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11

“这巨大的天文数字真难以记住!这很难理解!”约翰逊说。  “这样,我给你作个形象的比较,你就容易记住了,我的约翰逊。还记得么,七十六个月亮重量之和等于一个地球重量,三十五万个地球重量等同于一个太阳重量。”  “这太相差悬殊了!”阿尔塔蒙说。  “相差悬殊,这是实话。”医生说,“我要回到北极,宇宙志学关于地球的这部分阐论可谓精妙绝伦!如果这些不让你们心烦的话。”  “医生,请讲,医生,继续下去!”  “我已经说过,当你们有兴趣渴望求知时,我非常乐意倾我所能,我们刚才讲到,北极点相对于地球上其它所有的点,是静止的。这也可以说不完全对。”  “怎么!”贝尔问,“难道还需要再作补充?”  “对,贝尔。北极并不总是绝对处于同一位置;从前,北极星离天极比现在还离得更远。我们的北极也作某种转动,只不过需约二千六百年转一圈。这取决于岁差,我下面会讲到。”  “但是,将来北极点有没有可能作更大的自转?”阿尔塔蒙提问道。  “这!我亲爱的阿尔塔蒙,”医生回复道,“您提出了一个长久以来特别是在一次奇特的发现之后,学者们至今悬而未决的疑难问题。”  “哪一个发现?”  “是这样,1771年,人们在冰海沿岸发现一具犀牛尸体,1799年,在西伯利亚海岸发现一具大象尸体。这两具同属热带国家四足动物的尸体,怎么可能在相同的纬度发现?从那之后,地质学家们一片哗然。直至一位才华横溢的法国学者,艾利·柏蒙以雄辩的证据论证,宣称这些动物生活在纬度较高区域,洪水河流将它们的尸体冲到它们被发现的位置。但是,这些论证一直未被发表,猜猜看,学者们造出什么样的臆想?”  “学者们总是智慧超卓的。”阿尔塔蒙笑着应答。  “对,为了破译一个现象,不惜绞尽脑汁。他们假设以前北极在赤道的位置,而赤道在北极的位置。”  “嗯!”  “我所描述的如果真如此,那么,地球在北极缩扁了至少五里,靠着离心力,飘移到新赤道的大海,将覆盖着两倍于现在的山峰像喜马拉雅山;所有环绕北极的国家地区如瑞典、挪威、苏联、西伯利亚、格陵兰、新不列颠,全都将被淹埋于海下五里深处,而被抛移在北极位置的赤道地区,将布满比现在高出五里的高原。”  “真是面目全非呀!”约翰逊评述着。  “噢,对这一切,学者们根本不感到惊讶。”  “如何解释这剧变?”阿尔塔蒙追问。  “是慧星冲撞造成的。慧星是天体行星,以前,宇宙演化中的难题,大家都求助于慧星。它是天体星中最乐于帮忙的吉星,至少学者们已把它当作万能的挡箭牌。”  “那么依您看,克劳伯尼先生,这剧变是不可能的?”约翰逊问道。  “不可能!”  “若可能呢?”  “若可能的话,赤道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冻结。”  “啊,倘若剧变真的发生,”贝尔插言,“人们也会说我们根本没来过北极!”  “放心吧!贝尔。地球轴心的静止运动,得出的结果是:如果冬季在这个位置,我们会看到周围布满了圆圆的星星。太阳在春分那天,即三月二十三日,它将显现出(这儿我忽略折射率)被地平线切成对半,渐渐地形成拉长的圆盘曲线;但这,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当太阳升起,将不再有夜晚,白昼将持续六个月;直到秋分,即九月二十二日,太阳圆盘渐渐与地平线拉平,一旦大阳消失、整个冬季,将看不见它的出现。”  “刚才您谈到地球在北极处缩扁,”约翰逊询问道,“克劳伯尼先生,请您再为我解释一下吧。”  “听着,约翰逊。地球自始就是运动着的。地球自转时,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把部分流体推向赤道。假设地球是静止下动的,它就应呈绝对完整的球状;但根据我刚才所描述的现象,地球呈椭圆形,两极极点比赤道上的各点离轴心距离缩短五又三分之一里。”  “这么说,如果我们的船长欲率领我们去地球轴心,”约翰逊发挥着说。“我们将少走至少五里?”  “正如你所言,我的朋友。”  “那么,船长、这么划算的路程!真是个值得珍惜的好机会……”  哈特拉斯没反应。很显然,他没有参予交谈,或者他没在意交谈的内容。  “果真!”医生附和着,“某些专家认为,这或许是值得一试的探险。”  “呀!真的!”约翰逊作出反应。  “现在让我说完,”医生接着说下去,“晚些我们再议论探险;我想告之,地球两极的扁体是岁差所致,若地球是纯圆的,那么,它本该提早一日进入春分。这是因为地球吸引力在凸起的赤道部分发生反推力。随后,也引起了北极点的轻微位移,正如我们前面所探讨的。但除之以外,产生扁体还受更奇特、更主观的因素影响,若具备数学天赋,我们将能揭示它的秘密。”  “您的意思是?”贝尔问道。  “我们在这儿比在利物浦更重。”  “更重?”  “对!我们、狗、枪、仪器!”  “怎么可能?”  “当然,两个原因是:第一,因我们更靠近地球轴心,所以,我们受到更强大的吸引力:这股吸引力是地心吸力(重力)。第二,北极点根本不存在地球的转速力,而赤道受这股强大作用力影响,物体均有被甩离地球的趋势,所以重量显得相对轻。”  “怎么!我们果真在不同区域重量不一样?”约翰逊追问。  “不一样,约翰逊,根据牛顿万有引力,所有的物体间都存在着吸引力,吸引力的大小取决于自身物质的质量及物体间的相互距离。这儿,我显得更重是因为我更靠近吸引力中心,若我在另一个行星,那么重量的大小将随着行星的质量变化而变化。”  “什么!若在月亮里?……”贝尔问。  “若我在利物浦的重量是二百斤,那么,我在月亮时的重量将只有三十二斤。”  “在太阳上呢?”  “啊,在太阳上,我的重量将超过五千斤!”  “天呀!”贝尔惊呼,“那需一台千斤顶方能抬起您的双腿?”  “当然!”医生笑着面对贝尔的惊讶表情说;“这儿的差距不明显,若在太阳上,只需使出等同于两腿肌肉的作用力,贝尔就可以轻易地跳上莫日塞码头。”  “噢!但那是在太阳上?我们又上不去。”贝尔答道。  “我的朋友,”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关键是我们在这儿很好,没必要跑到别的行星上去。”  “您刚才所谈到的,也许值得在地球轴心作探险,难道从未有人计划过作这类远征旅游?”阿尔塔蒙提问。  “当然,我们能作的北极探险就是明证。科学幻想和假设无处不在。古人因严重缺乏宇宙知识,以为北极是人们移置的一座埃斯培内国。中世纪,人们设想地球是由放在两极的支轴支撑的,并围绕它转动;但当人们发现慧星在极地作自由转动时,不得不放弃这种支撑轴的假想,稍后,法国天文学家贝利,坚持认为被柏拉顿、阿特兰提称为‘文明失落的人’,曾在北极生活着。今日,我们的时代,人们假定两极处有巨大的出口,从那儿迎来北极光,亦从那,人们可以进入地球的内部;之后,又由普鲁顿及普洛塞宾提出设想,地球球体空心处存在着两颗行星,内部强大的压力产生了光源。”  “这么多猜想?”阿尔塔蒙问道。  “全都白纸黑字刊登过。塞尼斯船长,我们的同胞,向韩菲瑞·大卫、韩伯德及阿拉戈建议作探险旅行,但遭到这些学者们拒绝。”  “他们作得对。”  “我相信,我的朋友们,请看,关于北极地带的构想是五彩斑斓,但迟早得回到简单的真理上来。”  “那么,我们等着瞧,”不放弃自己想法的约翰逊答道。  “明天探险去!”医生微笑地看着这位面带疑惑的老水手,“若真有通往地心的裂口,我们一道去探个究竟!”  第二十五章 哈特拉斯峰  这次充实的交谈后,山洞里的每个人尽可能地调整好自己的最佳位置,都昏昏欲睡了。  每个人,除哈特拉斯外。为什么这个独特的男人睡不着?难道他生命的目标还没有达到?难道他胸中那些雄伟的计划还没实现?  为什么这颗炽热悸动的灵魂就不能稍稍平静下来?人们不禁会问:一旦他的计划实现以后,哈特拉斯会不会掉入一种衰竭状态。他的悬着的神经会不会渴望放松?成功后,渴望得到满足,若产生一丝忧伤的情感,也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然而不,他显出超常的兴奋。并不是要回去的想法令他兴奋,那么难道是想去更远的地方?他探险的雄心难道就无止境?还是他觉得世界太小,因为他已经转了一圈?  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入睡。尽管在北极度过的第一个晚上是如此纯净,如此宁和。孤岛荒无人迹,在这火山喷发后的环境里,大地满是灰迹,不会有一只鸟;在那滚沸的熔岩中,也不会有一条鱼。只是远处的山头,传来炽热的浓焰喷射时沉闷的隆隆声。  当贝尔、约翰逊、阿尔塔蒙和医生醒来后,他们再也找不见哈特拉斯。他们不安地走出洞穴,发现船长站在一块岩石上,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火山的山顶。他手里拿着仪器,很显然,他刚刚测得了山峰的精确位置。  医生走近他。医生一次次与他说话,才把他从凝神思考中拉出来。最后,船长似乎听到了。  “走!”医生一边对他说,一边用专注的眼神审视着他,“走,到我们的岛上转一圈;我们已准备好了作终极探险。”  “最后一次,”哈特拉斯用那种高明的幻想家所特有的语调说,“对,最后一次,的确是。”但同时,用一种极生动的神气强调,“也是最神奇的一次!”  他这样说道,用两手在额头上划过,像是借助他们来镇定一下内心的激动。  此时,阿尔塔蒙、约翰逊和贝尔都朝他们聚拢过来。哈特拉斯看来已从他的幻梦中走了出来。  “朋友们,”他用一种激动的语调说,“我衷心地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胆识,感谢你们坚韧不拔的精神,感谢你们所做出的超人的努力,这一切,使我们今天能够用我们的双脚踏上这块土地!”  “船长,”约翰逊说,“我们只不过是听从您的呼唤。一切荣誉都归于您一人。”  “不!不!”哈特拉斯非常真切地说,“归于我,也归于你们各位,归于阿尔塔蒙,归于医生自己。我的心存满感激和喜悦,你们都触手可及!”  哈特拉斯紧紧握着他身边这些勇敢者的手。他走来走去,难以自己。  “我们只是尽了英国人的义务,”贝尔说。  “朋友的义务,”医生回答。  “对,”哈特拉斯接过话,“但这义务,不是所有人都懂该如何完成。有些人已屈服了!然而,应该饶恕他们,饶恕那些背叛我们的人,像饶恕那些听任引导最终自己也走向背叛的人一般!这些可怜虫!我宽恕他们的过错,您请听清楚,医生!”  “当然,”医生答道。哈特拉斯的狂热令他异常忧虑。  “同时,”船长说,“我不希望他们失去历经千里,来这儿寻找的那一点点财富。不!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他们将很有钱……除非他们永远不返回英国!”  哈特拉斯发表此番宣言,若让他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船长,”约翰逊存心想跟他开玩笑,“这听来像是在立遗嘱。”  “也许,”哈特拉斯神情庄重地回答。  “可是,您面前已刻下了美丽永恒的光荣。”老水手接着说。  “谁知道呢?”哈特拉斯反问道。  这几个词引来一阵长久的沉默。医生只好大胆地去琢磨他最后几句话的含义。  但哈特拉斯很快让人明白过来,因为他用一种急促的语调说:  “我的朋友们,听着。到目前为止,我们已做了很多。但是,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做。”  船长的同伴们带着深深的震惊,互相打量着。  “是的,我们已经踏在北极的土地上,但我们还没有真正抵达北极点。”  “这怎么回事?”阿尔塔蒙问。  “啊!”医生惊呼道,他害怕去猜测。  “对!”哈特拉斯用力地表达着:“我说过,英国人会用双脚踏在世界的顶点!我已承诺,英国人一定能实现。”  “什么……?”医生反问道。  “我们离未知的极点还差四十五秒,”哈特拉斯用越来越生动的语调说,“那未知的极点,我一定要登上去!”  “但那是火山的顶端!”医生说。  “我去!”  哈特拉斯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无法动摇的坚强信念。他的朋友们都惊呆了。他们用恐惧的眼光打量着那不断向空中抛出熊熊火焰的山头。  医生于是发表陈词,他坚持逼迫哈特拉斯放弃计划;他把心里所能想到的点子都倒了出来,真可谓用心良苦,从谦恭的祈祷到善意的威胁;但什么也改变不了船长那颗神经质的灵魂,那种我们可称之为“北极疯狂症”的神经质。  再也没有什么办法,除了用强制的手段,来制止这位欲迈向灭亡之路的失去理智的人。但考虑到这样做会造成严重的混乱,医生无可奈何,看来,只能在走投无路之际再使用它了。  他多么希望,因为体能的极限,因为无可跨越的障碍,能阻止哈特拉斯实施他的计划。  “既然已经这样了,”他说,“我们听您的!”  “好!”船长说,“直到半山腰!不会更远的!难道不应该带回英国一式双份的见证笔录来证实我们的发现,若……”  “当然!……”  “就这么决定了,”哈特拉斯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既然朋友的祈祷不够用,船长指挥。  医生不想再长久地坚持下去,瞬间后,一小群人,装备好,准备向更高的难点攀登,达克带头,大家上路了。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温度计上的显示为11℃。在如此高的纬度大气层透出这么独特的光亮。这是上午八点钟。  哈特拉斯与他勇敢的狗打前锋,贝尔、阿尔塔蒙、医生和约翰逊紧随其后。  “我害怕,”约翰逊说。  “不,不,没什么好害怕的。”医生说,“我们都在一起。”  多么独特的小岛啊。地貌如此特异,如此新奇,如此年青!  这火山看来年头不长,地质学家按理能够标出火山形成的初始日期。  悬岩层叠的峭壁,神奇地维持着平衡,整座山,说到底,仅就是火山岩浆的堆集物。没有土,没有半点苔藓,没有一点地衣。看不见一丛植物。从火山口喷出的碳酸物质,既未及进行氢化反应生成水,也来不及氨化反应形成云,在阳光的作用下,只有有机化合物。  这个岛,在海的包围之中,只不过是火山喷发物连续堆集的结果。  同样,地球上的许多山峰都是这样形成的。从它们中心喷射出的岩浆物足够堆积成山峰。例如埃特纳火山,它喷出的岩浆已比它原有的体积大出了许多。又如靠近那不勒斯的蒙特一埃特娜佛火山就是在短短的四十八小时内喷发诞生的。  