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安慰她。“只要坐在中间。不会颠的。啊,这真是滑稽。我真弄不明白。告诉你听吧,我划过那一边的时候,心里正想着你,想到你也许喜欢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玩玩。可是现在,你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一切真是那么巧。”他把手一挥,手指一弹。罗伯塔听了这番心里话,又入迷,又有点害怕,接嘴说:“真的么?”心里想着,她方才正想到他哩。“真是这样,而且还不仅仅是这样,”克莱德接着说,“我今天整天都在想着你,真是这样。这是实实在在的情形。我心想,要是我今天早上在什么地方能遇见你,把你带到这里来,那就好了。“啊,听我说,格里菲思先生。你自己明白,你不是这个意思,”罗伯塔恳求似地说。她担心这次突然的会面,不要马上变得太亲热,太露感情。她不喜欢这样,因为她怕他,也怕她自己。她这时候就望着他,装得比较冷淡或至少是漠然的神情,不过装得很勉强。“啊,我也觉得这很美,”罗伯塔承认了。“我到这里也来过几回了。我和我那个朋友。”克莱德又高兴起来。她正在微笑,多美啊。“啊,你来过了么?”他喊道。接着又谈到他为什么喜欢出来玩,怎样已经在这里学会了游泳。“想想看,我在划船到处玩的时候,你恰好在河边望着荷花。这怪不怪?差点把我从船上掀到湖心里。你刚才站在那儿,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啊,格里菲思先生,”罗伯塔再一次小心地恳求说。“请你千万别一开头就这样。我看你真是个专会奉承的人。你要是再尽这么说,我就不得不把你看作这类人了。”把你看作这类人了。”克菜德已经把独木舟掉过头来,刹那间,他们已经在荷花丛中了。他把桨放在一边,一面说话,一面把手伸出去,把荷花拔起来,连根丢到她的脚下。她斜倚在座位上,一只手伸出船舷,放在水里,就像她见过的一些姑娘们那样。见到他的头、胳膊,还有垂在他眼睛上的几根乱发,都那么优美,她的担心一时间缓和了些。他生得多美啊!第十六章第十六章他们在游艇上稍微调笑了一会儿。他谈到荷花多美,能够给她采荷花,多么高兴。后来,他们找到了格蕾斯,上了船,再划到出租游艇的地方。一上岸,他俩都有点踌躇,决不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一起回到莱科格斯的问题就横在他们面前了。罗伯塔认为这样看起来不妥当,怕引起闲话。在他这一方面呢,也想到吉尔伯特和他自己所认识的一些人,还想到可能引起的麻烦。要是吉尔伯特听到这件事,他会怎么说呢。因此,他跟她和格蕾斯一时间都有点犹豫不决,不知道一起乘车回去是否妥当。格蕾斯还有自己的名誉问题,还明知道克莱德对她没有兴趣,这些惹得她很生气。罗伯塔也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这一点,就说:“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跟他告辞一声,好吗?”罗伯塔即刻盘算,她们怎样才能大大方方脱身,又不致于叫克莱德不高兴。拿她自己来说,她是那么迷恋他,要是她单身一人,她宁可跟他一起坐车回去。不过有格蕾斯在一起,加上她是这么小心谨慎,这就绝对不行。她得想出一个脱身之计才行。克莱德也在盘算该怎么办才好,跟她们一起坐车回去,宁可万一被人看见了告诉格里菲思一家人呢,还是找一个借口,免得一起进城。不过他找不到什么托词,正想转身陪她们去电车站,就在这时,那个住在牛顿夫妇家里,刚才在亭子栏杆旁边玩耍的年轻的电工夏洛克跟他们打招呼了。他跟一个有辆小汽车的朋友在一起,正要回城去。“啊,太巧了,”他喊道。“你好吧,奥尔登小姐?你好吧,玛尔小姐?你们俩跟我们是不是顺路?要是顺路,我们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不只是罗伯塔听见了这句话,克莱德也听见了。她马上想说,时候不早了,而且她跟格蕾斯还要陪牛顿夫妇到教堂去,因此,走这条路回家是要方便些。不过她还有些希望夏洛克会邀请克莱德一起回去,克莱德也会接受他的邀请。不过,他倒是邀请了他,克莱德却立刻谢绝了。他说他要在这里多耽一会儿。因此,罗伯塔临走看了他一眼,充分表示出她感激和高兴的心意。他们在一起玩得多痛快。