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五晚上,还有星期六和星期天晚上。”她非常调皮地数着手指头。“啊,好家伙!真吓死人。”她向克莱德笑了笑,露出挑逗和寻求同感的神气。“你猜我们那天晚上在哪儿,汤姆?路易丝和拉尔夫·索浦、霍旦丝和伯特·格特勒,还有我和威利·巴西克——上韦伯斯特街的佩格伦舞厅去了。啊,你该去看看那一大堆人才好。萨姆·夏弗尔和蒂里·朋斯也在那儿。我们一直跳到早上四点钟。我只怕我的腿快断了。我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啊,好家伙!”霍旦丝马上抓住机会,两臂往上一举,做出表演的姿势,一面插嘴说。“我还以为第二天早上不能上班了呢。只看见顾客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妈妈可着急死了!好家伙!她至今还没有平下气来呢。星期六和星期天,她倒不大在乎,不过其余那几天晚上可不行,因为早上七点钟我就得起床,好家伙,那她可要挑眼了!”“我倒不怪她,”拉特勒太太正把一盘山芋和一些面包端进来,便表示了她的意见。“你们俩要不多休息休息,准会生病,路易丝也是一样。我老是对她说,要是再不多睡睡觉,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再不然,身体也撑不下去。可是她就像汤姆一样不听话,只当做耳边风。”“啊,干我这一行的人,你就不能指望他早回来,妈,”拉特勒只说了这么一句。霍旦丝·布里格斯接着说:“好家伙,叫我在家里待上一晚,那就会要我的命。工作了一整天,也得玩玩才行嘛。”克莱德心想,这是多么随便的一家啊。多么放任、多么不在乎。这两个姑娘那副神气,又多么肉感,多么放荡。可是她们的父母显然也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要是他能有一个像霍旦丝·布里格斯那么漂亮的姑娘就好了;那张肉感的小嘴,那双明亮而敏锐的眼睛,多么可爱!“我每星期只要早睡两晚上就够了,”格丽塔·密勒调皮地说。“我父亲说我简直是疯了,不过我要是再多睡一些,那就对身体不利了。”她俏皮地大笑起来,她有些话虽然说得连语法都不通,克莱德却听得津津有味。这才是青春、快活、自由和热爱生活的气氛啊。正在这时候,前面的门开了,路易丝·拉特勒急匆匆走进来。她是个中等身材、模样端正、生气勃勃的小姑娘,披着一条红条子披肩,一顶蓝色软毡帽歪戴在眼角上。她和她哥哥不一样,显得很活泼,精神饱满,身段比那两个姑娘娇柔些,长相一样漂亮。毡帽歪戴在眼角上。她和她哥哥不一样,显得很活泼,精神饱满,身段比那两个姑娘娇柔些,长相一样漂亮。不过那两位客人跟路易丝走进了前面的一间小卧室,跟她商量了一阵,随即就出来了。由于主人热情邀请,她们就决定留下来。其实她们是用不着那么邀请也会留下来的。克莱德因为有她们在场,就非常兴奋,特别起劲,非常想给人家一个好印象,以后好跟这家亲密来往。这三个姑娘觉得他生得漂亮,也一心想博得他的好感;于是她们就使他生平第一次能够自自然然地跟异性应酬,有说有笑了。“我们正想来提醒你,别吃得太饱,”格丽塔·密勒转身对路易丝笑着说。“可是你看,我们自己却又吃起来了。”她开心地大笑着。“基蒂家里会有馅儿饼和蛋糕,什么都有。”“啊,好家伙,最痛快的是听说我们还要跳舞呢。..,我只好说靠老天保佑了,”霍旦丝插嘴说。克莱德注意到,她那张嘴特别可爱,她笑起来的时候把嘴一抿,那神气也很迷人,这使克莱德又是爱慕、又是开心,几乎忘其所以了。