形成女王岛的岩石堆积物,显然是由地核中喷发出的岩浆生成的,它最大程度地体现了地质火成论的特征。以前,女王岛是一片汪洋大海。后因冷却后的地球上空大气团凝结而形成最初始的形态。  但是,随着旧火山和新大陆的消亡,或者更确切地说,大陆内壳的堵塞,它们将被新的火山所代替。  事实上,人们可以把地球比作一个巨大的扁状的锅炉,在中心火区的作用下,产生强大的蒸气团,储存着无数的大气压,因为地球没有起控制作用的安生阀(放气阀),所以能量只能通过火山口释放,火山口就成了这座巨大锅炉的气门。当一个关上,就有另一个打开,在地球的极地,地壳显然很薄,海底意外隆起,形成高地,也并不奇怪。  医生跟着哈特拉斯之后,注意到这些突出的特征。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由火山岩、火山灰和火山岩渣结成的火山凝灰岩上。  如果自然赋予岛屿一幅较现代的地貌,那是因为沉积的地层还没时间来得及成形。  女王岛也缺水。倘若女王岛算起来有几个世纪的历史,那么像在火山的周围,将有温泉从它的中心射出。可是这儿,不仅找不出一点液体分子,就连喷出的岩浆流气团里,也像是绝对不含水。  如此看来,这座岛尚属新生代,正像它会突然产生一样,说不定哪天也全悄悄消失,重被大海所浸没。  越向上攀登,路越艰难。山峰的侧端已接近垂直。为了避开岩石崩塌,需要格外小心。通常,大量的火山灰会朝环球探险者的周围迎面扑来,让人窒息;或者他们被大量的岩流拦住去路。岩流的横截表面,有些已经冷却、固化,但其内部却流淌着炽热的岩浆。每个人都必须认真探测,以备不小心踏入危机四伏的溶岩上。  时而,火山口喷出炽热的岩块,某些岩石被抛向空中,像炸弹爆炸一样,溅出的碎片四散横飞。  可以想象,攀登这样一座山,潜伏着多少无以计数的危险,需要怎样的疯狂才会去冒险尝试。  然而,哈特拉斯以惊人的敏捷向上攀登着。借助手中的铁棍,他毫不退怯地爬向最为陡峭的山坡。  不久,他爬到了一块圆形岩石上,大约十步见方的岩石平台,被一条炽热的岩流环绕着,岩流在另一块更高更大的岩石的背角处分叉出去,留下一条过溶岩流。哈特拉斯勇敢地跨过去。  他停下来,同伴们围拢上来。他目测了一下还剩多少距离待攀登;横向看,还剩下不到一百米,也就是说,跟北极点的绝对距离不到一百米。但纵向来看,至少还有一千五百米。  攀登已持续了三小时,哈特拉斯看不出丝毫疲惫,他的同伴们却已精疲力尽。  火山口看来无法接近。  医生决定付出一切代价阻止哈特拉斯继续前行。起初,他试着用温和的办法,但船长的狂热可以说达到极点。路途中,他呈现出不断加重的精神病症;对那些在他的生活中了解他,追随他的人来说,这一切越来越令他们震惊。  随着哈特拉斯不停地爬高,他的兴奋度也不断增长;他不再生活在正常人的思维里;他自认为自己已变得像山峰般伟大。  “哈特拉斯,”医生呼叫道,“够了,我们再也不行了。”  “那么,你们停下来!”船长以陌生的口气说,“我还要往上登!”  “不!你所做的已毫无意义!你已经登上了世界的极点!”  “不!不!要更高!”  “我的朋友!是我在跟您讲话,是克劳伯尼医生。您听不出是我吗?”  “更高!更高!”这位疯狂的人说。  “那么,不!我们忍受不了……”  还未等医生讲完,哈特拉斯以超人的努力,跨过了炽热的岩流,转眼间消失在同伴们的视野里。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尖叫,他们以为哈特拉斯被岩流吞没了;而哈特拉斯重又出现在另一头,不愿离开他的狗达克,紧随其后。  他隐没在一道灰状物烟幕里,人们仅从远处飘来的微弱声音里辨出他的嘶叫:  “往北!往北!到哈特拉斯峰顶!永远别忘记哈特拉斯峰!”  人们只能幻想着去与哈特拉斯相聚,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抵达那块他刚登上的,用只有疯子才能体会的幸福说出那番独特之语的地方,不可能跨过这火浆,同样不可能绕过它。阿尔塔蒙徒劳地尝试着,他差点冒险想穿过岩浆流,同伴们无论如何将他制止住了。  “哈特拉斯!哈特拉斯!”医生呼唤着。可船长没有应答,只有近乎难以分辨的达克的吠叫声,在山间回响。  此时,人们看见哈特拉斯不时穿过烟柱,又隐没在火山灰雨里。时而他的胳膊从旋涡里露出,时而闪出他的手。一会儿,他消失了,一会儿,却在更高悬崖里闪现。这以神奇速度在山上飞升的身影,逐渐变得越来越小,半小时之后,整个人像又缩小了一半。  大气中灌满了火山沉闷的隆隆声;山峰像烧得滚烫的火炉,呼呼拉响;人们能感觉到它两侧的颤动。哈特拉斯仍攀登着。达克跟着他。  崩塌现象在他们身后时有发生。山背上几块巨石,被不断加快的速度所挟持,几次反弹后,终于坠入北极盆地的深渊。  哈特拉斯甚至不掉头瞧一眼。