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问了些更详细的问题,譬如他还做了些什么事,经过情形怎么样,可是克莱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啊,别为这件事过分紧张,”他说。“这你不会受不了的,我很清楚。再说,要是我们能够找到一个肯干的医生,就算是运气了。我想要弄清楚的是,假定我找到一个医生,你愿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找他?”她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地往下说:“我在这里的情形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可能陪你一起去,这是肯定的。在这里,知道我的人太多了。而且,我跟吉尔伯特太像了,他又是什么人都认识的。要是人家把我当作了他,或是当作他的堂兄弟或是亲戚什么的,啊,那就糟了。”他这时的眼色,不只说明他多么害怕在莱科格斯人面前把他的真面目揭穿,而且说明他企图为了她的事扮演一个那么卑鄙龌龊的角色,利用她的急难,自己躲在后面不露面。他现在既然害怕得不得了,生怕万一这个计划不成功,那他就要不得了,因此,不管罗伯塔怎么想,怎么说,他是决心要坚持他这个主张的。罗伯塔这时候只注意到他想让她一个人去,就难以相信地喊起来:“决不一个人去,克莱德!啊,不行,这我干不了。啊,亲爱的,不!啊,要把我吓死的啊。啊,亲爱的,不。啊,我会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你想想,让我一个人试图跟人家解释,我那时候会变成什么个样子。这我实在干不了。再说,我怎么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怎么开头?第一次你非跟我一起去不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还得由你去跟人家解释。不然,我怎么也不去,至于将来怎么样,我也管不了。”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很紧张;她的脸本来流露出她最近以来抑郁、害怕的心思,现在由于坚决反对,连神色也变了。企图为了她的事扮演一个那么卑鄙龌龊的角色,利用她的急难,自己躲在后面不露面。他现在既然害怕得不得了,生怕万一这个计划不成功,那他就要不得了,因此,不管罗伯塔怎么想,怎么说,他是决心要坚持他这个主张的。罗伯塔这时候只注意到他想让她一个人去,就难以相信地喊起来:“决不一个人去,克莱德!啊,不行,这我干不了。啊,亲爱的,不!啊,要把我吓死的啊。啊,亲爱的,不。啊,我会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你想想,让我一个人试图跟人家解释,我那时候会变成什么个样子。这我实在干不了。再说,我怎么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怎么开头?第一次你非跟我一起去不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还得由你去跟人家解释。不然,我怎么也不去,至于将来怎么样,我也管不了。”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很紧张;她的脸本来流露出她最近以来抑郁、害怕的心思,现在由于坚决反对,连神色也变了。“我在这里的情况,你是一清二楚的,伯特。我不能去,就是这么一回事。啊,万一我给人家看见了,万一有人认识我呢?那怎么办?自从我到这里以后,我到处都去过,这是你也清楚的。啊,以为我能去,那真是糊涂了。再说,你去比我去就好办得多了。你去,尤其是你一个人去,那就没有哪一个医生会当作什么了不起的生意经的,人家只不过认为你倒了楣,又没有什么人帮助你。可要是我去,要是人家刚好对格里菲思家多少知道一些,那医药费就不得了啦。人家会马上以为我有的是钱。