在他看来,她那样子是很讨人欢喜的,简直是妙极了。她那股魅力的确使他忍不住把刚喝到嘴里的咖啡一口咽下去,几乎呛了。他放声大笑,觉得实在是乐不可支。这时,她就朝他转过脸来说:“瞧,我害得他笑成这样。”“啊,你岂止害得我这样,”克莱德大声说;他忽然灵机一动,心花怒放,胆子也大起来了。在她的影响之下,他突然觉得有了勇气,虽然还有几分可笑的样子。他接着说:“嘿,我看见这么多漂亮面孔,真有点儿晕头晕脑了。”“哎呀呀,别这么性急,用不着这样快就上她们的当,克莱德,”拉特勒善意地提醒他说。“这些强盗会拚命追你,她们想上哪儿就要叫你把她们带到哪儿。你最好别开这个头吧。”果然不错,路易丝·拉特勒并不因为她哥哥刚才说的话就觉得难为情,她说:“你会跳舞吧,是不是,格里菲思先生?”“不,我不会,”克莱德回答说;被路易丝这一问,他马上回到现实里,心里非常懊恼,觉得自己有这个缺陷,在这伙人当中多么吃不开。“不过我现在的确很希望能跳才好,”他带几分恳求的神气,殷勤地这么说,一面先望望霍旦丝,然后望望格丽塔·密勒和路易丝。可是谁都装做没有注意到他特别喜欢哪一个,只有霍旦丝因为感到得意,心里有些发痒。她倒并不是认为自己十分喜欢他,不过她这么容易就占了上风,压倒了那两个对手,总是值得高兴的。别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这不是太遗憾了吗?”她有点满不在乎地说,同时又因为她感到自己是他最中意的人,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要是你会跳,那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你和汤姆两个。基蒂家里的活动主要是跳舞。”克莱德马上觉得泄气了,脸上也露出这种神情。试想这么一个姑娘,原是这里的几个姑娘当中最使他中意的一个,现在却轻易把他丢在一边,粉碎了他的美梦和心愿,都只是为了他不会跳舞。这多么遗憾。这都只怪他那该死的家庭教育。他觉得自己吃了亏、上了当。连跳舞都不会,那显得多么傻里傻气。路易丝·拉特勒也露出几分为难和冷淡的神色,不过格丽塔·密勒虽然不像霍旦丝那样中他的意,却解了他的围。她说:“啊,那并不怎么难学。只要你高兴,吃过饭我教你几分钟就行了。你只要学会几个步法,就可以对付。要是你高兴,就可以去。”克莱德马上觉得泄气了,脸上也露出这种神情。试想这么一个姑娘,原是这里的几个姑娘当中最使他中意的一个,现在却轻易把他丢在一边,粉碎了他的美梦和心愿,都只是为了他不会跳舞。这多么遗憾。这都只怪他那该死的家庭教育。他觉得自己吃了亏、上了当。连跳舞都不会,那显得多么傻里傻气。路易丝·拉特勒也露出几分为难和冷淡的神色,不过格丽塔·密勒虽然不像霍旦丝那样中他的意,却解了他的围。她说:“啊,那并不怎么难学。只要你高兴,吃过饭我教你几分钟就行了。你只要学会几个步法,就可以对付。要是你高兴,就可以去。”不过晚饭刚吃完,大家还在谈话的时候,首先放上舞曲唱片,向他伸出手来的,却正是霍旦丝;她决不肯让她的对手占上风。倒不是她对克莱德特别有什么好感,或是对他着了迷,至少并不像格丽塔那样为了他那么心慌。不过她的朋友要是打算这样把他弄到手,难道她还不该先下手为强?克莱德却误解了人家改变态度的原因,竟至以为她对他的好感超过他自己的估计。87他正在这么想,她便拉住了他的手,心想这个人太害羞了。她叫他用右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于是她就叫他注意她的脚和他自己的脚,开始表演几个跳舞的初步动作。