道,“我从没见过这么——这么缺乏感情的人。”  “她只是没表露出来,”巴陀说,“可是感情还是在。某种非常强烈的感情。我不知道是什么……”                8  最后来的是汤玛士·罗伊迪。他坐在那里,神情严肃呆板,微微眨动眼睛,有如一只猫头鹰。  他从马来亚回家来——八年来第一次,自小就有到“鸥岬”来做客的习惯。奥德莉·史春吉是他的远房表妹——从九岁开始由他家人带大。昨天晚上他正好快十一点时上床。是的,他听到奈继尔·史春吉先生离开屋子的声响,不过没见到他。奈维尔大约十点过二十分离去,也许晚一点。他自己一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崔西莲夫人的尸体被发现时,他已经起床在花园里——他是个早起者。  一阵停顿。  “欧丁小姐告诉过我们这屋子里有紧张的局面,你是否也注意到了?”  “我不这样认为,不太注意。”  “说谎,”巴陀心里想着,“你注意到的可多了———比大部分人都多。”  不,他不认为奈维尔·史春吉缺钱用。他当然不可能缺钱用。不过他对史春吉先生的事知道得非常少。  “你对第二位史春吉太太了解有多深?”  “我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  巴陀打出他最后一张牌。  “你可能知道,罗伊迪先生,我们在凶器上发现奈维尔·史春吉先生的指纹。同时我们在他昨晚所穿的外套袖子上发现血迹。”  他停顿下来。罗伊迪点点头。  “他告诉了我们。”他低声说。  “我坦白问你:你认为是不是他干的?”  汤玛士·罗伊迪从不急躁。他停了一会儿——感觉上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回答:  “不知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不是我的事,是你们的事。我自己看来——非常不可能。”  “你能不能想出来,在你看来谁比较可能?”  汤玛士摇摇头。  “只有一个人,我想不可能,如此而已。”  “那是谁?”  然而罗伊迪更坚决地摇摇头。  “不可能说出来,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协助警方是你的义务。”  “我把事实都告诉你们了。这不是事实,只是一个想法,而且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没从他身上问出多少来。”利奇在罗伊迪走后说。巴陀表示有同感。  “瞧,是没问出多少。他有他自己的想法——相当确定的想法。我倒想知道是什么想法。这是件非常奇特的罪案,詹姆士——”  利奇正待开口,电话铃声响起。他抓起话筒,听了一两分钟之后,他说“很好”,然后放下听筒。  “衣袖上的血迹是人血,”他说,“血型跟崔夫人的一样。看来似乎奈维尔·史春吉是难脱罪嫌——”  巴陀已经走到窗口,相当感兴趣地望着窗外。  “外面有个美丽的年轻男子,”他说,“相当美丽而且确确实实不正派,我想是这样。可惜拉提莫先生——我想他是拉提莫先生——昨晚是在东头湾而不是在这里。他是那种会砸烂自己祖母的头的人,如果他认为他能脱身,还有如果他知道他能从中得到好处的话。”  “哦,这件事跟他毫无瓜葛,”利奇说,“崔夫人的死并不能让他得到任何好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该死的电话,这回又是怎么啦?”  他走过去接听。  “喂。噢,是你,医生?什么?她醒过来了?什么?什么?”  他转过头来:“舅舅,你过来听听这。”  巴陀走过来接过电话筒,他听着,他的脸上如同往常一般不露出任何表情。他对利奇说:  “把奈维尔·史春吉找来,詹姆士。”  奈维尔进来时,巴陀正好搁上话筒。  奈维尔一脸苍白疲惫,好奇地注视着苏格兰警场的督察长,企图从那张木脸上看出他的心思。  “史春吉先生,”巴陀说,“你是否知道有任何人非常不喜欢你?”  奈维尔两眼圆睁,摇了摇头。  “确定?”巴陀表情深刻。“先生,我的意思是,某人不只是不喜欢你——某人——坦白说——非常讨厌你?”  奈维尔笔直坐正。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没有这种事。”  “想一想,史春吉先生。你没有丝毫伤害过任何人?”  奈维尔脸红起来。  “只有一个人我可以说是伤害过,然而她不是那种会怨恨的人。那就是我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离开她的我的第一任太太。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并不恨我。她是——她是一个天使。”  督察长倾身向前。  “让我告诉你,史春吉先生,你是个非常幸运的男人。