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悲剧-23

是一个不规矩的姑娘,真是这样;可是她就希望这样,紧紧偎在他身边,这时候更是希望这样。克莱德紧紧抱住她,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那苍白的脸,黑黑的、如饥似渴的眼睛逼视着她。他又再三地亲她,不管她怎么挣扎;她那小小的嘴、她的下巴、她的两颊,太美了,太诱人了,然后,他恳求似地轻声说着话,因为他实在太心醉了,没有力气大声说了。“啊,罗伯塔,最亲爱的,求求你,求求你,说你爱我。求求你说吧!我知道你是爱我的,罗伯塔。我很清楚。求求你,现在就跟我说吧。我为了你都发疯了。我们的时间又这么紧。”他重新又亲她的两颊,亲她的嘴,突然他觉得她全身瘫软下来。她一声不响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抗拒,让他抱着。他感到一种奇妙的感觉,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他觉得她脸上流着泪,她的头伏在他肩上;他听见她说:“啊,是啊,是啊,是啊。我是爱你。是啊,是啊。我是爱你啊。我是爱你啊。”她的声音里夹着呜咽,一半是由于难过,一半是由于快乐,克莱德也注意到这一点。她这样真诚质朴,他也非常感动,自己也禁不住流下泪来。“啊,这没有什么,罗伯塔。这没有什么。千万别哭。啊,我说你真可爱。真的。罗伯塔,真的。”他抬起头来,在他的东面,这座城市低低的屋脊上,挂着七月初升起的一钩黄色的镰刀月。此时此刻,他对人生的希望,仿佛完完全全、完完全全实现了。第十八章第十八章因此,在星期天湖上那件事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在星期一晚上,当格蕾斯非常高兴而亲热地问起克莱德的时候,罗伯塔马上打定主意,装做对他的兴趣并没有格蕾斯想象的那么大。她只说他对她很和气,并且也问到格蕾斯。听到这句话,格蕾斯偷偷瞟了她一眼,心想不知道她讲的是否是实情。“他那么亲切,我认为他是看中你了。”“啊,胡说八道!”罗伯塔很机警地回答说,同时也有点吃惊。“他才不会看我一眼呢。再说,厂里有规矩,只要我在厂里干一天,就不许可他这样。”最后这句话比什么都有效,足以消除格蕾斯对克莱德和罗伯塔之间关系的种种怀疑。因为她这人传统观念很深,不可能想到有什么人会违反公司的规定。虽然如此,罗伯塔还是担心不要让格蕾斯以为她跟克莱德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因此,她打定主意,凡是牵涉到克莱德,就要加倍小心,假装他们关系很疏远。不过这些只是后来一些烦恼、担心和恐惧的引子。这些跟过去发生的事情倒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后来紧接着发生的种种麻烦引起的。她跟克莱德情投意合以后,就发现除了偷偷幽会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跟他会面;而且,这种幽会机会是那么难得,那么没有把握,就连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够见面,她也没有把握。“告诉你,情况是这样的,”她对克莱德解释说。这是在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她偷偷出来待一小时的时候跟他说的。他们俩从泰勒街的尽头朝莫霍克河边走去。那里有空旷的田野、美丽的河边,还有低低的堤岸。“牛顿夫妇到什么地方去,没有一次不邀我一起去的。而且,即便他们不邀我,除非我也去,否则格蕾斯从来不肯去。过去我们在特里贝兹密尔斯常在一起,所以现在她还是这个样子,仿佛我是他们家庭里的一个成员。现在情形不同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一下子摆脱掉。我无法跟人家说我到哪儿去,或是跟什么人一起去。”非我也去,否则格蕾斯从来不肯去。