不过因为他太性急,表示感激也太露骨,几乎到了特别强烈和可笑的程度,她并不十分喜欢他,认为这人太不老练,太幼稚了。同时他也有他可爱之处,这就使她很乐于帮他的忙。不久他就能相当从容地跟她跳了,后来他又跟格丽塔和路易丝跳了一会,不过心里总希望跟霍旦丝跳。最后人家都说他已经学得相当熟练,只要他愿意去,就可以跟她们去参加舞会。一想到能跟她接近,回头还能再跟她跳舞,他就很起劲,所以后来虽然有三个年轻人来陪她们去,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伯特· 格特勒,并且克莱德原来还跟拉特勒约定了一起去看戏,可是他还是禁不住要表示想跟人家一起去。既然他这么起劲,拉特勒便终于放弃了看戏的意图。一会儿,他们就出发了。克莱德因为不能跟霍旦丝在一起走,心里很不高兴;人家是由伯特·格特勒陪着的,他因此就很恨他这个情敌。不过路易丝和格丽塔都对他相当亲切,使他心里自在一些,也就极力对她们表示殷勤。拉特勒发觉他特别喜欢霍旦丝,就趁着独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对他说:“最好别对霍旦丝·布里格斯钉得太紧。我看她对谁都没有诚意。她已经勾上了格特勒这个家伙,还有另外一些人。她也许不过逗你一下,你可能什么都捞不到手。”虽然有这番诚恳和好意的劝告,克莱德还是不死心。只要一看见她,再加上她那微笑的诱惑,她那一举一动和青春的魔力,他就完全沉醉了。为了使她再对他笑一笑,再看他一眼,再跟他握一握手,他宁肯牺牲一切,无论叫他干什么,他都心甘情愿。他所接触的这个姑娘像一只飞蛾似的,根本没有一定的目标,只不过是到了可以玩弄异性的年龄,认为利用一下年纪相仿或是稍大一点的男孩子,达到寻欢作乐的目的,或是弄些心爱的衣服穿穿,倒是又方便又合算的事;可是尽管是这样,克莱德还是一往情深,沉迷不醒。那次聚会无非是青年求爱时期的一次热情迸发罢了。基蒂·基恩的家不过是一所简陋的房子,座落在一条蹩脚的街上,屋旁有些十二月里的光秃秃的树木。不过克莱德因为突然热恋一张漂亮的面孔,就觉得这里充满了浪漫的光彩和欢乐。而且他在这里碰到的青年男女,拉特勒、赫格伦和霍旦丝这一类型的男女,正是一些精力充沛、风度潇洒、毫无顾忌的角色,他只要能具备这些特点,即使要他把心交出来,他也心甘情愿。说来也很奇怪,虽然他有点神经紧张,可是有了这些新朋友,他就与这种欢乐场合结下了不解缘了。那次聚会无非是青年求爱时期的一次热情迸发罢了。基蒂·基恩的家不过是一所简陋的房子,座落在一条蹩脚的街上,屋旁有些十二月里的光秃秃的树木。不过克莱德因为突然热恋一张漂亮的面孔,就觉得这里充满了浪漫的光彩和欢乐。而且他在这里碰到的青年男女,拉特勒、赫格伦和霍旦丝这一类型的男女,正是一些精力充沛、风度潇洒、毫无顾忌的角色,他只要能具备这些特点,即使要他把心交出来,他也心甘情愿。说来也很奇怪,虽然他有点神经紧张,可是有了这些新朋友,他就与这种欢乐场合结下了不解缘了。大家因为喝了酒,就大大地增加了狂欢的气氛,于是他们彼此就更加亲热了,大家随意调情,霍旦丝、路易丝和格丽塔,全都一样。有时候他们也争吵。克莱德看见一个小伙子在门背后拥抱一个姑娘,或是在一个僻静角落里的椅子上把一个姑娘抱在怀里,或是跟她一起躺在沙发上,轻声说些她所爱听的亲昵话:这一切都是毫不足奇的现象。他虽然始终没有发现霍旦丝有这种举动,可是他还是看到她毫不在乎地坐在几个年轻小伙子的怀里,或是在门背后跟几个争风吃醋的人咬耳朵说话。这些情况有时候不免使他灰心,同时又很气愤,于是他就觉得自己决不能,也决不肯跟她再打什么交道了,她太滥污,太下流,太不检点他也喝了人家请他喝的几次酒,这是为了表示他也跟别人一样随俗,善于逢场作戏,后来他就变得胆子壮起来,跟平常不一样了,于是他就以半带恳求、半带责备的口气,批评霍旦丝那种过于放荡的行为。