我并不喜欢这个案子对你不利——我不喜欢。不过,这是个足以对你构成起诉的案子!而且除非陪审员正好欣赏你的个性,否则你会上绞台。”  “听你说来,”奈维尔说,“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过去了,”巴陀说,“你得救了,史春吉先生,纯粹是侥幸。”  奈维尔仍旧以探询的眼光看着他。  “昨天晚上你离开崔西莲夫人之后,”巴陀说,“她拉铃找她女仆。”  他观望着等待奈维尔听出他的意思。  “之后……那么巴蕾特见到她——”  “是的,好端端地活着。巴蕾特在走进她女主人房里之前看到你离开屋子。”  奈维尔说:  “可是那把铁头球杆——我的指纹——”  “她不是被人用那把铁头球杆打死的。拉曾比医生当时就觉得不太对,我看得出来。她是被人用其他东西杀害的。那把铁头球杆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好让嫌疑落到你身上。可能是某个偷听到你们之间争吵的人,顺理成章地选你当牺牲品,或者可能是因为——”  他停顿下来,然后重复他的问题:  “这屋子里有谁恨你,史春吉先生?”                9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医生。”巴陀说。  他们在医生家里,跟刚从疗养院回来的珍·巴蕾特有过一次简短的谈话。  巴蕾特身体虚弱疲惫,但是她的说词相当清楚。  崔西莲夫人拉动叫人铃时,她刚喝完旃那时汁准备上床。她看了一眼时钟——十点过二十五分。  她披上睡袍下楼。  她听见楼下大厅的声响,从楼梯栏杆下望。  “是奈维尔先生正要出门。他正从衣帽架上取下雨衣。”  “他身上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他那套灰色细条纹西装。他表情非常担忧,闷闷不乐。他随便披上雨衣,然后走出去随手‘砰’的一声把前门关上。我继续走到夫人房里去。她的表情非常呆滞,而且不记得为什么拉铃找我——她经常不记得,可怜的夫人。不过我帮她理理枕头,替她倒了一杯水,把她安顿得舒舒服服的。”  “她没有显得不安或害怕什么?”  “就只是累而已。我自己也累。一直打呵欠。我上楼去,一下子就睡着了。”  这便是巴蕾特的说词,看来似乎不可能怀疑她知道她女主人的死讯后所表现的悲伤和恐惧的真诚性。  他们回到拉曾比家,然后巴陀宣称他有个问题要问。  “问吧。”拉曾比说。  “你想崔西莲夫人是什么时间死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在十点到半夜零时之间。”  “这我知道。不过这不是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个人的看法?”  “不列入记录,呃?”  “是的。”  “好。我猜是十一点左右。”  “这正是我想要你说的。”巴陀说。  “乐于效劳。为什么?”  “我一直不认为她是十点二十分以前遇害。想想巴蕾特服下的麻醉药——那时还未生效。这表示凶杀是要在更晚之后才发生——我个人认为是半夜。”  “可能。十一点只是个猜测。”  “可是最晚不可能超过午夜零时吧?”  “不可能。”  “不可能是两点半之后?”  “老天,不可能。”  “哦,看来史春吉是脱了嫌疑没错。不过我还得查证一下他出门之后的行踪。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他的罪嫌便洗清,我们就可以继续追查别人。”  “其他继承财产的人?”利奇问。  “也许,”巴陀说,“不过,我有点不这么认为。我要找的是,某个有怪癖的人。”  “怪癖?”  “很糟的怪癖。”  他们离开医生家之后,来到渡口,渡船是由一对兄弟操桨,威尔和乔治·巴思斯。巴思斯兄弟熟识盐浦每一个人以及从东头湾过来的大部分人的面孔。乔治被问及时,立即回说昨晚“鸥岬”的史春吉先生十点三十分上船过岸。他并没有再载史春吉先生回来。最后一班一点半从东头湾那边过来,史春吉先生没在船上。  巴陀问他是否认识拉提莫先生。  “拉提莫?拉提莫?高高、英俊的年轻人?从那边的旅馆过来到‘鸥岬’去?是的,我知道他。不过,昨晚都没见到他。他今天上午过来。上一班船回去。”  他们上了渡船,到对岸的东头湾旅馆去。  他们找到刚从对岸回来的拉提莫先生。他搭比他们早一班的渡船回来。  拉提莫先生热心地想尽他所能帮忙。  “是的,奈维尔昨晚过来这里。看来一副忧郁的样子。告诉我说他和老夫人吵了一架。我听说他也跟凯伊吵过,不过,他当然没告诉我这个。总之,他有点气馁,好像突然相当高兴跟我在一起。”  “据我的了解,他不是一来就找到你?”  拉提莫正色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坐在休息厅里。