而且,要是我事后不照他的意思办,那他就可以去找我伯父或是堂兄,那就对不起,再会吧!那我就完蛋了。而且,要是我现在丢掉了这里的位置,又没有钱,还有跟你这段关系传扬开去,那你想想看,这么一来,我怎么办?到那时候,我当然没有力量再照顾你了。那你怎么办?我相信,你一定会清醒清醒,看清楚这棘手的局面。我的名字一牵涉进去,那我们两个人都要发生麻烦。我的名字一定不能牵涉进去,就是这么一回事。要我不牵涉进去,惟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让我跟医生见面。再说,人家对你会比对我更同情一些。你怎么也不能说出我的名字啊!”他的目光显得很痛苦,可是也显得很坚决。罗伯塔从他的神情看出,他每种姿势都表露出某种无情,至少是某种倔强。这都是他心里害怕所造成的结果。随你怎么说吧,他是要坚决保护自己名字的。关于这一点,她到目前为止一直是加以默认的,因此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这在她的心里还是占了很重的分量。“啊,天啊!天啊!”她很慌乱、很悲哀地叫起来。她开始看到情况愈来愈可怕了。“我真是看不出我们怎么办才好。我真是看不出。因为我实在干不了,就是这句话。一切都是这么无情,这么可怕。我会觉得太难以为情,太害怕,一个人决计去不可是即便是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她也开始想到,要是一定得这么办,那她也许只好一个人去,甚至也愿意一个人去。因为,此外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呢?他既然这么怕,又有这么大的危险,那她又怎么能逼着他搞垮他在这里的地位呢?跟着,与其说是为了别的目的,不如说主要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又说:“除非钱花得不很多,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笔费用哩,伯特。真是不知道怎么对付。我的薪水并不怎么多,知道吧,到现在为止只有二十五美元(迫于形势,终于逼得他对罗伯塔说老实话了〕。而且我一点积蓄也没有,一分钱也没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这你跟我一样清楚,多半是我们一起花的。而且,要是我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有钱,要价就会大到决不是我所能弄得到手的。要是你去,把实际的情形告诉人家,说明你什么钱都没有,要是你说我跑掉了,或是别的什么的,那..”的。而且,要是我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有钱,要价就会大到决不是我所能弄得到手的。要是你去,把实际的情形告诉人家,说明你什么钱都没有,要是你说我跑掉了,或是别的什么的,那..”她非常虚弱地坐下来,心里盘算着。这时他还在滔滔不绝他说那套很有说服力的奸计,他那一套说法,其中多半的理由打进了她的心坎。因为,尽管整个这套计谋是那么虚伪,那么不道德,可是,她还是认识到,她自己和克莱德的处境是多么窘迫。尽管她平常总是说真话,对人老老实实,可说到了诚实、拘泥的地步,可是如今显然卷进了实际情况的暴风雨中,平常由道德标准构成的那些航海图、罗盘针,暂时就不管用了。因此,最后坚持到这么一点: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找医生,譬如说,乌的加或是阿尔巴尼,不过,在这个条件下,她还是答应她一定去,谈话就到此为止。他因为自己可以不牵涉进去这一点得到了胜利,就至少起劲到这么个程度:想到必须马上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一个医生,好把她送去,这样这场可怕的烦恼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在这以后,她就可以走她的路。而且她当然非得走她的路不可。