鞅纯松洗遄永锶ィ嗽谝黄穑鹊米硌幕乩矗邓邓嵌嗝吹卮厦髂芨桑 ? “这些事有些是真的,我知道,”贺瑞慢条斯理地说: “但是为什么你怪到诺芙瑞头上?” “因为这是她的杰作!总是她说的一些话——一些小事情——一些小聪明——惹出来的!她就像支用来赶牛的刺棒。而且她聪明,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挑拨。有时候我想是喜妮告诉她的……” “是的,”贺瑞满腹心思地说:“可能是。” 雷妮生颤抖起来。 “我不喜欢喜妮。我痛恨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对我们大家都这么忠实奉献,然而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要她的奉献,我母亲怎样会那么喜欢她把她带来这里?” “那只是喜妮自己说的,”贺瑞冷冷地说。 “为什么喜妮这么喜欢诺芙瑞,跟着她团团转,说悄悄话,奉承她?噢,贺瑞,我告诉你我害怕!我恨诺芙瑞!我真希望她走掉。她漂亮,她残忍,她坏!” “你真是个小孩子,雷妮生。” 然后贺瑞又平静地加上一句话:“诺芙瑞正朝这边走过来了。” 雷妮生回过头。他们一起望着诺芙瑞慢慢地沿着断崖面陡峭的小径走上来。她自顾自地微笑着,嘴里低声哼着小调。当她来到他们这里时,她四周看看,笑了笑。一种开心、好奇的笑: “原来你每天就是悄悄溜到这里来,雷妮生。” 雷妮生没有答腔。她有股怒气,一种小孩子的庇难所被发觉的挫败感。 诺芙瑞再度看看四周。 “而这就是著名的墓地?” “正如你所说的,诺芙瑞。”贺瑞说。 她看着他,猫般的嘴扭曲成微笑。 “我毫不怀疑你觉得它有利可图,贺瑞。你是个好生意人,我听说。”她的语气带有恶意,但是贺瑞不为所动,他平静、庄重地微笑着。 “它对我们大家都有利可图……死亡总是有利可图的……” 诺芙瑞看看四周,快速颤抖了一下,她的目光扫过供桌,扫过通往灵地的入口和假门。 她突然大叫:“我痛恨死亡!” “你不该这样。”贺瑞声音平静:“在埃及这里死亡是财富的主要来源。死亡带给你身上戴的珠宝,诺芙瑞。死亡供你吃供你穿。”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应贺特是祭祀业业主——一个替人祭祀的司祭——所有他的土地,他的牛只,他的木料,他的亚麻布,他的大麦,全都是这坟墓里的人的祭祀产业。” 他停顿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继续下去:“我们是奇怪的民族,我们埃及人。我们热爱生命——因此我们很早就开始为死亡设想。全埃及的财富都投入——金字塔、坟墓和祭祀产业。” 诺芙瑞狠狠地说:“你不要再谈死了,贺瑞!我不喜欢!” “因为你是道地的埃及人——因为你热爱生命,因为——有时候——你感到死亡的阴影非常接近……” “不要再说了!” 她狠狠地转过身面对他。然后,她耸耸肩,转身沿小径下山去。 雷妮生满意地叹了一声。 “我很高兴她走了,”她孩子气地说:“你把她吓着了,贺瑞。” “是的……我有没有吓着你,雷妮生?” “没——没有。”雷妮生说来有点不确定:“你说的是事实,只是我以前从没那样想过。我父亲是个祭祀业司祭。” 贺瑞突然恶狠狠地说:“全埃及的人都被死亡缠住了!而你知道为什么吗,雷妮生?因为我们有肉眼,却没有慧眼。我们看不出此生之外的生命——死后的生命。我们只能想见已知的延续。我们对神并没有真正的信仰。” 雷妮生惊奇地注视着他。 “你怎么能这样说,贺瑞?为什么,我们有很多很多神——多得我叫不出他们全部名字。我们昨晚才在说,我们大家都在说各人喜欢的神。索贝克全心信仰沙克梅神,而凯伊特祈祷的对象是梅斯肯特神。卡梅尼信仰寿司神(古埃及智慧和魔术之神),身为一个书记,这是自然的事。莎蒂彼喜欢鹰头的贺勒斯神,还有我们本地的墨瑞斯吉神。亚莫士说彼大神应受崇拜因为他创造了一切事物。我自己则喜爱伊西斯神(司繁殖的女神)。而喜妮则全心信奉我们本地的亚曼神。她说祭司预言有一天亚曼会成为全埃及最伟大的神——所以她在他现在还是个小神时祭拜他。还有雷,太阳神,和阴府之神欧西瑞斯,死人的灵魂要接受他们两个神的审判。” 雷妮生停顿下来,喘不过气。贺瑞对她微笑。 “那么,雷妮生,神和人之间有什么不同?”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神是——他们是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这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贺瑞。” “我的意思是说,对你来说,一个神只是个男人或女人,他或她可以做出一些男人或女人做不出来的事。” “你竟然说这种古古怪怪的话!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一脸惶惑地看着他——然后望着山谷,她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住。 “看!”她叫了起来:“诺芙瑞在跟索贝克讲话。她在笑。噢”——她突然喘了一口气——“不,没什么。我本来以为他要揍她。她走回屋子去了,而他正朝这里走上来。” 索贝克像暴风雨般地来到。 “愿鳄鱼把那个女人吞掉!”他大叫:“我父亲傻到找她当姘妇!” “她对你说什么?”贺瑞好奇地问。 “她像往常一样侮辱我!问说我父亲有没有再信任我卖任何木料。我真想掐死她。” 他沿着平台走过去,捡起一块石头,丢进底下的山谷里。他又撬开较大的一块,突然身子往后一跃,一条蛇盘绕在石块底下,昂起头。它身子竖了起来,嘶嘶作响,雷妮生看出来是条眼镜蛇。 索贝克抓起一根重重的木棍,愤怒地攻击它。一棍狠狠地打断了它的背,但是索贝克继续狠力打着,他的头往后仰,两眼冒火,嘴里喃喃低声说着什么,雷妮生听不清楚。 她喊道:“住手,索贝克,住手——它已经死了!” 索贝克停顿下来,然后把木棍丢开,大笑起来:“世界上最要不得的毒蛇。” 他再度大笑,他的脾气平静下来,然后劈劈啪啪地下山去。 雷妮生低声说:“我相信索贝克——喜欢杀戮!” “是的。” 话中一点也没惊讶的意味。贺瑞只是在承认一个他已经十分了解的事实。雷妮生转头注视着他。她缓缓说道:“蛇是危险的动物——然而那条眼镜蛇看起来多么美……” 她低头凝视着它破碎、扭曲的躯体。为了某种莫名的原因,她感到心里一阵悸动。 贺瑞梦想般地说:“我记得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索贝克攻击亚莫士。亚莫士比他大一岁,但是索贝克比他块头大,比他强壮。他拿一块石头猛敲亚莫士的头。你母亲跑过去把他们拉开。我记得她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亚莫士的样子——还有她叫喊着:‘你不应该做这种事,索贝克——这是危险的!我告诉你,这是危险的!’”他停顿下来,然后继续说:“她非常漂亮……我小时候就这样认为。你像她,雷妮生。” “是吗?”雷妮生感到愉快——温暖。然后她问道:“亚莫士那时伤得严重吗?” “不,没有听起来那么严重。索贝克第二天病得非常严重。可能是他吃了什么东西,但是你母亲说是他的火气和太阳太热的关系——那时正是仲夏。” “索贝克脾气非常可怕。”雷妮生若有所思地说。 她再度看着那条死蛇,然后打了个冷颤,转过头去。二. 雷妮生回到屋子里去时,卡梅尼正坐在前廊里,手里拿着一卷草纸。他正在唱歌,她停顿了一分钟,仔细听着。 “我要到孟斐斯,”卡梅尼唱着,“我要见彼大,真理之神。我要对他说,‘今晚把我的情人给我。’河流是酒,彼大是河边的芦苇,沙卡梅是水中莲,伊亚瑞是花蕾,尼芙定是盛开的花朵。我要对彼大说,‘今晚把我的情人给我。天色在她的美貌中破晓。孟斐斯是一盘爱的苹果,摆在美人面前……’” 他抬起头对雷妮生微微一笑。 “喜欢我唱的歌吗,雷妮生?” “这是什么歌?” “这是孟斐斯的一首情歌。” 他看着她,轻柔地唱着:“她的双臂抱满波斯树枝叶,她的头发柔长飘香。她就像人间地府的公主。” 雷妮生脸上飞红。她快步地走进屋子里,差点跟诺芙瑞撞个满怀。 “你为什么这样匆匆忙忙,雷妮生?” 诺芙瑞语气尖锐。雷妮生有点惊异地看着她。诺芙瑞没有笑容。她一脸阴霾,肌肉绷紧,雷妮生注意到她的双手撑起。 “对不起,诺芙瑞。我没看到你。刚从外头明亮的地方进来,这里面显得阴暗看不清楚。” “是的,这里是阴暗……”诺芙瑞停顿一会儿。“外头愉快多了——在门廊上,有卡梅尼的歌可以听。