他手中的铁棍被当作国旗杆,悬系着一面英国国旗。他的被吓呆的同伴们死死地盯住他,不丢掉一个细微举动。渐渐地,他的身影小到似乎只得用显微镜才能看清楚,而达克也变得跟一只大老鼠般大小。  有一阵子,风卷起一团强烈的火帘向他们压去。医生发出一阵焦虑的尖叫;可哈特拉斯重又闪现了,站起来,挥舞着他的国旗。  这场骇人的攀登场面持续了不止一小时。一小时的与摇动的岩石搏斗,与炽热的火山灰抗争,这位不可战胜的英雄,就这样消失在半山腰。  一会儿,他将膝盖和腰用力攀附在崎岖的山路上,往上爬。  一会儿,他用双手悬吊在活动的山背上,像一簇干枯的草,随风摆曳。  终于,他爬上了火山的顶峰,逼近了火山口。  医生期待着,这位受尽艰辛的人,在达到目的后,一也许能够回头。这样,只需承受回程的危险了。他大声地尖叫了最后一声:  “哈特拉斯!哈特拉斯!”  医生的叫喊是如此撼人心肺,那位美国人的灵魂也在颤抖!  “我去救他!”阿尔塔蒙叫道。  之后,他纵身一跃,冒着被凶猛火焰吞噬的危险,消失在岩石中间。  克劳伯尼甚至都来不及拦住他。  此时,哈特拉斯已经抵达峰顶,他跨过一道深沟、攀上了一块延伸出去的岩石。小石块扑头盖面地散落在他的周围。达克始终跟着他,这只可怜的动物,似乎已被深渊那令人眩晕的吸引力所控制住。哈特拉斯摇动着他的国旗,那在火焰中被反射得闪光的绸料国旗,它红色的底部在火山气流的吹动下,打着长长的皱褶飞舞着。  哈特拉斯一只手摇动着它,另一只手指向顶锋——地球的北极点。此时,他似乎犹豫了一阵,他仍在寻找着绝对的最高点,那集中着全部的地球经线的极点在那,他最痴恋的顶峰,他要插上自己的双脚。  突然,脚底悬空,他消失了。同伴们一阵尖厉的叫声撕破了山顶。这一秒钟,就像一个世纪般慢长,克劳伯尼相信,他的朋友永远消失并埋葬在火山的深处。但是,阿尔塔蒙在那儿,达克亦在。阿尔塔蒙和达克恰恰在哈特拉斯就要掉入深渊的一刹那抓住了他。哈特拉斯获救了,意外地获救了。半小时后,这位丧失了一切神志的“前进”号船长,昏迷在几近绝望的同伴们的肩膀中。  当他苏醒过来,医生掩饰住极度不安,探询着他的目光。  但他的眼神中已毫无意识,毫无反应,就象睁着双眼的盲人。  “上帝呀!”约翰逊说,“他瞎了!”  “不!”克劳伯尼说,“不!我的可怜的朋友们!我们救回的,只是他的驱体,哈特拉斯的灵魂已经留在了火山顶!他的理智消亡了!”  “疯了!”约翰逊和阿尔塔蒙满脸悲戚地喊道。  “疯了!”医生肯定道。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眼眶。  第二十六章 返回南部  哈特拉斯船长悲伤的探险奇遇告一结局后三小时,克劳伯尼、阿尔塔蒙及另两个水手汇集在火山脚下的山洞里。  在那儿,大伙一致请克劳伯尼就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发表意见。  “朋友们,”他说,“我们不能延长在女王岛的逗留期,我们面前的大海畅通无阻,我们有足够的储备品,必须赶紧动身尽快返回神堡,在那过冬直至第二年的夏季。”  “这也是我的看法,”阿尔塔蒙说,“现在是顺风,明天起我们启航。”  一整天是在深深的沮丧里度过的。船长的精神错乱是不祥的预兆。当把思绪转到他们的回程时,约翰逊、贝尔、阿尔塔蒙陷入极度恐惧里:他们害怕被彼此抛弃,他们更惊恐被分离。哈特拉斯的无畏灵魂是他们所缺少的。  但他们是刚强的男人。他们准备好重新搏斗,与一切困境,与自己搏斗,倘若软弱占据他们的心。  次日星期六,七月十三日,将宿营物品装上船,很快,一切就绪,准备出发。  但在离开且永远不会回来的这块悬崖前,医生根据哈特拉斯的心意,主持竖起了一块纪念碑,它恰好立在船长登上该岛的同一位置;纪念碑由几块大石头堆砌而成,形成清晰易辨的海边助航标志,假如万一能幸免火山喷发的话。  在一块石头的侧面,贝尔用凿子雕凿了这行简单题词:  约翰·哈特拉斯  1861  见证书的副本装在一个密封好的圆柱形镀锡铁皮里,一道存放在石头纪念碑里面。这项伟大的发现将这般永远躺在荒脊的山崖里。  之后,四个男人和船长——一具可怜的丢失了灵魂的躯体——及他的忠实的达克,忧伤哀怨的狗登船踏上了回归之途。上午十点钟。用帐篷帆布支起的帆已搭起,小艇,将风甩在后面,飞速地朝前航行,驶离了女王岛。晚上,医生从座上站起来,朝海平面火焰闪闪的哈特拉斯峰,投去最后的一瞥:永别了!  横渡很迅速,大海,常无阻无碍,提供便利的航行,看来的确是离开北极比接近它容易得多。  而哈特拉斯的精神状态是无法明白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他平躺在小艇上,闭着嘴,眼神暗淡,双手交叉在胸前,达克躺在他脚边。医生跟他讲话,一点也不起作用,哈特拉斯听不懂。  四十八小时期间,海风吹拂,风平浪静,克劳伯尼和他的同伴们顺着北风航行。  