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慈爱。”她说这话时,仿佛是在布道会上说话,不过脸色和声调却是严厉、阴沉、冷淡的。“好了,你们都去睡吧。我们现在只能祈祷,从早到晚。日日夜夜希望她不会遭到什么灾祸。我但愿她没有干出这桩事情就好了,”她最后添了这么一句,这与她刚才说的话显然不大调和,她显然没有想到孩子们还在跟前,她一心只是想到爱丝塔啊。克莱德后来常常想:这样的一位父亲啊。除了他自己的痛苦以外,他仿佛只关心他妻子的更大的痛苦。他从头到尾只是傻里傻气地站在一边,矮矮的个子,花白的鬈发,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是啊,感谢上帝,主的名是应当称颂的!”他时而插嘴说。“我们的胸怀必须宽大。是呀,我们决不能判断是非。我们只能存最好的希望。是呀!是呀!赞美上帝,我们必须赞美上帝!阿门!啊,对了!啧!啧!啧!”“要是有人问起她上哪儿去了,”格里菲思太太停了一下接着说,她根本不理会她的老伴,只是对那些向她围拢来的孩子们这么说,“我们就说她到托那万达看我的亲戚去了。这当然不完全是实话,不过她究竟在哪儿,实际情况究竟怎样,我们还不知道,而且她也许会回来。所以我们在没有弄清楚以前,千万不能乱说,也不能干出什么事情,叫她吃亏。”“是呀,赞美上帝!”阿萨有气无力地说。“那么,我们还没弄清楚以前,随便什么时候,要是有谁问起,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当然,”克莱德帮着说;朱莉娅也说了一声,“好吧。”格里菲思太太顿了一下,用坚定而歉然的目光望着孩子们。阿萨又发出一阵“啧!啧!啧!”的声音,然后就挥挥手,叫孩子们睡觉去了。克莱德很想知道爱丝塔的信里说了些什么,不过根据他长期的经验,他知道除非母亲自己情愿,否则决不会告诉他,所以他就回自己房里去了,因为他实在太疲乏了。要是还有希望找得到她,他们为什么不再找一下呢?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她究竟在哪儿呢?是在什么地方搭上了火车吗?她显然不愿人家找到她。她也许像他自己一样,也感到不满意了。最近他自己还动过念头,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并且也思量过,家里发现以后,会多么难受;可是他现在还在家里,她倒先跑掉了。这件事对他将来的看法和行动会有些什么影响呢?说实话,虽然他的父母心里很难过,他却看不出她这一走算是多么不幸的事情,至少从“走”的观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只不过是多了一桩事情,暗示着这里的情况很不妙罢了。传教根本没有什么意思。宗教热情和传道这一套也都没有多大价值。那并没能挽救爱丝塔呀。显然她也像他一样,对这一套是不怎么相信的。第四章第四章那年下半年,他想离开学校,因为他早就觉得自己念书念得太迟,赶不上人家。于是他就在本市一家次等药房兼杂货店里找到一个工作,给卖汽水的店员做助手。这家铺子就在戏院隔壁,饮食方面的生意还不坏。这儿恰好是他上学路过的地方,因此那里“招收学徒”的广告牌子首先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他跟那个准备收他去当助手学生意的年轻人谈了谈,表示他十分愿意干这工作,而且他的样子显得很伶俐。他由这次谈话探听到,如果他学会了这套本事,就可以挣大钱,每星期能有十五美元,甚至还可以挣到十八美元。据说十四号街和巴尔第摩街的叉路口那家斯特劳德杂货铺有两个店员就挣这么多。他找上门的那家只出十二美元,这是一般店家的标准工资。不过人家当时告诉他说,要学好这一套本事,是需要花一些时间的,还得有行家热心地教才行。要是他高兴来干的话,开头每星期的工资就算五美元吧。好吧,那么就给六美元,因为他把脸沉下来了。他不久就可以学会一套本领,能调制各种美味的饮料,还能在各式各样的冰淇淋里掺上糖汁,做成什锦冰淇淋。