过去我们在特里贝兹密尔斯常在一起,所以现在她还是这个样子,仿佛我是他们家庭里的一个成员。现在情形不同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一下子摆脱掉。我无法跟人家说我到哪儿去,或是跟什么人一起去。”他非常认真而充满着渴望地凝视着她,弄得她也对他满怀同情。为了安慰他沮丧的心,她就说:“不,我也不愿意你这样,亲爱的。你也知道我不会这样。不过,叫我怎么办呢?”她把一只柔软而温存、恳求的手放在克莱德瘦长而不安宁的手背上。“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她沉思片刻以后说。“我有一个妹妹住在纽约州的荷马。在北面三十五英里左右的地方。也许,我可以说,我在哪一个星期六下午或星期天到那里去。她过去来过信要我去,不过我一直没有想起来。不过我也许会去..就是..我也许会去..”“啊,为什么不去呢?”克莱德兴奋地叫起来。“这太好了!好办法!”“让我想一想,”她接着说,没有理会他的话。“要是我记得不错,就应该先到芳达,然后在那里换车。不过,我可以随便什么时候坐电车从这里动身。芳达只有两班车。一班在两点钟,另一班是星期六七点钟。也就是说,我可以在两点钟以前随便什么时候从这里动身,是吧,然后,要是我不搭两点那班车,也没有什么问题,对不对?我可以搭七点钟的车。你可以先到那里去,或是在中途跟我碰头,好让这里的人不致于看见我们。然后,我可以继续朝前走,你可以回来。我相信我可以跟阿格尼丝说好。我得写封信给她。”“不过,在那一天以前,这段时间怎么办?”他悻悻地问。“这段时间很长啊,你说是吧。”“嗯,找得想想看有什么办法,不过我不能说有什么把握,亲爱的。我得想想再说。你也想想。不过,我现在就得回去了,”她不安地说着,即刻站起来,”克莱德也只好跟着站起来,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十点了。“可是我们怎么办呢?”他坚持说。“为什么你不能在星期天找个借口,说是到另外一个教堂去,这样,就可以在什么地方跟我碰头?难道非得告诉他们不可么?”克莱德马上觉察到罗伯塔的脸色有点阴沉。因为,他这样是触犯了她从小就培养起来,而且不容违反的信念了。“唉,”她非常严肃地回答说。“这我不干。我认为这是不应该的。而且事实上也确实是不应该的。”克莱德觉察到情况不妙,即刻收回了这个意思,因为他绝不愿惹她生气或是吓坏了她。“啊.那末好吧。就照你说的那么办吧。我不过是看见你好像找不到什么别的办法对才这么说的。”“别这样,别这样,亲爱的,”她温存地恳求他,因为她知道他以为她在生气了。“这没有什么,不过是我不愿意这样就是了。我做不到啊。”克莱德摇摇头。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学到的规矩,觉得他方才那末说也许是不对的。他们朝泰勒街走去,除了谈到去芳达这件事以外,一路并没有想出什么别的具体的解决办法。相反,在他一再吻了她,跟她分手以前,他所能提出的,无非是他们俩都考虑考虑,有什么办法能在这以前再见一次面。她用双手搂了一会儿他的脖子,接着就沿着泰勒街朝东走去,她那纤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他们朝泰勒街走去,除了谈到去芳达这件事以外,一路并没有想出什么别的具体的解决办法。相反,在他一再吻了她,跟她分手以前,他所能提出的,无非是他们俩都考虑考虑,有什么办法能在这以前再见一次面。她用双手搂了一会儿他的脖子,接着就沿着泰勒街朝东走去,她那纤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在芳达附近几英里的地方,有一处露天游乐场,叫做“星光”。那里有一些闹热粗俗的玩意儿,譬如像一些小飞机、一只大风车式旋车①、一只轮转机①、一座古老的风车、一个跳舞厅等等的。此外有一个小湖,有小船可划。这是一处颇有田园风味的地方。在湖心的一个小岛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音乐台。岸上一只笼子里,还有一只神气活现的熊。罗伯塔到莱科格斯以后,还没有到这一带那些粗俗的娱乐场所玩儿过。