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甚至还有更坏的念头。还有一种类型的姑娘,很喜欢痴笑、假笑,绝对不像她在别处见到的姑娘那样正经。可怕啊!到了晚上,在各家工厂里又集拢了同一群人,在车站附近过桥,回到来的地方。罗伯塔因为在待人接物和道德方面所受的训练,加上自己气质的关系,虽然生得很端正,很美,虽然也有强烈的欲念,却觉得很孤独,觉得没有受到人们的注意。啊,眼见这个世界是多么快乐,偏偏她却这么寂寞,这么伤心。她到家的时候总是六点过后了。吃过晚饭,实在一点事都没有,除非跟格蕾斯上哪一家电影院去看电影,或是无可奈何答应跟牛顿夫妇、格蕾斯一起上美以美会去做礼拜。到了晚上,在各家工厂里又集拢了同一群人,在车站附近过桥,回到来的地方。罗伯塔因为在待人接物和道德方面所受的训练,加上自己气质的关系,虽然生得很端正,很美,虽然也有强烈的欲念,却觉得很孤独,觉得没有受到人们的注意。啊,眼见这个世界是多么快乐,偏偏她却这么寂寞,这么伤心。她到家的时候总是六点过后了。吃过晚饭,实在一点事都没有,除非跟格蕾斯上哪一家电影院去看电影,或是无可奈何答应跟牛顿夫妇、格蕾斯一起上美以美会去做礼拜。第十四章第十四章再说到这位罗伯塔·奥尔登。自从她这样安顿下来,对本地的情况,对克莱德的身分,也都有了些了解,这样,有关克莱德的动人之处,以及对她的脉脉含情,不免勾起了她的烦恼。自从她成为这家的一分子以后,懂得了本地种种禁锢人的风俗。按照这些风俗,她好像就绝不可能对克莱德或是任何一个社会地位比她高的人有什么表示。因为,这里就有一个禁令,不许可一个女工对上司高攀,有什么情意。凡是虔诚、讲道德、谨饬的女工,就不会这么干。她不久又发现在莱科格斯,贫富的界限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就像用刀子划过似的,或者是有一堵高墙隔在中间。再有一个禁令是关于所有外籍男女的——愚笨、下等、不道德、非美籍的人!不论是谁——这是最最重要的——绝对不应该跟他们有什么来往。她又发现,在这些人中间,这些虔诚、讲道德、低一等的中间阶层,而她自己和所有跟她关系密切的人都属于这一类,跳舞,带有探险性质的寻欢作乐,譬如像遛马路、上电影院,也是禁止的。不过,这时候她自己就对跳舞发生了兴趣。更糟的是,她跟格蕾斯·玛尔最初去做札拜的那个教堂里的一些青年男女,好像并不把罗伯塔、格蕾斯看作地位跟他们平等的人,因为他们多半是本地历史比较久、比较发迹的人家的儿女。因此,她们参加了几周教会活动以后,情况跟开始的时候差不多,是循规蹈矩的,是够得上资格跟人家应酬的,可是同属一个教会,社会地位高一些的人通常轮得到的应酬,她们就不怎么有份。罗伯塔遇到克菜德以后,推想他是在上等社会里活动的,可对他可爱的人品又非常动心。这样,正在折磨着他的野心和烦恼的病毒,也就折磨着她了。每天上班的时候,就禁不住觉得他的眼睛正看着她,显出默默追求可又迟迟疑疑的样子。不过她也感觉到,要是他对她有什么表示,她会怎样想,这他也把握不住,深怕她会拒绝他,或是发生反感。不过,在这里待了两个星期以后,有时候也希望他能跟她说说话,希望由他先开一个头,在另一些时候,又认为他不应该这么大胆,认为这样就太可怕了,绝对不行,别的姑娘们马上会看到。既然她们都明白,他地位高得多,中间的距离远得多,那她们马上就会注意到他这是对她另眼相看,也就会纷纷议论起来。她知道,在格里菲思公司打印间干活的这类姑娘,对这类事只会存一种议论,那就是放荡。拿克莱德来说,拿他对她的倾心来说,又有吉尔伯特规定的规矩从中作梗。为此,克菜德一直装得对任何一个姑娘都不特别注意,特别献什么殷勤。