他唱得很好,可不是吗?” “是的——是的,我确信他唱得很好。” “可是你却没留下来听?卡梅尼会失望。” 雷妮生的双颊再度感到臊热。诺芙瑞冰冷、嘲笑的眼神令她感到不舒服。 “你不喜欢情歌吗,雷妮生?” “我喜欢不喜欢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诺芙瑞?” “原来小猫还是有爪子的。” “你什么意思?” 诺芙瑞笑出来:“你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傻,雷妮生。原来你觉得卡梅尼英俊?无疑的,这会让他感到高兴。” “我认为你相当讨厌,”雷妮生冲动地说。她从诺芙瑞身边跑过去,进入内院里。她听到那女孩嘲弄的笑声。然而透过那笑声,她的心中回荡着卡梅尼的话声,以及他两眼注视着她所唱出来的歌声……三. 那天晚上雷妮生作了一个梦。 她跟凯依在一起,在阴府里的死人船上。凯依站在船首——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然后,当他们接近日出之处时,凯依回过头来,雷妮生看到的不是凯依而是卡梅尼。在此同时,船首的蛇头开始翻腾,霎时成了一条活生生的蛇,一条眼镜蛇,而雷妮生心想:“这是从墓穴里钻出来啃死人灵魂的蛇。” 她吓得全身瘫痪。然后她看到那条蛇的脸是诺芙瑞的脸,她惊醒过来大叫:“诺芙瑞——诺芙瑞……” 她并没有真的叫出声来——一切全都是在梦境里。她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她的心猛跳着,告诉自己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后她突然想到:“这正是索贝克昨天打死那条蛇时所说的。他说:‘诺芙瑞’。”出品: 死亡终局第七章. 冬季第一个月第五天.一. 雷妮生所作的梦让她一直醒着。后来只是断断续续地小睡一下,直到天亮,她都没再好好睡过。她被一种朦胧迫近的邪恶感所纠缠着。 她很早就起身,走到屋外去。她的脚步如同往常一般,朝着尼罗河移进。河上已经有了渔夫,一艘大船快速地划向底比斯。还有其他一些船只,扬帆微风之中。 雷妮生心中一阵骚动——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欲望。她心想,“我感到——我感到——”但是她不知道她感到什么!也就是说,她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她想,“我想要——可是,我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是不是凯依?凯依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她对自己说:“我不要再想凯依了。有什么用?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她注意到有另外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驶向底比斯的那艘船,这个人有种落寞孤独的意味——那静如止水的模样所表现出来的意味——令雷妮生吃了一惊,即使她认出了这个人就是诺芙瑞。 诺芙瑞望着尼罗河出神。诺芙瑞——孤独一个人。诺芙瑞在想着——什么? 雷妮生突然有点震惊地了解到她们对诺芙瑞的了解是多么地少。她们把她当做敌人——一个陌生人——对她的生活或她生长的地方毫无好奇、不感兴趣。 雷妮生突然想到,诺芙瑞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一定感到伤心,没有朋友,只有一群不喜欢她的人包围着她。 雷妮生慢慢地走向前去,直到她站在诺芙瑞身旁。诺芙瑞转过头来一下,然后又转回去,继续望着尼罗河。她的脸上毫无表情。 雷妮生怯生生地说:“河上船很多。” “是的。” 雷妮生在某种模糊的强迫性友善意图驱使之下,继续说下去:“你来的地方,是不是也像这样?” 诺芙瑞笑了起来,一种短促、有点苦涩难堪的笑。 “不,真的不像。我父亲是孟斐斯的一个商人。孟斐斯那里欢乐有趣。音乐、歌唱、舞蹈。我父亲经常出外旅行。我跟他到过叙利亚——到过‘羚羊鼻’之外的拜浦若斯。我跟他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大船上。” 她生动、自豪地说着。 雷妮生静静地站着,她的心思缓慢运作,但是兴趣与了解提升。 “你在这里一定觉得非常沉闷乏味。”她缓缓说道。 诺芙瑞不耐烦地一笑。“这里一切死寂——死寂——除了耕种、收割、放牧——以及谈谈农作物——争辩亚麻布价格之外一无所有。” 雷妮生在一旁望着诺芙瑞,心中仍然在跟一些不熟悉的想法挣搏着。 突然间,她身旁的女孩好像有一股愤怒、悲凄、绝望如实物一般地放射出来。 雷妮生心想:“她跟我一样年轻——比我年轻。而她是那个老人的姘妇。那个大惊小怪、仁慈却有点荒谬的老人,我父亲……” 她,雷妮生,对诺芙瑞有什么了解?根本一点也没有。昨天当她大叫“她漂亮、她残忍、她坏”时,贺瑞说什么来着? “你真是个小孩子,雷妮生。”他是这样说的。雷妮生现在了解了他的意思。她那句话毫无意义——你无法那么轻易地把一个人打发掉。在诺芙瑞残酷的笑容之后藏着什么样的痛苦、什么样的悲伤、什么样的绝望?雷妮生做了什么,她们有任何人做了什么让诺芙瑞感到受欢迎的? 雷妮生孩子气、结结巴巴说道:“你恨我们——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好——但是现在——还不太晚。难道我们,你和我,我们不能以姊妹相待?你远离你所熟知的一切——你孤独一个人——我能帮你忙吗?” 她说完陷入一片沉默当中。诺芙瑞慢慢转过身来。 一两分钟,她的脸上毫无表情——雷妮生心想,她的眼神出现短暂的软化。在清晨的静寂中,在奇异的清朗祥和中,诺芙瑞仿佛在犹豫着——仿佛雷妮生的话打动了她内心。 这是奇异的一刻,雷妮生事后都还记得的一刻…… 然后,逐渐地,诺芙瑞的表情改变。变得满布恶意,她的两眼冒烟。在她愤恨、恶毒的眼光之下,雷妮生退缩了一步。 诺芙瑞以低沉、凶猛的声音说:“走开!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好意。大笨蛋,你们就是这样,你们每一个……”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屋子快步走去。 雷妮生慢慢地跟在她后面。古怪得很,诺芙瑞的话并没有令她生气。那些话在她眼前打开了一道门,让她看到一座恨与痛苦交织成的黑色地狱——在她经验中尚是一种相当不了解的东西,在她心中只是一个混杂、摸索的想法:像那样的感受一定是很可怕。二. 当诺芙瑞进入大门,越过中庭时,一个凯伊特的孩子向她跑过去,追赶着一个球。 诺芙瑞气愤地狠狠把那孩子推开,那小女孩被推倒趴在地上。孩子大声哭叫,雷妮生跑过去把她扶起来,愤慨地说: “你不应该这样,诺芙瑞!你伤到她了,看,她的下巴碰伤了。” 诺芙瑞发出尖锐的笑声。 “这么说我得小心不要伤到这些被宠坏的小鬼?为什么,她们的母亲有这么关心我的感受吗?” 凯伊特听到她孩子的哭叫声从屋子里冲出来。她冲向她孩子,检视伤口。然后她转向诺芙瑞。 “魔鬼、毒蛇!邪恶的女人!等着瞧我们会怎么对付你。” 她使尽全力给了诺芙瑞一巴掌。雷妮生大叫一声。在她打出第二巴掌之前抓住她的手臂。 “凯伊特——凯伊特——你不能这样。” “谁说的?让诺芙瑞自己想一想好了。她在这里可是只有一个人。” 诺芙瑞纹风不动地站着。凯伊特的巴掌痕清清晰晰地印在她脸上。在眼角处,有一道被凯伊特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刮伤的伤口,一小滴血流下脸颊。 然而令雷妮生惶惑不解的是诺芙瑞的表情——是的,而且令她害怕。诺芙瑞没有气愤的表情,有的是她那怪异,耀武扬威的眼神,她的嘴再度弯翘成猫一般,满足的微笑。“谢谢你,凯伊特。”她说。 然后她走进屋子里去。三. 诺芙瑞眼帘低垂,柔声叫喊着喜妮。 喜妮跑过来,停住脚步,叫喊起来。诺芙瑞打断她的惊叫。 “帮我把卡梅尼找来。告诉他把笔盒、墨水和草纸带来。有一封信要写给主人。” 喜妮的两眼目光停留在诺芙瑞脸上。 “写给主人……我明白……” 然后她问道:“谁——干的?” “凯伊特。”诺芙瑞平静、回味地微微一笑。 “这可非常糟——非常糟……当然主人必须知道。”她猛然快速地瞄了诺芙瑞一眼:“是的,应贺特确实应该知道。” 诺芙瑞平顺地说:“你和我,喜妮,想法一样……我想我们应该这样做。” 