史春吉说他找过那里没见到我,不过他的精神不集中。或者可能是我出去到花园散步一下。我总是尽可能待在外头。这旅馆的气味真难闻。昨晚在酒吧间就注意到了。我想是排水管的问题!史春吉也提起过!我们都闻到了,很难闻的腐臭味,可能是撞球室的地板下有死老鼠。”  “你们打撞球,然后呢?”  “噢,我们谈了一些话,喝了一两杯。然后奈维尔说:‘啊,我误了渡船了。’所以我说我开车送他回去,我们大约两点半到那里。”  “这么说史春吉先生整个晚上都跟你在一起?”  “噢,是的。随便你问任何人,他们都会告诉你。”  “谢谢你,拉提莫先生,我们是得慎重其事。”  他们跟那微笑、沉着的年轻人分手后,利奇说:  “这么仔细地查证奈维尔·史春吉的行踪有何用意?”  巴陀微徽一笑。利奇突然明白了。  “天啊,你要查证的是另外一个。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  “为时尚早,”巴陀说,“我只是得确切知道泰德·拉提莫先生昨晚在什么地方。我们知道从十一点十五分开始——就说到半夜零时吧——他跟奈维尔·史春吉在一起。可是在此之前他在什么地方——当史春吉来到这里找不到他时?”  他们执着地继续调查——询问吧台服务生、小弟、电梯服务生等。九点到十点之间拉提莫在休息厅里。十点十五分在酒吧间。可是此后一直到十一点二十分,他似乎消失无踪。后来一个女侍说拉提莫先生“跟贝多士太太——一个北地来的胖女士在一间小写字间里。”  追问她时间,她说她想大约是十一点。  “这可砸了,”巴陀忧郁地说,“他是在这里没错。他只是不想让人注意到他跟他那位胖女士朋友(绝对是有钱的富婆)在一起。这下我们又得从其他那些人身上着手——仆人、凯伊·史春吉、奥德莉·史春吉、玛丽·欧丁和汤玛士·罗伊迪。他们之中有一个杀害了老夫人,可是,是哪一个?如果我们能找出真正的凶器——”  他停了下来,然后猛力拍了一下大腿。  “有了,詹姆士,我的好甥儿!现在我知道是什么让我想起赫邱里·白罗了。我们吃点午餐,然后回‘鸥岬’去,我给你看样东西。”               10  玛丽·欧丁坐立不安。她屋内屋外走进走出,漫不经心地摘摘枯萎的天竺牡丹花蕊,回到客厅里毫无意义地换换花瓶摆设的位置。  书房里隐隐约约传来谈话声。屈罗尼先生和奈维尔在里头谈话。凯伊和奥德莉都见不着人影。  玛丽再度走出去到花园里。她看到汤玛士·罗伊迪在围墙边抽烟斗,朝他那里走过去。  “噢,天啊。”她在他一旁坐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教人感到困惑。  “怎么啦?”汤玛士问道。  玛丽笑得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  “只有你才会说这种话。这屋子里发生了凶杀案,而你还说,‘怎么啦?’”  汤玛士有点讶异地说:  “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啦?”  “噢,我知道你的意思。能看到像你这么悠游自在、若无其事的人实在是一大解脱!”  “穷紧张也是没有什么用的,不是吗?”  “是的,是的。你真理智。我想不通你怎么做得到。”  “哦,我想是因为我是外人。”  “当然,这样说是没错。你无法像我们一样为奈维尔洗清罪嫌而感到松了一大口气。”  “当然我很高兴他洗脱了罪嫌。”罗伊迪说。  玛丽耸耸肩。  “真是好险。要不是卡美拉在奈维尔离开她之后想到拉铃找巴蕾特——”  她没继续说下去。汤玛士替她说完。  “那么奈维尔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接触到玛丽谴责的眼光,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真的这么冷酷无情,不过现在既然奈维尔没事了,我不禁暗自为他有点受惊感到高兴。他一向都那么自满。”  “他并不真的自满,汤玛士。”  “也许不是。这只是他的态度问题。不管怎么说,他今天上午可真吓坏了!”  “你真冷酷!”  “哦,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知道,玛丽,奈维尔甚至连这种事也走狗运。其他一些可怜虫碰到这种一切证据都指向他的情况可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玛丽再度打了个冷颤。  “不要这样说。我喜欢无辜的人——受到保护。”  “是吗,我亲爱的?”他的声音细柔。  玛丽突然大声说:  “汤玛士,我在担心。我担心得要死。”  “嗯。”  “是关于屈维斯先生。”  汤玛士的烟斗掉到石块上。他俯身捡起来,语调改变说:  “关于屈维斯先生什么?”  “那天晚上他在这里——他说的那个故事——有关一个小凶手!我一直在想,汤玛士……那是不是纯粹只是说故事?