不过,自从罗伯塔一来,他总是情不自禁地走到她的桌旁,在她身旁停下来,看看她工作的情况。跟他当初预料的一样,她是个敏捷聪明工人,不必多嘱咐,没有多久就掌握了所有的诀窍;从此以后,赚的钱也就跟人家一样多,每周十五美元。而且,她那种神情总像是很爱这个工作,能在这儿干觉得很得意似的。再有就是,只要他对她表示任何一点点小殷勤,她总是高兴的。梗。为此,克菜德一直装得对任何一个姑娘都不特别注意,特别献什么殷勤。不过,自从罗伯塔一来,他总是情不自禁地走到她的桌旁,在她身旁停下来,看看她工作的情况。跟他当初预料的一样,她是个敏捷聪明工人,不必多嘱咐,没有多久就掌握了所有的诀窍;从此以后,赚的钱也就跟人家一样多,每周十五美元。而且,她那种神情总像是很爱这个工作,能在这儿干觉得很得意似的。再有就是,只要他对她表示任何一点点小殷勤,她总是高兴的。有一天中午,他在楼下吃过中饭,比通常早一些回到办公室,看见她正跟几个外籍姑娘,还有四个美籍姑娘,围着波兰籍的玛丽。她是外籍姑娘中最喜欢寻欢作乐、最粗野的一个,这时候上提高嗓门告诉她们,她前晚如何遇见一个“人儿”,送给她一只珠子串成的手提包,又是为了什么用意。“我该跟他去,做他的情人,”她装腔作势说,一边在热心听着的众人面前把手提包晁来晃去。“我对他说,我要他,我想他。很漂亮的手提包,嗳?”她接着说,一面把手提包高高举起,转来转去。“你说,”她一面把手提包对着罗伯培晃来晃去,眼睛很色情,又装做认真的样子。“我对他该怎么办?收下来,跟他去,做他的情人?还是还给他?要知道,我很喜欢他,还有这个手提包呢。”克莱德心想,依照罗伯塔的教养,听了这套一定会大吃一惊。可是,他注意到,她倒并不是这么回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从她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可以知道她只觉得非常好玩。她马上高高兴兴地一笑说:“啊,这全得看他生得漂不漂亮,玛丽。要是他生得很漂亮,我想我就会骗他一下,至少骗一阵再说,并且把手提包收下来,能用多久就用多久。”“啊,可是他不肯等啊,”玛丽说,样子很调皮,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性显然也很明白,一面朝走拢来的克莱德瞟了一眼。“要就是把手提包还他,要就是今晚上就做他的情人去。再说,多漂亮的手提包,我怎么也买不起,”她调皮而恶作剧地看看手提包,鼻子一皱,表示情况的滑稽。“那么,我该怎么办呢?”“啊,像奥尔登小姐这样一个乡下小姑娘,这是太过分了。也许她不喜欢这一套,”克莱德心里这么想。可是,他发现罗伯塔好像应付得了这个场面。她装得有点为难。“啊,这弄得你左右为难啦,”她说。“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她睁大眼睛,装出很着急的样子。不过克莱德很清楚,她不过是装样子,可就是装得很像。头发卷卷的荷兰姑娘莉娜,侧过身来说:“你要是不要他,我就连手提包连他那个人一起收下来。他在哪儿?我这阵子正没有什么‘人儿’呢。”她手一伸,好像要从玛丽手里把手提包抢过去似的,玛丽马上把手提包缩了回去。房间里所有的姑娘对这一种古怪的恶作剧都觉得很好玩,一个个发出兴高采烈的尖叫声,就连罗伯塔也高声大笑起来。克莱德注意到这一点也很高兴,因为他很喜欢这种粗俗的幽默,认为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包连他那个人一起收下来。