在眼下,学徒干的事就是擦洗杯盘,把饮食部所有的装置和设备擦干净;不消说,还得每天清早七点半就打开店门,打扫一遍,再把尘土掸掉。老板派他到哪里去送货,他就得去送。他的顶头上司是一位叫做西勃林先生的,才二十岁,打扮得漂漂亮亮,很自信,而又健谈。如果他应付买卖实在太忙,他就可能叫克莱德调制一些次要的饮料——柠檬水、可口可乐等等,一切看营业上的需要。他跟母亲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有趣的差事接下来。据他猜想,至少有个好处,那就是冰淇淋要吃多少,有多少,不必花钱,这点便宜是不可小看的。其次呢,他当时看出,这总算是学会一个专门行业的入门第一步,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另外还有一点,这个店里要他工作到晚上十二点,白天可以有几小时休息,作为补偿。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这样,他晚上就可以不必在家,晚上十点钟那个儿童夜班,他终于27可以摆脱了。除了星期日,他们不能再叫他去参加做礼拜了;而且连星期天也不行,因为听说星期天下午和晚上他也得去做买卖。再说,这个专管冷饮部的店员经常从隔壁那个戏院的经理那儿弄到免费的戏票。这个杂货店有一扇门直通戏院的休息室,对克莱德来说,这种关系可真是吸引力太大了。能在一个与戏院有这么密切关系的杂货店里干活,大概是很有趣的。概是很有趣的。这些美貌的姑娘,时常由男人陪着,这些人身穿晚服和讲究的衬衫,头戴礼帽,打着蝴蝶结领带,戴着白羊皮手套,穿着漆皮鞋;这种装束,克莱德当时看起来,真是高贵、俊俏、华美、舒服到极点了。要是能那么潇洒大方地穿上这种服装,该是多好!要是能像这些阔少一样,从从容容地跟姑娘们谈谈话,多么痛快!那才真是出了头啊。在他当时看来,除非他能有这样够得上格的装扮,就不会有漂亮姑娘跟他来往。这些东西,显然是非有不可的。只要有朝一日,他能有了这些东西,能够穿戴这类服饰,嗐,那他不就会一帆风顺地走上幸福之路吗?人世间的一切欢乐,便必然会展现在他面前。亲切的微笑!也许还有偷偷地握手,一只手搂着某个姑娘的腰,还有亲吻、婚约,然后,然后呀!这一切都像一道启示的灵光。这些年来,他老是跟父母在街上走,举行露天祈祷会,或是坐在教堂里,听那些稀奇古怪、形形色色的人,都是些令人灰心丧气的人讲话,他们都说基督怎样拯救了他们,上帝怎样帮助了他们。到如今,他准定会从那个圈子里跳出来啦。他要努力工作,积下钱来,成个像样的人物。这种常人的单纯而有田园诗意的心理,显然具有神灵变形①的一切光彩和神妙;好比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如饥如渴、寻求生路的可怜虫忽然发现了海市蜃楼一般。然而过了不久,事实很快就证明,他在这种特殊的处境中也有一种苦恼:这种工作虽然可以教会他怎样调制饮料,每星期稳挣十二美元,可是他那如饥如渴的欲望和野心却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满足的。因为顶头上司亚尔培特·西勃林打定主意,要把他的本领尽量留一手,顶称心的工作也留着他自己干。而且,他还跟老板有一样的想法,认为克莱德除了帮他照料那个冷饮柜台以外,还应该听任老板的差遣,干各种各样跑腿打杂的事。这样一来,在全部工作时间里,克莱德便忙得不可开交了。这样,克莱德就不能马上有什么进展。他还是没有办法能比过去穿得讲①指耶稣变形,见《圣经·新约·马大福音》第十六章:“耶稣..就在他们面前变了形象,脸面明亮如日头,衣裳洁白如光。”究些。更糟的是,有一件事老是在他心里甩不开,那就是,他挣的钱很少,朋友的交往也少得很,少到一离开家,就感到寂寞,并不比在家里好多少。爱丝塔的私逃给家里的传教工作浇了一盆冷水;并且因为她一直还没有回来,他听说家里苦于想不出别的办法,正在考虑收拾这里的摊子,准备搬到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去。