或是他说出来是有目的的?”  “你的意思是,”罗伊迪含蓄地说,“那个故事是针对屋子里的某一个人说的?”  玛丽低声说:“是的。”  汤玛士平静地说:  “我正在试着回想……他所说的,你知道,你刚刚过来时我正在想。”  玛丽半合起眼皮。  “我正在试着回想……你知道,他说得那么含蓄……他几乎像是在随便聊天一样。他说他随时随地都认得出那个人来。他强调这一点,就好像他已经认出了他。”  “嗯,”汤玛士说,“我都想过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有什么用意?”  “我想,”罗伊迪说,“是一种警告。警告那个人不要再轻举妄动。”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屈维斯先生就已经知道卡美拉会遭人杀害?”  “不——是。我想这太过于捕风捉影了。那可能只是一个一般性的警告。”  “我一直在想的是,你认为我们该不该告诉警方?”  汤玛士再度深深考虑。  “我认为不要,”他终于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联。不如屈维斯先生还活着可以自己把一切告诉他们的好。”  “是的,”玛丽说,“他死了!”她很快地打了个冷颤。“汤玛士,他死得那么古怪。”  “心脏突发。他的心脏不好。”  “我是指电梯故障那件奇怪的事。我觉得不对劲。”  “我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汤玛士·罗伊迪说。               11  巴陀督察长查看卧室。床已经整理好了。除此之外室内一切未变。他们上次来时一切整整洁洁的,现在也是。  “就是那个,”巴陀督察长指着老式的钢制壁炉护栏说,“你看得出来那护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一定用心擦过,”詹姆士·利奇说,“保养得很好。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除了——对了,左边的圆顶球比右边的亮。”  “就是这个让我想起赫邱里·白罗,”巴陀说,“你知道他很注意东西的左右对称性——一发觉不对就令他动起头脑想。我想我一定在潜意识里想到,‘那会让老白罗感到不对劲’然后我开始谈到他。琼斯,你带着采指纹的工具吧?我们得好好看看那两个圆顶球。”  不久,琼斯向他报告。  “右边的圆顶球上有指纹,长官,左边的那个没有。”  “那么,我们要的是左边的那个。另外一个上面的指纹是女佣擦拭时留下来的。左边的那个已经被擦掉了。”  “这个废纸篓里有些皱皱的砂纸,”琼斯主动说,“我不认为有什么意义。”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在找什么。小心一点,我敢打赌那个圆顶球一定被松开过——不错,我就想到了。”  琼斯随即扶起那个圆顶球。  “还满重的。”他双手掂了掂说。  利奇俯身看着,说:  “有暗色的东西——在螺丝上。”  “血,也许是吧,”巴陀说,“擦拭过圆顶球,没有注意到螺丝上的一小块血迹。我敢打赌这一定是砸烂老夫人头的凶器。不过,还有得找。全看你了,琼斯,再仔细搜查这幢房子。这次你可就知道你要找什么东西了吧。”  他快速地下了几个详细的指示。他走到窗口,探头出去。  “常春藤里面塞了一些黄黄的东西。那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我想是错不了。”               12  巴陀督察长走过大厅,碰到了玛丽·欧丁。  “我可以跟你谈一下吗,督察长?”  “当然可以,欧丁小姐。我们进这里去吧?”  他推开餐厅的门。午餐已经由哈士托收拾干净。  “我想问你一件事,督察长。你当然不会,你不可能仍然认为这——那可怕的罪案是我们之中某一个人干的吧?一定是外头来的某一个人!某个疯子!”  “你说的倒错不到那里去,欧丁小姐。如果我想的没错,这个罪案正是疯子干的。不过不是外人。”  她的两眼睁得很大。  “你的意思是这屋子里有一个人是——是疯子?”  “你想的是,”督察长说,“某个嘴角冒白泡,两眼斜吊的人。疯狂的人并不是这样。有些最具危险性的疯狂歹徒看起来就像你我一样正常。通常,这是具有强迫观念的问题。某个观念,牢牢地噬啃着心灵,逐渐使得整个心灵扭曲变形。楚楚可怜、理智清醒的人跑来找你,向你诉说他正如何地受到迫害,又是每个人都如何地监视着他——有时候让你感到他所说的一切一定是事实。”  “我确信这里没有任何人有被迫害的观念。”  “我只是举个例子来说。还有其他形式的疯狂。不过我相信,不管是谁犯下这桩罪案,一定是在某一种偏执观念的支配之下——一种他们一直索绕心头的观念,直到——直到除了这个观念之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或无所谓了。”  