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5

那里只要火势不旺,冰就通过墙壁和地板的接缝处大举入侵;没有一颗木钉、一个铁钉,一块金属板上面不立刻结一层冰。  气象的变化无常令医生迷惑不解。人们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凝结,从液态变为固态,重新化作雪落在他们周围。在离炉火几英尺远的地方,严寒又积聚起力量,人们呆在火炉旁,紧紧靠在一起。  然而医生建议他们经受锻炼,适应这种温度,显然还不是温度最低的时候;他建议他们逐渐让皮肤习惯于剧痛,并且做出了榜样;但是大部分人因为懒惰和麻木,一直呆在原地;他们不想动,宁愿在恶劣的气温下睡觉。  但是,医生认为从温暖的房间来到严寒的天气里没有任何危险;这种突然的转换只对出汗的人有害;医生举例证明他的观点,但他的理论失败了或者不大有用。  至于约翰·哈特拉斯,看来他没有受到这种气温的影响。他默默地走来走去,不慢也不快。他那结实的身体感觉不到寒冷吗?他自己身上最大限度地拥有他在水手身上寻觅的天然热量吗?难道他固执己见,以至于在外表给人这样的印象?他手下的人看到他冒着华氏零下24°的严寒并不感到奇怪;他离船长达数小时,回来的时候脸上没有寒冷的迹象。  “这个人很奇怪,”医生对约翰逊说,“他让我吃惊!他身上有一个火炉!这是我一生中研究的最严酷的自然之一!”  “事实是,”约翰逊回答,“他来来去去,在露天里走来走去,穿的衣服不比六月份多。”  “哦!衣服算不了什么,”医生答道,“那些自身无法产生热量的人穿的暖暖和和的有什么用呢?这就是企图把一块冰裹在羊毛被子里把它弄热!但是哈特拉斯并不需要这个;他的身体素质就是这样。我一点也不奇怪他自己能够取暖,就像在炽热的煤块旁边一样。”  约翰逊每天早晨负责清理井口,发现结的冰已经超过了10英尺。  几乎每个晚上,医生都能看到美丽的极光;每天晚上从四点到八点,北方的天空出现了淡淡的五彩缤纷的颜色;然后这种色彩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样子,边缘呈淡黄色,各端看来倚在冰场上。逐渐地,闪亮的区域由于天磁力的作用升上了天空,出现了稍黑的条纹;光束变得细长,再拉长,忽明忽暗;流星到达了天顶,它通常由许多圆弧组成,沐浴在红色、黄色或绿色的波光里。这是绚烂夺目、无法比拟的场景。很快各种曲线汇合为一点,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极光。最后,圆弧彼此重合在一起,灿烂的光芒黯淡下去,强烈的光辉变得苍白、黯淡、飘忽、模糊,壮观的景象逐渐减弱,几乎消失,终于悄无声息地隐没到南方的黑云彩里。  人们无法理解在离极点只有不到8°的高纬度会发生这样奇特的现象。在温带地区看到的极光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甚至连很淡的印象也没有;看来上天想把它的最美妙的奇观留给这种气候。  月光出来的时候同样伴随了许多幻月,许多个月亮出现在天空,天空亮多了。经常在月亮的周围会出现月晕,月亮在光环中间发出夺目光辉。  11月26日,出现了一次大潮,海水猛地从井口喷了出来;厚厚的冰层仿佛被海水涨潮震撼,可怕的爆裂声预告海底的交锋;幸好船牢牢地固定在冰床上,只有它的索具摇晃着发出声响;毕竟,哈特拉斯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已经把船固定住了。  随后的日子更加寒冷;天空弥漫着雾气;风把积雪扬了起来;如果空中或者冰田上有了雪团,就很难看清楚;这是一种无法言传的混乱。  船员们忙着做各种内部工作,其中主要是准备海豹的脂肪和油脂;它们都变成了冰块,必须用斧子砍;人们把冰敲碎,冰块像大理石一样坚硬;人们收集了十几桶。正如人们看到的,无论什么容器都是没有用处的;因为它们会在气温使其发生变化的液体的作用之下破裂。  28日,气温降至-36℃;只剩下10天的煤了,每个人都在惊恐地关注着燃料耗尽那一时刻的到来。  哈特拉斯出于节俭,让人把艉楼上的炉火熄灭了,从那时起,山敦、医生和他只好与船员们共用活动室。因此哈特拉斯与他手下的人接触得更加频繁了,他们向他投来呆滞的和胆怯的目光。他听到了他们的控诉,他们的责备乃至他们的威胁的话语,却不能惩罚他们。另外,他对这一切似乎充耳不闻。他不占离炉火最近的位置。他呆在一个角落里,双臂交叉,一句话也不说。  佩恩和他的朋友们不顾医生的建议,拒绝做任何运动;他们整天偎依在炉火旁或者躺在吊床的被子里;而且他们的健康状况不久就发生了变化;他们无法不受气候的恶劣影响,船上出现了可怕的坏血病。  医生很久前就开始在每天早晨分发柠檬汁和钙片;但这些通常非常有效的预防措施对于病人没有什么作用,疾病按照它的发生过程,很快就显示出了它最可怕的征兆。  这些不幸的人的筋和肌肉痛苦地痉挛是一个怎样的情景啊!他们的腿肿得非常厉害,上面都是乌青的大斑;他们出血的牙龈和肿起的嘴唇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全身的血液完全发生了变化,无法向四肢传送生命物质。  克里夫顿第一个患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很快格里珀、布伦顿、斯特朗不得不离开他们的吊床。那些没有得病的人也无法逃避这痛苦的场景;除了公共活动室,没有别的栖身之处;只能呆在那里;这个地方很快就变成了医院,因为“前进”号上的18名水手中有13个人没过多久就染上了坏血病,佩恩看来躲过了传染;他强壮的体质使他得以幸免;山敦身上也出现了这种病的最初症状;但病情没有发展下去,他通过锻炼身体,保持了一定的健康水平。  医生全心全意地照料病人,看到他无法减轻病人的痛苦,他心里很难过。但是他尽可能给这些悲伤的船员们带来快乐;他的话语、他的安慰、他的哲学思辩、他的有益的发明打破了漫长的、痛苦的日子的单调乏味;他高声朗诵;他那惊人的记忆力为他提供了有趣的故事,而那些依旧健康的人偎依着围在火炉边;但是病人的呻吟,抱怨和绝望的叫喊有时会将他打断,他的故事戛然而止,他又成了一名专心致志的医生。  好在他的健康状况还过得去;他没有变瘦;他的肥胖的身体是他最好的衣裳,他说,他觉得穿上像海豹或鲸倒是不错,因为它们多亏有了厚厚的脂肪层,才能轻而易举地抵抗极地的气候。  哈特拉斯则是无动于衷,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他的船员的痛苦看起来对他没有什么触动。可能他不允许自己的感情表现在脸上;但是一个细心的观察者有时会在他那钢铁一样的外表下面捕捉一颗跳动的人的心。  医生对他进行了分析和研究,终于无法将这奇特的人格、超自然的天性归类。  气温还在降低;甲板上的走廊非常冷清.只有爱斯基摩人的狗走来走去,发出凄凉的叫声。  总要有一个人看管火炉,负责烹制食物;不让炉火熄灭至关重要;只要火势有点下降,寒气立刻钻进屋里,冰凝结在墙上,突然冷凝的湿气变成雪花,落到船上这些不幸的居住者的身上。  就是在这些无法描述的折磨之中,人们捱到了12月8日;这天早晨,医生照例看了看放在外面的温度计。他发现水银槽里的水银完全冻住了。  “华氏零下44°!”他惊恐地自言自语。  这一天,人们把船上的最后一块煤扔进了火炉里。  第二十七章 圣诞节的严寒  出现了一个绝望的时刻。死亡和冻死的想法以恐怖的面目出现了;这最后一块煤带着恐怖的劈啪声燃烧着;火就要熄灭了,屋子里的温度显著下降。然而约翰逊去找了几块海洋动物提供的新燃料。放到炉子里;他在里面添上了用冻油浸过的废麻,很快就取得了足够的热量、这种脂肪的味道令人简直无法忍受;但是又怎么能除去呢!应该想想办法。约翰逊自己也认为他的权宜之计有待改善,这在利物浦的中产阶级家庭不会取得任何成功。  “但是,”他补充道,“这种特别难闻的味道可以带来良好的结果。”  “什么结果?”木匠问。  “它无疑会把熊引到我们身边来,因为它们对这种气味垂涎欲滴。”  “好吧,”贝尔反问道,“熊有什么用?”  “贝尔朋友,”约翰逊回答,“我们再也不能指望海豹了;它们消失了,而且会很久;假如熊不为我们提供燃料,我不知道我们的结果会是什么。”  “你说得对,约翰逊,我们的命运远远不能确定,这种形势很可怕。如果到头来不能采用这种取暖方式……我不知道什么方法……”  “还会有一种!……”  “还有一种?”贝尔又说。  “是的,贝尔!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但船长从来……总之,可能还得这么干。”  老约翰逊悲哀地摇了摇头,陷入沉思之中,贝尔不愿唤醒他。他知道这些来之不易的脂肪块用不了八天,怎么拼命节约都没有用。  水手长没有搞错。许多头熊被臭味吸引过来,在“前进”号的下风处非常显眼;健康的人们猎捕它们;但这些野兽生来就有惊人的速度和识破一切计谋的狡诘;接近它们是不可能的,最老练的猎手也射不中它们。  船员们面临着冻死的严峻考验;不可能48小时都会保住公共休息室的这种温度。每个人都惊恐地注视着最后一块燃料烧尽。  12月20日晚上三点这一时刻来到了;火熄灭了;水手们围着火炉坐了一圈,张大惊恐的眼睛互相看着。哈特拉斯在他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医生照例焦急地走来走去;他再也不知道该动什么脑筋了。  屋子里的气温突然降到-22℃。  如果医生已经绞尽了脑汁,如果他不知怎么办,别人替他想到了。山敦,冷静而坚决,佩恩,眼睛里冒着火,他们和两三个同伙以及能够拉得过去的人,向哈特拉斯走来。  “船长!”山敦说。  哈特拉斯正在沉思,没听见他的叫声。  “船长!”山敦重复道,他用手碰了碰他。  哈特拉斯站了起来。  “先生,”他说。  “船长,我们再也没有火了。”  “怎么了?”哈特拉斯回答。  “要是您情愿让我们冻死,”山敦以可怕的讽刺语气接着说,“我们请您通知我们!”  “我的意思,”哈特拉斯坚定地回答,“是这里的每个人直到最后都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有某种东西在责任之上,船长,”后者回答,“这就是保存个体的权利。我再次告诉您,我们没火了,要是这样下去话,两天之后,我们当中谁都没命了!”  “我没有木材,”哈特拉斯沉闷地回答。  “好吧!”佩恩大叫起来,“没有木材的时候,就到长木材的地方去砍!”  哈特拉斯气得脸色苍白。  “到哪儿去?”他说。  “上船!”水手狂妄地回答。  “上船!”船长也说,他握紧了拳头,眼睛发亮。  “不错,”佩恩回答,“船不再适于搭船员的时候,就把船烧了吧!”  这句话刚开头,哈特拉斯已经抓住一把斧子;最后,这把斧子举在佩恩的头顶上。  “卑鄙的家伙!”他喊道。  医生扑到佩恩的前面,把他推开;斧子落到地上,给地板划了道深深的口子。约翰逊、贝尔、辛普森站在哈特拉斯周围,看来决心支持他。但是悲惨的、埋怨的、痛苦的声音从那些变成墓床的地方传了出来。  “火!火!”哪些不幸的病人喊道,寒气已经侵入了他们的被子里面。  哈特拉斯跟自己较量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以平静的口吻说了这些话:  “我们如果毁掉了船,怎么回到英国?”  “先生,”约翰逊说,“我们大概可以不受损害地烧掉用处最小的部分,船缘,舷墙……”  “总还有小艇,”山敦又说,“何况,谁能阻止我们用旧船的残余再造一条小点的船!”  “不可能!”哈特拉斯回答。  “但是……”许多水手提高了声音说。  “我们还有大量的酒精。”哈特拉斯回答,“烧到最后一滴。”  “好啊,去拿酒精!”约翰逊回答,他装出很有信心的样子.而这根本不是发自他的内心。  借助于浸在这种液体中的大大的灯芯,苍白的火舌舔着炉壁,就能把室内的温度提高几度。  在伴随这凄惨的场景而来的日子里,风向转南,气温上升,在不太恶劣的天气里飘着雪花。几个人可以在不太潮湿的天气里离开大船;但是眼炎和坏血病把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留在船上;况且,无论打猎还是捕鱼都不行。  另外,这不过是酷寒当中的一次间歇,25日,意外地刮起了风,冻结的水银再次隐没到了温度计的水银槽之中;人们只好用酒精做温度计,最冷的天气也不会令它结冰。  医生惊恐地发现气温降到了-52℃。人们几乎无法忍受这样的温度。  冰像长长的褪色的镜子一样在地板上延伸;室内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湿气再度化作雪花飘落;人们彼此看不清楚;人们的热量从肢端退缩了;手脚发青;头像箍了铁圈,思想凝结、萎缩、结冰,导致谵妄。可怕的症状:舌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船员们威胁要把船烧掉的那天起,哈特拉斯数个小时在甲板上游荡。他监视着,警戒着。木头就是他的血肉之躯呀!只要砍掉一块木头就相当于砍断他的一条腿。他带着武器,严密注视,丝毫不在意冻硬他的衣服、像花岗岩的钳子一样胁迫他的寒冷和冰雪。达克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脚下叫着,用嚎叫声陪伴着他。  然而,12月25日,他来到公共休息室。医生利用剩下的一点力气,径直向他走来。  “哈特拉斯,”他对他说,“没有火,我们会死掉!”  “不会!”哈特拉斯说,他很清楚,他答复的是什么要求。  “我们需要它,”医生又和气地说。  “不,”哈特拉斯更加有力地说,“我决不会同意。谁要是愿意,就不服从我好啦!”  这是自由行动的某种许诺,约翰逊和贝尔冲向甲板。哈特拉斯听到他船上的木头在斧子下僻啪作响,他哭了。  这一天是圣诞节,在英国是家庭的节日,孩子们相聚的晚会!那些围着绑了丝带的圣诞树的快乐的孩子们的回忆是多么苦涩啊!谁会想不到这种场合吃的肥牛身上的长长的烤肉片?特意为这一天准备的对英国人来说如此珍贵的圆馅饼和小馅饼?但在这里,却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绝望和不幸,拿来当圣诞柴的是迷失在冰雪地区深处的一艘船上的几块木材!  但是,在火的作用下,感情和力量又回到了水手们的心中;滚烫的茶和咖啡带来了暂时的舒适,希望在人的精神上是如此顽强的东西,人们又有了希望,就是在这些变化当中送走了1860年,这一年冬天的提早到来粉碎了哈特拉斯的勇敢计划。  但是,1861年1月1日由于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而恰恰显得引人注目。天气不那么冷了;医生又恢复了平素的研究;他读爱德华·比尔彻在极地海洋的旅行记。忽然,一条当时没被注意的航道让他大吃一惊;他又读了一遍,不可能搞错。  “这是,”他说,“这是远远高于人们想到的关于流浪的爱斯基摩部落粗鄙的习俗的文明的房屋的残余。他们的墙牢牢地座落在挖得很深的地下;里面的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质地良好的沙子,还铺砌了地面。可以看到大量的驯鹿、海象和海豹的骨头。我们遇上了煤。”  看了最后几个字,有一个念头在医生的脑子里一闪,他拿着书去跟哈特拉斯商量这件事。  “煤!”后者喊道。  “对,哈特拉斯,是煤,也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煤!在这片荒凉的海岸上!”哈特拉斯说,“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怀疑呢,哈特拉斯?比尔彻如果没有把握,如果不亲眼看见,是不会举出这样一桩事的。”  “那么,接下去怎么办,医生?”  “我们离比尔彻看到这煤的海岸不到100海里。走上100海里又算得了什么?微不足道。我经常穿越冰雪、冒着严寒进行更长距离的勘探。我们出发吧,船长!”  “我们出发!”哈特拉斯喊道,他打定了主意,他的想象力非常活跃,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获救的希望。  约翰逊立刻得知了这个决定;他很赞同这个计划;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伴们;有的人非常兴奋,另外的人则表现得很冷漠。  “海岸上有煤!”沃尔说,他痛苦地埋在床上。  “随他们去吧!”山敦诡谲地回答他。  但是,在做出发的准备之前,哈特拉斯希望再次尽可能准确地测定“前进”号的位置。人们很容易理解这种测算的重要性和为什么要精确地知道这个位置。一旦远离了船,没有确定的数字就找不到它。  哈特拉斯登上了甲板,他在不同时刻收集主要的星星的许多个光距和子午线的高度。  这些观测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因为气温太低,哈特拉斯一呼气,仪器的玻璃和镜子表面就盖了一层冰;他戴着铜望远镜的时候,眼皮不止一次被烧伤。  但是他还是得到了计算所需的基础数据,他回到屋里算了起来。这件工作结束后,他惊愕地抬起头,拿过地图,用手指着,注视着医生。  “怎么?”后者问。  “我们是在什么纬度开始过冬的?”  “纬度是78°15′,经度是95°35′,正好在寒冷之极。”  “好,”哈特拉斯低声补充道,“我们的冰田发生了偏移我们向北移了2°,向西移了2°,离您的煤仓至少有300海里!”  “这些不幸的人还不知道!”医生喊道。  “别说话!”哈特拉斯把手放在嘴唇上说。  第二十八章 出发的准备  哈特拉斯不想让他的船员知道这种新情况,他有道理。这些不幸的人一旦知道他们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向北方,可能会陷入绝望的疯狂之中。医生理解这一点,对船长的沉默表示赞许。  他把这个发现带给他的感觉埋在心里。这是他自不停歇的斗争的漫长的岁月以来,他渡过的第一个幸福时刻!他离北方又近了150海里,离极点不到8°,但这种喜悦,他把它深藏在心里,连医生都没有发觉。哈特拉斯的眼睛不同寻常地闪亮了;但是到此为止了,他的脑子里没出现对这个问题再自然不过的答案。  “前进”号高极点越来越近,而离爱德华·比尔彻爵士看到煤矿越来越远;要找到它,就要向南走250海里。但是哈特拉斯和克劳伯尼简单地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还是决定要保住这次远行。  如果比尔彻说的是实情,人们对他的可信性不发生怀疑的话,那些东西应该保持他见到时的样子。1853年以来,再没有一个远征队到这些偏僻的地域去过。在这个纬度上人们几乎很少或根本碰不上爱斯基摩人。发生在比彻岛上的不测不可能在新科尔努阿依海岸重现。低温可以永久保存处于这种影响下的东西。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穿越冰雪的远征之上。  人们预计这次远征至多需要40天,接着便由约翰逊去做准备工作。  他首先选好雪橇;它是格陵兰式的,宽为25英寸,长为24英尺。爱斯基摩人造的雪橇长度经常超过50英尺。这个雪橇由前后弯曲的长板组成,像被两条粗绳子弯过来的弓一样。这种构造给它某种自然的缓冲,可以使震动不那么危险。这个雪橇在冰上轻快地跑;但在下雪天,白色的雪层还没有踩实,就在上面安上两个垂直并列的车架,这样抬高之后,它不必加上牵引就可以前进了。另外,如果按照爱斯基摩人的方法用硫磺和雪的混合物擦在上面,它跑起来就特别容易。  一架车由六条狗组成;这些言牲虽然很瘦,但很健壮,看起来对这种严酷的冬季并不太以为苦;它们的黄鹿皮鞍辔的状况很好;人们应信赖这架车,这是厄珀纳未克的格陵兰人诚心诚意地卖给他们的。这六条畜牲能够拖送2000磅重的东西,而不感到过分疲惫。  宿营的用品是一个帐篷,以备无法建造雪屋时用,还有一大块防雨布,铺在雪地上,这样身体接触的时候就不会陷下去,最后还有许多羊毛被和水牛皮。此外,还带上了拖船。  食物包括五箱干肉饼,重约450磅;算起来每个人,每条狗一磅干肉饼;包括达克在内共有七条狗;人不能超过四个。人们还带上了12加仑的酒精,也就是说大约150磅,还有足量的茶,饼干,一个轻便的小厨房,大量的导火线和废麻,火药,弹药和四条枪。参加远征的人按照巴利船长的规矩,应该束上胶皮腰带,这样身体的热量和运动会使咖啡、茶和水保持液态。  约翰逊特别注意了雪地鞋的制造,雪地鞋绑在钉着皮带的木架子上;它可以当冰鞋用;在完全结冰和坚硬的地面上,鹿皮鞋可以很好地代替它;每个远行者都各备有两双这两种鞋。  这些准备相当重要,因为只要漏掉一个细节,就会造成远征失败,准备工作进行了四整天。每天中午,哈特拉斯都要仔细地测定他的船的位置;它不再发生偏移,为了返回的需要,必须有绝对的把握。  哈特拉斯负责挑选跟他一起去的人。这也算是个重大的决定;有几个人带上并不合适,但他们留在船上还得小心点。但是,大家得救就依赖于这次远征的成败了,在船长看来,首先挑选那些教人放心的、久经考验的旅伴是上策。  山敦不在此列;但他在这方面没有表现出任何遗憾。詹姆斯·沃尔卧床不起,无法参加这次远征。  再者,病人的病情没有恶化,他们的治疗包括不断的摩擦和大剂量的柠檬汁;做起来并不难,根本不需要医生在场。因此医生也加入了远征,他的离开没引起任何抗议。  约翰逊特别想同船长一道去冒险;但后者把他叫到一边,用一种热情的、几乎激动的语调说:  “约翰逊,”他对他说,“我只信任您,您是我能留在船上的唯一军官。我该把您留在这儿监视山敦和其余的人。他们被冬天困在这里;但是谁知道他们的恶劣天性会教他们做出什么有害的决定呢?您这里有我的书面指示,在必要的时候您担负起领导职责。您就是另一个我。我们不在这里的时间至多四到五个星期,我不在的时候有您在,我感到很放心。您需要木材,约翰逊。我知道这个!但是,只要有可能,尽量放过我那可怜的船吧。您理解我的意思吗,约翰逊?”  “我明白了,船长,”老水手回答,“我留下来,既然您觉得这么办好。”  “谢谢!”哈特拉斯握着水手长的手说,他补充道:  “如果您看不到我们回来,约翰逊,等到来年解冻的时候,努力向北极行驶。如果其他人反对,就别再想着我们了,把‘前进’号带到英国去。”  “这是您的意愿,船长?”  “完全是我的意愿,”哈特拉斯回答。  “您的命令一定会执行,”约翰逊简单地说。  做出了这个决定,医生为他的可尊敬的朋友感到惋惜,但他只得承认,哈特拉斯这么做是很对的。  另外两个旅伴是木匠贝尔和辛普森,前者身体健壮,勇敢、忠诚,在雪地宿营的时候会发挥很大作用;后者尽管不大坚定,还是愿意参加这样一次远征,他作为猎手兼渔夫作用很大。  这样,这支队伍由哈特拉斯、克劳伯尼、贝尔、辛普森和忠实的达克组成:四个人和七条狗吃东西。带多少食物已经算好了。  在一月最初的日子里,气温平均保持在-37℃。哈特拉斯焦虑地等待着天气发生变化;他看了许多次气压计,但不该相信它,这种仪器看来在高纬度失去了平常的准确性;自然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大大地超出了常规;晴朗的天空并非总是伴随着寒冷,下雪不能使气温升高;气压计不确切,许多极地航海者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刮北风和东风的时候它自动降低;气压低的时候,竟然会是好天气;气压高的时候,则会下雪或下雨。人们不能相信它的刻度。  终于,到了1月5日,东风使气温上升了15℃,温度计上的水银柱上升到了-28℃。哈特拉斯决定第二天出发,他不能再等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船被劈;艉楼已经全部进了火炉里。  因此1月6日,在狂风暴雪的时刻,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医生最后一次叮嘱了他的病人;贝尔和辛普森默默地与他们的同伴最后一次握了手。哈特拉斯想要高声道别,但他发现周围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在山敦的嘴边捕捉到一丝讥讽的笑。他闭口了。也许他自己在出发时也犹豫了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前进”号。  但他不会撤回决定的;装满货物套好车的雪橇在冰田上等待着;贝尔走在前面,其他的人跟着。约翰逊陪着远行者走了四分之一海里;然后哈特拉斯请他回到船上,老水手长久地道别之后,回去了。  