其他一些地方跟这里差不多,不过还要俗气些。他们望见这个地方以后,异口同声叫起来:“啊,看啊!”克莱德马上接着说:“我们在这里下车吧,你看好不好,好吧?你说怎么样?反正差不多到芳达了。这里更好玩些。”他们立刻下了车。他把她的提包寄存起来,就在前面带路,先到卖香肠的摊子跟前。这时轮转机正转得起劲,他就非要罗伯塔跟他一起坐着玩。他们兴致勃勃爬上去,他扶她骑在一只斑马身上,跟着紧紧地站在旁边,为了好搂着她。他们俩都想抓住铜环。这里的一套其实都很庸俗、吵闹、浮嚣,不过他终于能够尽兴地跟她在一起玩,不怕人家看见,在她这一方面也是这样。单单这一点,就足以叫他俩如醉如痴了,虽说这里的场面规模小,设备简陋,和他俩当时的心情其实是不调和的。他们在吵吵闹闹的轮转机上不停地转,望望湖面小船上几个阑珊的游客,望望游客坐着蓝黄两色的粗俗的飞机模型飞来飞去,或是坐在大风车式旋车悬空的笼子里翻上翻下。他们俩都朝湖边的树林和天空张望。跳舞厅里的游客和舞伴正玩得飘飘然,克莱德就突然问:“你是跳舞的吧,对不对.罗伯塔?”“怎么了,啊,不,我不会,”她回答说,语气里有点懊恼。因为,她也正在张望着这些幸福的舞伴,感到有点伤心,心想过去一直不准她跳舞,这多倒楣。也许跳舞是不正当的,不好的,她信奉的教会是这么说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在这里啊,而且是在热恋着,人家多快乐,多幸福,在那一间漆成蓝褐两色的房子里,只见各种颜色在转着圈子,她觉得这真不坏。再说,为什么就不该跳舞呢?像她这样的姑娘,像克莱德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就不该跳呢?不管父母怎么说,她的弟弟妹妹就说过: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准备要学会它。“啊,这不是太可惜了么?”他叫起来,心想,要是抱着罗伯塔跳,该多带劲。“要是你会跳,那才带劲呢。只要你愿意让我教你,几分钟就可以①亚当受夏娃的诱惑,偷吃智慧之果,被逐出伊甸园。事见《圣经》。这里指没有女性的地方。..①一种较大型的玩具,能自动转动,游客可以坐在上面,由首创者菲里斯而得名,一八九三年首次制成。教会。”教会。”“啊,呸,”克莱德傻里傻气、劲头十足地回答说,“多滑稽,罗伯塔。现下,大家都跳舞,至少差不多大家都跳。怎么还能说跳舞有什么不对?”“啊,我知道,”罗伯塔有点古怪地回答说,“你们这一等人也许行。自然,我也知道厂里的姑娘们大半也跳。我看,只要有钱、有地位,什么都行。不过像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情形就不同了。我看你的父母没有我的父母那么严格吧。”“啊,是么?”克莱德笑起来。他注意到她所说的“你们这一等人”,还有“只要有钱、有地位”这些话。“啊,这是你的看法,”他接着说。“我看他们跟你的父母一样严格,而且肯定还要严格些。我可还不是照样跳。这没有什么害处,罗伯塔,来,我来教你。这美得很呢,说实在的。好吗,最亲爱的?”他用一只手楼住她的腰,直望着她的眼睛,她也就半推半就,想他想得身子都瘫软了。轮转机停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就自然而然地逛到舞厅那边去了。在那里舞伴们人数不多,可是很起劲,正兴致勃勃地跳着。一个相当规模的乐队正奏着狐步舞和一步的曲子。把舞厅那一头拦开的栏杆那边,有一个生得很漂亮的验票员正坐在那里收票,一对舞伴跳一次一角钱。不过,这五光十色的情景、这音乐声,还有舞伴们合着节奏的婀娜舞姿,紧紧吸引住克莱德和罗伯塔两人的心。乐声停了,舞伴们正往外走。不过,他们刚走出来,五分钱一张的舞券又开始在卖了。“我看我跳不了,”克莱德带她朝票柜走过去的时候,罗伯塔恳求似地说。“我怕我会跳得很难看。你知道,我从来也没有跳过。“你难看,罗伯塔,”他喊道。“啊,瞎说。你再大方、再漂亮也没有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一定是个跳舞的好手。”他付过钱,他们就进去了。她认为他多半是莱科格斯上流社会的人,是有钱又有地位的人,因此他的劲头很大。