她从衣角解下一个镶金水晶珠宝,放在那妇人手中。 “这我受不起,诺芙瑞……你太慷慨了……这么可爱的手工。” “应贺特和我欣赏忠实的人” 诺芙瑞仍然面带微笑,她的眼睛眯起来,如猫一般。 “把卡梅尼找来,”她说:“你跟他一起来。你和他是见证人。” 卡梅尼有点不情愿地来到,他的眉头皱起。 诺芙瑞傲慢地说:“你还记得应贺特的吩咐吧——在他离去之前?” “是的。”卡梅尼说。 “时候到了,”诺芙瑞说:“坐下来,用笔墨写下我告诉你的话。”卡梅尼仍旧犹豫着,她不耐烦地说:“你所写下的将是你亲眼所看到的和你亲耳所听到的——喜妮会证实我所说的一切。这封信必须秘密快速送到。” 卡梅尼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喜欢——” 诺芙瑞猛然对他说:“我对雷妮生没有任何怨言。雷妮生温柔、软弱,是个傻瓜,但是她没有企图伤害我。这你该满意了吧?” 卡梅尼古铜色的脸血色加深。 “我并不是在想那——” 诺芙瑞平顺地说:“我认为你是……好了——履行主人给你的指示——写吧。” “是的,写吧。”喜妮说:“我对这件事这么伤心——伤心透了。确实应该让应贺特知道。这样绝对是对的。不管事情多么不愉快,人总得尽自己的责任。我总是这样觉得。” 诺芙瑞轻柔地笑着。 “我相信,喜妮。你会尽你的责任!而且卡梅尼也会。而我——我会做我高兴做的事……” 但是卡梅尼依然迟疑着。他一脸阴郁——几近于气愤。 “我不喜欢这,”他说:“诺芙瑞,你最好考虑一下。” “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卡梅尼应声脸红。他避开她的目光,但是他阴郁的表情依旧。 “你给我当心,卡梅尼,”诺芙瑞平顺地说:“我对应贺特有很大影响力。我说什么他都听——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对你满意——”她意味深长地暂停下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诺芙瑞?”卡梅尼问道。 “也许。” 他愤怒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垂下头。 “我会照你说的做,诺芙瑞,不过我想——是的,我想——你会后悔。” “你在威胁我,卡梅尼?” “我是在警告你……”出品: 死亡终局第八章. 冬季第二个月第十天.一. 一天接着一天,雷妮生有时候感到她是活在梦中。 她没再怯生生地向诺芙瑞示好。如今,她害怕诺芙瑞。诺芙瑞有什么她不了解。 在那天院子里的事件之后,诺芙瑞变了。她洋洋自得,一付雷妮生无法了解的欣喜若狂、耀武扬威的样子。有时候她觉得她认为诺芙瑞深深不快乐这个看法是荒谬的错误。诺芙瑞看来好像生活愉快,对她自己,对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满意。 然而,实际上,她的周遭一切是每况愈下。应贺特离去后的日子里,雷妮生心想,诺芙瑞故意在应贺特家人之间制造分歧。 如今一家人却坚实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对抗侵入者。莎蒂彼和凯伊特之间不再有纷争——莎蒂彼也不再斥骂不幸的亚莫士。索贝克似乎平静多了,不再那么吹嘘。伊比也不再那么傲慢,不再跟他哥哥作对。家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片和谐的新气象——然而这种和谐并没有为雷妮生的心神带来安宁——因为在这种和谐之中隐含着一股怪异、持续的暗流,对诺芙瑞不怀好意。 莎蒂彼和凯伊特,这两个妇人,不再跟她吵架——她们避开她。她们从不跟她说话,不管她到什么地方,只要她一出现,她们就立即把孩子聚集起来,带到别处去。同时,一些古怪、恼人的小事件开始发生。诺芙瑞的一件亚麻布衫被熨斗烫坏了——衣服的颜色都沾染到一起。有时候她的衣服会出现尖锐的刺——她的床边出现蝎子。送给她吃的食物不是香料太浓——就是毫无味道。有一天她分配到的面包中有只死老鼠。 这是一种悄悄的、冷酷的小小迫害——没有什么是明目张胆的,没有什么会被抓到把柄的——基本上这是女人的战役。 后来,有一天,老伊莎把莎蒂彼、凯伊特和雷妮生找去。喜妮已经在那里,站在后面摇头搓手。 “哈!”伊莎用往常一般嘲讽的表情看着她们说:“我聪明的孙媳妇孙女儿可都到了。你们以为你们全都在干什么?我听说诺芙瑞的衣服被糟蹋了——她的食物不能下口,这是怎么一回事?” 莎蒂彼和凯伊特两个都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好意的笑。 莎蒂彼说:“诺芙瑞抱怨过吗?” “没有,”伊莎说。她一手把她即使在屋子里也一直戴在头上的假发推得有点歪斜:“没有,诺芙瑞并没有抱怨。我担心的就在这里。” “我可不担心,”莎蒂彼漂亮的脸一抬说。 “因为你是傻瓜,”伊莎啪的一声说:“诺芙瑞的头脑比你们三个人任何一个都好一倍。” “这有待分晓,”莎蒂彼说。她显得心情愉快,自得其乐。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干什么?”伊莎问道。 莎蒂彼脸孔一绷说: “你是个老妇人,伊莎。我这样说并没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不过一些对我们有丈夫小孩的人来说重要的事对你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们已经决定由我们自己来处理——我们有方法对付我们不喜欢而且不会接受的女人。” “说得好,”伊莎说:“说得好。”她格格发笑:“不过磨坊那边的小女奴可是在大肆谈论。” “说的是,”喜妮在背后叹了一声说。 伊莎转身面对她。 “来吧,喜妮,诺芙瑞对这一切怎么说?你应该知道——你一直在服侍她。” “应贺特叫我这样做的。当然,我讨厌这样——但是我得服从主人的命令。你不会认为,我希望——” 伊莎打断她可怜兮兮的话:“我们大家都了解你,喜妮。总是忠实奉献——很少受到应得的感谢。诺芙瑞对这一切怎么说?我问你的是这个。” 喜妮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微笑。” “正是。”伊莎从她肘边的盘子里拿起一颗枣子,查看一下,然后放进嘴里。然后她突然刻薄地说:“你们傻,你们全都是傻瓜。力量是操在诺芙瑞手上,不是你们,你们所做的一切正中她的下怀。我敢发誓你们这样她更高兴。” 莎蒂彼厉声说:“乱讲。诺芙瑞一个人要对这么多人。她有什么力量?” 伊莎绷着脸说:“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年轻、漂亮女人的力量。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她猛然转头说:“喜妮知道我在说什么!” 喜妮吓了一跳。她叹了一口气,开始扭拧着双手。 “主人很重视她——自然——是的——相当自然。” “到厨房去,”伊莎说:“帮我拿一些枣椰子和一些叙利亚葡萄酒来——对了,还有蜂蜜。” 喜妮走后,老妇人说:“有个恶作剧在酝酿中——我可以闻得出来。莎蒂彼,这一切是你带头的。你在自以为比较聪明时可要当心,不要正中诺芙瑞的下怀。” 她身体往后一靠,闭起双眼。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现在你们走吧。” “我们在诺芙瑞的掌握中,真是的!”当她们走出去到湖边时莎蒂彼头一甩说:“伊莎是老得昏了头,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是诺芙瑞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不会做出任何她可以去打小报告的事——不过我想,嗯,我想她很快就会后悔她到这里来” “真残忍——残忍——”雷妮生大叫。 莎蒂彼一脸惊奇。 “不要假装你喜欢诺芙瑞,雷妮生!” “我没有。但是你讲得让人听起来这么——这么怀恨。” “我替我的孩子——还有亚莫士想!我不是个温顺、受得了侮辱的人——而且我有野心。我会非常高兴扭断那个女人的脖子。不幸的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能惹应贺特生气。但是我认为——到头来——总是可以想出办法来的。”二. 信来得就像刺向鱼的长矛。 