“你真会卖弄风情呀。不管玩弄谁,你都满不在乎,是吧?”这是夜里一点钟过后,他跟她跳舞的时候说的。一个名叫威尔肯斯的小伙子在一架音色不很高明的钢琴上弹着舞曲,他们就是跟着这个曲子跳舞。她正施出一种亲切而风骚的神态和愉快而肉感的眼色,打算教他一种新舞步。“卖弄风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明白。”“啊,你不明白?”克莱德回答说;他稍稍有些发火,不过还是装出一副笑脸,掩饰他的真情。“我听人家说到过你。你把他们都耍了。”“啊,我是这种人吗?”她颇为生气地回答说。“哼,我还没怎么耍你吧,是不是?”“得了,别生气吧,”他半带恳求、半带谴责地说,心里很怕自己也许说得太过分,可能完全失掉她的欢心。“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让这么多人跟你调情,这你总不会否认吧。总之,人家似乎都很喜欢你呢。”“啊,他们当然都喜欢我。这我可没有办法,是吧?”“..,我告诉你吧,”他突然心花怒放地吹起牛来。“我可以比别人多花一些钱在你身上。我有的是钱。”他刚才还想到口袋里安安稳稳放着的五十美元钞票。“啊,我不知道,”她回嘴说;不过人家一提到钱,似乎叫她很动心;同时,凭她这种手法,就能叫小伙子们一个个都那么上劲,她也就感到很得意。说实话,她真是个小傻瓜,生性轻佻,自以为长得很美,随时随地遇见镜子就要照一照,欣赏一下自己的眼睛、头发、脖子、手和身段,还要练一练她那特别迷人的微笑。镜子就要照一照,欣赏一下自己的眼睛、头发、脖子、手和身段,还要练一练她那特别迷人的微笑。“许多有钱的人都愿意在我身上花钱呢,”她把脑袋一甩,眼睛一瞟,又羞答答地笑了笑。克莱德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她那媚态真使他受不了。他的眉头又一紧一松地动了一下。他的眼睛里闪出欲火中烧和苦恼的神色,他一向对毫无乐趣的生活所抱的反感,这时候又表现出来了。不消说,她的话全是真的。确实还有别的人比他更有钱,又更舍得花钱。他自己是在吹牛,显得很可笑。她正在嘲笑他呢。过了一会儿,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这话倒是真的。不过人家时你可不会像我这样火热吧。”这句毫无心机的老实话使她非常得意,说来说去,他这个人总算不坏。他们继续在乐声悠扬中跳来跳去。“啊,我在别处并不像现在这样逗引人家。这儿的男男女女彼此都很熟。我们老在一起玩。你千万别把这儿看到的情形放在心上。”她这是在巧妙地撒谎,不过这么一来,他总觉得舒服一些。“嘿,只要你对我好,我什么都愿意牺牲,”他狂热地、不顾一切地恳求她。“你是我生平最中意的人。你真是太漂亮了。我爱你91爱疯了。什么时候你跟我一块儿出去吃晚饭,吃完了,我就带你去看戏,好吧?明天晚上,或是星期天,你愿意去吗?这两晚是我休息的时间。其他晚上我得上班。”她起初踌躇了一下,因为到这时她还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否愿意把这种关系继续下去。且不说别人吧,格特勒就非常吃醋,老在注意盯着她呢。即使克莱德愿意为她花钱,她也许不愿意跟他纠缠。他现在已经很性急了,将来也许会更麻烦。另一方面,她那风骚的天性又不容许她丢掉他。他可能落到格丽塔或是路易丝手里。因此她终于跟他约定下星期二见面。