他在哪儿?我这阵子正没有什么‘人儿’呢。”她手一伸,好像要从玛丽手里把手提包抢过去似的,玛丽马上把手提包缩了回去。房间里所有的姑娘对这一种古怪的恶作剧都觉得很好玩,一个个发出兴高采烈的尖叫声,就连罗伯塔也高声大笑起来。克莱德注意到这一点也很高兴,因为他很喜欢这种粗俗的幽默,认为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对克莱德来说,这些真是美妙的日子。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姑娘了。在这儿,他可以整天守在她身边。他可以看着她,心里爱她,到后来,就凭了他所有的热情,如饥似渴地痴想着她,就跟他当初痴想着霍旦丝·布里格斯一样,所不同的是,他更满意,因为他知道她更诚实,更好心,更可敬。罗伯塔虽然起初好像对他很淡漠,或是不注意,或是装作这个样子,可是实际上,她一开头就并不真是这样。她心里烦恼的只是应该采取一种什么态度罢了。他的脸,他的手,多么美,头发多么黑,多么软;眼睛多么黑,多么忧郁,多么有魅力。他长得很动人,啊,非常动人。对她来说,实实在在很美。后来没有多久,有一天,吉尔伯特·格里菲思走过这里,停下来跟克莱德讲了几句话。为了这件事,她就以为克莱德在社会地位跟经济情况方面比她过去想象的要高得多了。正当吉尔伯特走近的时候,在她身边干活的莉娜·史莉克特侧过身来对她说:“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先生来啦。他父亲是这个厂的老板。人家说,他一死,就是他的啦。他就是他的堂兄弟,”她一面朝着克莱德那个方向点点头,一面说。“他们俩模样像得很,不是吗?”“是啊,真像,”罗伯塔回答说,一面偷偷地打量克莱德,而且还打量吉尔伯特。“不过我觉得克莱德·格里菲思先生还要好看些,你觉得怎么样?”坐在罗伯塔另一边的霍达·贝特卡娜斯听见了后面这句话,就笑起来。“这里人人都是这么看的。而且,他并不像吉尔伯特·格里菲恩那么神气活现的。”“他也有钱吗?”罗伯塔心里想到克莱德,就这么问。“我不知道。人家说他没有钱,”她迟疑地把嘴唇一噘。她跟别的一些人一样,对克莱德实在也很有意思。“他上来以前,先在落水间做过。据我猜想,他那一阵干的是零活。不过,他只是为了要学会这个行业才在不久以前到这里来的。说不定他在这里待不久。”后面这句话突然弄得罗伯塔心里很乱。她对克莱德一向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幻想,也可以说,这是她自己一直对自己这么说。不过如今说他随时可能调走,她以后永远也看不到他了,这可弄得她心里很乱。他那么年轻,那么有精神,那么动人。而且,时她很有意思。是啊,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可是,认为他会对她有意思,这个想法是不应该有的,做出任何姿态来吸引他的注意,那也是不应该的,因为他在这里是个那么重要的人物,比她高得多了。后面这句话突然弄得罗伯塔心里很乱。她对克莱德一向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幻想,也可以说,这是她自己一直对自己这么说。不过如今说他随时可能调走,她以后永远也看不到他了,这可弄得她心里很乱。他那么年轻,那么有精神,那么动人。而且,时她很有意思。是啊,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可是,认为他会对她有意思,这个想法是不应该有的,做出任何姿态来吸引他的注意,那也是不应该的,因为他在这里是个那么重要的人物,比她高得多了。