七月十五日,他们得知阿尔塔蒙港在南边,但因北冰洋远离所有的海岸,他们决定,与其坐雪橇穿过新美洲土地,不如走海路绕过它取道维多利亚湾。  行程快捷简单得多。结果,旅行者坐雪橇得花十五天的旅程,他们坐船仅花了不足八天。在穿过曲曲折折由众多海峡点缀成海岸的地形之后,他们终于于星期一晚上,即七月二十三日,抵达维多利亚港。  小艇被坚实地锚定在岸边,每个人向上帝的堡垒冲去。但多可怕的毁灭场景!医生的房子、仓库、火药库、防御工事,在太阳辐射作用下,都经腐蚀被摧毁,食品也被贪婪的动物遭塌一空。  多么令人悲愤失望的场面!  航海家们的补给也快到头,本来他们预计在神堡好好地补充物资。显然,在这过冬的设想已成泡影。习惯了迅速行动的人果断地作出了决定,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巴芬海驶去。  “我们别无选择,”医生说,“巴芬离这六百海里,倘若我们的小艇淡水供应充足,我们完全能够取道琼斯海峡,直抵丹麦人的属地。”  “对,”阿尔塔蒙说,“将我们所有的补给集中起来,出发。”  经仔细搜寻,大伙在这儿或那儿找到了分散开的几箱干肉饼,还有免于遭塌的两桶罐头肉。总之,配备了足够六星期的补给品。他们又专用了一天时间给小艇捻缝,进行重新修整,第二天,七月二十四日,就启航了。  地处北纬八十三度的大陆,看来向东倾斜。几乎可以断定,琼斯海峡向内海伸张,正如曼彻斯特海峡一样。  小艇自那后毫无阻碍地航行着;轻易地避开一群群浮动的冰块。医生为可能的延期提前作好准备,将同伴们每天的生活配额减少一半;幸好,总的来说并没带来多大的影响,他们并没显得格外疲劳,身体仍处于良好状态。  当然,他们会时不时地捕猎,他们捕捉鸭子、鹅、海雀,这样也给自己补充了新鲜且保健的营养品。至于贮存的淡水,他们轻松地解决了供应水源,在航行途中,补充淡水冰块,因为他们一直小心地不远离海岸,再说,小艇经受不起茫茫大海的折腾。  这季节,气温已常保持在冰点以下,经过一阵多雨季节后,天空开始下雪,变得阴暗起来,阳光渐渐贴近地平线,日轮也一日一日地往里凹掉。七月三十日,环游者第一次看不见阳光,也就是说,他们度过了一个几分钟的夜晚。  但小艇依然航行顺利,有时,二十四小时的航程可达六十至六十五海里;大伙一刻不停地驾驶着;他们心里很清楚必须忍受疲劳,日后还将有多少陆地上的障碍等待着去克服,这些重新变窄的大海不容拖迟等待,周围,已经产生了新的冰块。高纬度地区,夏季过后紧接着冬季;中间没有春秋两季,缺少过渡季节。所以必须抓紧。  七月三十一日,夕阳映照着纯净的天空,人们观察到天上第一次出现了星星。自那日后,浓雾布满了天空,航行严重被阻。  医生看到冬季特征越来越明显时,变得焦虑不安起来;他明白约翰·罗斯先生在放弃航船之后,为了横渡巴芬海经历了多少考验!是他,第一次尝试穿过冰块地带,这位勇敢的水手。失败后不得不返回船上,过了第四个冬季;但至少,幸亏在恶劣的季节里,他有足够的食品及燃料作后盾。  若同样的灾难降临到“前进”号的幸存者身上,假若他们必须停下来往回走,他们该怎样不知所措;医生丝毫没有将内心的忧虑暴露给同伴们,他只是督促着他们尽可能以最快速度朝东驶去。  终于,八月十五日,在经历三十天较迅速的航行之后,经过四十八小时不断排除沿途冰块的抗战之后,在易脆的小艇闯过上百次危险之后,航海家们不得不停下来,现也不能朝前航行,而此时的大海四周已被冰块包围,平均温度也只在-9℃。  显然,在整个北部及东部,仍可辨认出由平整及混圆的小石块形成的海岸,波涛侵蚀着海岸,这儿也较易获得淡水冰块。  阿尔塔蒙极其认真地记录此地的精确位置,纬度77°45′,经度是85°02′。  医生说:“这就是我们所处的精确位置,我们已抵达林肯一色当脆那,确切地说,埃登峡角,我们正进入琼斯海峡,若幸运的话,我们将能够畅通抵达巴芬海。但不要抱怨。倘若我可怜的哈特拉斯能早些遇到如此易行的大海,他该提早多少抵达北极点。那样,他的随同也将不会背离他,他的理智也不致于因极度焦虑而精神崩溃!”  “那么,”阿尔塔蒙说,“我们只有一步棋可走,放弃小艇,重换雪橇,向林肯东岸奔去。”  “放弃小艇换回雪橇,行,”医生说,“但与其穿越林肯东岸,我建议穿冰山跨过琼斯海峡,回到德蒙一色当脆那。”  “为什么?”阿尔塔蒙问。  “因为我们越靠近曼彻斯特海峡,我们越有机会遇见捕鲸队。”  “你说得有道理,医生,但我担心,冰块联结状况欠佳,我们很难找到通行之道。”  “我们试试看,”克劳伯尼说。  小艇迅速拆卸好。贝尔及约翰逊重新组装起雪橇,所有的零件都保存完好;第二天,狗套好缰索,小分队顺着海岸在冰原上行走。  像多次描述的那样。这段辛苦缓慢的旅程又开始了,阿尔塔蒙很明智,是该提防冰块现状,事实上,不可能穿过琼斯海峡,必须取道林肯海岸。  