亚莫士、索贝克和伊比全都哑口无言,默默地瞪大眼睛看着贺瑞念出信的内容。 “‘难道我没告诉过亚莫士如果我的女人受到任何伤害我会要他负责吗?在我有生之年,我和你势不两立!我不再跟你住在一屋子里,因为你不尊敬我的女人诺芙瑞!你不再是我的儿子我的骨肉。索贝克和伊比也不再是我的儿子我的骨肉。你们每一个人都伤害到我的女人。这有卡梅尼和喜妮作证。我要把你们赶出门去——一个个都赶出去!我供养你们——如今我不再供养你们了。’” 贺瑞停顿一下,然后继续: “‘祭祀业司祭应贺特对贺瑞说。忠实的你,你生活过得如何,平安、健康?代我向我母亲伊莎和我女儿雷妮生致敬,问候喜妮。小心照顾我的事业直到我回来,帮我准备好文件我好让我的情妇以我太太的身分跟我分享我的一切财产。亚莫士和索贝克都不再能加入我的事业联营,我也不再供养他们,我在此宣布废除他们的权利,因为他们伤害到我的情妇!好好照料一切直到我回来。一个男人的家人对他情妇的恶行罪不可恕。至于伊比,你警告他,如果他伤害到我的情妇,他也会被我赶出门去。’” 一阵足以令人瘫痪的沉默,然后索贝克怒火中烧地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父亲听说了什么?谁去跟他告假状?我们要忍受这一切?我父亲不能这样剥夺我们的继承权把他的全部财产给他的姘妇!” 贺瑞温和地说:“这会引起非议——而且这样做也不会被视为正当——但是法律上他有权这样做。他可以随他的意愿立下字据。” “她迷惑了他——那阴险、嘲讽的女蛇妖对他下了符咒!” 亚莫士仿佛哑然失声地喃喃说道:“叫人不敢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 “我父亲疯了——疯了!”伊比大叫:“他甚至听命那个女人来对付我!” 贺瑞严肃地说:“应贺特短时间内就会回来——他说的。到时候他的怒气可能就消了;他可能真正并没有这个意思。” 一阵令人不愉快的短笑声出现。笑声来自莎蒂彼,她站在通往内院的门口看着他们。 “这么说我们就得依他的了,是不是,优越的贺瑞?等着瞧吧!” 亚莫士缓缓说道:“我们还能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莎蒂彼的声音扬起。她尖叫:“你们血管里全都流的是什么?奶水?我知道,亚莫士不是个男子汉!但是你,索贝克——你对这个病症也无药可用吗?一刀刺进心脏里,那个女孩就不能再伤害到我们了。” “莎蒂彼,”亚莫士叫了起来:“我父亲永远不会原谅我们!” “那是你说的。但是我告诉你,死去的姘妇可跟活着的姘妇不一样!一旦她死了,他的心就会转回来向着他的儿子和他的孙子。再说,他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们大可以说是毒蝎子把她咬死的!我们全都是站在一起的,可不是吗?” 亚莫士缓缓说道:“我父亲会知道,喜妮会告诉他。” 莎蒂彼歇斯底里一笑。 “最谨慎不过的亚莫士!最最温柔、小心的亚莫士!应该由你到内院里去照顾孩子做女人的事。沙克梅神助我!嫁给了一个不是男子汉的人。而你,索贝克,你只会说大话,你有什么勇气,什么决心?我对太阳神发誓,我来做男人都比你们两个强。” 她一转身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她后面的凯伊特向前一步。 她声音低沉颤抖说:“莎蒂彼说的对!她做男人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强。亚莫士、索贝克、伊比——你们就全都坐在那里,不采取任何行动?我们的孩子怎么办,索贝克?丢出去饿死!很好,如果你不采取行动,我来。你们全都不是男子汉!” 轮到她走出去后,索贝克跳了起来。 “九柱之神在上,凯伊特说的对!有件男人的事要做——而我们却光坐在这里谈话摇头。” 他大跨步走向门去。贺瑞在他身后喊他: “索贝克,索贝克,你要去那里?你要干什么?” 索贝克,一脸英俊、严厉,从门口那边吼回来: “我要采取行动——这是显然的事。我会高兴做我要做的事!”出品: 死亡终局第九章. 冬季第二个月第十天.一. 雷妮生走出屋子到门廊上,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双手遮眼挡住突来的光线。 她感到病弱,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她自言自语,一再机械式地重复说:“我必须警告诺芙瑞……我必须警告她……” 在她身后,在屋子里,她可以听见男人家的声音传过来:贺瑞和亚莫士交织在一起的话声,以及高过他们的伊比的男孩式声音,清晰刺耳。 “莎蒂彼和凯伊特说的对。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可是我是个男人。是的,我在心态上是个男人,即使年龄上还不算。我会让她看看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怕我父亲生气。我了解我父亲。他受蛊惑了——那个女人对他下了符咒。如果她被消灭了他的心会转回来向我——向我!我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你们全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可是你们看着好了。是的,你们看着好了!” 他冲出门,撞上了雷妮生,几乎把她撞倒。她抓住他的衣袖。 “伊比,伊比,你要去哪里?” “去找诺芙瑞。她就将知道她究竟是否可以嘲笑我!” “等一下。你必须冷静下来。我们任何人都不得鲁莽。” “鲁莽?”男孩不屑地大笑:“你就跟亚莫士一样。谨慎!小心!凡事都不能急!亚莫士是个老太婆。而索贝克光会耍嘴皮子吹牛。放开我,雷妮生。” 他挣脱了她紧紧抓住的亚麻衣袖。 “诺芙瑞,诺芙瑞在哪里?” 正好从屋子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喜妮喃喃说道:“噢,天啊,这可不妙——非常不妙。我们全都会成什么样子?我亲爱的女主人会怎么说?” “诺芙瑞在什么地方,喜妮?” 雷妮生大叫:“不要告诉他,”但是喜妮已经回说:“她从后头出去了。到亚麻田去了。” 伊比冲进屋子里去,雷妮生谴责说:“你不该告诉他,喜妮。” “你信不过老喜妮。你从来对我就没信心。”她话中可怜兮兮的意味加深:“但是可怜的老喜妮知道她在干什么。那孩子需要时间冷静下来。他不会在亚麻田里找到诺芙瑞。”她露齿一笑。“诺芙瑞在这里——在小阁楼里——跟卡梅尼在一起。” 她对着院子点点头。 然后她似乎有点过于强调地加上一句说:“跟卡梅尼在一起……” 然而雷妮生没听到,她早已动身越过院子去。 泰娣拖着她的木狮子,奔向她母亲,雷妮生把她拥住。当她抱住她的孩子时,她了解到驱使莎蒂彼和凯伊特的那种力量。这些女人是在为她们的孩子搏斗。 泰娣焦躁地低叫一声:“不要抱这么紧,妈,不要抱这么紧。你把我弄痛了。” 雷妮生把她放下来。她慢慢地越过院子。诺芙瑞正和卡梅尼一起站在阁楼的另一端。雷妮生来到时,他们转过身来。雷妮生屏息快速地说:“诺芙瑞,我是来警告你的。你必须小心,你必须保护自己。” 诺芙瑞脸上掠过一阵不屑、惊奇的神色。 “这么说那些狗在狂吠了?” “他们非常生气——他们会伤到你。” 诺芙瑞摇摇头。 “没有人能伤到我,”她极有自信地说:“如果他们伤到我,你父亲会接到报告——他会报复。他们停下来想一想就会知道。”她笑出声来:“他们多么傻——搞些小玩意儿来侮辱、迫害我!他们一直在玩的都是我的局。” 雷妮生缓缓说道:“这么说你一直都在计划这?而我居然替你感到难过——我以为我们都不好!我不再替你难过了……我想,诺芙瑞,你真邪恶。当你死后接受四十二大罪审判时,你将无法说‘我没有任何罪。’你也将无法说,‘我不贪心妄羡,’而你的心被摆上真理的天秤上称时,会往下沉。” 诺芙瑞阴沉地说:“你突然变得非常虔诚起来了。不过我可没伤害到你。我没说你什么坏话。问问卡梅尼是不是这样。” 然后她越过院子,踏上台阶到门廊上。喜妮出来碰到她,两个女人一起进屋子里去。 雷妮生慢慢转身向着卡梅尼。 “原来是你,卡梅尼,帮她这样对付我们? 卡梅尼急急说道:“你对我很生气吗,雷妮生?但是我能怎么样?应贺特离去前郑重吩咐我,要我随时听从诺芙瑞的命令写信。告诉我你不怪我,雷妮生。我还能怎么样?” “我不能怪你,”雷妮生缓缓说道:“我想,你大概不得不执行我父亲的命令。” “我不喜欢那样做——而且真的,雷妮生,信上没有一个字是对你不利的。” “好像我会在乎似的!” “但是我在乎。