然后,他既然已经为她尽到了一切的力量,那么,只要事情弄定当了,他就可以走他自己的路,向已经横在他面前的光辉灿烂的前程走去。第三十六章第三十六章他把自己认识的人想遍了,后来终于把他惟一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叫做奥林·肖特的人身上。那是个年轻人,在莱科格斯开一家“男用百货商店”,把本市有钱的年轻人作为主要的主顾。据克莱德推想,他是一个在年龄和嗜好方面跟他相近的年轻人。自从他到这里来以后,在指点他现下一般衣着服饰方面,对他一向很有些帮助。克莱德最近注意到,肖特是个很精神、喜欢打听、善于应付的人。除了很能吸引一些姑娘们的注意以外,对他的主顾非常有礼貌,尤其对那些他认为社会地位超过他的人,克莱德也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个肖特发现克莱德跟格里菲思家是亲戚,为了拾高自己在各方面的地位,就竭力想跟他建立一些融洽亲密的关系。不过,只因为克莱德有他自己的看法,加上他这些高贵的亲戚们的作风,所以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该不该这么做。不过,他觉得肖特为人很和气,很有用,因此,至少不妨对他表面上和和气气。在肖特这方面,好像也很高兴。是啊,他对人的态度,还是像早先那么殷勤。有时候,还不免有点吹拍。因此,在他所有说得上有亲密关系、也可以说是普通关系的人中间,肖特是惟一的一个了。也许不妨跟他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吧。他既然从这个角度想到了他,每天早晚路过肖特那里的时候,就有意非常客气地点点头笑笑。这样至少前后过了三天,然后他觉得在目前急难的情况下,功夫已经下得差不多了,就走进他的店里。不过这第一回是不是就能谈到这个危险的题目上来,他心里还没有把握。他原来打算跟肖特谈的是厂里有一个年轻工人,新近结婚,可能有生孩子的危险,可是力量还够不到,曾找他打听哪里可以找一位医生救救他的急。克莱德原来想增加进去的比较有趣的一点是,这个年轻人,又穷,又胆小,又不很伶俐,自己不敢说什么,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此外想增加进去的是,他自己懂得多一些,虽然初到这里,无法指点他找什么医生(这是他后来才想到的一点,目的在让肖特了解自己从来不是毫无办法的,因此,他自己是不需要人家帮忙的),可是也告诉过这个年轻人一种临时用的药。依照他编的故事说起来,不幸这药不灵验。因此,就必须找一个靠得住的办法,就是找个医生。肖特在这里时间久一些,而且,他听他自己说过,早先是从格洛弗斯维尔搬来的。克莱德自己心里想,他至少一定会,也可以说是应该认识个把医生。不过为了防止人家疑心到他身上来,他还打算增加那么一句话,就是他原来当然可以跟他那一帮往来的人打听到一个医生,可是情形既然很特殊(在他那一帮人里提到这类事,可能引起他们的闲言闲语),他宁可问问像肖特这样的人,可以特别帮个忙,不致外传。这一天,刚好因为生意很好,肖特心里非常高兴。克莱德已经走进来,也许是买一条短裤吧,他就开口说:“啊,又见到您了,很高兴,格里菲思先生。您好吧?我正在想,该是您来光顾的时候了。你上一回光顾了以后,我又进了一批货,我来给您看看。格里菲思公司营业顺利吧?”先生。您好吧?我正在想,该是您来光顾的时候了。你上一回光顾了以后,我又进了一批货,我来给您看看。格里菲思公司营业顺利吧?”不过,人既然到了店里,计划好像不得不实行了。他就开口说:“啊,很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的事总是忙不开,这你也知道。”一面神情不安地摸摸挂在镍架上的领带。他胡诌了还没有一会儿工夫,肖特先生转过身来,把背后货架上玻璃柜子里取下来的几盒非常讲究的领带打开,一面说:“别去看架上的领带吧,格里菲思先生,看这里的,我要给您看的,就是这些,这点钱对您算不上什么。今天早上刚从纽约运到。”他把六条一束拣了几束,解释说,是最时行的。“在这里,见过这一类货色么?我可以断定,您还没有见过。”他一面微笑,对克莱德瞟了一眼,一面心里想,这么一个年轻人,有好亲戚,不过还不像别的一些人那么有钱,真希望能跟他交个朋友才好,这样自己在这里也就可以有点地位了。