不过现在克莱德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跟他们走。他暗自盘算:这有什么好处呢?到那儿去,也无非是搞一套传教的名堂,跟这儿还不是一样。究些。更糟的是,有一件事老是在他心里甩不开,那就是,他挣的钱很少,朋友的交往也少得很,少到一离开家,就感到寂寞,并不比在家里好多少。爱丝塔的私逃给家里的传教工作浇了一盆冷水;并且因为她一直还没有回来,他听说家里苦于想不出别的办法,正在考虑收拾这里的摊子,准备搬到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去。不过现在克莱德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跟他们走。他暗自盘算:这有什么好处呢?到那儿去,也无非是搞一套传教的名堂,跟这儿还不是一样。不过他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很可以自作主张,应该脱身出来了。只是他挣不到什么钱,要是他单独一个人过日子,挣的钱还不够维持生活呢,而且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技能和勇气,找不到更好的事。后来父母谈起要搬到丹佛去,还说他也许能在那儿找到工作,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不愿意去。他便给他们透露了一点意思,说他还是不去为好,他说他很喜欢堪萨斯市。换个地方有什么好处呢?他如今有了工作,将来也许会找到更好的机会。不过他的父母想到爱丝塔和她的遭遇,便很不放心,担心他这么年轻就独自去冒这种风险,是否妥当。要是他们走了,他住到哪儿去呢?跟谁住在一起呢?他的生活会受到什么影响,谁能像他们自己那样,经常在他身边帮助他,指点他,引导他在那条又直又窄的人生道路上前进呢?这是值得考虑的。不过现在他家搬到丹佛去的日子似乎一天比一天逼近了。对他来说,情况更紧迫了。同时,那位西勃林先生由于对女性过于殷勤,不久就被那个杂货店辞退了。克莱德碰上了一个瘦筋巴骨的、冷冰冰的新上司,似乎不打算要他当助手。因此,他就决定辞职,不过并不是马上不干,而是要趁出外跑街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事。有一天他正在东张西望,忽然想到不妨到本市的一家大旅馆下面那个规模最大的杂货店里附设的冷饮部去,找经理谈谈,那家旅馆是一座十二层楼的大厦。在他看来,这是个奢华、舒适之极的地方。那里的窗户老是挂着厚厚的窗帷。大门口(他过去从来不敢朝里面张望)是一个用玻璃和铁架子搭成的天篷。还有一条大理石的过道,两旁排列着棕桐树。这么一配,气派就很大。他时常走过那家旅馆,怀着稚气的好奇心,暗自出神,不知道这种地方的生活情况究竟怎样。在那大门口,总是停着许多出租汽车和自备汽车。今天他因为急于要给自己想个办法,迫不得已,便走进了那家杂货店。这家店铺座落在巴尔第摩街路口,正面是十四号街,地位正当要冲。他看见靠近门口的一座小玻璃柜房里有一个女出纳员,就去向她打听卖汽水的柜台归谁负责。这个姑娘一看他那试探和踌躇的神情和他那双深沉的、相当讨人欢喜的眼睛,便对他发生了兴趣。她直觉地揣测到他是要找事做,便说:“..!塞科尔先生,在那儿,他是本店的经理。”她朝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矮个子男人那边点点头。那个人穿得很讲究,一点也不马虎。他正在布置一只玻璃柜上的一些新奇化妆品,要摆成一种特别的式样。克莱德走到他身边,不过心里还在犹疑不定,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找个出路,同时他又看出人家正在全神贯注地干他手头的事情,于是便站在一边,两只脚替换着歇一歇。到后来,那个经理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身边守着,想找他谈什么事,这才转过身来说:“有事吗?”