不管诺芙瑞要我写什么,我绝不会写下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话。雷妮生——请相信我。” 雷妮生心思混杂地摇摇头。卡梅尼卖力强调的这一点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重要性。她感到气愤、受伤害,有如卡梅尼在某一方面来说辜负了她。然而,他毕竟只是个陌生人。尽管血脉相连,他仍然是她父亲从远地带来的一个陌生人。他是个下级书记,他的雇主交给他一件工作,他得去执行。 “我写的只是事实,”卡梅尼坚持说:“毫无谎言;我对你发誓。” “不,”雷妮生说:“不会有谎言。诺芙瑞太聪明了,不至于说谎。” 终究,老伊莎说的对。莎蒂彼和凯伊特洋洋自得的那些小小迫害事件正是诺芙瑞所想要的。难怪她一直露出她那猫一样的笑容。 “她是坏胚子,”雷妮生说出了她心中所想的:“是的!” 卡梅尼同意:“是的,”他说:“她是个邪恶的动物。” 雷妮生转身,以奇特的眼光看着他。 “你在她来这里之前就认识她了,不是吗?你在孟斐斯认识她?” 卡梅尼脸红起来,显得不自在。 “我跟她不熟……我听说过她。一个骄傲的女孩,他们说,野心勃勃,难缠——而且是个不会原谅别人的人。” 雷妮生突然不耐烦地把头往后一仰。 “我不相信,”她说:“我父亲不会照他信上所威胁的那样做。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但是他不可能这样不公正。他回来后会原谅一切。” “他回来时,”卡梅尼说:“诺芙瑞会注意不让他改变主意。你不了解诺芙瑞,雷妮生。她非常聪明而且非常坚决——而且,记住,她非常漂亮。” “是的,”雷妮生承认说:“她是漂亮。” 她站了起来。为了某种原因,诺芙瑞漂亮这个想法伤害到她……二. 雷妮生把那天下午的时间用来跟孩子们玩。当她加入他们的游戏时,她心中那模糊的痛楚便减轻了。直到太阳正要下山时,她才站直起身子,梳理一下头发,理平起皱散乱的衣裳,同时隐隐约约地怀疑为什么莎蒂彼和凯伊特两个人都没有像往常一般出外来。 卡梅尼很早以前就离开了院子。雷妮生慢慢地越过院子进屋子里去,客厅里没有人,她再向前走进内院妇女活动区里去。伊莎在她房内一角打瞌睡,她的小女奴正在替一堆亚麻布做记号。厨房里的人正在烘烤着三角长条面包。其他都没有人在。 这种奇特的空荡感压迫着雷妮生的神经。每个人都到哪里去了? 贺瑞或许到山上墓穴去了。亚莫士可能跟他一起或是在田里。索贝克和伊比跟牛群在一起,或者可能在谷仓里监工。但是莎蒂彼和凯伊特在哪里?还有,对了,诺芙瑞在哪里? 诺芙瑞空荡的房里满是她浓烈的香膏味道。雷妮生站在门口注视着那小小的木枕头、珠宝盒,一堆圆珠手镯和一只镶雕甲虫的戒指。香水,香膏、衣服、亚麻布床单、拖鞋——全都带有它们所有人的色彩,带有诺芙瑞,一个陌生人和敌人的色彩。 雷妮生怀疑着,诺芙瑞可能跑去哪里? 她慢慢地走向后门,遇到喜妮正好进来: “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喜妮?屋子里空空的,除了我祖母。” “我怎么知道,雷妮生?我一直在忙着——帮忙织布,留意这么多的事。我可没有时间去散步。” 这表示,雷妮生心想,有人去散步。或许莎蒂彼跟着亚莫士上山到墓穴去继续跟他大声疾呼?可是,凯伊特在哪里?凯伊特不像是会离开她孩子这么久的人。 还有,她心中一股怪异、不安的暗流再度出现: “诺芙瑞在哪里?” 喜妮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替她说出了答案。 “至于诺芙瑞,她很早以前就上山到墓穴去了。噢,贺瑞跟她旗鼓相当。”喜妮轻蔑地笑出声来:“贺瑞也有头脑。”她悄悄贴近雷妮生一点:“我真希望你知道,雷妮生,我对这整个事情有多不高兴。她来找我,你知道,那一天——脸上带着凯伊特的巴掌纹,流着血。她要卡梅尼写信,而要我作证——当然我不能说我没有见到!噢,她是个聪明人。而我,一直想着你亲爱的母亲——” 雷妮生推开她,走出去,进入金黄灿烂的夕阳余晖中。断崖间一片阴暗——整个世界在这日落的时刻显得如真似幻。 雷妮生踏上通往上山小径的路,脚步加快。她要到墓穴去——去找贺瑞。是的,找贺瑞。她小时候玩具坏掉时就是这样做的——还有她有不安、恐惧感时。贺瑞就像那些断崖——坚定不变,屹立不摇。 雷妮生困惑地想着:“当我找到贺瑞时,一切都将会没事了……” 她的脚步再加快——几乎是用跑的。 然后,她突然看到莎蒂彼向她走过来,摇摇晃晃的仿佛她看不到路…… 莎蒂彼看到雷妮生,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摸住心脏部位。 雷妮生向她靠近,被莎蒂彼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莎蒂彼,你生病了?” 莎蒂彼回答的声音阴惨,她的眼睛闪烁不定。 “不,不,当然不是。” “你的脸色很难看。你一副惊吓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会发生什么事?当然是没事。” “你去了哪里?” “我到墓地去——去找亚莫士。他不在那里。没有人在那里。” 雷妮生仍然凝视着她。这是个新的莎蒂彼——一个失去了一切精神、意志的莎蒂彼。 “走吧,雷妮生——回屋子里去。” 莎蒂彼一手有点颤抖地搁在雷妮生手臂上,催她往回路上走,雷妮生被这么一碰,突然起了反感。 “不,我要到墓地去。” “没有人在那里,我告诉你。” “我喜欢上山去鸟瞰河水。去坐在那里。” “可是太阳下山了——太晚了。” 莎蒂彼的手指像钳子一般夹住雷妮生的手臂。雷妮生挣脱开来。 “不要!让我走,莎蒂彼。” “不。回去,跟我回去。” 但是雷妮生已经挣脱,推开她,走向断崖顶去。 有什么——直觉告诉她是有什么……她的脚步加快成了奔跑…… 然后她看到了——躺在断崖阴影下暗暗的一堆……她急忙跑过去,直到她紧站在那一堆旁边。 她对她所看到的并不感到惊讶。仿佛她早已料到……诺芙瑞脸朝上躺着,她的身体破裂、扭曲。她的双眼张大,失去了视觉…… 雷妮生弯下腰触摸那冰冷僵硬的面颊,然后站起来再度俯视着她。她几乎没听见身后莎蒂彼向她走过来的脚步声。 “她一定是跌下来的,”莎蒂彼说着:“她跌下来了。她走在断崖小径上跌了下来……” 是的,雷妮生心想,是这样没错。诺芙瑞从上头的小径跌下来,她的身体被石灰岩石块弹落下来。 “她可能是看到了一条蛇,”莎蒂彼说:“被吓着了。那条小径上有时候有一些蛇在阳光下睡觉。” 蛇。是的,蛇。索贝克和那条蛇。一条蛇,背脊破碎,躺在阳光下,死了。索贝克,他的两眼冒火…… 她想着:“索贝克……诺芙瑞……” 然后她听见贺瑞的声音,突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她松了口气,转过身来。贺瑞和亚莫士一起过来。莎蒂彼急切地解释说诺芙瑞一定是从上面的小径掉下来。 亚莫士说:“她一定是上去找我们,但是贺瑞和我去看灌溉水道。我们去了至少一个小时。我们回来看到你们站在这里。” 雷妮生说:“索贝克在什么地方?”她的声音令她自己吃惊,听起来这么不同。 与其说是她看到不如说是她感到贺瑞听到她这么一问立即猛然转过头来。亚莫士只有一点点困惑地说:“索贝克?我整个下午都没见过他。他那么气愤地离开我们之后就没见过。” 然而贺瑞没在听,他看着雷妮生。她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她看到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诺芙瑞的尸体,她完全确切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他喃喃问道:“索贝克?” “噢,不,”雷妮生听到她自己说:“噢,不……噢,不……” 莎蒂彼再度紧急地说:“她是从小径掉下来的。上面那里正好很窄——而且危险……” 危险?贺瑞有一次告诉过她的是什么?一个索贝克小时候攻击亚莫士的故事,还有她母亲把他们拉开说:“你不能做这种事,索贝克。这是危险的……” 索贝克喜欢杀戮:“我会高兴做我要做的事……” 索贝克杀死一条蛇…… 索贝克在狭窄的小径上遇见诺芙瑞…… 他的目光与雷妮生的相接。她想:“他和我都知道……我们永远都知道……” 她听见她颤抖的声音高声说:“她从小径跌下来……” 亚莫士柔和的声音有如最后一句和声交叉进来:“她一定是从小径跌下来。”出品: 死亡终局第十章. 冬季第四个月第六天.一. 应贺特坐着面对伊莎。 “她们的说法都一样,”他焦躁地说。 “那至少是方便之道,”伊莎说。 “方便——方便?你用的是多么奇特的字眼!” 伊莎发出格格短笑声。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的儿子。” “她们说的是事实吗,这得由我来断定!“应贺特严肃地说。 “你不可能是玛亚特女神。也不像是阿努比斯神,你不能把心摆在天秤上称!” “是意外事件?”应贺特判官式地摇摇头:“我不得不记住我对我忘恩负义的家人意图的宣布可能引起情绪上的冲动。” “是的,的确是,”伊莎说:“情绪是被挑起了。他们在大厅里吼叫那么大声,我在我房间这里面都听得见。对了,那些是你真正的意图吗?” 应贺特不安地挪动身子,喃喃说道:“我写信时正在气头上——我气是正当的。我的家人需要一次严厉的教训。” “换句话说,”伊莎说:“你只是在吓吓他们。是不是这样?” “我亲爱的母亲,这在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我明白,”伊莎说:“你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思想混淆,如同往常一般。” 应贺特努力忍住怒气。 “我的意思只是那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目前的问题是诺芙瑞死掉这个事实。如果我相信我的家人有任何一个会这么不负责任,这么气得失去心理平衡,这么放肆地伤害那女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么说,幸好,”伊莎说:“她们的说法全都一样!没有人作任何不同的暗示吗?” “确实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就把它当意外事件了结?你应该把那女孩一起带到北方去的。我当时就这样告诉过你。” “那么你的确相信——” 伊莎加重语气说:“我相信别人所告诉我的,除非跟我自己亲眼所见的相抵触——这在现在很少发生——或是跟我亲耳所听见的。我想,你大概已经问过喜妮了吧?她对这件事怎么说?” “她深深感到伤心——非常伤心。为了我。” 伊莎扬起眉头。 “确实。你说的令我感到惊讶。” “喜妮,”应贺特热情地说:“很有感情。” “的确。她的舌头也特别长。如果她的唯一反应就是为你的丧失情妇感到伤心,那么我当然就把这件事看作是意外事件了结。还多的是其他事情需要你去留心。” “是的,确实。”应贺特恢复他小题大做、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站了起来:“亚莫士正在大厅里等我,有各种事需要我紧急处理。有很多决定等着我认可。如同你所说的,个人的忧伤不该侵害到生活的主要步调。” 他匆匆走出去。 伊莎微笑了一会儿,一种有点嘲讽意味的微笑,然后她的脸色再度凝重起来。她叹了口气,摇摇头。二. 亚莫士在卡梅尼陪同下等着他父亲。亚莫士解释说贺瑞在监督正在忙着葬礼第一阶段准备工作的葬仪社人员。 应贺特收到诺芙瑞的死讯,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才回到家,如今葬礼准备工作已近完成。尸体已经久浸在盐水里,恢复了一些正常面貌,涂过了油膏,擦过了盐,适当地包札上崩带,摆在棺木里。 亚莫士说明他订好了设计好以后要安置应贺特自己尸体的石墓附近的一个小墓穴。他详细说明他已经订好的一切,应贺特表示赞同。 “你做得很好,亚莫士,”他和蔼地说:“看来你好像显露出很好的判断力,头脑保持得很灵光。” 亚莫士对这意料之外的赞许感到有点脸红。 “当然,伊必·孟都是一家昂贵的葬仪社,”应贺特继续说下去:“比如说,这些天篷瓮,在我看来好像就贵得不像话。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奢侈。他们有些价钱在我看来是太贵了。这些大官家里用的葬仪社最坏的一点就在这里。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漫天要价。找一些比较不出名的就会便宜多了。” “你不在,”亚莫士说:“我不得不对这些事下决定——而我急于让你这么关心的情妇得到一切尊荣。” 应贺特点点头,拍拍亚莫士的肩膀。 “这是善意的错,我的孩子。我知道,你通常对钱财的事非常谨慎。我知道就这件事来说,任何不必要的过度花费都是为了让我高兴。不过,我不是钱做的,而且情妇——呃,啊哼!——终归只不过是情妇。我想,我们把比较昂贵的护身符取消——我看看,还有一两个减少开支的其他方法……把估价单念出来给我听,卡梅尼。” 卡梅尼翻开草纸。 亚莫士轻松地叹了一口气。三. 凯伊特慢步走出屋子,来到湖边,在孩子们和他们的母亲身边停顿下来。 “你说的对,莎蒂彼,”她说:“活着的姘妇是跟死去的姘妇不同!” 莎蒂彼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眼睛模糊不清。雷妮生很快地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凯伊特?” “给一个活着的姘妇,什么都不嫌太好——衣服、珠宝——甚至是应贺特亲生骨肉的继承权!但是现在应贺特正在忙着削减葬礼的费用!毕竟,何必要把钱浪费在一个死掉的女人身上?是的,莎蒂彼,你说的对。” 莎蒂彼喃喃说道:“我说过什么?我忘记了。” “最好是这样,”凯伊特同意说:“我,也忘记了。还有雷妮生也是。” 雷妮生一言不发地看着凯伊特。凯伊特的话中有某种意味——某种有点恶意,给雷妮生不好印象的意味。她惯于总是把凯伊特想成是个有点笨的女人——一个温和柔顺的女人,但却有点微不足道。现在令她吃惊的是凯伊特好像和莎蒂彼对调了。一向专横霸道、气势汹汹的莎蒂彼一下子变得几乎是——怯生生的。现在倒成了一向平静的凯伊特在对莎蒂彼作威作福。 然而,雷妮生心想,人们并不会真正改变他们的性格吧——或者是会?她感到困扰。凯伊特和莎蒂彼真的在过去几个星期中就变了,或是一个的改变是另一个改变的结果?是凯伊特变得气势汹汹。或是她仅仅是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因为莎蒂彼的突然消沉下来? 莎蒂彼确实是变了一个人。她的声音不再是雷妮生所熟悉的高亢、刺耳。她在院子里紧张、畏缩的步伐,相当不像她往常自信的态度。雷妮生把她的改变看成是诺芙瑞死亡所带来的惊吓结果,但是那种惊吓会持续这么久实在叫人难以置信。雷妮生不禁觉得,公开堂而皇之地为那情妇的突然死亡表示欢腾,才像是莎蒂彼本人。然而事实上是,一听到有人提及诺芙瑞的名字,她马上就紧张地畏缩起来。甚至亚莫士好像也免除了她的欺凌叱喝,结果,开始采取了比较坚决的态度。无论如何,莎蒂彼的改变全都是趋向好的一面——或者说,至少雷妮生是这样想的。然而这其中有什么令她隐隐不安…… 突然,雷妮生吃惊地意识到凯伊特正在看着她,皱着眉头。她了解,凯伊特是在等她对她所说的表示同意。 “雷妮生,”凯伊特重复说:“也忘记了。” 雷妮生突然感到一股反抗感溢出来。不管是凯伊特,或是莎蒂彼,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她应该或不应该记住什么。她以隐隐暗示抗议的眼光坚定地回看凯伊特。 “这家里的女人”凯伊特说:“必须站在一起。” 雷妮生开口了。她清晰、反抗地说:“为什么?” “因为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雷妮生激烈地摇头。她困惑地想着:我是个女人同时也是个人。我是雷妮生。 她大声说:“没有这么简单。” “你想惹麻烦吗,雷妮生?” “不。无论如何,你所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大厅里所说的一切最好是都忘掉。” 雷妮生笑出声来。 “你真傻,凯伊特。仆人、奴隶、我祖母——每个人一定都听见了!为什么要假装把确实发生过的事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那时我们都在气头上,”莎蒂彼以沉闷的声音说:“我们所说的都不是有意的。” 她烦躁地又补上一句说:“不要再谈它了,凯伊特。如果雷妮生想要惹麻烦,就由她去吧。” “我并不想惹麻烦,”雷妮生愤慨地说:“但是假装是愚笨的。” “不,”凯伊特说:“是智慧。你得考虑到泰娣。” “泰娣没事。” “一切都没事——如今诺芙瑞死了。”凯伊特微笑着。 