这时候,哈特拉斯最后一次转身看了看船,看到桅杆的顶消失在天空阴沉的雪花里。  第二十九章 穿越冰田  这只小小的队伍向东南出发,辛普森驾雪橇。达克热情地帮助他,对于他同类的行当并不感到惊诧。哈特拉斯和医生走在后面,贝尔负责照路,走在前面,用铁棍的顶端探测冰面。  气温上升预示着会下一场雪,雪没过多久就大片大片地飘落下来。这些黯淡的雪团增加了行走的困难;他们偏离了正确的路线;他们走不快;但是,他们平均每小时走三海里。  冰田由于结冰的压力使上下起伏,表面凹凸不平,雪橇经常磕磕碰碰的,而且由于道路有坡度,它有时偏斜的角度令人担心;但他们最终还是摆脱了困境。  哈特拉斯和他的同伴们将裁剪成格陵式的皮衣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这些衣服的裁剪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它们能适应气候的需要;旅行者的脸上紧紧地箍了一个不透风雪的帽子,只有嘴、鼻子和眼睛同空气接触,没有必要把它们保护起来;没有什么比高领带和长围脖更不合时宜的了,它们很快就被冻住了,夜里,人们只有用斧子才能把它们弄下来,即使在极地海域,也是一种恶劣的脱衣服方式。相反,应该保持呼吸通畅,呼吸一旦遇到障碍,就立刻凝在上面。  一望无际的平原走起来既单调又疲惫;到处都是堆积起来的千篇一律的冰山,不大规则的冰丘看来倒有点特别,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雪堆,中间有弯弯曲曲的山谷的冰山,他们拿着指南针走路;旅人们很少讲话。在寒冷的空气中,张嘴是一种真正的痛苦;嘴唇之间忽然生出尖尖的冰凌,呼出的热气无法把它们融化。大家默默地走着,每个人都用棍子摸索着陌生的地面。贝尔的足迹印在柔软的雪地上,别人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他经过的地方,队伍里剩下的人赶紧跟过去。  熊和狐狸的许多足迹从四面八方聚在一起;但是在第一天不可能看到一只这样的野兽;猎捕它们既危险又无用;他们没法放在已经载了很重的东西的雪橇上。  通常在这类远行的过程中,旅行者们小心地把生活用品放在路上;他们放在动物到不了的雪洞里,尽可能地减轻旅行负担,回来的时候,他们逐渐收回这些食物,这样他们就不用费力地带着了。  哈特拉斯不能在这可能移动的冰场上采用这种方法;在坚固的土地上,这样寄存还是可行的,但在冰场上不行,不确定的路线使得回到已经走过的地方变得很成问题。  中午,哈特拉斯让这只小小的队伍倚着一座冰墙停下来,午饭包括干肉饼和热茶,这种饮料的振奋作用产生了一种真正的舒适,旅行者们缺不了这个。  休息一小时之后接着赶路;第一天大约走了20海里;夜里,人和狗都精疲力尽了。  但是,尽管疲惫,还是要建造一间雪屋过夜,帐篷不够用。用了一个半小时干完了。贝尔显得非常老练,用刀子切割的冰块很快就垒了起来,形成一个圆顶,最后的四分之一用来保证建筑牢固,形成了穹顶关键;柔软的雪用来当灰浆。它填满了缝隙,很快就变得坚实,与整个建筑融为一体。  通过一个狭窄洞口,人们可以爬进这个临时的洞穴;医生爬进去的时候不无困难,别的人跟了进去。他们很快用酒精炉做夜宵。雪屋内的气温还是可以忍受的,在外面肆虐的狂风进不到里边来。  “吃饭了!”医生以最友好的口气喊道。  饭总是一样的,极少变化,但可以提神,大家一起吃了饭。吃饭之后,大家只想着睡觉;防雨布铺在雪地上,完全可以防潮,他们用简易炉的火烤干了袜子和鞋;然后,这三个旅行者裹在羊毛被里轮流睡觉,第四个人负责警戒,这个人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以防雪屋的洞口堵住,因为,不这样做,他们就有被活埋的危险。  达克也在雪屋里,驾车的狗在外面,它们吃过夜宵,就在雪下缩成一团,雪很快就成了它们不透风的棉被。  一天的疲劳使他们很快就入睡了。医生在早晨三点值班;飓风在外面猛刮。这是多么奇怪的情形啊,这些孤独的人迷失在雪地里,埋在这墙壁在狂风中不断增厚的坟墓里!  第二天早晨六点,又开始了乏味的行路;总是同样的山谷,同样的冰山,一种很难让人选定方向的千篇一律。但是气温下降了几度,旅行者们在雪上滑行,跑得更快了。他们常常碰见某些像石家或者爱斯基摩人房屋的小山丘;医生出于问心无愧推倒了一座,只发现了一堆冰块。  “您指望什么,克劳伯尼?”哈特拉斯对他说,“我们难道不是第一批踏上地球的这个地方吗?”  “可能吧,”医生回答,“但总之,谁知道呢?”  “别把时间浪费在徒劳的寻找上了,”船长又说,“我急着回到船上去,尤其是我们缺少这种我们急需的燃料。”  “在这方面,”医生说,“我抱很大希望。”  “医生,”哈特拉斯常常说,“我离开‘前进’号错了;这是个错误!船长的位置在船上,不在别的地方。”  “约翰逊在那儿。”  “的确!总之……我们赶快!我们赶快!”  这支队伍快速地走着;他们听见辛普森吆喝狗的声音,这些狗由于奇特的磷光现象,像是在着火的地上跑着,雪橇的架子像是扬起了火星一样的尘土。医生走在前面,为的是检验这种雪的性质,忽然,在跳过一个小冰丘的时候,他不见了。贝尔就在他身旁,立刻跑过来。  “唉,克劳伯尼先生,”他焦虑地喊道,这时哈特拉斯和辛普森赶上了他,“您在哪儿?”  “医生!”船长叫道。  “我在这儿!在一个洞里,”一个镇静的声音答道,“给我一段绳子,我就爬到地球表面了。”  他们把绳子递给医生,他缩在一个十几英尺的漏斗的底下;他把绳子挂在腰上,他的三个同伴费力地把他拉了上来。  “您受伤了吗?”哈特拉斯问。  “没有!我没有危险,”医生摇着满脸的雪回答。  “可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噢!这就是折射的问题!”他笑着回答,“总是折射!我以为跨过了一个一英尺宽的沟,结果我掉进了10英尺深的洞!啊!光线的错觉!这是我剩下的唯一的错觉,我的朋友们,但是要我丢掉可真不容易!这告诉你们没摸清地面情况之前,千万不要迈步,因为不能根据感觉计算!在这里,耳朵会听错,眼睛看到的是假的!这的确是一个容易出偏差的地区。”  “我们能接着赶路吗?”船长问。  “继续吧,哈特拉斯,继续!这一小跤利大于弊。”接着还向东南方向走,夜晚来临了,旅行者停下来,他们走了25海里;他们精疲力尽,但这并不妨碍医生在建造雪屋的时候爬上一座冰山。  月亮,几乎还是满月,在晴朗的天空上发出夺目的光辉,星星射出异常强烈的光线;从冰山的顶上,视线延伸到矗立着奇形怪状的冰丘的广阔的平原上;它们到处分布,在光簇之下闪闪发亮,它们清晰的轮廓在周围的影子上勾勒出来,好像是竖起的柱子,翻倒的树干,墓碑,如同一片没有树木的宽广的墓地,悲哀,寂静,无边无际,仿佛人类已有20个世代惬意地躺在这里做永久的安眠。  医生不顾寒冷与疲惫,观看了许久,他的同伴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拉下来;但是该到休息的时候了,雪屋已经修好了,四个旅行者像鼹鼠一样缩成一团,不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和随后几天平安无事,旅行顺利与否,速度快慢,是由气温的变化决定的,有时严酷、冰冷,有时潮湿、刺骨;应该根据地面状况,决定穿鹿皮鞋还是雪地鞋。  这样就到了1月15日;月亮成了一弯月牙,很快就隐没了;太阳尽管隐没在地平线下,有六个小时发出一种黄昏的光芒,但还不足以照路;还得按照罗经指定的方向探路。贝尔走在前面;哈特拉斯径直跟在他后面。然后辛普森和医生,一前一后,只看得见哈特拉斯,也竭力保持在直线上。但是,尽管他们小心翼翼,他们有时还会偏离30°到40°,还得重新开始探路。  2月15日,哈特拉斯估计向南走了100海里;这天上午用来修理各种日常用具和宿营用具;也没有忘记读经。  中午,他们又开始前进了;天气非常寒冷;温度计上显示的是-36℃,天空异常晴朗。  忽然,不知为什么骤然起了变化,地上升起一团完全凝固的雾气;它大约有90英尺高,全然不动;他们只有在一步之内彼此才看得清楚;这种雾气凝结在衣服上,竖起了长长的尖尖的冰棱。  旅行者们遇到这种冰雾,第一个想法就是聚在一起,立即就传来了各种喊声:  “噢,辛普森!”  “贝尔!在这里!”  “克劳伯尼先生!”  “医生!”  “船长!您在哪儿?”  四个旅伴互相寻找,手臂在浓雾中挥来挥去,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但让他们担心的是,他们听不到任何回答;好像这种雾气不适于传播声音。  每个人都想开枪,发出聚在一起的信号,可是,若说讲话的声音太弱,开枪的声音又太强了,因为回声互相淹没,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产生一种混响,没有确定的方向。  每个人都照自己的本能行动。哈特拉斯停了下来,双臂交叉,等待着。辛普森只能费力地拉住他的雪橇。贝尔后退了几步,用手仔细地摸索着脚印。医生撞上了冰块,跌倒了又爬了起来,左走右走,步子也乱了,越来越迷乱,五分钟之后,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的!这气候真是奇特!真让人出乎意料!真不知道该倚仗什么,更不用说这些把脸敲疼的冰棱了。噢!噢!船长!”他又叫了起来。  但是他没有得到回音;他完全出于偶然,又把枪上了膛,虽然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冰凉的枪管把他的手弄得火辣辣的。正在干这个的时候,他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晃来晃去。  “好不容易!”他说,“哈特拉斯!贝尔!辛普森!是你们吗?回答我!”  传来了一声闷响。  “咳!”好心的医生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子越来越近;它最初的体积减少了,轮廓突出了,医生脑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头熊!”他心想。  的确,这可能是一头体积很大的熊;它在雾中迷了路,来来往往,往回退,险些撞上这些旅行者,他肯定不会怀疑他们的存在。  “事情复杂了!”医生想,他一动不动。  他有时会感觉到这头野兽呼出的气,接着,它又消失在这冰雾中了;有时他会隐隐约约地看到这头巨兽的巨大的爪子在空中舞来舞去,爪子离他这么近,他的衣服不止一次被这尖利的爪子撕破了,他跳到后面去,这个运动着的庞然大物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但是,医生向后一退,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在上升;他用手扒在冰棱上,爬过了一个障碍物,随后又爬过了两个,他用棍子摸索着。  “一座冰山!”他自言自语,他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他的三个同伴从浓雾中出现了。  “哈特拉斯!  克劳伯尼先生!  贝尔!  辛普森!”  四个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被一道美丽的光晕照亮的天空,发出淡淡的光,把浓雾像云彩一样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冰山顶像是从银色的海洋露出来一样。旅行者们发现他们被围在直径至少有一百英尺的圈内。幸亏高层的天空比较晴朗,天气很冷,他们很容易就能听见彼此的说话,他们能从冰山的高处观察。他们每个人放了第一枪之后,听不到回答,除了在雾气中升高之外,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雪橇!”船长喊道。  “在我们脚下80英尺。”辛普森回答。  “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  “熊呢?”医生问道。  “什么熊?”贝尔回答。  “我碰上的熊,它险些把我的头弄碎。”  “一头熊!”哈特拉斯说,“我们下去吧。”  “不!”医生反驳道,“我们还会迷失,肯定还会这样。”  “要是这头野兽扑到我们的狗身上……”哈特拉斯说。  正在这时,传来了达克的叫声,这声音从雾中传来,很容易传到旅行者的耳朵里。  “是达克!”哈特拉斯喊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我下去。”  狗的叫声一齐从底下传来,好像恐怖的合奏;达克和那些狗狂吠起来。这些声音整体上就像一片嗡嗡声,但没有响亮的声音,如同在东西堆得满满的屋子里发出的声音。他们感觉在底下,在浓雾里发生着一场看不见的斗争。就像怪兽搏斗的海洋汹涌澎湃。  “达克!达克!”船长喊道,想要回到冰雾中去。  “等等!哈特拉斯,等等!”医生回答,“我觉得雾气消散了。”  雾气没有消散,但它像池塘里的水一样慢慢干涸了,它看来回到了地里,那是它生出来的地方,闪闪发光的冰山顶在它上面逐渐扩大;其他的山顶那时一时淹没在雾气中,像新的岛屿一样显露出来;由于一种常见的光学幻象,旅行者们攀住了冰锥,却自以为升到了空中,最高处的雾气在他们下面消退了。  很快雪橇的最高处出现了,然后是驾车的狗,随后是大约三十多头别的野兽,最后是摇摇晃晃的巨物,达克跳了起来,它的头从雪地里抬起来,又一次次地把头埋了进去。  “狐狸!”贝尔喊道。  “熊!”医生回答,“一头,三头,五头!”  “我们的狗!我们的食物!”辛普森喊道。  一群狐狸和熊来到雪橇旁边,糟蹋了很多东西。掠夺的天性使它们达成了完全的一致,狗狂吠着,但这些野兽不以为意,破坏的场面激烈地进行着。  “开枪!”船长喊道,他把子弹推上了膛。  他的同伴们也照他的样子做了。但是,听到这四声枪响,熊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滑稽的嚎叫声,做出了撤退的信号,它们小步地快跑起来,马都比不过它们,那群狐狸跟在后面,它们很快就消失在北极的冰山之间。  第三十章 用冰块堆成的路标  极地气候的这种特殊现象持续了三刻钟:熊和狐狸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掠夺;这些东西对于这些野兽来说,来得正是时候,它们在严寒的冬季饿坏了;雪橇的防雨布被有力的爪子撕破了,干肉饼箱子被打开了,陷了下来,饼干袋遭到了洗劫,茶都散落在雪地上,装酒精的小木桶的桶板掀开了,那珍贵的液体都倒光了,宿营的用具到处都是,糟蹋得不成样子,这一切都表明这些野兽有多么凶残,饿到了什么程度,多么贪得无厌。  “真是一场灾难,”贝尔看着这凄凉的场面说。  “可能无法救药了,”辛普森回答。  “先把剩下的捡起来,”医生又说,“然后我们再说。”  哈特拉斯一言不发,已经拾起了散落的箱子和袋子。他们捡起了还能吃的干肉饼和饼干。丢了一部分酒精是一件讨厌的事情;没有酒精,就没有热饮料,没有茶,没有咖啡。清点了剩余的食物,医生发现丢了200磅干肉饼和150磅饼干;要是继续远行的话,旅行者们只能吃一半的口粮。  他们开始讨论在这种情况下采取什么措施。他们是回到船上再开始远征吗?但是怎么舍得放弃这已经走过的150海里?回去的时候不带上至关重要的燃料,对船员们的精神是多大的打击啊!还能找到愿意跨越冰雪进行远征的人吗?  显然,最好还是向前,即使遇到最严重的食物不足也在所不惜。  医生、哈特拉斯和贝尔同意后面的决议。辛普森愿意回去;旅途的疲劳已经损坏了他的健康;他明显地虚弱了,但是看到只有他一个人持这种意见,他又占了在雪橇前面的位置,这支小队伍又踏上了南行路。  在随后的三天里,从1月15日到17日,旅途上发生了单调乏味的事情。他们向前走得更慢了;旅行者们感到疲惫;他们腿上感到困倦;拉雪橇的狗艰难地前进。食物不足没法让牲畜和人打起精神来。天气照样变化很大,从严寒转为潮湿刺骨的雾。  1月18日,冰场的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许多像金字塔一样的悬岩长出了尖顶,增高了许多,屹立在地平线上。地面上的某线地方露出了雪层;好像生出了麻片岩,页岩和石英岩,看样子像是石灰岩。