第十五章第十五章在另一方面,尽管罗伯塔并不是他一心想钻进去的上等社会的一分子,不过她还是有一种魅力,能叫他无限迷恋。因为他这么寂寞,更因为身心方面,也可以说气质方面,有一种正在日益滋长的、强烈的推动力,弄得他一天天眼睛离不开她,她的眼睛也一样离不开他。两个人不时躲躲闪闪地、紧张热烈地我瞟瞟你,你瞟瞟我。在他瞟了一眼以后,在她那一方面,也往往偷偷一瞟,可决不存心给他发现。这样,他只觉得自己先是一阵恍惚,接着就觉得热辣辣的。她那张生得俊俏的嘴巴啊,她那对可爱的大眼睛啊,还有她那种叫人眼花缭乱而往往羞答答、躲躲闪闪的微笑啊。啊,她的胳膊那么美,还有那么端庄、柔软、多情而轻快的身段和体态。只要他胆敢跟她做朋友,先跟她谈谈,然后在什么地方见见她,只要她肯,只要他敢啊。烦恼啊。渴望啊。那些激情燃烧、热切相思的时刻啊。他在这里不三不四的生活中莫名其妙的两重性,委实不只是害得他徬徨不知所措,而且叫他生气,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的社会地位很开心,很有意思,经常有应酬,可是事实上他却这么寂寞,这么充满着渴望。因此,为了能玩玩,既不至于丧失身分,又不至于给那些设想他一定应酬很忙的人发现,他最近往往在星期六下午、星期天,到格洛弗斯维尔、芳达、阿姆斯特丹和别的一些地方去闲逛。还到洛雷湖和克伦湖边去玩玩。那里有船出租,有湖边好玩,有游泳间,并且出租游泳衣。他一直在想,万一格里菲思一家人看中了他呢。因此,他必须在社交方面练好各种本领。加上他碰到了一个会游泳、会跳水的人,对他很有好感,便把游泳跟跳水学得挺不错。不过,他顶入迷的是划独木舟。他最高兴的是那种漂漂亮亮的夏天的打扮,穿一件郊游的衬衫、一双帆布鞋、乘一只计时收费的深红色或是草绿色、蓝色的独木舟,在克伦湖上划来划去。再说,在这个时候,这一带夏天的风光好像有一种轻快的仙境之美,尤其是当几片夏季的云飘浮在一碧无际的苍穹。他的心也就沉浸在梦幻里:要是他是阔人中间的一分子,时常到北郊那些有名的避暑胜地,到拉克特湖、区龙湖、乔治·夏伯伦湖去,跟有钱玩这些地方的人一起跳舞啊,玩高尔夫球啊,打网球啊,划独木舟啊,跟这些莱科格斯的阔人在一起,那多美啊。也就在这个时候,罗伯塔跟她的朋友格蕾斯也发现了克伦湖,认为这里是附近一带小湖区中最优美雅静的一处。牛顿夫妇也同意这个说法。因此,她们也往往在星期六或是星期天下午到这里来。来了以后,就沿着两边的湖岸玩。湖边有一条人们常走的小道,一直通到丛林边上。她们在树下坐下来,观赏湖景。因为她们都不会划船或是游泳。这里还有野花、野果好采。几十步以外,有一些低湿的地方,可以走拢去,采摘花蕊鲜艳、金黄的白荷花。这些花真是逗人爱,曾经有过两次,她们这两个采摘野花的人把田野里和这里湖边采到的花送了几大把给牛顿太太。来,观赏湖景。因为她们都不会划船或是游泳。这里还有野花、野果好采。几十步以外,有一些低湿的地方,可以走拢去,采摘花蕊鲜艳、金黄的白荷花。这些花真是逗人爱,曾经有过两次,她们这两个采摘野花的人把田野里和这里湖边采到的花送了几大把给牛顿太太。青年人跟姑娘在一起缠绵的情景,总会激起他天性中那一分被压制而反抗着的性之力的骚动。他在心里会描画出另一幅图景,要是他出生在另一个家庭,那这时候,他也许就正在区龙湖上,或是在拉克特湖上、夏伯伦湖上,跟桑德拉·芬琪雷或是别的什么姑娘同坐在一只独木舟上,一路划,一路欣赏比这里还要出色的湖边景色。再不然,说不定他正在骑马,或是玩网球,或是参加黄昏时分的舞会,或是开一辆马力很足的汽车一处一处兜风,而桑德拉就在他身边,不是么?