一种平静、沉着、满足的微笑——雷妮生心中再度泛起反感。 然而凯伊特说的相当真实。如今诺芙瑞死了,一切都没事了。莎蒂彼、凯伊特、她本人,还有孩子们——全都安全——全都平安无事——没有任何未来的忧虑。那个闯入者、那个扰人、不怀好意的陌生人,已经离开了——永远离开了。 那么,为什么会为了诺芙瑞而产生这种她不了解的情感骚动?为什么会为了她不喜欢的那个死去的女孩而有这种拥护感?诺芙瑞邪恶,诺芙瑞已经死了。难道她不能就这样来看吗?为什么会有这突来的怜惜感——不只是怜惜——而是近于包容? 雷妮生困惑地摇摇头。在其他人都进屋子里去之后,她坐在湖水旁,徒然试图搞清楚她心中的困惑。 当贺瑞越过院子,看到她,过来坐在她身旁时,太阳已经西下。 “天晚了,雷妮生。太阳已经西下。你该进去了。” 他庄重、平静的话声抚慰了她,如同往常一般。她转向他问了个问题。 “同一家里的女人都必须团结在一起吗?” “谁跟你这样说的,雷妮生?” “凯伊特。她和莎蒂彼——” 雷妮生中断下来。 “而你——想要自己独立思考?” “噢,思考!我不知道如何去思考,贺瑞。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杂。人们令人感到困惑。每个人都和我所认为的不同。莎蒂彼我总是以为她大胆、坚毅、专横擅权。但是她现在软弱、忧柔寡断,甚至胆怯。那么,到底那一样是真正的莎蒂彼?人不可能像那样在一天之内完全改变。” “不是在一天之内——不是。” “而凯伊特——她总是温和谦逊,让每个人欺凌她。现在她却对我们大家发号施令!甚至索贝克好像也怕她。而且甚至连亚莫士也变了——他发号施令,要人家听从!” “而这一切令你感到困惑不解。雷妮生?” “是的。因为我不明白。有时候我感觉到甚至喜妮也跟她表面上看起来的相当不同!” 雷妮生仿佛感到荒谬地笑出声来,但是贺瑞并没有跟着她发笑。他的脸色保持严肃,满腹心思。 “你对人的思考不多吧,雷妮生?如果你多思考,你就会了解——”他暂停了一下,然后继续。“你知道所有的坟墓里总是有一道假门吧?” 雷妮生瞪大眼睛:“是的,当然。” “哦,人也是像那样。他们造出了一道假门——来欺瞒。如果他们感到软弱,感到无能,他们就造出一道堂堂的自主、虚张声势、具有压倒性权威的门——然后,过一段时间,他们变得信以为真。他们以为,而且每个人也都以为,他们就像那样。但是,在那道门之后,雷妮生,仅仅只是石块而已……因此当现实来到,真理的羽毛触及他们——他们真正的自我重新出现。对凯伊特来说,温和、谦逊带给她她所欲求的一切——丈夫和孩子。愚蠢使得她的生活容易过些。但是当现实对她构成威胁时,她的真正本性出现。她并没有改变,雷妮生——她的那种力量,那种残忍性一直都在。” 雷妮生孩子气地说:“可是我不喜欢,贺瑞。这令我感到害怕。每一个人都跟我所认为的不同。还有,我自己呢?我一直都是老样子。” “是吗?”他对她微笑:“那么为什么你在这里一坐坐了这么几个钟头,额头皱起,苦思冥想?以前的雷妮生——跟凯依离去的那个雷妮生——会这样吗?” “噢,不会。没有需要——”雷妮生停了下来。“你明白了吧?你自己就说出来了。那就是个现实的字眼——需要!你不再是那快乐、不用思考的孩子,那接受一切事物表面价值的孩子。你不仅仅是这家里的女人之一。你是想要独立思考,思考其他人的雷妮生……” 雷妮生缓缓说道:“我一直在想诺芙瑞……” “你想到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我忘不了她……她坏、她残忍、她企图伤害我们,而她现在已经死了。为什么我就不能这样想就好了?” “你不能吗?” “不能。我试过——但是——”雷妮生停顿下来。她困惑地一抹眼睛:“有时候我感觉到我了解诺芙瑞,贺瑞。” “了解?你什么意思?” “我无法解释。但是这种感觉不时地出现——几乎有如她就在我身旁一样。我感觉到——几乎感觉到——仿佛我就是她。我似乎了解她的感受。她非常不快乐,贺瑞,我现在了解了,尽管我当时并不了解。她想要伤害我们完全是因为她那么不快乐。”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雷妮生。” “是的,当然我不可能知道,但是我感觉到。那种悲惨,那种痛苦,那种深恨——我曾经在她脸上看出来,而我当时不了解!她一定爱过某一个人,后来出了差错——或许他死了……或是离开了——然而却使她成了那样——想要伤害——想要伤害别人。噢!随便你高兴怎么说。我知道我是对的!她成了那个老人,我父亲的情妇——她到这里来,我们讨厌她——而她想要让我们全都像她一样不快乐——是的,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这样的!” 贺瑞以奇特的眼光看着她。 “你说得多确信,雷妮生。然而你跟诺芙瑞并不很熟。” “可是我感觉到这是真的,贺瑞。我感觉得到她——诺芙瑞。有时候我感觉到她离我相当近……” “我明白。” 他们之间陷入沉默。现在天色已将近暗了。 贺瑞平静地说:“你相信,诺芙瑞并不是意外死的,不是吗?你认为她是被人丢下去的?” 雷妮生听到人家说中了她的看法,心中起了一阵激烈的反感。 “不,不,不要说了。” “可是我想,雷妮生,我们还是说出来的好——因为这已经在你脑海里。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是的!” 贺瑞满腹心思地低下头去。他继续:“而且你认为是索贝克下的手?” “还可能会是谁?你记得他和那条蛇吧?而且你记得他所说的——那天——她死的那一天——在他离开大厅之前所说的吧?” “我记得他所说的话,是的。不过说的人并不总是做的人,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 “可是难道你不认为她是被人杀害的吗?” “是的,雷妮生,我相信……可是,毕竟,这只是一个看法。我没有证据。我不认为可能有证据。这就是为什么我怂恿应贺特接受意外死亡这个说法的原因。有人推倒诺芙瑞——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是索贝克?” “我不这样认为。不过,如同我所说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因此最好是不要去想它。” “可是——如果不是索贝克——那么你认为是谁?” 贺瑞摇摇头。 “如果我有个想法——这个想法可能是错误的。所以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就永远都不知道了!” 雷妮生话中带有沮丧的意味。 “或许——”贺瑞犹豫了一下——“或许这样可能最好。” “不要知道?” “不要知道。” 雷妮生颤抖起来。 “可是——噢,贺瑞,我害怕!”出品: 死亡终局第十一章. 夏季第一个月第十一天.一. 最后一项仪式完成,咒文也念过了。孟杜,来自恋爱女神海梭之庙的法师,拿起“喜登”草做的扫帚小心地挥扫墓室,一边念着咒文,在墓室门永远封闭上之前,驱除一切魔鬼的脚印。 然后,坟墓封了起来,所有一切处理木乃伊尸身用过剩下来的东西,一壶壶的盐液、盐和碎布,所有跟尸体接触过的东西,都摆在墓旁的一间小石室里,这个小石室也封闭起来。 应贺特挺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气,松懈下他虔诚的丧葬表情。一切都已按照礼法完成。诺芙瑞已经依俗下葬,所费不赀。(在应贺特看来,是有点过度浪费。) 应贺特跟已经完成圣职、恢复世俗人态度的祭司们相互客套寒暄。每个人都下山回到屋子里,适当的点心已经备好等着。应贺特和大祭司讨论最近政治上的一些改变。底比斯正快速变成非常强大的一个城市。埃及不久可能再度统一在一个君主之下。金字塔时期的黄金时代可能重现。 孟杜对尼·希比·雷国王备加推崇赞赏。腐败懦弱的北方极不可能与他相抗衡。统一的埃及——需要的就是这。而且,无疑的,这对底比斯来说,意义重大…… 男人家走在一块儿,讨论着将来。 雷妮生回顾断崖和封闭起来的墓室。 “这就是终局了,”她喃喃说道。一股解脱感掠过她心头。她一直在怕她几乎不知道的什么!某种最后一分钟冒出来的喊叫或控诉?然而一切平静顺利。诺芙瑞已依照一切宗教礼俗仪式下葬。 这是终局。 喜妮低声说:“我希望是如此;我真的希望是如此,雷妮生。” 雷妮生转身向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喜妮?” 喜妮避开她的眼光。 “我只是说我希望这就是终局。有时候你以为是终局的只不过是个开端。而且这可大大不妙。” 