在他那一方面,虽然认为这一切是否妥当很成问题,不过也在默默地想着,他跟罗伯塔不能在这里一起多留几小时,真叫人丧气。他们走后,他也就马上一个人回城了。第二天早晨,他比过去更急于想见到罗伯塔。虽说厂里的工作是大伙儿一起干的,他也不可能表达出他的感情,可是从他脸上和眼睛里常常掠过爱慕、探索似的微笑,她知道他还是像昨天一样兴奋。在她那方面,虽然觉得仿佛有什么大灾大难要临到她头上,虽然她必须设法保持秘密,使她很不自在,可还是禁不住向他报以热情的、无限温顺的一瞥。他对她有情有意,这多美!多美,多令人陶醉啊!克莱德立刻断定他的殷勤还是受到欢迎的,并且打定主意,要是有什么适当的机会,他准备冒险跟她说些什么话。因此,他等了一小时,正当她两旁的女工走开的时候,他就抓住机会来到她身边,把她方才打过印的衣领捡出一副,装做讲衣领的样子对她说:“昨天不能不跟你分手,真扫兴。我巴不得我们俩今天又到那里去,而不是在这里。而且,要只有你我两个人。你也这样想么?”不得我们俩今天又到那里去,而不是在这里。而且,要只有你我两个人。你也这样想么?”他算账的时候开始出差错了。他感觉到,有她这么贴近在他身边,他对一些必须干的事就怎么也专心不起来。对他来说,她在种种方面太迷人、太令人倾倒了。她身上自有一种什么东西,这么热烈、欢快、热情。他觉得,要是他能叫她爱上他,那他就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不过,还有厂里这个规矩呢。虽说昨天在湖上玩的时候,他就得出一个结论,认为他在这里的处境决不是像理想中那么称心,可是有罗伯塔跟他在一起,拿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这一点大致没有什么问题,这样,他在这里待下来,不是更有意思了么?他能不能再耐心忍受一下格里菲思一家人的冷淡呢?至少暂时再忍受一下行不行呢?”只要他不去干什么触犯他们的事情,说不定将来他们会认识到他是社交场中合适的人吧?不过,他现在存心想做的事,却正是人家禁止他做的。再说,吉尔伯特跟他讲的那一套到底算什么呢?只要他能跟她取得谅解,说不定她可以偷偷跟他幽会,这样就可以完全避免人家的指责了。克莱德在桌旁坐坐或是站起来走走,心里所想的就是这些。虽说他有工作得干,可是他差不多一心一意放在她身上,无法想到别的事情。他打定主意要对她说,如果她同意,他们就在小公园里,就是莫霍克河上第一个郊外游乐的场所相会。不过,整整这一天,姑娘们都挤在一起干活,他找不到机会跟她说话。正午的时候到了,他下楼吃过饭,然后比平常早一些上来,希望她身边的人少一些,好低声告诉她,希望能在什么地方跟她见一见。可是,她四周又围着一些人。这样,整个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什么机会都没有。他出去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要是碰巧在街上遇见她独自一个人,他要设法跟她说说话。她也希望他能这样做,这他很清楚,不管她嘴里会说些什么。他须得想一些办法,好叫他们碰头,看起来好像是偶然巧遇,在她或者别人看起来,都可以认为是正大光明的。不过,汽笛一响,她走出去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姑娘跟她一起走。这样,他必须另打主意了。平常黄昏时分,他总待在佩顿太太家里,或是上电影院去(最近他常去),或是独自一人在什么地方散散步,解解闷,解解寂寞。这一天傍晚时分,他不是这样了,他决定到泰勒街去看看罗伯塔住的房子。看过以后,他认为这不是一所讨人喜欢的房子,赶不上柯比太太的房子或是他现在住的房子。房子太老,颜色太旧,左邻右舍既保守又不伦不类。不过,天刚晚,几个房间里的灯光已经亮了,就给人一些亲切的感觉。门前几棵树也还可爱。罗伯塔正干什么呢?为什么她不在厂里等一等他呢?为什么她没有猜想到正是他在外面,不赶出来呢?他真是但愿能够凭一种什么办法,让她感觉到,正是他在外面,因此就赶出来。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相反,他看见夏洛克先生出来朝中央路走去,就不见影子了。接着,各家人家有人出来沿着马路朝中央路走去。他也就在马路上精神抖擞地走起来,免得引人注意。这时他不断唉声叹气,因为夜多么美,九点半左右,圆圆的月亮升起来了,罗伯塔没见出来,他就决定走开了。