人家正在全神贯注地干他手头的事情,于是便站在一边,两只脚替换着歇一歇。到后来,那个经理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身边守着,想找他谈什么事,这才转过身来说:“有事吗?”“没有,没有,没有,”这个人回答说。他长得漂漂亮亮、精神饱满,生性有点暴躁,喜欢争吵。他正想走开,可是一看克莱德脸上掠过一阵失望和沮丧的神色,就转过身来说:“从前在这种地方做过吗?”“没有在这么讲究的地方做过。没有,先生,”克莱德回答说。这里的一切景象不免使他眼花缭乱,很感兴奋。“我眼下在七号街和布鲁克林街拐角,克林克尔先生店里帮忙,跟这儿比起来,那就算不上什么了,我要是能找到好一些的事,倒是很希望挪个地方。”“..,”跟他谈话的这个人一听他这么天真地给他的铺子捧场,相当高兴,于是就说,“..,这倒是人情之常。不过眼下我这儿没有什么事给你做。我们不常换人。不过你要是愿意在饭店里做服务员,我倒可以告诉你上那儿去找个位置。这里面的饭店眼下正要添个服务员。那儿的领班跟我说过,他需要找个伙计。我看这个差事总赶得上在卖汽水的柜台上当帮手吧。”他一看克莱德脸上突然露出喜色,又接着说:“不过你千万别说是我介绍你去的,因为我并不认识你。你只要上那里面去,到楼梯下面找史魁尔斯先生就行了,一切情形他会告诉你。”克莱德一听说格林·戴维森这样神气的一个大饭店里居然有工作的机会,而且他还可能弄到手,便简直是目瞪口呆,兴奋得有点儿发抖了。接着,他向这位指点他的人道了谢,径直朝这个杂货店后面通到饭店的休息室那条绿色大理石的过道走去。他走进门,就看见一间非常讲究的休息室。他出了娘胎以来,一直因为太穷,老觉得胆怯,从来不敢窥探这种豪华世界,所以现在觉得这个地方比他一向见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加令人心醉神迷。这可真是豪华无比啊。他脚下踏着的是黑白分明的方块大理石铺的地。头上是嵌着铜板、涂了彩色油漆的贴金天花板。支撑着天花板的是许多黑色的大理石柱子,简直像一座树林似的,都磨得像地板那么亮,像玻璃一般光滑。这些石柱子一根根排列着,通向三道大门,一道在右边,一道在左边,一道径直对着达林普尔大街。柱子中间有灯,有雕像,还有地毯、棕榈树、椅子和靠壁长椅、鸳鸯椅等等,都是些豪华的陈设。总之,一切光怪陆离的豪华家具,这里都应有尽有,到处摆满了。这种摆设,从前曾经有人挖苦地说过,说是专为“给一般老百姓飨以闭门羹的”。实在说起来,在一个美国的繁华商业大城市中一家头等大饭店里,这样的陈设也可以说是太奢侈了。那里面的房间、大厅、休息室和餐厅,全都陈设得太富丽,毫无简朴、实用的优雅之美。克莱德站在那里,仔细张望了一下休息室里的情形,只见一大堆人,有些是女人和小孩,不过他看得出,主要是男人,或是在走动,或是到处站着,也有坐在椅子上谈话或是闲呆着的,两人并排和独自一人的都有。在靠墙凹进去的地方,一些挂着厚厚的帷慢、陈设华丽的小套间里,有写字台和报架,有一间电报室,有一间杂货铺,有一个鲜花摊,这些地方也拥着一堆堆的人。市里的牙科医生正在这里开会,其中有不少人带了妻子儿女聚集在这里。不过克莱德并不曾察觉这一点,关于这种会议的方式和意义,他也不懂得,就以为这家饭店里日常都是这样的。堆的人。市里的牙科医生正在这里开会,其中有不少人带了妻子儿女聚集在这里。不过克莱德并不曾察觉这一点,关于这种会议的方式和意义,他也不懂得,就以为这家饭店里日常都是这样的。这儿一切都很活跃,显得生气勃勃,因此他但愿自己运气好,能在这里找到一个位置。不过他能有这样的运气吗?史魁尔斯完生在哪里呢?他走到小写字台跟前那个年轻人那儿,问道:“请问我上哪儿找得到史魁尔斯先生?”“他正好过来了,”那个年轻人一面抬起头来望了一下,用他那双敏锐的灰眼睛打量克莱德,一面回答说。克莱德朝他指点的方向凝神一看,但见一个二十九岁或是三十岁上下的人正走过来。此人精神抖擞、活泼伶俐,显然是一副通达人情世故的样子。他个子细长,为人精明,一副瘦长面孔,衣服穿得很讲究,克莱德见了不只是印象很深,而且马上对他肃然起敬,看样子这真是个精干而灵活的人啊。