旅行者们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这片陆地据估计是叫做新科尔努阿依的大陆。  医生忍不住用一只脚踩了踩这坚实的陆地;旅行者们离比尔彻角不超过100海里了;但是走在这片遍布着尖石头、危险的隆起、裂缝以及悬崖的起伏不定的地面上,疲劳大大地增加了;应当深入到内陆去,爬上海岸上高高的悬崖,穿越窄窄的峡谷,上面的积雪有三十至四十英尺高。  旅行者们立即开始怀念那些几乎通畅的、走起来很容易的冰田了,冰田对于雪橇的滑行是再合适没有的了。现在,必须使劲拉着;那些狗已经疲惫不堪了,不够用了;他们不得不和它们并排拉,为了让它们松口气而累得精疲力尽。很多次,不得不把货物全部御下来才能越过那些特别陡峭的山丘,它们结冰的表面没什么可抓得住的。这样走10英尺需要数小时;在第一天,他们在高尔努阿依这片陆地上走了五海里,这个地名的确名副其实,因为它代表了英国西南部的起伏不平、陡峰和怪石嶙峋。  第二天,雪橇来到了悬崖的高处;旅行者们已是精疲力尽了,无法建造雪屋,只好在帐篷里过夜,裹在水牛皮里,把他们的湿袜子暖在胸口上。人们明白这种过夜方法会引起无法避免的后果;这天夜里的气温降到了-42℃以下,水银冻上了。  辛普森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地恶化着;不断感冒,严重的风湿,无法忍受的痛苦,使他躺在雪橇上,他再也不能驾雪橇了。贝尔代替了他;他也有病痛,但他的痛苦不会令他躺倒。医生也受到了在可怕的冬天进行远征的影响;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他向前走着,拉着拐杖;他照路,他什么都帮着干。哈特拉斯无动于衷,坚不可催,不动声色,无比健壮,保持他那一贯的钢铁作风,默默地跟在雪橇后面。  1月20日,气温特别低,稍加活动就立刻导致完全的衰竭。路面很不好走,哈特拉斯和贝尔和狗并排拉车;意外的撞击把雪橇的前面打碎了,得修理一下。每天会发生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延误行程。  旅行者们走在一条深谷里,雪没入了一半身体,周围是刺骨的寒冷。他们不说话。忽然,走在医生边上的贝尔,惊恐地看着他,然后,他一句话没说,拾起一把雪,使劲擦在他的同伴的脸上。  “好啦,贝尔!”医生挣扎着说。  但贝尔继续用力擦。  “好啦,贝尔,”医生又说,他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都是雪,“您疯了吗?怎么啦?”  “是这样,”贝尔回答,“要是您还有鼻子,那您得感谢我。”  “鼻子!”医生反问,用手摸着脸。  “是的,克劳伯尼先生;您完全被冻伤了;我看您的时候,您的鼻子全白了;要是没有我全力抢救,您就没了这件摆设了,旅行的时候不方便,但活着却必不可少。”  最后,医生的鼻子有点冻伤;幸好及时地恢复了血液循环,这多亏了贝尔的用力摩擦,才化险为夷。  “谢谢!贝尔,”医生说,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贝尔。  “我想,克劳伯尼先生,”木匠回答:“但愿上帝保佑我们别再受更大的苦了吧!”  “唉呀!贝尔,”医生又说,“您说的是辛普森吧!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痛苦极了!”  “您很为他担忧吗?”哈特拉斯激动地问道。  “是的,船长,”医生说。  “您担心什么?”  “他会忽然患坏血病。他的腿已经肿起来了,他的牙床直打架;那个不幸的人在那里,躺在雪橇上的被子里,冻了个半死,路上的颠簸每时每刻都在加剧他的痛苦。我同情他,哈特拉斯,但我没任何办法能减轻他的痛苦!”  “可怜的辛普森!”贝尔喃喃地说。  “也许我们应该停下一两天,”医生又说。  “停下!”哈特拉斯喊道,“18个人的命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回去啊!”  “但是……”医生说。  “克劳伯尼,贝尔,听我说,”哈特拉斯又说,“我们剩下的口粮还不够吃20天的了!我们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医生和贝尔一句话也没说,雪橇停了一会儿,又出发了。  晚上,他们在一座冰丘的底下停了下来,贝尔立即在其中挖了一个洞;旅行者们躲避进去;医生这一夜都用来照料辛普森;坏血病已对这个不幸的人发起了可怕的进攻,由于痛苦,他那肿胀的嘴唇上吐出不停的抱怨声。  “啊!克劳伯尼先生!”  “勇敢点,我的孩子!”医生说。  “我回不去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宁愿死掉!”  听到这些绝望的话语,医生不断地细心照料他;尽管他自己白天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还利用夜里的时间为病人制作某种镇静剂;但是柠檬汁已不再起作用了,摩擦并不能阻止坏血病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第二天,还得把这不幸的人放到雪橇上,尽管他请求让他一个人呆着,把他抛下,让他安静地死去;然后他们在重重的困难中重新开始可怕的远征。  冰雾让这三个人寒冷彻骨;雪和冰雹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干的是牲畜干的活儿,却没有足量的食物。  达克像它的主人一样来来回回,不顾疲劳,总是很警惕,凭着直觉找到最好走的路;大家非常信任它那过人的聪颖。  1月23日早晨,几乎一片漆黑,因为是新月,达克在前面走;连续数个小时,人们看不到它,哈特拉斯感到非常担心,特别是因为地上有很多熊的足迹;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传来了狗的狂吠声。  哈特拉斯加快了雪橇的速度,很快他就在一个峡谷底下与那忠实的畜牲汇合了。  达克停了下来,好像被吓呆了,在一个路标面前叫着,这个路标是用冰雪混凝土和几块石灰石做成的。  “这次,”医生边解下皮带边说,“这是一个路标,绝对不会搞错。”  “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哈特拉斯回答。  “哈特拉斯,如果这是个路标,里面会保存着对我们有用的文件;里面或许保存着食物,这值得看一看。”  “哪个欧洲人会来到这儿?”哈特拉斯耸了耸肩说。  “但是,就算不是欧洲人,”医生反驳道,“爱斯基摩人难道不会在这里找一个藏东西的地方,把他们渔猎的收获放在这里?这是他们的习惯,至少我看如此。”  “好吧!看吧,克劳伯尼,”哈特拉斯回答,“但我怕您白费力气。”  克劳伯尼和贝尔拿起十字镐,向路标走去,达克继续狂吠着。石灰石被冰牢牢地封住了;但敲了几下,就把它们敲碎了。  “显然有什么东西,”医生说。  “我相信,”贝尔回答。  他们很快就打开了路标。立刻就发现了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在这里面发现了一张湿透了的纸。医生一把抓住,心跳个不停。哈特拉斯跑过来,拿过文件读道:  “阿尔塔姆,‘珀尔布瓦兹’号,1860年12月13日,经度12……,纬度8……°35′……”  “‘珀尔布瓦兹’号!”医生说。  “‘珀尔布瓦兹’号!”哈特拉斯重复道。“我不知道有叫这个名字的船经常到这个海域来。”  “显然,”医生又说,“航海者,或许是遇难者在这里经过不到两个月。”  “肯定是这样,”贝尔回答。  “我们怎么办?”医生问。  “接着走,”哈特拉斯冷冷地口答。“我不知道‘珀尔布瓦兹’这条船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前进’号在等待我们回去。”  第三十一章 辛普森之死  又开始了远征;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新鲜的、意想不到的想法。