在这里晃来晃去,不妥当。不过夜这么美,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吧.他才不愿意呢。他就在威克基大街上走来走去,望望那里漂亮的房子,包括他伯父塞缪尔的房子。这时,所有这些房子的主人都到他们避暑的别墅去了。房子一片黑沉沉的。桑德拉·芬琪雷、贝蒂娜·克伦斯顿,还有他们这一帮人,在这样一个夜晚,他们正在干什么呢?在哪里跳舞呢?在哪里开着车子兜风呢?在哪里谈情说爱呢?人一穷,没有钱,没有地位,不能称心如意地享受人生,这真苦恼啊。是他在外面,不赶出来呢?他真是但愿能够凭一种什么办法,让她感觉到,正是他在外面,因此就赶出来。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相反,他看见夏洛克先生出来朝中央路走去,就不见影子了。接着,各家人家有人出来沿着马路朝中央路走去。他也就在马路上精神抖擞地走起来,免得引人注意。这时他不断唉声叹气,因为夜多么美,九点半左右,圆圆的月亮升起来了,罗伯塔没见出来,他就决定走开了。在这里晃来晃去,不妥当。不过夜这么美,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吧.他才不愿意呢。他就在威克基大街上走来走去,望望那里漂亮的房子,包括他伯父塞缪尔的房子。这时,所有这些房子的主人都到他们避暑的别墅去了。房子一片黑沉沉的。桑德拉·芬琪雷、贝蒂娜·克伦斯顿,还有他们这一帮人,在这样一个夜晚,他们正在干什么呢?在哪里跳舞呢?在哪里开着车子兜风呢?在哪里谈情说爱呢?人一穷,没有钱,没有地位,不能称心如意地享受人生,这真苦恼啊。他进厂时真是满肚子不痛快。不过,看到罗伯塔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来,对他愉快地一笑,又对他亲昵地招呼了一声“您好”,这样,他就觉得好过些了,觉得还有些希望。到了下午三点,午后天气热,不停地干活很疲劳,大家感到沉闷;外边河面上的反光照满了房间。几百张衣领同时发出打印的嗒嗒声,通常除了外面一间缝纫机的呼呼声以外,约略也可以听到一点打印的声音,可如今,这声音比平常更微弱了。有人领头唱开一支叫做《情人》的歌子,罗莎·尼柯夫里奇、霍达·贝特卡娜斯、玛莎·勃达罗、安吉利娜·比蒂、莉娜·史莉克特都跟着唱起来。罗伯塔却始终不停地注意克莱德的眼睛和神情,心想还要多久他才会走过来跟她说些什么呢。她很希望他能这样,凭了他昨天低声说过的那些话,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的,因为他已经身不由己了。他昨天晚上的眼神已经把这一切清楚地告诉她了。不过,这里多么不方便,她也知道,他要设法跟她说话,一定也费尽了心思。可是,她有时又觉得高兴,因为她觉得,她需要这么多姑娘在一起的时候给予她的那种安全感。她一面跟别人一起在桌上打印,一面想心事。突然,她发现有一捆衣领,她打了十六英寸,实际上却不是这个尺寸,应该小一些。她惶惶不安地呆望着这捆衣领,然后断定只有一个办法,把这一捆放在一边,听候包括克莱德在内,不管哪一个工头来批评她,要不然,现在就把这捆衣领直接拿到他那里去,是啊,这个办法好一些,因为这样可以免得别的工头比他先看到。姑娘们随便做错了什么事,大家都是这么办的。受过训练的女工也免不了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了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楼上拿下来的这一捆弄差了,”(她原来的意思是要说弄错了。)她开口说。”差不多都打完以后,我才发现。应该是十五英寸半,我差不多都打成十六英寸了。非常抱歉。”克莱德注意到她说话时强笑了一下,装做镇静的模样,可是她的脸发白,她的手,特别是拿着那捆衣领的手在发抖。他即刻明白,尽管为了认真工作、遵守规矩,她不得不到他这边来,可是并不仅仅为这一点。她是又软弱、又害怕、又被爱情所驱使,来向他求爱的,来给他一个他正在寻找的机会,希望他能够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这件突然发生的事,弄得他又窘,又惊慌。不过,他还是受到鼓舞,厚着脸皮献起殷勤来。在过去,他对她是从没有这种心理的。是她在找他,这很清楚。她对他有情有意,很聪明地制造了这么一个机会,让他可以跟她说说话。