不过今晚上他可不能到她家里去,也不能送她回家,因为有格特勒先生护送她。还是等下星期二六点半,在格林·戴维森附近再见吧。他还对她说,他们可以先到佛里塞尔酒店去吃晚饭,吃过以后就到那家只隔两段马路的利比戏院去看滑稽歌剧《海盗》①。①古罗马神话中爱和美的女神。第十二章第十二章她果然遵守诺言,下个星期二在格林,戴维森附近十四号街和维恩多特街拐角的地方跟他碰了头。他非常兴奋,非常得意,真是欣喜若狂,以致无论如何也不能故作镇静。他心中激动,乱糟糟的,百感交集,他简直理不清。不过他为了表示配得上她,几乎把自己打扮得有些奇装异服的味道,头上搽了油,还打了蝴蝶领结,系了绸围巾,穿短丝袜,把他特为这次约会而买的那双发亮的棕色皮鞋衬托得特别漂亮。不过他又跟霍旦丝见了面以后,这些东西对她究竟是否有什么意义,他却说不准。因为,归根结蒂,她注意的只是她自己的模样,而不是他的模样。而且她还耍了一个花招,故意让他老等,将近七点钟才来;这样姗姗来迟,害得他有一阵子非常沮丧。因为她万一事后打定主意,不把他放在心上,或是再也不愿意跟他见面,那怎么办?要是那样,他自然就无法跟她来往了。不过那也就足以证明,他现在虽然穿上漂亮衣服,也有钱可花了,可是他还是引不起她这样一个漂亮姑娘的兴趣。他下决心,有女朋友也罢,没有也罢,反正不漂亮的他是不要的。拉特勒和赫格伦仿佛都不注重女朋友漂亮不漂亮,可是对他说来,那可是一种强烈的欲念。如果找到一个不漂亮的姑娘就心满意足了,那是他只要想一想就会作呕的。然而他却孤零零地在街口的黑暗中站着,四周有很多招牌和灯光在闪烁、成百上千的人在匆匆地走动,很多人脸上的表情都显示出他们在想着寻欢作乐的打算和快活的约会,而他呢,也许只有他才不得不往回走,到别处去孤单单一个人吃饭,孤单单一个人去看戏,孤单单一个人回家,然后第二天早上又要去上班。他正在想自己大概是扑了空的时候,忽然在不远的地方,从人丛中冒出霍旦丝的面孔和身影。她穿一件黑色天鹅绒短上衣,衣领和袖口是棕里透红的颜色,还有同样材料做的一顶圆鼓鼓的苏洛兰式便帽,帽边上有个红色的皮扣子,打扮得很俊俏。她脸上和嘴唇上稍梢涂了点胭脂和口红。眼睛亮晶晶的。这回她还是照例显出十足的称心如意的神气。“啊,你好,我来晚了,是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你看,我忘了还跟别人有个约会,那也是一个朋友,嘿,真是个漂亮小伙子;我到六点钟才想起我有两个约会。嗐,这下子我可伤脑筋了。你们两个,我总得推掉一个才行。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改约另一天晚上,后来才想起你六点钟以后就不在那儿了。汤姆也总是不在。查理可总在那儿,一直要到六点半才下班,有时候还要迟一些。并且他是个挺乖的好孩子,从不发脾气什么的。他本来也要带我去看戏,上馆子。他在奥菲亚剧场管香烟摊。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自然喽,他不大高兴。不过我告诉他说,我可以改在另一个晚上。现在你该高兴了吧?我为了你,让查理那样一个漂亮小伙子扫兴,你看我对你好不好?”她提到别人的时候,克莱德的眼睛里露出慌张、妒忌而又有点担心的神色,这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能使他妒忌,想起来就很高兴。她感到他对她是非常迷恋的。于是她把脑袋一晃,微微一笑。他在街上往前走,她就跟他一起走了。色,这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能使他妒忌,想起来就很高兴。