因为在北极地区的一次巧遇是能够发生的最重大的事件。哈特拉斯焦虑地皱着眉头。  “‘珀尔布瓦兹’号!”他心里想,“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船!它来北极附近地区干什么?”  想到这里,并非由于气温很低,他打了一个寒颤。医生和贝尔,他们只想着发现这个文件会带来两个结果:救他们的同伴或被他们的同伴救。  但是困难、障碍和疲惫很快卷土重来,他们只想着自己的情况了,当时情况变得很危险。  辛普森的痛情恶化了;医生不会搞错这将死的征兆。他无计可施;他自己也受到痛苦的眼炎的残酷的折磨,要是他不注意的话,就会双目失明。黄昏的光线比较充足,光线被雪反射,灼伤了眼睛;很难保护眼睛不受这种光线的伤害,因为眼镜片上结上了一层冰,变得模糊不清,挡住了视线。但是,必须小心翼翼地看着路上的任何一点事故,尽可能离远点;这就要冒着患眼炎的危险,但是医生和贝尔蒙上了眼睛,轮流给雪橇带路。  雪橇由于架子磨损了,跑得很慢:拉起来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地面的困难并没有减少;他们接触的是一块火山性质的大陆,千沟万壑;旅行者们必须逐渐爬到1500英尺高,才能跨越山顶。那里的气候更加严酷;狂风暴雨显示出无比的威力,这些不幸的人在荒凉的山峰上拖着雪橇,这个场面看起来非常悲惨。  他们还得了雪育症;发作起来的普遍症状是恶心,人好像醉了一样感到头晕目眩;天眩地转,在广大的地面上找不到任何支撑点,感觉就像摇晃,如同呆在水手脚下的船的甲板上;旅行者们无法适应这种症状,这种接连不断的感觉令他们头疼。他们的四肢麻木,精神萎缩,走起路来就像快睡着了似的;颠簸一下,忽然撞一下,甚至摔一跤,才能把他们从这种迟钝的状态中唤醒,这样又拖延了他们的时间。  1月25日,他们开始从陡坡上下来;他们在这结冰的斜坡上更加疲劳;很难避免一脚踩空,踩空之后就会跌到深谷里去;然后,他们就会杳无音信了。  傍晚,强大的暴风雨扫过雪峰,他们没法抵抗狂暴的飓风;必须趴在地上,然而气温又很低,他们有立刻被冻上的危险。  贝尔在哈特拉斯的帮助下,费了很大力气建造了一座雪屋,这些可怜的人躲在那里;在那里,他们吃几片干肉饼,喝一点热茶;酒精剩下不到四加仑了;但是必须把它用来解渴,别以为雪在自然状态下能够被吸收;他们不得不把它融化。在温带地区,气温降到冰点以下,雪是没有害处的;但是在北极圈以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雪的温度非常低,要用手抓住它只能借助于一块红到白热状态的铁,只能这么做,尽管雪的导热性非常差;在雪和胃的温度之间有一个温差,吸收它之后会导致真正的窒息。爱斯基摩人宁肯长时间地遭受口渴的折磨也不愿意用这种雪解渴,这种雪根本无法代替水,不但不能解渴,而且口渴得越来越厉害。旅行者们止渴只能用烧酒精把雪融化。  早晨三点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候,医生负责值班;他倚在房屋的角落里,这时辛普森那凄惨的抱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起身去照料他,但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头猛地撞在了冰穹顶上;他顾不上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朝辛普森俯下身来,开始给他按摩肿胀发青的腿;经过一刻钟的治疗之后,他想要站起来,又一次撞了头,尽管他跪在那里。  “这就奇怪了,”他心里想。  他把手伸到头顶之上:屋顶明显低了。  “上帝呀!”他喊道,“注意,我的朋友们!”  听到他的喊声,哈特拉斯和贝尔立刻起身,也分别撞上了屋顶;他们陷入一片漆黑。  “我们要被压死了!”医生说,“到外面去!到外面去!”  三个人把辛普森拖出了洞口,他们离开了这个危险的栖身之地;走的正是时候,因为没有砌好的冰块崩塌成一片瓦砾。  不幸的人们在暴风雨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感到异常寒冷。哈特拉斯赶紧支起帐篷;他们在狂暴的飓风中没法撑得住,只好躲在帆布的褶子里,帆布立即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但至少这层雪阻止了热量向外散发,使得旅行者们虽然被冻住了,但还活了下来。  暴风雨到了第二天才停下来;贝尔一方面看到狗吃得不够,另一方面看到他们当中有三个人开始啃起皮带来;两个人看起来病得很厉害,不能走远。  但是这支队伍勉勉强强地再次上了路;在到达指定地点之前还要走60海里。  26日,贝尔正在向前走,一下子叫住了他的同伴。他们赶来了,他以一种惊愕的表情将倚在浮冰上的一条枪指给他们看。  “一条枪!”医生喊道。  哈特拉斯拿了起来,它性能良好而且上了膛。  “‘珀尔布瓦兹’号上的人们不会离得很远,”医生说。  哈特拉斯检查了武器,注意到它是美国生产的,他的手在冰冷的枪管上抽搐起来。  “上路,上路!”他闷闷地说。  他们继续下山,辛普森看起来毫无感觉,他不再抱怨了,他很乏力。  暴风雨没有停下来;雪橇走得越来越慢了;他们一天几乎只能走几海里,尽管尽可能节约,食物明显减少了;但是,只要还剩下回去的时候能吃的食物,哈特拉斯就向前走。  27日,他们发现几乎埋在雪里的一个六分仪,接着又发现一只水壶;水壶里有酒精,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块冰,其中的液体的精华已经化作了一团雪;不能再用了。  显然,哈特拉斯不情愿地踏着一次大灾难的足迹走;他沿着唯一可行的道路走,收集着某次可怕灾难的残余。医生仔细地察看新路标,看看能否对他有所启发,但是徒劳。  他头脑里涌起了悲伤的想法;毕竟,如果他发现了这些不幸的人,他能给他们什么帮助?他的伙伴和他在一切方面都开始短缺;他们的衣服破了,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如果这些遇难者很多的话,他们全都会饿死。哈特拉斯看起来像是要逃离他们的样子!他难道没有道理吗,他想的是让船员们得救?他是否该把这些陌生人带到船上,连累所有的人?  但是这些陌生人是人啊,是他们的同类,没准还是他们的同胞!他们获救的希望那么小,难道应该夺去他们的希望吗?医生想知道贝尔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贝尔没有回答。他自己的痛苦已经让他心肠变硬了。克劳伯尼不敢问哈特拉斯;他只好听从老天的安排了。  1月17日傍晚,辛普森看起来奄奄一息了,他的四肢已经僵硬冰冷。他的喘息在他头的周围形成了一层雾气。突然的惊跳预示着他最后的时刻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恐怖、绝望,目光中包含着对船长的无能为力的愤怒。那里面尽是谴责,无声的责备,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是在情理之中!  哈特拉斯没有走近垂死的人。他避开他,躲开他,更加沉默,更加内向,更加封闭!  随后而来的夜里非常怕人;暴风雨的力量增大了;帐篷被掀翻了三次,雪团敲打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从周围冰山上掉下来的尖尖的冰刃让他们看不清楚,教他们冰冷刺骨。狗凄惨地叫着。辛普森暴露在这残酷的气温之中。贝尔终于把这寒酸的帐篷支撑了起来,帐篷即使不能御寒,至少也可以挡雪。但是一场更快的暴风雨第四次把它掀起,在恐怖的嘶鸣中将它卷入雪团之中。  “啊!真是太痛苦了!”贝尔喊道。  “勇敢点!勇敢点!”医生回答,他紧紧地抱住贝尔,免得滚到山谷里面。  