八月二十一日,环球探险迂回地抵达格莱斯海峡入口;在那,他们冒险在冰原上滑行,翌日,来到哥布尔岛,他们是在狂风暴雪里穿行了至少两日才抵达的。  之后,他们可以较便利地在冰原上行走,最后,八月二十四日,他们双脚踏在德蒙一色当脆那土地上。  “现在,”医生说,“我们只剩这块地待穿过,之后通过曼彻斯特海峡到达瓦兰德海角。”  但气候变得险恶寒冷,铺天盖地的大雪,冬季寒凛的旋风令探险者感到精疲力尽。补给品快消耗殆尽,现在,每人还应该减少三分之一的食物配额,分摊出一部分给辛苦奔波的牲口。  地势给旅行增添很多疲劳,这德蒙一色当脆那地面极端崎岖不平,探险家们必须首先穿过难以逾越的咽喉地带,才能跨越托尔特峰,顽强地与恶劣的大自然搏斗。这期间,雪橇,男人们及狗差点永远留在那儿,不止一次,绝望占据着这支饱经考验,却又在北极探险中累得疲惫不堪的小分队。这些可怜的人还未意识到,他们从精神上肉体上,已被消耗得不堪一击;有谁能承受十八个月的连续疲劳及一系列交替的希望绝望刺激?当然,需要明确一点,出发探险与返程是有区别的。探险伴随着集中训练,具有明确的征服信念、信心。而返程却缺少这些。这些不幸的人硬挺着,可以说他们是靠着习惯作挪动,受一种独立于他们意愿的动物本能驱使。  直到八月三十日他们终于走出了迷乱的山峰,对于这个地带的地形风貌,不想作什么描述,可走出来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憔悴衰竭、且被冻得快昏过去。连一向鼓励着同伴们的医生,亦感到再也无力去支撑,他自己衰弱极了。  托尔特峰因山脉最原始的上升摩擦运动,已渐变成了一片平原。  现在,探险家们绝对必须强制性地休息几日,他们已没力气向前迈步;两条拉雪橇的狗已衰竭而亡。  大伙借着一座冰块喘歇着,在-19°这么寒冷的气候里,谁也没勇气支帐篷。  补给品变得更缺乏了,尽管已做了最大限度的精打细算,这些物资也只能最多支撑八日;野味变得稀少起来,它们纷纷逃离,以躲过这严寒可恨的冬季。于是,饥饿已严重地威胁着这群衰竭的受难者。  阿尔塔蒙怀着伟大的牺牲精神及真实的忘我境界,借着剩下的一丝力气,下决心为他的同伴猎取一些食物。  他端着猎枪,呼唤达克,一道进入北部平原;医生、约翰逊及贝尔看见他远去,一个个都显得无动于衷。一小时过去了,他们也没听见一声枪响,之后,又看见他始终未发一枪地回来,美国人是像被吓傻的人,跑着回来的。  “你怎么啦?”医生朝他问道。  “那边!雪地里!”阿尔塔蒙用惊恐万分的声调说,用手指着前方水平面的一点。  “什么?”  “一整队人!……”  “活人?”  “死人……冻僵了……甚至……”  美国人不敢将想法说出来,但表情显示出无可言喻的恐惧。  被这一事件激活过来的医生、约翰逊及贝尔,想方设法地起身,拖着步子顺着他的脚印朝阿尔塔蒙用手指明的那部分平原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四周封闭的场所,在很深的山沟里,展示眼前的是怎样一副惨绝的场景!  已经僵硬的尸体,一半埋在大雪里,另一半露在雪外面,这儿一只胳膊,那儿一条残腿,更远一些,那么多痉挛皱紧的手,从所保留下来的脸部表情里,刻出那份受威胁后彻底绝望的痛苦!  医生走近,又后退,脸色苍白,脸部拉变了形,达克,在一边用可怕的哀怨声狂吠着。  “惨绝!惨绝!”他喊道。  “怎么?”一个队员问道。  “难道你认不出他们来?”医生用变了声的语气说。  “你指的是?”  “你们看!”  这座山沟几乎是一部纪实。真实地记载了这些人与气候拼搏,与绝望抗争,与饥饿反搏的最后一场惨绝殊死战。在恐怖至极的脸孔上,人们不难看出,灾难曾怎样吞噬着他们,也许,尸体里还混杂着一两具仍会跳跃的肉体,从他们中间,医生辨认出了山敦、加里,悲惨的“前进”号船员们;因缺乏毅力,这些不幸的人终难逃厄运;很可能,他们的小艇遭受泥石流毁灭,或者被卷入旋流,他们没能够利用好大海的便利条件,我们也可以假设,他们在陌生的大陆里迷失了方向。当然,在背叛冲动下走在一起的人,内部是不可能产生强大的凝聚力,去共同完成一桩事情。一个叛乱首领的威信是令人怀疑长久不了的。毫无疑问,山敦很快就无法控制住局面。  无论如何,这支小分队显然经历了千万种磨难,千万次绝望,最终,骇人的灾难还是将他们毁灭,但他们的悲惨秘密,将随着他们永远埋葬在北极冰雪里。  “逃亡!逃亡!”医生撕声喊着。  他把同伴们带离这地狱之所。恐惧令他们顿时产生强大的力量。他们重新踏上了归程。  第二十七章 结局  对那些多次死里逃生的探险者而言,在发现船队其他队员的恐惧遭遇后,他的脑海中再也装不下那八天的详细记忆。  然而,九月九日,借助于神奇的魔力,他们发现自己已抵达霍斯博格角,也就是德蒙一色当脆那的顶端。  他们都饿昏了。四十八小时以来,他们粒米未进,上一次的晚餐是他们最后的一只爱斯基摩狗。