玛丽颤抖起来。她说:  “我想,有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下。”  她明确地告诉他有关屈维斯先生来这里吃晚饭的事,以及他所说的故事。巴陀督察长深感兴趣地说:“他说他认得出那个人?——对了,是男人或是女人?”  “我想那个故事是关于一个男孩——不过实际上屈维斯先生并没有明说——事实上我现在想来起来了——他确实说过他不说出那个人的性别或年龄。”  “真的?也许这有点意义重大。他说那个人有个明确的生理特征,不管他到那里他都能认得出来。”  “是的。”  “一道疤痕,也许吧——这里有没有人有疤痕?”  他注意到玛丽·欧丁在回答之前有点犹豫:  “我没注意过。”  “得了,欧丁小姐,”他微笑着说,“你是注意到了什么。你不觉得该让我也知道一下吗?”  她摇摇头。  “我——我没注意过。”  他看出她内心的惊惧不安。他的话显然激起了她一条非常不愉快的思路,他真希望他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不过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再逼问她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把话题带回到屈维斯先生身上。  玛丽告诉他那天晚上悲惨的结局。  巴陀问了她长长的一段时间。然后他平静地说:  “那对我来说倒是新鲜的,以前从没碰过。”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从没碰过吊块告示牌在电梯上这么简单的谋杀手法。”  她一脸惊怖。  “你不会真的认为——”  “认为那是谋杀?当然是谋杀!快捷、机智的谋杀手法。当然,那可能无效——不过它确实生效了。  “就因为屈维斯先生知道——”  “是的。因为他能引导我们注意这屋子里的某一个人。就这样,我们才在暗中摸索,没有人指引。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窥见一丝光亮,而且每过一分钟,这个案子就越明朗一分。我来告诉你,欧丁小姐——这是件事先每一个细节都小心计划过的谋杀案。而且我要你特别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你刚才告诉我的。记住,这很重要,不要告诉任何人。”  玛丽点点头。她仍然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巴陀督察长出了餐厅,继续玛丽·欧丁拦住他之时他正要去做的事。他是个有条不紊的人。他想要一些资料,新的线索并不会让他分心不去进行原先的计划,不管这新的线索是多么地有吸引力。  他敲敲书房的门,奈维尔的声音传来:“进来。”  奈维尔介绍他认识屈罗尼先生,一个高大、相貌特别的男人,有一对精明锐利的黑眼睛。  “对不起打扰了,”巴陀督察长歉然说,“不过有件事我还没弄清楚。你,史春吉先生,继承了前马梭爵士的一半财产,可是谁继承另外一半?”  奈维尔露出惊讶的样子。  “我告诉过你,我太太。”  “是的。可是——”巴陀轻咳一声,“是哪一个太太,史春吉先生?”  “噢,我明白了。是的,是我的疏忽,没说清楚。是遗嘱立下时的我的太太奥德莉。没错吧,屈罗尼先生?”  律师点点头。  “遗嘱写得清清楚楚。遗产由马梭爵士的被监护人奈维尔·亨利·史春吉,和他的妻子奥德莉·伊莉莎白·史春吉(闺姓史坦迪西)平分。后来的离婚并未影响到这项遗嘱。”  “那么,我就清楚了,”巴陀说,“我想奥德莉·史春吉太太完全知道这些事实吧?”  “当然。”屈罗尼先生说。  “那么现在的史春吉太太呢?”  “凯伊?”奈维尔显得有点惊讶,“噢,我想是知道。至少——我从没跟她谈过多少——”  “我想你会发现,”巴陀说,“她误会了。她以为崔西莲夫人一死财产就归你和你的现任太太。至少,今天上午她给我的感觉是这样。所以我才来问个清楚。”  “多么奇怪,”奈维尔说,“不过,我想这可能是相当容易产生误解。现在我想起来了,她曾经有一两次说过,‘卡美拉死后我们就继承财产’,不过我当时以为她指的是跟我分享我的那一份。”  “是奇怪,”巴陀说,“往往两个人在一起讨论一件事,彼此领会错了意思都还不知道——彼此各指各的,却都没发现不合之处。”  “我想是这样,”奈维尔说。他不太显得有兴趣。“无论如何,就这案子来说,这并不太重要。我们根本不缺钱用。我很为奥德莉感到高兴。她一直手头很紧,这将给她一大改变。”  巴陀直率地说:  “可是,先生,在离婚的时候,她当然从你这里得到一份赡养费吧?”  奈维尔脸红起来。他以压抑的声音说:  “有一种东西叫——自尊,督察长。奥德莉—直坚拒我想给她的赡养费。”  “非常大方的一笔数目,”屈罗尼先生说,“不过奥德莉·史春吉太太一直拒绝接受,按月退回。”  “很有意思。”巴陀说完即走,不给任何人机会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找到他的甥儿。  “表面上看来,”他说,“这件案子每个人都有谋财的动机。奈维尔·史春吉和奥德莉·史春吉各得五万英镑。凯伊·史春吉以为她可得五万英镑。玛丽·欧丁得到一份收入可以免除再谋生计之苦。汤玛士·罗伊迪,我不得不说,他一无所得。不过我们可以包括哈士托,甚至巴蕾特,如果我们认为她冒险自己服毒是为了避免受到嫌疑的话。是的,如同我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谋财的动机。然而,如果我没想错,金钱跟这个案子根本扯不上关系。如果有所谓纯粹因恨杀人的事,那么这个案子就是。而且即使没有人来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会把这个凶手逮住!”  后来,就在他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安德鲁·马克怀特已经在前一星期六来到东头湾。               13  安德鲁·马克怀特坐在东头湾旅馆的阳台上,望过河面,凝视着对岸的断崖。  此时他正沉陷在自己的思想、情感总检讨中。  七个月前,就在这里,他企图了结自己的生命。命运,纯粹是命运,横加干涉,他感激命运吗?他怀疑。  他清醒地认为,他并不感激。不错,他目前并没有自杀的倾向。自杀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已经永久成为过去。如今他愿意继续承担生命的重担,不带热心甚至没有乐趣,只是规律地一天过一天。他承认,你不能冷酷地了结你自己的生命。这得要有非比寻常的绝望、悲伤、沮丧或苦痛的刺激。你不能仅仅因为感到了无生趣而自杀。  他想,如今别人会认为他是个相当幸运的人。命运之神在对他皱过眉头之后,已开始对他展现笑容。可是他没有心情报以微笑。当他想到那富甲一方、性情怪异的柯奈里伯爵约见他的情形时,不禁哑然失笑。  “你是马克怀特?以前跟过赫伯特·克雷?克雷的驾驶执照被记上不良记录,就因为你不说他的行车速率是每小时二十哩。他气得要死!有一天他告诉我们。‘该死的苏格兰人,真是猪脑袋!’他说。我自己心想——这正是我要的人!不受贿赂说谎的人。你不用替我说谎。我的作风不是那样的。我到处在找诚实的人——这种人少之又少。”  伯爵说完咯咯大笑,他那精明一如猴子般的脸愉快地皱成一团。马克怀特可不觉得好笑,呆立在那里。  不过他得到了工作。一份好工作。如今他的前途有了保障。一周之内,他就将启程离开英格兰到南美去。  他不知道是什么使他选择现在的地方度过他行前的最后几天假期。不过,是有什么让他来到这里。也许是一种考验自己的心愿——看看他的心中是否仍然残留任何过去所有的绝望感。  梦娜?如今他是多么地不在乎她。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有一天他在街上跟她擦身而过,心中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还记得她离开他时,他心中的那种悲伤、痛苦。但是如今这一切都已成过去。  一只全身湿淋淋的小狗和一个他新交的朋友——十三岁的黛安娜·布灵顿小姐打断了他的思绪。  “噢,走开,唐。走开。臭死了,它在沙滩上压到了死鱼或是什么的。你远远的就可以闻到它身上的臭味,真是臭死了。”  马克怀特的鼻子闻到了臭味。  “一条腐烂的死鱼在石头缝里,”布灵顿小姐说,“我把它带进海里,想把臭味洗掉,可是好像不怎么管用。”  马克怀特有同感。唐,一只亲切可爱的蜷毛狗,因它的朋友坚决不让它太靠近他们而露出一副受伤害的样子。  “海水不管用,”马克怀特说,“热水加肥皂才是惟一的办法。”  “我知道,可是这在旅馆里可不怎么容易办到,我们又没有私人浴室。”  后来马克怀特和黛安娜悄悄地从边门溜进去,偷偷地把唐弄进马克怀特的浴室里,大肆清洗一番,搞得马克怀特和黛安娜也是全身湿淋淋的。清洗完毕,唐非常悲伤。又是讨厌的肥皂味道——就在它好不容易才弄到足以令其他的狗羡慕的味道时。唉,算了,人类总是一样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味道才是高尚美好的。  这个小小的事件令马克怀特开心了不少。他搭公车到沙尔丁敦去取回他送洗的一套西装。  那家二十四小时交件的洗衣店里负责的女孩茫然地看着他。  “你是说马克怀特?恐怕还没有好。”  “应该已经好了。”他们答应过他昨天把那套西装交给他,就算是昨天交给他也已经是送洗四十八小时而不只二十四小时了。