辛普森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忽然,他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向哈特拉斯挥了挥拳头,后者定定地看着他,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威胁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倒下去死了。  “死了!”医生叫道。  “死了!”贝尔重复。  哈特拉斯向尸体走过来,由于风力太强,他又后退了几步。  这是船员中第一个死于这致命的气候的人,第一个永远回不到港口的人,第一个献出生命的人,经受了千辛万苦,忍受着船长不可救药的固执性情。他是造成死亡的凶手;但哈特拉斯在谴责面前并没有低头。但是,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在他的面颊上凝住了。  医生和贝尔带着一种恐怖的神情望着他。他拄着拐杖,看起来就像极北地区的精灵,在狂风暴风雨中站得笔直,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  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到黄昏的第一缕光线出现,他勇敢,坚毅,不驯,看起来对他周围的暴风雨不屑一顾。  第三十二章 回到“前进”号  早晨六点左右,风停了,立刻转向北方,驱赶着天空的云彩,温度计指示-37℃。黄昏的第一线光辉给地平线镀上了一层银色,几天之后又给地平线镀上了一层金色。  哈特拉斯走到他那两个精疲力尽的同伴身边,用一种温柔和悲哀的语调说道:  “我的朋友们,我们离爱德华·比尔彻爵士指定的地点还有60多海里,我们只有回到船上就有足够的食物了。再往前走,我们必死无疑,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们往回走吧。”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哈特拉斯,”医生回答,“您愿意把我带到哪里,我都愿意跟着您;但我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们简直不能向前走一步了;我完全赞成回去的计划。”  “这也是您的意思吗,贝尔?”哈特拉斯问。  “是的,船长,”木匠回答。  “好的,”哈特拉斯又说,“我们要休息两天,时间不太长。雪橇得好好修理一下。我想我们应当修建一座雪屋,我们在这里面攒足力气。”  做出了这个决定,三个人开始满腔热情地干了起来;贝尔尽可能谨慎,确保雪屋的牢靠,很快就在峡谷的深处修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栖身之处,他们在这里进行了最后的休整。  哈特拉斯无疑费了很大劲才决定中止他的远征。那么多的痛苦和疲惫都白费了!一次无用的远征,以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不带一块煤回到船上!船员们又怎么样?他们在理查德·山敦的煽动下又做出什么事来?但哈特拉斯不能再做思想斗争了。  他所有的力气都花在回去的准备工作上了;修了雪橇,它的载重减少了许多,不到200磅。他们修补了磨破的、撕裂的、浸上雪水、冻得硬梆梆的衣服,旧的、没法用的雪地鞋和鹿皮鞋换上了新的。这些活儿占去了29日一天和30日上午;毕竟,三个旅行者尽量休息,为将来养精蓄锐。  在雪屋和峡谷的冰山上渡过的36小时期间,医生观察了达克,他那奇怪的举止看起来不大自然;它出乎意料地不停地转了很多圈,仿佛这些圈有一个共同的中心;这是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地面的隆起,是各种不同的冰层堆起来造成的;达克围绕着这个点小心地叫着,不耐烦地摇着尾巴,看着他的主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  医生想了想,把这种焦虑的状态归结于辛普森尸体的存在,他的同伴们还没有时间把他埋掉。  他决定就在当日主持那个悲伤的仪式。明天早晨只要出现黄昏的光线,他们就出发。  贝尔和医生拿着十字镐向峡谷的底部走去,达克凭着自己聪慧的天性找到了一个放尸体的好地方;必须深埋,免得被熊刨出来。  医生和贝尔开始把上面一层柔软的雪拨掉,然后他们敲击坚硬的冰层;第三镐下去,医生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这个东西敲碎了;他把碎片扒出来,认出了一个玻璃瓶的残片。  贝尔这边发现了一个坚硬的袋子,里面有保存完好的饼干片。  “嗯?”医生说。  “这是怎么回事?”贝尔停下手中的活计口道。  医生叫阿特拉斯,他很快就来了。  达克拼命地叫着,它想用爪子扒进更深的冰层。  “我们可能碰上了藏食物的地方?”医生说。  “可能,”贝尔回答。  “接着干,”哈特拉斯说。  又扒出了一些食物的碎片,一只箱子里装了四分之一的干肉饼。  “要是一个藏食物的地方,”哈特拉斯说,“熊肯定在我们之前来过了。看着吧,这些食物不全了。”  “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个,”医生回答,“因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贝尔的叫声打断了;后者移开了一大块冰,发现了一条僵硬冰冻的腿,这条腿从冰山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一具尸体!”医生喊道。  “这不是一个藏食物的地方,这是一座坟墓。”  这具尸体扒了出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水手,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他穿着极地的航海服;医生无法说出他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但在这具尸体的旁边,贝尔发现了另一具尸体,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脸上还有临死前的痛苦表情。  “这些尸体不是埋起来的!”医生叫道。“这些不幸的人正如我们所见,他们是猝然死去的!”  “您讲得有道理,克劳伯尼先生,”贝尔回答。  “接着!接着!”哈特拉斯说。  贝尔几乎不敢了,谁知道这个冰丘里会埋葬多少具尸体?  “这些人是险些落到我们头上的事故的牺牲品,”医生说;“他们的雪屋塌下来了。看看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还有呼吸!”  这个地方很快被清理了一下,贝尔拖出了第三具尸体,一个40岁的男人;他表面看来没有尸体的特征;医生俯身下去,感觉捕捉到了某种活着的症状。  “他活着!他活着!”他喊道。  贝尔和他将这个人抬到雪屋里,而哈特拉斯则一动不动地观察这倒塌的建筑。  医生把这被埋的可怜的人的衣服脱光;他在此人身上没发现任何伤口;他在贝尔的帮助下用醮了酒精的废麻使劲摩擦他,他感到他渐渐活过来了,但这不幸的人处于一种完全的衰竭状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抵在腭上,像冻住了一样。医生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找了一遍。口袋是空的,看来没有文件,他让贝尔为他摩擦,自己去找哈特拉斯。  后者来到雪屋的洞里,把地面仔细地挖了一遍,手里拿着一封烧了一半的信的残片上来了。还可以看到这样的字:  ……塔蒙  ……“尔布瓦兹”  W——约。  “阿尔塔蒙!”医生叫了起来,“‘珀尔布瓦兹’号的!从纽约来的!”  “一个美国人!”哈特拉斯打着冷战说。  “我就把他救活的!”医生说,“我保证,我们会知道这个可怕的谜语的谜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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