他把她带到一个角落里,马上把有关的动作做给她看。这些动作根本不难,对罗伯塔那样天生聪明、学得专心的姑娘,就很容易学。音乐一开始,克莱德就搂住她,她也毫不费力地踏着步子,他们俩就有节奏地、自自然然地一起跳起来。让他这样搂着,带着她跳到这儿,跳到那儿,这种快乐的感觉非常合她的心意,他的身体美妙的节奏,跟她配合得再好也没有了。“啊,亲爱的,”他低声说。“你不是漂亮的小舞伴是什么。你已经学会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家伙。我简直难以相信。”他们第二次再跳,接着又跳第三次,一直到乐声停止为止。乐声停下来的时候,罗伯塔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快活,已经如醉如痴了。啊,她方才跳舞啦!而且,竟然这么美妙!而且,是跟克莱德一起跳的!他那么俊,那么美,她觉得他是全场年轻人中间最漂亮的一个。他也觉得从没有遇见过像罗伯塔那末可爱的人了。她是那末快乐,那末活泼,那末柔情脉脉。她决不会故意引诱他。至于那个桑德拉·芬琪雷,好吧,她既然不理会他,那他也就不妨把她忘掉好了,不过即便在这里,即便有罗伯塔在一起,他也不能够完完全全忘掉她。美,她觉得他是全场年轻人中间最漂亮的一个。他也觉得从没有遇见过像罗伯塔那末可爱的人了。她是那末快乐,那末活泼,那末柔情脉脉。她决不会故意引诱他。至于那个桑德拉·芬琪雷,好吧,她既然不理会他,那他也就不妨把她忘掉好了,不过即便在这里,即便有罗伯塔在一起,他也不能够完完全全忘掉她。他们快到终点站的时候,克莱德和罗伯塔两人对怎样安排明天,都有不少计划。到明天,罗伯塔就要回来了。要是她能在星期天早上从她妹妹那里早些动身,他就可以从莱科格斯到这里来跟她相会。他们在芳达至少可以玩到十一点钟,从荷马向南开的最后一班车就是在那时候到站的。她可以推说是搭这一班回来的,而且,回莱科格斯的这一班车要是没有什么熟人,他们就可以同路回去。他们后来就照相商好的办法又碰了头。他们在那个城市近郊黑漆漆的马路上走啊,谈啊,计划啊。罗伯塔还讲了一些她们卑尔兹家庭生活的情形给克莱德听,虽然讲得不多。除了他们彼此相爱,并且表现在接吻、拥抱等等之外,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怎样进一步来往,在哪儿来往。他们必须找出一个办法来。不过正像罗伯塔体会到的那样,必须由她来找出这个办法,而且要很快就找到。因为,克莱德虽然显得很心急,一心想常常跟她在一起,可是他提出的办法,切实的办法,还是很少。不过她也了解到切实的办法并不容易。如果说要再去看一次住在荷马的妹妹,或是在卑尔兹的父母,这在一个月之中是根本无法加以考虑的。除了这两件事以外,还有什么好借口的呢?厂里、邮局里、图书馆里、女青年会里新交的朋友,这些都是克莱德在那时候提出过的借口。不过,这些最多能凑一两个钟点。可是在克莱德却希望能够再来一次像这样的周末。夏季里的周末剩下来已经不多了。第十九章第十九章可是,第二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奥普尔·菲利丝小姐和奥立弗·波普小姐也坐了下来。她们从芳达以及罗伯塔他们星期六下午玩儿过的那些地方回家太晚,没有赶上吃早饭。罗伯塔一进门,她们就和气而善意地说了几句话,可是,这些话显然把罗伯塔弄得很尴尬。“啊,你来啦!到星光游乐场玩儿的人回来啦。奥尔登小姐,在那里跳舞很好玩吧?我们看见你的,不过你没有看见我们。”罗伯塔还来不及考虑怎样回答,菲利丝小姐就接着说:“我们就希望你看我们一眼,不过,我看啊,你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我说你跳得挺不错呢。”罗伯塔过去跟她们俩哪一个都不是很接近,加上她又没有这样的厚脸皮或是机智,能够在真相突然给全部揭穿以后转个弯子,因此脸红起来。她哑口无言,直发呆,立刻想到她跟格蕾斯说过,她是整天在妹妹那里的。可是格蕾斯就坐在对面,眼睛盯着她,嘴唇微张着,仿佛要叫起来说:“啊,想不到会有这一下啊!而且还跳舞呢!跟一个男人!”