雷妮生气愤地说:“你在说些什么,喜妮?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确信我从来不作任何暗示,雷妮生。我不会做这种事。诺芙瑞安葬了,而且每个人都满意了。所以一切就是这样。” 雷妮生问道:“我父亲问过你对诺芙瑞之死的看法了吗?” “是的,是问过了,雷妮生。他特别强调。要我告诉他我确切的想法。” “那么你告诉他些什么?” “这,当然,我说是意外事件。还可能是什么?我说,你不可能会认为你家里有任何一个人会伤害那个女孩吧?他们不敢,我说。他们对你太尊敬了。他们可能发发牢骚,但也只是这样而已,我说。你可以相信我的话,我说,绝对没有‘那种’事!” 喜妮点点头,咯咯发笑。 “那么我父亲相信你的话?” 喜妮再度很满意地点点头。 “啊,你父亲知道我对他是多么的忠实。我老喜妮说什么他都相信。他激赏我,即使你们没有一个人这样。啊,算了吧,我对你们大家的奉献这本身就是一种报偿。我不指望感谢。” “你已对诺芙瑞忠实奉献,”雷妮生说。 “我确信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雷妮生。我得像其他每一个人一样听从命令。” “她认为你对她忠心耿耿。” 喜妮再度咯咯发笑。 “诺芙瑞并不像她自以为的那样聪明。骄傲的女孩——自以为拥有全世界的女孩。好了,现在她得去满足阴府判官的审问了——在那里,漂亮的脸蛋帮不上她的忙,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摆脱了她。至少,”她摸摸身上戴着的护身符,压低声音加上一句话:“我希望如此。”二. “雷妮生,我想跟你谈谈莎蒂彼。” “什么事,亚莫士?” 雷妮生同情地抬起头看着她哥哥一张温和、忧虑的脸。 亚莫士沉重缓慢地说:“莎蒂彼非常不对劲。我不明白。” 雷妮生悲伤地摇摇头。她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可以说。 “我注意到她的这种改变有段时间了,”亚莫士继续说下去:“任何不熟悉的声音都令她惊吓,发抖。她吃不太下饭。她蹑手蹑脚的如同——如同她怕见到她自己的影子。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吧,雷妮生?” “是的,的确,我们全都注意到了。” “我问过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找个医生——但是她说没事——说她好得很。” “我知道。” “这么说你也问过她了?而且她也什么都没对你说——什么都没说?” 他强调这句话。雷妮生同情他的焦虑,然而她说不出什么帮得上忙的话。 “她坚执她相当好。” 亚莫士喃喃说:“她晚上睡不好——她在睡梦中大喊大叫。她——她可不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伤心事?” 雷妮生摇摇头。 “我看不出有这种可能。孩子们又没什么差错。这里又没发生什么事——当然,除了诺芙瑞之死——莎蒂彼几乎毫不为这件事伤心,”她干涩地加上最后一句。 亚莫士淡然一笑。 “是的,的确是。可以说是恰恰相反。再说,她这种情形已经有段时间了。我想,是开始在诺芙瑞死掉之前。”他的语气有点不确定,雷妮生迅速看着他。亚莫士有点坚持地说:“在诺芙瑞死掉之前。难道你不认为吗?” “我后来才注意到,”雷妮生慢条斯理地说。 “而她什么都没对你说——你确定?” 雷妮生摇头:“不过你知道,亚莫士,我不认为莎蒂彼病了。在我看来比较像是她——害怕。” “害怕?”亚莫士大感惊愕地叫起来:“可是为什么莎蒂彼要害怕?怕什么?莎蒂彼总是像头狮子一样勇敢。” “我知道,”雷妮生无助地说:“我们总是这样认为——但是人会改变——这是古怪的。” “凯伊特知不知道什么,你知道吗?莎蒂彼有没有跟她说过?” “她比较有可能跟她说而不是跟我——不过我不这样认为。事实上,我确信。” “凯伊特怎么认为?” “凯伊特?凯伊特从来就什么都不想。” 雷妮生回想着,凯伊特只是趁着莎蒂彼异常温顺的时候,为她自己和她孩子夺得新近织好的最好的亚麻布——在莎蒂彼正常的时候绝不会容她这样做。不吵翻了天才怪哩!莎蒂彼几乎吭都不吭一声地由她得逞这个事实令雷妮生印象十分深刻。 “你跟伊莎谈过吗?”雷妮生问道:“我们的祖母对女人以及她们的行为很了解。” “伊莎,”亚莫士有点困恼地说:“只说我该为这种改变感到高兴。她说要莎蒂彼继续保持这样明理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雷妮生有点犹豫地说:“你问过喜妮了吗?” “喜妮?”亚莫士皱起眉头:“没有,真的。我不会跟喜妮说这种事。她太过于自以为是了。我父亲宠坏了她。” “噢,那我知道。她非常烦人。不过——哦——”——雷妮生犹疑着——“喜妮通常无所不知。” 亚莫士缓缓说道:“你问问她好吗,雷妮生?然后告诉我她说些什么?” “好吧。” 雷妮生跟喜妮独处时提出了问题。她们正在前往织布棚的路上。令她有点惊讶的,这问题似乎令喜妮不安。她平常聊天的那股热呼劲一下子全不见了。 她摸摸身上戴着的护身符,回头望了望。 “这跟我无关,我确信……我没有必要去注意任何人正不正常。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要是有什么麻烦,我可不想扯进去。” “麻烦?什么样的麻烦?” 喜妮迅速侧瞄了她一眼。 “没有,我希望。不管怎么样,没有什么跟我们有关的。你和我,雷妮生,我们没有什么好自责的。这对我来说是一大安慰。” “你的意思是莎蒂彼——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任何意思。我在这屋子里只不过比仆人好上一点点,我犯不着对跟我无关的事情提出我的看法。要是你问我,这是个往较好方面的改变,而且如果就保持这样,那么我们就都好了。拜托,雷妮生,我得去留意一下她们在亚麻布上标好日期。她们都这么不小心,这些女人,总是只顾谈笑,疏忽了工作。” 雷妮生不满意地望着她一个箭步冲进织布棚里去。她自己则慢慢踅回屋子里。她悄悄进了莎蒂彼的房间,莎蒂彼在雷妮生碰碰她的肩头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噢,你把我吓死了。我以为——” “莎蒂彼,”雷妮生说:“怎么啦?你不告诉我吗?亚莫士在为你担心而且——” 莎蒂彼的手指飞向双唇。她的眼睛张大、惊惧,她的声音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亚莫士?他——他说些什么?” “他在焦虑。你在睡觉时大喊大叫——” “雷妮生!”莎蒂彼抓住她的手臂:“我说——我说了些什么?” 她的两眼因恐惧而扩张。 “亚莫士是不是认为——他告诉你些什么?” “我们两个都认为你病了——或是——或是不快乐。” “不快乐?”莎蒂彼以奇特的腔调低声重复这三个字。 “你不快乐吗,莎蒂彼?” “或许吧……我不知道。并非如此。” “不是。你在害怕,可不是吗?” 莎蒂彼突然以敌视的眼光瞪着她。 “为什么你会这样说?为什么我该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知道,”雷妮生说:“但是,这是事实,不是吗?” 莎蒂彼努力恢复她往日傲慢的姿态。她头往后一甩。 “我不怕任何东西——任何人!你竟然敢对我作这种暗示,雷妮生?而且我不容你和亚莫士来谈论我。亚莫士和我彼此了解。”她停顿下来,然后厉声说:“诺芙瑞死了——死得好。这是我说的。你可以去告诉任何人,我的感想就是这样。” “诺芙瑞?”雷妮生质问式地叫出这个名字。 莎蒂彼激动得使她看起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诺芙瑞——诺芙瑞——诺芙瑞!听到这个名字就叫我恶心!我不用再在这屋子里听到她的名字了——谢天谢地。” 她的声音,升到了往日刺耳的高音,在亚莫士踏进门时突然下降。他异常坚决地说: “静下来,莎蒂彼。如果我父亲听见了,又会有新的麻烦。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如果说亚莫士的坚决和不悦的语调是异常的,那么莎蒂彼的突然瓦解、温顺下来也是。她喃喃道:“对不起,亚莫士……我一时没有想到。” “好了,以后小心一点!你和凯伊特以前总是惹麻烦。你们女人真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