克莱德用手摸摸这些领带,心想肖特的话确实是实在的。不过他现在心里又慌又乱,在盘算或者说话的时候,无法依照原来的计划进行。“确实很漂亮,”他说。一面把领带翻来翻去,一面心想,要是在平时他至少要买两条。“我看我至少买这一条吧,还有这一条。”他拣了两条,提起来,一面心里盘算着,怎样拉扯到他特为来的那件更重要的事情上呢。他心里要问肖特的既然是另一件事,那为什么要买什么领带啊,这么瞎扯?可是,事到临头,又多为难啊,多为难啊。不过他又不得不说,虽然别说得太突兀了。他不妨先看看,免得人家起疑心,问问短袜吧。不过,他干吗要问这个呢,他实在并不需要什么啊。桑德拉在最近还送了他一打手帕,几条领子、领带,几双短袜。虽然这么说,他每次决定要开口,肚子里就觉得一阵子往下沉,生怕自己装不来,做得不高明、不自然,不能叫人家相信。一切都这么可疑,这么靠不住,非常可能弄得真相暴露,身败名裂。也许他今晚上无法跟肖特谈开来。不过,他在心里自问,此外哪能有更理想的机会呢?肖特刚才到店堂后面去了一下,又出来了,脸上露出非常亲呢,甚至是奉承的微笑,一面开口说:“我看见您星期二晚上九点钟光景到芬琪雷家去,是吧?他们的房子、院子真漂亮。”克莱德注意到肖特对他这里的社会地位确实很看重,说话的时候,充满了仰慕的心理,还带点拍马的意思。这么一来,他马上精神起来。他体会到人家既然有这么一种心理,那就不管他说些什么,这个对他仰慕的人出于肃然起敬的心理,一定会理解得至少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他看了看短袜,认为买一双至少问起话来方便些。他接着说,“啊,想起来了,真是差点忘了。有件事我老想问你。说不定我想知道的这件事,你可以告诉我一点。厂里有个伙计,一个年轻小伙子,结婚不久,我看,大致四个月吧,为了老婆的事有点小麻烦。”他踌躇了一下。因为他注意到肖特的表情稍微有点变化。因此,他这次能不能成功,还没有把握。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也就没有法子往后缩了。他就不安地一笑,接着说:“人家老是有麻烦就来找我,我真不知道什么道理。不过,也许人家以为这方面的事,我应该多知道一些吧,”他又是一笑,“问题倒是我在这里也是陌生得很,就有点给愣住了。不过,我想,你在这里待得比我久一些,我就想不妨问问你。”他说话的时候,态度尽量做到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认为这一着实在是错了,肖特肯定以为他是个傻瓜或是个疯子呢。不过,在肖特方面,虽说被这个问题的性质吓了一跳,认为由克莱德嘴里说出来,并且是对他说的,可有点怪。他也注意到克莱德突然显得拘束、有点不安。不过想到人家这么信得过他,把这么棘手的事也告诉他,因此就马上恢复了刚才从容谦和的态度,一面回答说:“啊,当然喽,要是我有什么地方能帮您一些忙,格里菲思先生,我只有高兴,说下去好了,怎么一回事?”他说话的时候,态度尽量做到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认为这一着实在是错了,肖特肯定以为他是个傻瓜或是个疯子呢。不过,在肖特方面,虽说被这个问题的性质吓了一跳,认为由克莱德嘴里说出来,并且是对他说的,可有点怪。他也注意到克莱德突然显得拘束、有点不安。不过想到人家这么信得过他,把这么棘手的事也告诉他,因此就马上恢复了刚才从容谦和的态度,一面回答说:“啊,当然喽,要是我有什么地方能帮您一些忙,格里菲思先生,我只有高兴,说下去好了,怎么一回事?”他停了一下,主要因为肖特显得乐意帮助,很注意听着的样子,他自己脸部的表情,就比刚开始的时候有信心得多了。在肖特这一方面,虽然还是觉得诧异,可是也很愿意尽他的力帮点忙。“您说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是啊。”“还有您说的那个玩艺儿不灵验,是吧?”“不灵验。”“这两个月她又用过了,是吧?”“是啊。”“嗯,这就很糟,肯定是这样。我看肯定很糟。问题是我在这里也并不很久,格里菲思先生。