她感到他对她是非常迷恋的。于是她把脑袋一晃,微微一笑。他在街上往前走,她就跟他一起走了。“你得谢绝别的约会,这一点也不奇怪。你太漂亮了。要不要戴几朵玫瑰花?”这时候他们正走过一家花店,他看见玫瑰花,就想起要送她一点东西。他听赫格伦说过,女人就喜欢会献殷勤的人。“啊,当然,我喜欢玫瑰花,”她回答说,一面走进花店去。“就来点紫罗兰吧。这种花很好看。我看跟这件衣服配起来好看些。”克莱德居然有这种情趣,想到花上面来,这使她很高兴。他那些奉承她的话,她听了也很得意。另一方面,她相信他是个对异性没有什么经验的小伙子。她喜欢经验比较丰富的年轻人和成年人,不是这么容易逗得动的,不像这样容易抓住的。不过她也不能不想到,克莱德比她一向接触惯了的那些小伙子和成年人要高一等。比他们文雅些。因此在她看来,他虽然有点傻气,她还是打算容忍他,且看他以后怎样。“..,这些花很漂亮,”她说,一面拿起一大束紫罗兰,别在身上。“我看我就戴这些花吧。”克莱德付钱的时候,她站在镜子前面装模作佯,照自己的心意把花重新别好。后来她认为满意了,就转过身来说,“喂,好了,”于是就挽起他的胳膊。她那股劲头和做作的神气使克莱德有点发愣,他一时简直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不过他倒是不必着急,她对人生最大的兴趣就是老想着她自己。“好家伙,上星期我可混得真快呀。每天晚上都在外面一直待到清早三点钟。星期天快到天亮才回去。嗐,昨天晚上的舞会真是够热闹的啊。基福轮渡那边的伯克特舞厅,你去过没有?啊,那地方可真漂亮,就在三十九号街的天蓝大戏院过去一点。夏天可以跳舞;冬大结了冰,可以在外面溜冰,或是在冰上跳舞。还有个最好的小乐队。”克莱德望着她那一动一动的嘴巴、明亮的眼睛和敏捷的手势;至于她说的话,他倒没有十分注意,很少留意。“华莱士·特隆跟我们在一起,嘿嘿,他真是个滑稽鬼,后来我们坐下来吃冰淇淋,他就跑到厨房去,把脸抹黑了,系上茶房的围腰,穿上茶房的罩褂儿,回来伺候我们。那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他还用碟子和调羹做了不少滑稽的游戏。”克莱德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自己远不及那个特隆那样聪明。“后来,星期一早上,我们大家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可是我还得七点钟起来。把我累死了。我差点儿砸了饭碗,要不是因为店里还有那些老好人,还有那个贝克先生,我的饭碗准保不住了。他是我们这一部门的主任,知道吧。嗐,我可真叫这个可怜的人伤透了脑筋。我在店里真是调皮捣蛋啊。有一天,我吃过中饭以后迟到了,另一个姑娘就用我的牌子按了按考勤钟,知道吧,这时候,他正好在外面的门道里,看见了她。后来在下午两点钟,他对我说:‘听我说,布里格斯小姐(他总是叫我布里格斯小姐,我就不许他叫别的。要是我让他乱叫的话,他就会冒失起来了),叫别人替你按牌子这一套是使不得的。往后可别来这一套。人家不是傻瓜。’我不由得笑起来。他有时候对我们全部发脾气。不过我还是照样弄得他服服帖帖的。他对我比较客气,知道吧,他怎么也不肯辞掉我,他才不肯呢。我就对他说:‘听我说,贝克先生,你可不能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我并非老是迟到呀。再说在堪萨斯,我并不是非在这儿做事不可。要是偶然迟到一下,就得挨训,那就不妨把我的账结一结;就这样,明白吧。’