坐在桌子一头的乔治·牛顿,这个瘦瘦的、过分小心翼翼、好奇心重的人,眼睛、鼻子尖尖的,下巴突出,他这时也回过头来望着她。罗伯塔即刻明白她非得解释一下不可,就回答说:“啊,是啊,是这样。我到那里待了不大一会儿。我妹妹来了几个朋友,我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她原来还想说,“我们没有待多久,”不过并没有说下去。因为,母亲传给她一种战斗的气质。在这次事情以前,过去跟格蕾斯相处就流露过这种气质。现在这种气质又来救她的急了。归根结蒂,要是她喜欢到星光游乐场去,那她为什么不能去呢?牛顿夫妇、格蕾斯或是任何人,有什么权利质问她?她花的是自己的钱。不过,她也知道,她撒的谎被当场拆穿了。这都因为她住在这里,一天到晚给人家盘问,一举一动都看得牢牢的。波普小姐还很好奇地加了一句:“我看他并不是莱科格斯的年轻人吧。在这里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是啊,他不是这里的人,”罗伯塔冷冷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想到她这是当着格蕾斯的面被拆穿了谎话,感到有点心悸。她也想到,格蕾斯对这种偷偷摸摸的社交活动,并且把她抛在一边,一定反感很大。按照她这时的心理,正想马上站起来,离开这个房间,再也不回来。不过,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努力镇静下来,朝这两个她过去一向不熟的姑娘从容地望了一眼。同时,她倔强地朝格蕾斯和牛顿夫妇望了望。要是人家再说下去,她准备假造一两个人的名字出来,说是她妹夫在荷马的朋友等等,再不然,最好就根本什么也不说。她为什么非说不可呢?不过,当晚才知道,不说什么是顶不了事的。格蕾斯马上进房来责备她:“我记得你告诉我说,你一直待在你妹妹家里啊,不是么?”“嗯,我说过的,怎么样?”罗伯塔回答说。语气不只是很倔强,而且很气愤,并没有一句求情的话。她这时候的想法,认为格蕾斯毫无疑问会根据一套道德观念来盘问她。其实,她发脾气的真正原因,倒是罗伯塔偷偷躲开她,也就是疏远了她。很气愤,并没有一句求情的话。她这时候的想法,认为格蕾斯毫无疑问会根据一套道德观念来盘问她。其实,她发脾气的真正原因,倒是罗伯塔偷偷躲开她,也就是疏远了她。她刺激受得很深,很难过,想吵架。罗伯塔也想到,要摆脱这个难堪的局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搬家。格蕾斯是一个从别人身上吸收营养来活命的人,一个寄生虫。她并没有自己个人的生活,也不可能有。只要她跟她在一起,她就得对她全心全意,每个想法、每种心境都得告诉她。可是,要是把克莱德的事告诉她,那她一定会吓一跳,会大加批评,最后一定会跟她决裂,甚至揭发她。因此,她只得回答说:“啊,好吧,你如果要这样想,那就随你吧。我可不在乎。除非我高兴,否则我不愿意把什么事都告诉别人。”格蕾斯马上想到罗伯塔不会再跟她好了,不愿意跟她发生什么关系了。她马上站起身来,昂首挺胸走出房去。罗伯塔知道她已经得罪她了,就但愿搬出这间房去。总而言之,他们这里的人太狭隘了。她跟克莱德这种秘密的关系,他们不会谅解、也不会容许,可是正像他说过的那样,这对他显然是绝顶要紧的,对她来说,这一方面是多么麻烦,甚至失面子,可是另一方面、又是那么珍贵。她实在爱他,十分、十分地爱他。她得想个办法来维护她自己和他,那就是搬家。不过,搬家需要的勇气和决心,又好像不是她所能鼓得起来的。搬到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屋子里,不三不四,举目无亲。还先得去找。然后也许得写信给妈妈、妹妹解释一下。不过,出了这件事以后,再待在这里那是万万不行的了。因为格蕾斯和牛顿夫妇,尤其是格蕾斯的姐姐牛顿太太,他们的态度还是像早先清教徒或是教友会那样,仿佛已经发现了同教中一个“兄弟”或是“姐姐”犯了一桩很大的罪恶似的。她跳舞,而且是偷偷的,啊!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跟她这次回家有什么关系,这她没能解释清楚。至于她还到过星光游乐场,那就更不用提了。