我不过一年半以前才把这地方盘下来,要是在格洛弗斯维尔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好像跟克莱德一样,也考虑到详细谈这类事是不是聪明。不过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不管在什么地方,这类事情总是棘手的,知道吧。医生总怕引起麻烦。不过,在那一边,我有一次确实听到过这么一件事,是一个姑娘去找一个医生,这家伙住在几英里路以外。不过她也是个好人家出身。带她去的那个家伙,在那一带很有名望。因此,这个医生肯不肯替陌生人看,我就弄不清了,虽说他也许还是可能看的。不过,我知道这类的事情经常都有,您不妨试试看。您要是指点这家伙到他那里去,告诉他不用提我的名字,也不用说是谁指点他去的。因为那里认识我的人很不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愿意掺在里面,知道吧。反正您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克莱德就非常感激地回答说:“啊,当然,这他一定懂得。我会告诉他绝不要提到任何人的名字。”弄清楚医生的名字以后,他就从衣袋里拿出一支铅笔、一个日记本,为了不致把这个重要人物的地址弄错。肖特注意到他舒了一口气的神气,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工人,还是克莱德自己遭了这个急难。他为什么要替厂里一个年轻的工人打听呢?不管怎么说吧,能帮他一下忙,总是高兴的。他同时又想到,在将来随便什么时候,要是他高兴把这件事传开,这将是本市多么精彩的新闻啊。也许是克莱德自己在这里跟什么姑娘玩。是她出了事,不然的话,克莱德这样替人家出力,也真太傻,尤其只不过是一个工人嘛。他肯定不会这么出力的。肖特注意到他舒了一口气的神气,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工人,还是克莱德自己遭了这个急难。他为什么要替厂里一个年轻的工人打听呢?不管怎么说吧,能帮他一下忙,总是高兴的。他同时又想到,在将来随便什么时候,要是他高兴把这件事传开,这将是本市多么精彩的新闻啊。也许是克莱德自己在这里跟什么姑娘玩。是她出了事,不然的话,克莱德这样替人家出力,也真太傻,尤其只不过是一个工人嘛。他肯定不会这么出力的。我看到他有的时候和她在一起,而且她又是相当轻佻的人。不过,啊,这不就是..第三十七章第三十七章他当初本来担心罗伯塔会反对。可是这一回她却默认了。自从圣诞节以来,克莱德的态度有好多地方叫她非常诧异,弄得她心里很乱,加上她也并没有什么一定的计划,只是一心希望自己尽可能安然渡过这次急难,她或是他都不致出丑,然后,就走她自己的路,尽管这样也许很惨,很伤她的心。既然他仿佛并不把她放在心上,而且明显地只想摆脱掉她,那她也就并不想逼他去干他不愿意干的事。让他走好了,她可以自己想自己的办法,只要她能够安然渡过这次的急难,那她过去能行,现在也能行。不过,她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想到这一着对她关系太大,想到幸福的日子从此一去不返,就用双手遮住眼睛,使劲抹掉她禁不住淌下来的泪水。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啊。他找了肖特以后来看她的那个晚上,他那神气仿佛立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劳似的。她就耐心听他解释,然后,只是说:“你知不知道是在哪里,克莱德?是不是坐汽车就能到,没有什么别的麻烦?还是得再走一长段路?”他解释说,离格洛弗斯维尔不远,其实只是在近郊,公共汽车站离那所房子只有四分之一英里。她就接着说:“他晚上在不在家?还是我们必须白天里去?要是我们能晚上去,那就要好一些。不致有给人家看到的危险。”克莱德安慰她说,他晚上也在家,因为肖特也这么告诉他的。她就说:“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年纪大,还是年纪轻?要是他是年纪大的,那我就可以觉得自然一些,靠得住一些。