妙极了!她这种大胆,多甜蜜啊。“啊,这没什么,”他说,装得对她很勇敢,很大胆的样子。实际上,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也并不是真正这样大胆。“我送到下面洗布间去洗掉,看能不能重新打,这就行了。这实在并不是我们的错误。”他非常热情地微笑,她也报以腼腆的一笑,一面早把身子一转,深怕她的来意太外露了。“不过你别走,”他立刻接着说。“我想问你一件事。从星期天起,我一直想跟你说句话。我希望咱们在什么地方会一会面,好不好?这里有个规矩,规定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不能跟这一部门的姑娘有什么来往,我是说在厂外面。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跟我见见面,好不好?告诉你,”他有意奉承而挑逗地对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自从你到这里来以后,害得我一直神魂颠倒,那个星期天以后,就更糟了。现在,只要我有办法,你我之间,我一定不管它什么老规矩不老规矩的。好吗?”“啊,我也不知道行还是不行,”罗伯塔回答说。她原来的目的达到以后,对她这种大胆的行动连她自己也害怕起来。她神情不安地朝四周张望,觉得房间里每一只眼睛都在看着她。“我跟牛顿夫妇住在一起,是我那个朋友的姐姐、姐夫,知道吧,而且他们规矩很严。比不上在..”她原来想说,“比不上在我自己家里,”不过克莱德打断了她的话。“啊,千万请别说不,好吧?千万不要。我要见你。我不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就这句话。不然的话,我也很愿意到你家里去看你。你明白就是这么一回事。”“啊,不,你千万别这样,”罗伯塔提醒他。“总之,还不行。”“啊,不,你千万别这样,”罗伯塔提醒他。“总之,还不行。”“就这样,”克莱德微微一笑。他看出她已经有一半答应了。“我们不妨在这里哪条街道的尽头再往前走走,就在你住的那一条街上,你看怎么样。再过去并没有什么房子。不然的话,就是那个小公园,莫霍克,就在莫霍克街梦境区以西。就在河边。你不妨到那里去。我可以在电车站等你。这样好吗?”“啊,我看我有点怕,我是说这太过分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说话时,态度那么天真老实,那种甜甜的神情,引得克莱德心旌摇摇。试想,他这是在跟她约定幽会啊。“在这里,不管什么地方我都怕一个人去,知道吧。人家说,这里的人尽喜欢闲言闲语的,而且一定会有人看见我。不过..”“是啊,不过怎么?”“我看我在你这里耽得太久了,你说是吧?”她说这话时,真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克莱德也知道这样有些太张扬,尽管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就急忙肯定有力地说:“好吧,那末就在你住的那条街的那一头好吗?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到那里去一小会儿工夫,比如说,半小时左右,好吗?”“啊,我看我不能约定今天晚上,不要那么快。你知道,我先得想一想。就是说,要安排一下。改一天。”她这次非常冒险的举动,害得她自己那么紧张不安,她的脸,就像克莱德有时的神情也是那样,原本在微笑,却变成眉头微蹙。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是说明她的心理变化。“好吧,那末,星期三晚上八点半或是九点,怎么样?这样行吧?一定,一定。”罗伯塔样子非常甜蜜而不安地考虑了一下。她这时的神态,弄得克莱德如醉如痴,因为她朝四周望了一下。她认为,也可以说,在她看来,人家在看着她呢。她还认为她第一次到这里来,实在耽得很久了。“我看,我得回去干活啦,”她回答说,并没有真正回答他的问题。“等一会儿,”克莱德恳求说。“我们还没有讲定星期三什么时候呢。你来见我么?讲定八点半或是九点,或是你看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要是你高兴,反正我在八点以后在那里等着你。好吧?”“好吧,那末就八点半,或八点半、九点之间,要是我办得到。