换作是女人家也许会这样抱怨,但是马克怀特只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时间还没有到。”那女孩漠然一笑说。  “胡说。”  女孩止住了笑容。她吼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还没好就是还没好。”她说。  “那我这就拿回去。”马克怀特说。  “根本还没动过。”女孩警告他说。  “我还是要带回去。”  “也许明天我们就洗好了——特别为你服务。”  “我不习惯要人家特别服务。只要把那套西装还给我就行了。”  女孩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走进内室。她回来时把胡乱包扎的一包东西往柜台上一丢。  马克怀特拿了就走。  相当荒谬的是,他感到有如打了场胜仗一般。实际上是,这样一来,他就得把那套西装送往别处去清洗!  回到旅馆之后,他把那包衣服往床上一丢,心烦地看着。或许他可以叫旅馆的人帮他擦拭一下,烫一烫。那套西装并不真的有多糟糕——也许实际上并不需要洗清?  他打开包裹,露出烦扰不悦的表情。那家二十四小时交件的洗衣店真是没有效率到无话可说。这根本不是他的西装,甚至颜色也不对!他送给他们洗的是一套深蓝色的。真是胡搞。  他愤慨地看看上面的标签,是写着马克怀特没错。另一个叫马克怀特的人的?或者是糊里糊涂把标签弄错了。  他困扰地看着那皱巴巴的一堆,突然抽动起鼻子。  他当然熟悉那味道——特别难闻的味道——跟狗有关的味道。对了,就是那个味道。黛安娜和她的小狗,千真万确的死鱼臭味!  他俯身翻寻着。就在这里,西装上衣的肩头有一疤污点。在肩头上——  马克怀特心想,这可真是非常奇怪……  无论如何,他明天可要好好的对那家二十四小时交件的洗衣店里的女孩说几句重话。简直是胡搞!               14  吃过晚饭之后,他漫步走出旅馆,朝着往渡口的路上走去。这是个清澈的夜晚,不过令人感到寒冷,颇有早冬的味道。夏天已经过去。  马克怀特搭上渡船,到盐浦那边去。这是他二度重访断崖头。这个地方对他具有蛊惑力。他缓步上山,路过“宫廷”旅馆,再来是一幢坐落在断崖顶上的巨宅。“鸥岬”——他看到漆门上的标示写着。对了,这就是那个老夫人被人谋害的地方。旅馆里很多人都在谈论,负责他房间的女佣缠着他把一切告诉他,报纸上也以头条新闻刊出,令一向宁可看些世界性新闻,对罪案没有兴趣的马克怀特感到烦扰不安。  他继续往前走,走下山坡,沿着一处小沙滩和一些古今合璧的渔民小屋外缘前进。然后再度拾级上山,一直来到路的尽头,换上通往断崖头的小径。  断崖头阴森恐怖。马克怀特站在断崖边俯视大海。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站着。他试着捕捉他当时的感受——沮丧、愤怒、厌倦——渴望脱离一切。可是如今一切已成过去,他已捕捉不到那些感受。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冷的愤怒感。被树钩住,被海岸巡逻队员救起,在医院里像个顽皮的小孩一样扰攘,一连串的屈辱。为什么别人就不能不要管他?他宁可一死百了,脱离一切。现在他仍旧有这种感觉。唯一欠缺的是必要的原动力。  那时他一想到梦娜就有多么地痛苦!而如今他可以冷静地想她。她一向就有点愚蠢。禁不起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跟人家跑了,或是自认为她自己不同凡响。她是非常漂亮,不错,是非常漂亮——但是没有头脑,不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女人。不过,那是种美,当然——一幅隐隐约约的景象浮现在他眼前,一个女人飞过夜空,身后白衣随风飘曳……像是船头的装饰人像——只是没有那么显眼……那么坚硬……  然后,刹那之间,不可思议的事有如戏剧般地发生了!——一个人影从夜色中飞奔出来。它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一条奔跑中的白色人影——奔跑着——冲向断崖边缘。一个美丽而绝望的女人,被复仇女神追赶驱向毁灭之途!不顾死活地绝望奔跑……他了解那种奋不顾身的绝望。他了解个中意味。他一个箭步从阴影中蹿出来,就在她正要冲下断崖时拦住了她!  他粗暴地说:  “不行,你不能……”  他就像抓住一只小鸟一般。她挣扎着——默默地挣扎着,然后像只小鸟一般,突然一动也不动。  他情急地说:  “不要跳崖!不值得这样做。不值得!即使你极为不快乐。”  她发出一声声响,有如鬼一般的笑声。  他厉声说;  “你并不是不快乐?那么是为了什么?”  她立即以低如呼吸一般的声音回答:  “恐惧。”  “恐惧?”他惊愕得放开她,退后一步站着,以便看清楚她。  他了解了她的意思。是恐惧令她没命奔跑。