年轻的医生,我不喜欢。我们家里一向找一位老医生,跟这类人说起话来,我就觉得自然得多了。”克莱德也不清楚。他并没有想到要问这件事,不过为了安慰她,就说他是个中年人,刚好这倒是跟事实符合的。第二天黄昏时分,他们俩就动身到芳达去了,不过照例是分头走的。到芳达以后,必须换车。车到医生住宅附近,他们就下车沿着一条路往前走。在这中部的冬季天气,这条路上还积着上了冻的积雪。这样对他们急步往前走倒是很方便的。早先他们总是亲亲密密,慢慢走的。如今这些日子里,就不再是这样了。罗伯塔心里老是想着,在早先和不久前,他一定很喜欢像这样一个地方(当然不是在这一回),慢慢拖着步子,用手搂住她的腰,没头没脑地东讲讲西说说,那一晚怎么样啦,厂一里的工作啦,他伯父啊,最近的电影啊,可能的话,他们打算去什么地方啊,他们俩喜欢一起干什么事啊,等等。可是现在啊..尤其是这一回也许就是最后的一回,正是她特别需要他忠诚支持她的时候啊!不过她看得出,他现在最惶恐不安的,只是她这样独自一个人去,会不会心里害怕起来,“临阵退缩”。再就是她到时候能不能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好叫医生觉得必须帮她的忙,而且只要一点手续费。“啊,伯特,觉得怎么样?没有什么吧?不会觉得胆小,是吧?啊,但愿这样,因为这是一下子彻底解决的好机会啊。而且,你去找的人也并不是过去没有干过这个的,知道吧,因为这家伙过去也干过。这我是弄得一清二楚。你现在只要说,嗯,知道吧,说你遇到了急难,知道吧,说除非他帮你一下忙,你不知道怎样才能逃过这场急难,因为你在这里,连一个能帮你忙的朋友都没有。而且实际情况是这样,即便你想找他们去,也没有法子去找。人家会说出去的,知道吧。然后,要是他向你问起我在哪里,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就说我是这里的一个人,不过我已经走了,随便说一个什么名字,不过要说我已经走了,你也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跑掉了,知道吧。还有你不妨说,你原来也不会来找到他的,不过你得说他曾经帮助过另外一个人,是一个姑娘告诉你的,知道吧。不过你别说你薪水很多,我是说,因为,你要是这么说,那他讨的价我就出不起了,知道吧,除非他答应我们分几个月付款,或是什么类似的办法,知道吧。”愿这样,因为这是一下子彻底解决的好机会啊。而且,你去找的人也并不是过去没有干过这个的,知道吧,因为这家伙过去也干过。这我是弄得一清二楚。你现在只要说,嗯,知道吧,说你遇到了急难,知道吧,说除非他帮你一下忙,你不知道怎样才能逃过这场急难,因为你在这里,连一个能帮你忙的朋友都没有。而且实际情况是这样,即便你想找他们去,也没有法子去找。人家会说出去的,知道吧。然后,要是他向你问起我在哪里,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就说我是这里的一个人,不过我已经走了,随便说一个什么名字,不过要说我已经走了,你也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跑掉了,知道吧。还有你不妨说,你原来也不会来找到他的,不过你得说他曾经帮助过另外一个人,是一个姑娘告诉你的,知道吧。不过你别说你薪水很多,我是说,因为,你要是这么说,那他讨的价我就出不起了,知道吧,除非他答应我们分几个月付款,或是什么类似的办法,知道吧。”另一方面,即便在这里,在这么一个时候,虽说有这些情形,可是她的心却还是紧紧地向着他的,他那白白的脸啊、薄薄的手啊、不安的神情啊。尽管她也明知道他说话的目的,无非是要鼓励她去干他自己也没有胆量和本领干的事,可是她并不生气。相反,在急难中她只是对自己说,尽管他说得天花乱坠,她决心不听他的,不怎么听。她打算说的,并不是说她被人家抛弃了,因为这么一个说法,对她自己来说,太难听、太辱没了。她只是打算说,她是结了婚的,她跟年轻的丈夫目下还太穷,照顾不了小孩。她想了一下,这个说法,跟克莱德对斯纳克达特杂货店的那个人编出来的故事恰好是一模一样的。归根结底,他哪里知道她现在心里多难过?而且,他还不肯跟她一起去,让她心里好受些。