他觉得非常孤独,非常寂寞,非常心神不安,并且,这里见到的一切景色害得他非常苦恼,因为他好像看见到处都是恋爱啊,风流韵事啊,幸福啊,等等的。怎么办呢?到哪里去呢?他不能总是这么孤独啊。他太不幸了。不论是由于回忆也好,由于他现下的心境也好,他的心又回到那次不幸事件发生以前,他在堪萨斯市那些短促可又快乐、幸福的日子去了,想到拉特勒、赫格伦、希格贝、蒂娜·考格尔、霍旦丝、拉特勒的妹妹路易丝,总之,想到不幸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正跟他们打得火热的那些善于寻欢作乐的朋友们。然后,就是迪拉特、丽塔、泽拉这些朋友,总之要比现在这样好多了。难道格里菲思家不再进一步照顾他了么?他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被他的堂兄嘲笑,被有钱的堂兄妹的那些漂亮的朋友丢在一边,根本不屑理睬的吗?那个圈子里的人多么高高在上、洋洋得意,多么幸福啊。他觉得这是非常明显的,即便在沉闷的夏季,也可以从很多有趣的事例中看出来。本地报上差不多每天都登载他们到处来来去去的消息。塞缪尔·格里菲思、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在莱科格斯的时候,那些豪华的大汽车就停在办公室门外,在莱科格斯饭店酒吧间门前,或是威克基大街豪华的住宅门前,偶然看见一群社交界年轻的著名人物。这是有什么人回到市里来了,耽搁这么一小时,或是一个晚上。就说厂里吧,吉尔伯特或塞缪尔,只要他们俩有一个在那里,穿着最漂亮的夏装,边上有斯密里、拉区、考特波或是伯克,总之全是些高级职员侍候着,在这个规模宏大的工厂里来一次非常严肃、甚至于皇上出巡一般的视察;或是跟低一级的各部门主任咨询业务;或是听取他们的报告。可他呢,就是这个古尔伯特嫡嫡亲亲的堂兄弟,这个了不起的塞缪尔的侄儿子,却给丢在一边,独自一个人飘来荡去,憔悴委顿。而且,他现在看得很清楚,这一切,并没有别的什么原因,都只是因为他不够格。他父亲赶不上这个人,也就是他伟大的伯父那么能干,他母亲(但愿上帝保佑她)赶不上他那个冷冷的、高人一等、漠不关心的伯母那么有身分,那么精通世故人情。离开这里好不好呢?他到这里来,归根结蒂,不是做了一件蠢事么?这些有地位的亲戚究竟存心怎样对待他啊?里好不好呢?他到这里来,归根结蒂,不是做了一件蠢事么?这些有地位的亲戚究竟存心怎样对待他啊?格里菲思这家人严格规定,像他这样地位的人,绝对不许跟罗伯塔这类姑娘来往,惟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在厂里干活的。这多么不公道,多么可笑。他甚至因此就不可以跟她交朋友,把她带到这类湖上来,或是到她小小的家里去看望看望她。可是,他又无法跟比他身分更高的人一起玩。原因也许是没有钱,或是没有这一类交情吧。再说,她长得很漂亮,非常漂亮,而且,对他来说,特别迷人。就在这时候,他仿佛看见她在机器旁敏捷而姿态优美地干着活,看见她那纤细的胳膊和手、她那光滑的皮肤,还有她对他微微一笑时那对明亮的眼睛。正是在工厂里经常激动着他的情绪,这时候又在激动着他的心。他认为,不管是穷也好,不穷也好,她不过是因为运气不好才做了女工的,要是他能跟她在一起,他就可以很幸福,只要他能不必跟她结婚。因为,到如今,他对结婚这个问题的野心,已经给格里菲思这类人的天地紧紧吸住了。可是,在另一方面,他的欲念又给她煽得旺旺的。只要他能够鼓足勇气跟她多谈谈,哪一天从厂里送她回家,星期六或是星期天带她到这湖上来划划船,就只是跟她一起逛逛,做做梦,那多美啊。