是恐惧令她聪慧白皙的小脸变得空洞、愚昧。她的两只大眼因恐惧而扩张。  他难以置信地说:  “你怕什么?”  她的回答声音低到他几乎听不到。  “我怕吊死……”  不错,她正是这样说的。他一再睁眼凝视。他看看她,又看看断崖边缘。  “原来就因为这?”  “是的。不如快快死——”她闭上眼睛,打起颤抖。她一直颤抖着。  马克怀特在脑海里以逻辑思考把一件件事情串连起来。  他终于说:  “崔西莲夫人?被杀害的那个老夫人。”然后,他责难地说:  “你是史春吉太太——第一任史春吉太太。”  她点点头,仍旧颤抖着。  马克怀特试着回想他所听说的一切。谣传与事实结合。他以他低沉谨慎的声音继续说:  “他们拘留了你丈夫——是不是?很多证据对他不利——后来他们发现是某人故意安排那些证据想要陷害他……”  他停下来,看着她。她不再颤抖。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个温顺的小孩,看着他。他发现她的态度影响到他。  他继续说:  “我明白……是的,我明白那是怎么样的感受……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离开你,不是吗?而你爱他……因此——”他中断下来。他说,“我了解。我太太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离开我。”  她摊摊双臂。她开始无助地支支吾吾说道:  “不——不是——不——不是这——这样。根本不——不是——这样——”  他打断她的话。他的声音坚定而权威。  “回家去!你不用再害怕了。你听到没有?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吊死!”               15  玛丽·欧丁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头痛而且觉得全身疲累。  调查庭昨天举行,在正式对证之后,延期一个星期。  崔西莲夫人的葬礼将在明天举行。奥德莉和凯伊开车去沙尔丁敦买些黑色丧服。泰德·拉提莫跟她们一道去。奈维尔和汤玛士·罗伊迪出去散步,因此除了佣人不算,玛丽可以说是单独一个人在家。  巴陀督察长和利奇督察今天不在这里,这也是叫人大大松一口气的事。对玛丽来说,他们不在就等于去掉了一层阴影。他们是彬彬有礼,相当和善,可是问不完的问题,平静含蓄的刺探,件件都令人难以消受。现在那木雕脸的督察长该已知道了过去十天中这里发生的每一件大小事情,每个人所讲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手势。  现在,他们一走,一切就都平静下来了。玛丽让自己放轻松下来。她要忘掉一切——一切。就只是躺在那里休息。  “对不起,太太——”  哈士托站在走道上,一脸歉意。  “什么事,哈士托?”  “有一位男士想见你。我请他到书房去了。”  玛丽有点惊愕不安地看看他。  “是谁?”  “他说他是马克怀特先生,小姐。”  “我没听说过他。”  “是的,小姐。”  “一定是个新闻记者。你不应该让他进来,哈士托。”  哈士托轻咳—声。  “我不认为他是记者,小姐。我想他是奥德莉小姐的朋友。”  “噢,那就不同了。”  玛丽理理头发,厌倦地走过大厅,进入小书房。当那站在窗前的高大男子转过身来时,她有点感到惊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是奥德莉的朋友。  然而她还是和和气气地说:  “抱歉,史春吉太太出去了。你想要见她?”  他深思地看着她。  “你是欧丁小姐?”他说。  “是的。”  “也许你也一样可以帮我。我想要找一点绳子。”  “绳子?”玛丽好笑地说。  “是的。绳子。你们可能把绳子摆在什么地方?”  后来玛丽心想她是半受到催眠了。如果这位陌生男子自动提出任何解释,她也许会拒绝他。可是安德鲁·马克怀特,在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之下,非常明智地决定不作任何解释。他只是相当简单直率地说出他想要的东西。她发觉自己在半昏眩状态下,带着马克怀特去寻找绳子。  “什么样的绳子?”她问。  他回答:  “任何绳子都可以。”  她怀疑地说:  “也许花棚里有——”  她带路前去。那里有麻绳和一截绳子,可是马克怀特摇摇头。  他要的是一整捆的绳子。  “贮藏室。”玛丽犹豫着说。  “啊,可能那里有。”  他们走回屋子里,上楼去。玛丽推开贮藏室的门。马克怀特站在走道上,朝里头望。他满意地叹了一口气。  “有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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