可是由于纯粹女性的本能,想抓住一个人,增加她一点勇气,她就把身子转向克莱德,抓住他的两只手,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心里希望他能抱住她,拍拍她,告诉她说这没有什么,用不着害怕。他尽管已经不再把她放在心上,可是,在她禁不住流露出她一向对他的信任的时候,也就摊开自己的两只手,抱住她的身子,目的只不过是为了鼓鼓她的勇气。他说:“啊,提起勇气来,伯特。啊,这么干不成啊,这你自己也明白。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你自己也不愿意就此丧失了勇气,是吧?只要一到了那里,就没有什么了。不会有什么的,这我很清楚。你只要跑过去,把铃一按,知道吧,在他出来的时候,或是不论哪一个出来的时候,你只要说你希望跟医生单独说话,知道吧。这样,他就知道这是秘密的事,那就好办了。”他还说了些这类劝告的话。她从他对她这么缺乏热情的神情看起来,也了解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急迫,就拼命鼓足勇气说:“那么,等在这里,好吧?别走远了,好吧?我也许马上就回来的。”一面就在黑暗中匆匆走过大门,朝那条通到前门的小路走过去。她按了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位表里都很庄重的小城的医生。和克莱德。肖特的推测恰好相反,他是一个典型的、十分保守的乡下医生,很严肃、谨慎、讲究道德,宗教观念虔诚,同时有一些自认为是开明的见解,而在比较开明的人看来又相当狭隘、顽固。可是因为他四周的人那么无知、愚蠢,他就可以自以为至少是相当有学问的了。他经常接触愚蠢、放荡和庄重、能干、保守。发迹等等形形色色的人,因此,不论遇到什么事,凡是足以推翻他固有的见解的,那他就往往保留他对是非善恶的判断,随它不了了之。从外貌来说,他生得矮矮的,结结实实,脑袋圆圆大大,可是长得很端正,还有一双灰色的眼睛,长得很叫人喜欢的嘴已,总是笑咪咪的。他那棕灰色的头发,总是有一绺短发覆在额角上,显出乡下时髦打扮的样子。他的胳膊和手,尤其是他的手,短粗,可是很敏感,有气无力地垂在两边。他今年五十八岁,已婚,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有一个是儿子,已经在学医,为了好继承父亲的行业。她按了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位表里都很庄重的小城的医生。和克莱德。肖特的推测恰好相反,他是一个典型的、十分保守的乡下医生,很严肃、谨慎、讲究道德,宗教观念虔诚,同时有一些自认为是开明的见解,而在比较开明的人看来又相当狭隘、顽固。可是因为他四周的人那么无知、愚蠢,他就可以自以为至少是相当有学问的了。他经常接触愚蠢、放荡和庄重、能干、保守。发迹等等形形色色的人,因此,不论遇到什么事,凡是足以推翻他固有的见解的,那他就往往保留他对是非善恶的判断,随它不了了之。从外貌来说,他生得矮矮的,结结实实,脑袋圆圆大大,可是长得很端正,还有一双灰色的眼睛,长得很叫人喜欢的嘴已,总是笑咪咪的。他那棕灰色的头发,总是有一绺短发覆在额角上,显出乡下时髦打扮的样子。他的胳膊和手,尤其是他的手,短粗,可是很敏感,有气无力地垂在两边。他今年五十八岁,已婚,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有一个是儿子,已经在学医,为了好继承父亲的行业。然后开口说:“嗯,请说吧,贵姓?我有什么地方好帮忙的?”他的声音很低沉,叫人听了也很安心,罗伯塔对这一点是很高兴的。在另一方面,她想到终于到了这个地方,而且现在就得把她自己丢脸的事老老实实说出来,要不然,除非以后永远也不说,这样,心里就很害怕,便只是呆坐在那里,眼睛先盯着他,然后盯着地板,手指不停地摆弄她随身带的那只小提包。“知道吧,嗯,”她开头说,神情又急又慌,一向苦恼着她的极度紧张的心理,这时候就突然流露出来了。“我来..我来..是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