这样行吧?你知道,要是我办得到,我会来的;要是真有什么事,第二天早上我会告诉你,好吧。”她脸一红,跟着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显出傻里傻气而又狼狈不堪的神色。接着急忙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从头到脚,全身麻酥酥的,一副犯了罪的样子,仿佛正当她在做了什么可怕的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了似的。克莱德也坐在桌旁兴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答应了。他跟她这样谈话。在莱科格斯,在这么出名的地方,他跟她约定了幽会的时间。这一切多美啊!多令人陶醉啊!她这时也在想,跟他在月光下走走谈谈,感觉到他的胳膊挽着她,听他柔和的求爱的话语,该多美啊。第十七章第十七章这么一来,到底应该怎么安排,她就很伤脑筋。到后来才想到,一两天前里琪先生注意到她的工作又快又好,曾经对她说: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有意思学习隔壁缝纫车间的活儿,他可以招呼勃莱雷太太,请她教她。现在克莱德的约会跟做礼拜的事既然是在同一个晚上,她就打定主意,要告诉他们说:她跟勃莱雷太太约好了,要到她家里去。不过,她还决定要等到星期三吃晚饭以前才说勃莱雷太太约她到家里去。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去跟克莱德相会了。她可以在牛顿夫妇和格蕾斯到家以前,先回来了。啊,再一次听到他跟她说话,就像他在船上说过的那样,说他从没有见过任何人赶得上她站在湖边望荷花的时候那么美丽,这该多好啊。她心头涌起许许多多想法,模糊的、可怕的、五色缤纷的想法,只要她能设法跟他做朋友,同时对她自己,对他,又不致于有什么妨碍,那从现在起,他们可以到哪些地方去,会变成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会怎样相爱啊。她现在打定主意,如果必要的话,她不妨从这个厂辞退出来,到别处什么地方找个工作,这样改变一下,克莱德就可以不致为她担什么责任不过,关于这件事,还有另一个心理上、情绪上的问题需要解决。这是跟她的衣着有关系的。自从她到莱科格斯以后,她就知道这里伶俐些的姑娘都比卑尔兹和特里贝兹密尔斯的姑娘穿得讲究些。不过,她一向把大部分钱寄给妈妈,她现在知道,要是她把这笔钱留给自己用,就尽够她自己穿得非常讲究的了。不过,如今克莱德引得她这么心旌摇摇的,她对她自己的模样就非常操心了。她跟他在厂里说话的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小小的衣柜翻了一遍,选中了一顶淡蓝色的帽子。这是克莱德从没有见过的。还有一件蓝底、白条、有格子的法兰绒裙子,去年夏天在卑尔兹买的,一双白帆布鞋。她打算在牛顿夫妇和格蕾斯到教堂去以后才很快换装,然后出去。到八点半钟,天色已经黑了,她沿泰勒街朝东去,到中央路,然后绕道走了一阵,再朝西到约会的地方去。克莱德已经在那里了。他斜靠着围住五亩麦田的旧栏杆,朝后面望着这个有趣的小城市。透过树木可以望见市里璀璨的万家灯火。空气里荡漾着芳香,很多花草混和在一起的芳香。背后一片细长的麦梗,吹过一阵微风,吹动着头顶上的树叶。还有大大小小的星星,北斗星和银河,这些星座,他妈妈很早以前就指给他看过。他心想,他在这里的情况跟堪萨斯市多么不一样。在那里,对霍旦丝·布里格斯,不,应该说是不论对任何姑娘,他总是那么心慌,几乎怕跟她们说一句话。可是在这里,尤其是他负责打印间以后,他仿佛认识到一件事,就是他过去自以为还算漂亮,其实他比当初的估计要漂亮得多了。姑娘们也对他倾心,他也不怎么怕她们了。今天罗伯塔的眼睛就告诉他,她对他是多么钟情。她是他的姑娘啊。等她来了,他要用双手搂住她的腰,吻她。她是无法拒绝他的。是多么钟情。她是他的姑娘啊。等她来了,他要用双手搂住她的腰,吻她。她是无法拒绝他的。“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啊,就像没有遇到似的,”接着,她马上把全部经过绘声绘色地谈起来:不只是牛顿夫妇到教堂去的事和她跟他们的约言给搞岔了,而且格蕾斯·玛尔坚决表示,除非她一起去,否则她就不愿意到教堂里去参加社交活动。