他绕过湖边一处突出的地方,那里有一片丛林,大大小小的树木都有,边上有一处浅滩,漂着几十朵荷花,大大的荷叶一片片浮在静静的水面上。左面湖上,有一个姑娘站在那里,望着这些花。因为她面朝着太阳,她把帽子摘下来,一只手遮着眼睛,低头望着湖面。她的嘴唇微张着,显出漫不经心凝视荷花的神气。他把桨停下来望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生得多美啊。一件淡蓝色马甲,袖子只垂到臂弯上。那件深蓝色法兰绒裙子使他注意到她体态匀称。这决不会是罗伯塔!绝对不会!啊,可不是她!他还没有看清,已经划到她旁边了。离开湖岸大约二十英尺远的样子,他抬头对她一望,就像意想不到地突然实现了梦想的人一样,脸上放出光彩。她呢,觉得他仿佛是一个突然显现的欢乐的精灵,从烟雾朦胧中,或是悸动的生命中凝成了的诗情,也就站在那里,呆呆地朝下凝视着他,嘴唇微微张开,显示出幸福时刻才表现出来的美。“天啊,奥尔登小姐!是你?”他叫起来。“我正在想是谁呢。没有划拢以前,我还决不定到底是准呢。”“啊,是我,”她笑起来,一面不知如何是好,一面又因为当真是他,就不免有些脸红。能够又见到他,她显然很高兴,尽管开头还不肯流露出来,可是一想到他,想到跟他来往可能引起麻烦,她立刻局促不安。这样一来,也就是跟他有了来往,也许就有了友谊;而且,不管人家怎么说,她心里是再也无法拒绝他了。不过,这里还有她的朋友,格蕾斯·玛尔。要不要让她也认识一下克莱德呢?要不要让他知道她自己对他有意呢?她心里很乱。不过,她还是禁不住露出欢迎的神情对他微笑,望着他。她一向对他朝思暮想,但愿能高高兴兴、而又安全地见到他,不致出什么差错。如今呢,如今他就在她面前。他在这里,她也在这里,这是再稳当也没有的了。“出来走走吗?”他勉强自己说出这么一句,在惊喜交集之下,面对着她,他不免局促万分。他又想起她一直在凝视着湖面,就接着说:“要采一些荷花吗?你是在寻找荷花吧?”“出来走走吗?”他勉强自己说出这么一句,在惊喜交集之下,面对着她,他不免局促万分。他又想起她一直在凝视着湖面,就接着说:“要采一些荷花吗?你是在寻找荷花吧?”只要能得到他,世界上任何东西她都不在乎了。如今,他就在她脚下,在这避暑胜地,在晴朗的七月的下午,乘坐一只漂亮的独木舟,对她来说,一切是那么新鲜,那么称心如意。就在这时,他抬起头来,无限爱慕地对她笑出了声。她的女朋友正在背后很远的地方寻找菊花,她能不能这样做?该不该这样做呢?“我正在看有没有路可以通到那边,”她有些神色不安地说,禁不住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带早先没见过荷花呢。”“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他兴高采烈地喊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送来。”不过,他即刻又想到,要是她能上船来跟他坐在一起,那就更美了,就接着说:“不过,听我说,干吗不上船来?船上有的是地方,你要到哪儿去,我可以划到哪儿去。再过去一些,湖面上还有更好看的荷花,那边也有。过去那个小岛,我看见有成百成千朵荷花。”罗伯塔张望着。就在她张望的时候,另一只独木舟划了过去,船上有一个年轻人,年纪跟克莱德相仿佛,还有一个女郎,年纪跟她自己相仿。姑娘穿一件白衣服,戴一顶粉红色帽子;独木舟是绿色的。远处湖上;也就是克菜德刚才讲过的那个小岛的最那头,又有一只独木舟,是金黄色的,船上也有一男一女。