贝尔已无力向前迈出一步,约翰逊也嗅出死亡的逼近。  他们已到了巴芬海的沿岸,总之,是登上了欧洲之旅,离海岸三海里处,汹涌的波涛肆虐地冲击着冰山的两侧。他们无可奈何地静候捕鲸队的经过,但这不知得等多久。  也许,上天对这些不幸的人起了恻隐之心。就在第二天,阿尔塔蒙清楚地瞥见海平面上的一叶风帆,可谁能猜出这只船的出现带给他们多少焦虑,以及害怕希望落空后的极度恐惧。  那些庞然大物仿佛在驶向他们,但终究又一次一次地远离。这种希望和绝望轮番折磨着他们。常常在落难者自认为有希望获救的瞬间,帆船又飘然远去,消失在海平线上。  医生和他所有的同伴经历了无数次的考验,他们终于到达冰山西部的顶峰,他们相互扶助相互激励。而他们所看到这些船还是在他的呼救声中渐渐远离,丝毫不曾注意他们的存在,还是这位医生,这位工业技术领域的天才最后的一点灵感再一次忠实地帮助了他。  一块冰,在湍流的推动下,撞在了冰川上。“这块冰!”医生用手指着它大声呼叫。可是谁都莫名所以,“快上去!全部上去!”他大喊着,这句话像闪电一样照亮了这些人的头脑。  “噢!阿尔塔蒙先生!”约翰逊吻着医生的手一遍遍说着。  贝尔,在阿尔塔蒙的帮助下朝雪橇蹒跚走去,他取走一块支撑物,在小冰块上竖起一杆桅杆。然后用绳子固定好,用撕碎帐篷做成一面风帆,幸亏呈顺风,这群被遗弃的不幸者,赶紧坐上这条不堪一击的船。两小时后,在他们不懈的努力下,“前进”号上的最后的几条硬汉被汉斯一克瑞斯汀,这艘曾征服丹尼斯峡口的丹麦的捕鲸船所收留。  船长凭着良知来迎接这群已不成人形的精灵。一瞥见他们的外表,他立即明白了他们的遭遇。他为这些人捧出最体贴入微的照料,终于成功地挽救了他们的生命。  十天之后,克劳伯尼、约翰逊、贝尔、阿尔塔蒙和船长哈特拉斯在丹麦登陆了,一条汽船将他们送到立克由尔。从那里,途径阿尔托那及汉堡。他们经受了长期的考验之后凯旋回到了伦敦,那天正是本月的十三号。  医生的第一个心愿是在伦敦皇家地理协会的准许下举办一次学术报告。  人们不难想象这一位集学者、科学家的报告给人们带来的震撼,在宣读了哈特拉斯的资料后那狂热的欢呼声即是明证。  这次环游可谓千古绝唱,是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大手笔,它总结了以前所有探索这一区域的历险。它承接了巴利、罗斯、富兰克林、迈克·克鲁尔的远征探险,完善了100度至150度经线的观测。从极北地区的地图上可以看出他们最后抵达了垣古以来无人涉及的极点。  从来没有如此令人意料不到的消息,整个英国都为之处在长久震惊的顶点。  英国人沉浸在这次重大的地理事件之中,他们感到激动和自豪,从英国勋爵到炼焦工人,从皇亲贵戚到码头工人,这一重大探险正风驰电掣地传遍了联合王国的所有岛屿,各大报纸竞相在自己的头版头条上刊出哈特拉斯的名字,仿佛他已是一位殉道者,全英国沉浸在无上光荣和自豪之中。  人们为医生和他的同伴庆贺,池门由大公勋爵引见,为神圣的英王陛下所接见。  政府确认了女王岛,并将北极岛上的一座火山命名为哈特拉斯峰,而发现的新北美洲则波称为阿尔塔蒙港。  从此,阿尔塔蒙再也没有离开和他生死与共的战友一步,他成为他们永远的朋友,并和医生、贝尔、约翰逊一道生活在利物浦。而在当地,他们一直被当作死于冰山上的死难者。  面对这次殊荣,克劳伯尼医生一直将成就归功于所有的人。根据他的环游记忆,他写成了一部名为《英国人在北极》的书,在皇家地理协会的关照下,这本书于第二年正式出版了。此后,约翰·哈特拉斯正式被认为是一位伟大的探险者,以激励那些勇于为科学进步而献生的人士。这位忧愁的受害者平静地生活在离利物浦不远的一家名叫斯丹一考特斯的康复中心中,那里是医生为他精心挑选的地方,他有些轻微的神经措乱,不愿说话,再也不能理解任何事物,他的语言随理智一起消失了。  唯一与外界联接的是他对达克——他的爱犬的深情,也正因为如此,人们不愿让他们分开。  这种北极疯狂病的病痛伴随着他度过每一天,而他的行为并未呈现出最特殊的症状,直到有一天,医生来探视这位可怜的病人,并为其举止所震惊。  有那么一段时间,哈特拉斯牵着他那条忠诚的爱犬作长时间的散步。他带着忧愁哀伤的目光,每一次都向着一个永远不变的方向,在一条叫斯丹一考特斯的小径上前进。每一次,船长到了这条小径的尽头,之后又退回来,谁也无法阻止。他用手指着天上固定的一点,是谁迫使他这样做呢?达克仿佛也在分担他的怒气,烦躁地向天吠叫。  医生专心地注视着他的举止,很快,医生明白了这一简单行为的动机。他猜到了为什么这种散步总朝着同一个方向。也许这可以理解为一种强烈的磁场效应——坚定不移地向北走!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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