还有,啊,说来可怕,她如何撒了谎,说她要到勃莱雷太太那里去学缝纫,里琪跟罗伯塔说起的这件事,克莱德还不知道呢。他对这件事倒非常注意,因为,这叫他马上想到里琪可能把她从他那里调开。他就先问她这件事,然后再让她继续讲她那一段经历。罗伯塔也注意到他这一点心意,因此很高兴。“不过,我不能耽得太久,你也明白,”她一开头就非常活泼、热情地向他这么说明。克莱德挽住她的胳膊,转过身来朝河边走去。那是向北走,那一带没有造起房子。“浸礼会的集会从没有迟过十点半或是十一点的,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们回来以前,我得先回去。”接着,她举出很多理由,说明为什么十点钟不回家对她不合宜。这些理由弄得克莱德很懊恼,可是又叫他很信服。他原希望她多待一会儿。不过,他一知道时间很短促,就更急于要在此刻就跟她亲热起来。他就马上称赞她漂亮的帽子和披肩,说这些多么好看。他马上想用手搂住她的腰,不过她觉得这样太快了,把他的手移开,也可以说,她想把他的手移开,一面用非常娇柔、逗人喜爱的声音说,“啊,啊,这不大好,对不对?还是你挽住我的胳膊,或是我挽住你的好吗?”不过,他注意到,她说服他把手从她腰上移开以后,她就马上挽住他的胳膊,紧紧靠着他,偎依着并肩往前走。他立刻觉得她这时候的态度多么自然,一点不做作,他们俩中间的拘束已经消除了。她谈起话来娓娓动听,滔滔不绝!她喜欢莱科格斯,不过她觉得这里是她所见到过的城市中最讲究宗教的地方了,拿这一点来说,比卑尔兹、特里贝兹密尔斯还要糟。接着,她必须把卑尔兹、特里贝兹密尔斯的情况讲给克莱德听,还有她的老家,不过讲得很少,因为她不愿意多讲。接着又讲到牛顿夫妇、格蕾斯·玛尔,以及他们怎样步步都注意她。在她谈话的时候,克莱德心想,她跟霍旦丝·布里格斯、丽塔或是他认识的不论哪一个姑娘比起来,多么不一样啊,她朴实得多,诚恳得多,绝对不像丽塔那样无聊,霍旦丝那样粗俗、虚荣、装腔作势,可是一样美,而且甜得多。他不禁想到,要是她穿得漂亮些,看起来一定很可爱。他又想到,要是她知道霍旦丝那件事,拿他现在对她的态度比起来,那么,她对他,对他对待霍旦丝的态度会怎么想法。“听我说,”他一抓住机会就说,“自从你到厂里来以后,我一直想跟你说话。不过,你明白,每个人都是那么瞪着眼看着。这些人真叫人受不了。我初来的时候,人家告诉我说,对这里不论哪一个女工,我决不能存什么心,我也就照这末办。不过这一回我实在自己也禁不住,对不对?”他亲热地捏捏她的胳膊,接着突然放开手,把胳膊抽出来,双手搂住她。“告诉你,罗伯塔,我为你发疯了。真是这样。我觉得你真是最最可爱、最最甜的人。啊,老实说吗?我老实告诉你,好吧?自从你到这里以后,我简直觉也睡不好。真是这样,实在是这样。我老是想啊,想啊,想着你。你的眼睛、头发这么漂亮。今晚上,你太俏了,我说,太可爱了。啊,罗伯塔。”突然,他两手捧住她的脸亲起来,弄得她躲也躲不及。亲过以后,他紧搂住她,她挣扎着,虽然事实上她也挣不脱。相反,她心里似乎想用双手紧紧搂住他,或是希望他紧紧地抱住她。她对他和对她自己的这种想法,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觉得不安。这真可怕。人家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说?她是一个不规矩的姑娘,真是这样;可是她就希望这样,紧紧偎在他身边,这时候更是希望这样。么心,我也就照这末办。不过这一回我实在自己也禁不住,对不对?”他亲热地捏捏她的胳膊,接着突然放开手,把胳膊抽出来,双手搂住她。“告诉你,罗伯塔,我为你发疯了。真是这样。我觉得你真是最最可爱、最最甜的人。啊,老实说吗?我老实告诉你,好吧?自从你到这里以后,我简直觉也睡不好。真是这样,实在是这样。我老是想啊,想啊,想着你。你的眼睛、头发这么漂亮。今晚上,你太俏了,我说,太可爱了。啊,罗伯塔。”突然,他两手捧住她的脸亲起来,弄得她躲也躲不及。亲过以后,他紧搂住她,她挣扎着,虽然事实上她也挣不脱。相反,她心里似乎想用双手紧紧搂住他,或是希望他紧紧地抱住她。她对他和对她自己的这种想法,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觉得不安。这真可怕。人家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