我决不肯这样放过他。果然不出我的意料,他软下来了。他只是说:‘..,不管怎么说,我反正是警告你一下。下次你也许让第尔尼先生看见,那你就得上别家去试试了。’他知道这是吓唬人。我也是一样。我又禁不住大笑起来,两分钟以后,我就看见他跟斯各特先生在一起大笑。可是,啊,我有时候也真会捣蛋啊。”这时候,她跟克莱德已经走到佛里塞尔酒店门口了;他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话的份儿.这倒使他感到很自在、很轻松。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能这么称心适意地陪着女朋友到这样的地方来吃饭。他现在总算有机会尝尝个中滋味了。这种风流的味道使他劲头十足。因为她对自己估计很高,又极力渲染自己跟这么多风流的年轻男女要好,他就有了一个想法,认为一直到目前为止,他仿佛算是白活了。他马上又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天蓝大戏院附近的伯克特舞厅,在冰上溜冰跳舞,还有查理·特隆,跟她约好了今晚见面的那个管香烟摊的年轻店员,还有那位特别喜欢她、舍不得辞掉她的贝克先生。随后,他看见她毫不考虑到他的钱袋,随意点菜的时候,便迅速地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蛋、她的身段和她那双手的样子,这双手总是使人家联想到她的胳膊多么纤巧而圆浑,还有她那隆起很高的、丰满的胸部,她那眉毛的曲线,她那光滑的脸蛋和下巴那种诱人的轮廓。她那温柔而流利的声调也别有风味,不知怎么的,老是引起他的欲望,搅乱他的心胸。在他听来,那是很悦耳的。哎呀,要是他能完全占有这样一个姑娘,那该多惬意啊!在饭馆里,也像在外面一样,她还是叽叽咕咕不停地谈她自己的事情,显然丝毫也没有理会到她是在这里吃饭,而这个地方在他心目中却是很了不起的。她不是对着镜子欣赏她自己,就是看菜单,决定点些什么爱吃的菜。来一盘带薄荷酱的烤羊肉吧。不要蛋卷,也不要牛肉。啊,对了,来一份冬菇炖肉吧。最后她决定再配上一份芹菜和菜花就算了。她还要喝鸡尾酒。啊,对了,克莱德听见赫格伦说过,要是吃饭不喝点酒,那就太没意思了,因此他就温存地提议喝点鸡尾酒。他们喝完一杯又来了一杯之后,她便显得比刚才更起劲、更快活,话也更多了。不过克莱德注意到,她对他的态度,自始至终还是冷冷淡淡的,毫不亲切。要是他想把话题稍微转一下,谈到他们自己身上来,谈到他对她的深情,问她到底是不是对别的年轻人有意等等,她就声明所有的男朋友她都喜欢,就这样把他甩开了。她说人家都很可爱,都对她很好。他们非这样对她不行。要是他们不这样,她就再也不理他们了。有一次她夸口说,她“给他们拴上一个洋铁罐”①。她那双机灵的眼睛一闪,脑袋傲然地一晃。①《海盗》(1814)原是英国诗人拜伦的叙事长诗。这一切都把克莱德迷住了。她的动作、她的姿态、她那努嘴的样子、她的神情,都是富于诱惑性的、脉脉传情的。她仿佛专爱挑逗人家,给人家许愿,随便让人家指责和品评,然后又有所收敛,装做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她除了对自己讳莫如深的看法而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大致说来,克菜德只要能跟她这样接近,就感到心醉神迷、欢欣鼓舞了。这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