罗伯塔心里还想到,今后人家一定会侦察她的行动;至于格蕾斯那种叫人不快的专断态度就更是不在话下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一定很少有机会跟克莱德相会,可这正是她现时最渴望的事啊。因此,她经过两天苦思冥想,又跟克莱德相商了一次,克莱德绝对赞成她即刻恢复独立身分,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没有人偷偷监视的人家去。这样,有一天她就请了一两个钟点假。她先认定,在本市东南区一带大概不致跟牛顿夫妇和在牛顿家里碰到过的人接触,她就到那里去问。打听了一个多小时,她找到一处中意的地方。这是埃尔姆街上一家老式的砖瓦房子。主人是一对家具商夫妇,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在本地做女帽,一个还在学校里读书。空出的一间在底楼前面门廊的后面,朝着大街。这段门廊有一扇门通到起坐间,就把这一个房间跟宅子里其余的房间隔开,进进出出可以不通过别的房间。因为她一心想跟克莱德偷偷相会,就觉得这一点很重要。而且,从这家主妇吉尔平太太的谈话看来,这家人不像牛顿夫妇那末严格,那末喜欢查问别人。吉尔平太太大个子,人很迟钝,倒很干净,但不很机灵,大约有五十岁光景。她告诉罗伯塔,她一般根本不收留寄膳宿或是寄宿的房客,因为他们的收入很够开销。不过,前面的一间跟其余的房间差不多是隔开的,他们很少用,再加上她丈夫也并不反对,因此她才决意把这间租出去。再说,她也希望房客是像罗伯塔这样有工作的,要姑娘,不要男人,而且早饭、晚饭愿意跟他们家里其余的人一起吃的。她并没有问她家庭或亲戚的情形,只不过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对她这个样子仿佛印象不错。罗伯塔从这些地方推想,大概这里没有牛顿夫妇家里那一套规矩。而且,从这家主妇吉尔平太太的谈话看来,这家人不像牛顿夫妇那末严格,那末喜欢查问别人。吉尔平太太大个子,人很迟钝,倒很干净,但不很机灵,大约有五十岁光景。她告诉罗伯塔,她一般根本不收留寄膳宿或是寄宿的房客,因为他们的收入很够开销。不过,前面的一间跟其余的房间差不多是隔开的,他们很少用,再加上她丈夫也并不反对,因此她才决意把这间租出去。再说,她也希望房客是像罗伯塔这样有工作的,要姑娘,不要男人,而且早饭、晚饭愿意跟他们家里其余的人一起吃的。她并没有问她家庭或亲戚的情形,只不过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对她这个样子仿佛印象不错。罗伯塔从这些地方推想,大概这里没有牛顿夫妇家里那一套规矩。可是,又有克莱德在这里啊。她能放弃他么?经过一场情感上痛苦的斗争以后,她决定不能放弃。因此,她付了定洋,约定几天以内搬,就回去工作了。当晚吃过晚饭,就跟牛顿太太说明她要搬出去住。她提出她事前准备好了的解释,说她最近一直希望她的弟弟、妹妹到这里来跟她住。他们最近大概就会来,或是来一个,或是两个都来。因此,她觉得最好还是早些替他们准备好。牛顿夫妇跟格蕾斯都认为,这是因为罗伯塔最近有了新的关系,就跟格蕾斯闹翻了,因此也希望她搬开。很显然,她正沉溺在他们所不赞成的冒险事情当中。而且从此以后,她跟格蕾斯的关系显然不会像他们当初想的那么样有好处了。也可能她的认识还并没有糊涂。不过,更可能的是,她被什么寻欢作乐的念头引上了邪路,跟她在特里贝兹密尔斯谨慎小心的生活不同罗伯塔自己呢,她搬过家,在这个新环境住定以后(除了住在这里可以跟克莱德来往更加方便以外),对她现下所走的路,也是犹豫不定。也许..也许..她搬得太急了些,而且是在生气的时候搬的,说不定会后悔。不过,她搬是搬定了,无法挽回了。因此,她决定还是先试试看再说。多半为了安慰自己的良心,她即刻写了一封信给她的母亲和妹妹,把她为什么不得不从牛顿夫妇家里搬出来那一套好像非常合情合理的道理告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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