她心想,只要做得到,最好是不要她的女朋友一起上船,让她一个人上船。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跟她一起上船。她一心想独个儿占有他。要是她这一回是一个人出来,那多好啊。要是跟格蕾斯·玛尔在一起,她就会知道这次的事,要是将来再听到什么有关他们俩的事,说不定会乱讲,或是会作出种种揣测。要是她不上船呢,又怕他会从此不再喜欢她,甚至会讨厌她,或是从此不再理睬她,那太可怕了。她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前面思忖着,克莱德见她这样犹豫不决,加上自己那么寂寞,那么需要她,就烦恼而痛苦地突然喊道:“啊,千万别说扫兴的话。就下来吧,好吗?包你高兴。我要你下来嘛。我们就可以去寻找你要的荷花。随你要划到哪儿上岸,我都可以让你在哪儿上岸。只要你高兴,就只十分钟。”她注意到“我要你下来嘛”这句话。这使她听了又舒服,又增加了一分勇气。她看得出,他并没有欺侮她的意思。“不过我还有个朋友在一起呢,”她几乎忧郁而踌躇地说,因为她还是希望能独个儿上船,她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愿意跟格蕾斯·玛尔在一起。她为什么把她带来啊?她长得不好看,克莱德也许不喜欢她。这样就会把这次的机缘失掉了。“再说,”她几乎非常急促地说,心里正在斗争,”也许我还是不下船好。没有危险么?”“啊,当然没有危险,不过,最好你还是下船来,”克莱德见她有答应的意思,就笑着说,“绝对安全,”他急忙补了一句。跟着,他把独木舟靠拢岸边。河岸离水面有一英尺,他抓住一棵树根把船停稳,接着说:“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把你的朋友也叫来好了,随你的便,我可以把你们两人一起划走,这里能坐两个人,那边到处都是荷花,”他朝湖东点点头。拢岸边。河岸离水面有一英尺,他抓住一棵树根把船停稳,接着说:“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把你的朋友也叫来好了,随你的便,我可以把你们两人一起划走,这里能坐两个人,那边到处都是荷花,”他朝湖东点点头。老远一个声音立刻回答说:“喂!怎么啦?”“到这里来。来嘛。我有话跟你说。”“啊,我不来,你下来吧。菊花多漂亮啊。”“不,你过来。有人要替我们划船呢。”她原来想把这句话说得响一些,可是,不知怎的,她的嗓子叫不响,她的朋友也就继续采她的花去了。罗伯塔皱了一下眉头。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啊,那末,好吧,”她突然下定决心,一挺身说:“我看,我们可以划到她那边去。”克莱德非常高兴,大声说:“啊,这太好了。当然可以。请下来吧。我们先把这儿的花采一些,她再不来,我就划到她那边去。站在中间,这样船身就稳了。”他朝后靠着,眼睛朝上望着她;罗伯塔心神不安,可是热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她好像突然全身充满了欢乐,模模糊糊地掉在粉红色的迷雾里。她一只脚站稳了。“没有一点危险么?”“当然,当然,”克莱德再三说。“我来把船靠稳。只要抓住这根树桠,然后站稳。”她下船的时候,他把船靠得平平稳稳的。跟着,独木舟轻轻一侧,她尖叫一声,落到有垫子的座位上。在克莱德看来,这真像一个小女孩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