他的鼻子又长又窄,眼睛很敏锐,嘴唇很薄、尖下巴。“刚才从这儿走过的那个披着苏格兰格子围巾、花白头发的高个子,你看见了吗?”他停下来对写字台跟前那个助手说。助手点点头。“..,他们告诉我说,他就是兰德雷尔伯爵。他今早上才来,带着十四口箱子,四个佣人。好家伙!他在苏格兰也算得上一个人物呢。不过我听说,他在外面旅行,没有用这个名字。他登记的是布伦特先生。你赶得上人家那种英国派头吗?人家当然可以显得高人一等喽,嗯?”“说得对!”他的助手毕恭毕敬地回答说。他这才转过身来,看了克莱德一眼,不过并没有理睬他。助手帮了一下克莱德的忙。“这个年轻人等着要见您呢,”他解释说。“你要找我吗?”领班转过身来,一面问,一面打量他那套不大高明的衣服,同时仔细端详他。“你要找我吗?”领班转过身来,一面问,一面打量他那套不大高明的衣服,同时仔细端详他。他平生第一次想到,如果要找个出路,就得好好地奉承人家,取得人家的欢心,总得做点什么事、说些什么话,讨人欢喜才行。因此他就对史魁尔斯先生装出一副殷勤、讨好的笑脸,接着说:“要是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卖劲儿干,一定听话。”他面前这个人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不过他是个爱用心计和好为自己打算的小人物。凡是有一套交际的本领、愿意跟别人搞好关系的人,他都相当喜欢。所以他本来打算摇摇头表示拒绝,现在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说:“不过你对这种工作还没有什么经验呀。”“是的,先生,不过我只要拼命学,不是很快就能学会吗?”“..,让我想想看,”领班一面迟疑不决搔搔头,一面这么说。“我眼下没空跟你多谈,星期一下午再来一趟吧。到时候我可以见你。”他一转身就走开了。克莱德就这样被他孤零零地甩在一边,摸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眼瞪瞪地望着,心里暗自纳闷。人家是不是当真叫他星期一再来呢?是不是可能..他转过身去连忙往外走,一股隐隐约约的快感流遍了全身。多么痛快呀!要求这个人在堪萨斯市这家最漂亮的饭店里给他一个位置,人家居然叫他星期一再来找他。好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人家真会让他插足到这样一个豪华世界里来..而且这么快就实现?真会有这种好事吗?第五章第五章他回到自己那个杂货店里,照常干原来的工作,下班以后便回家去吃晚饭,睡觉,可是如今在这个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和星期一下午以前的这段时间当中,他走起路来神气十足。无论做什么事,又总是心不在焉。杂货店里的上司有好几次都不得不提醒他,要他“醒一醒”。下班以后,他并不直接回家,而是朝北走,到十四号街和巴尔第摩街路口那个大饭店所在地,望着那座大厦。在那里,甚至到了夜半,三道大门口都站着一个看门人,每个进口正对着一条大街;看门人身穿很多钮扣的栗色长衣,头戴帽檐高耸、帽舌很宽的栗色帽子。里面呢,窗户顶上有凹槽的、带铜环的法国绸窗帷后面,仍然是灯火辉煌,一个角落附近的地下室里那个点菜的餐馆和美国式的酒吧间,这时都还开着。这些地方附近有很多出租汽车和私人汽车,而且总有音乐的声音从什么地方传来。他在星期五晚上和星期六、星期天早晨仔细打量了这家饭店以后,星期一下午就依照史魁尔斯先生的吩咐,到这里来了。这个人对他很粗鲁。人家几乎把他给忘了。不过他当时确实需要帮手,并且认为克莱德大概能胜任,因此就把他带到楼梯下面他那间小办公室里,用一副上司派头和满不在乎的神气,开始询问他的出身和住址,从前做过什么事,在什么地方工作,他父亲靠什么谋生。这对克莱德倒是个难题,因为他有自尊心,惟恐说出父母主办布道会和在街上布道,太难为情。于是他便换了一个说法,回答说,他父亲给一家洗衣机和绞衣机公司兜揽生意(有时这也是实情),每逢星期日布道,他提到这点有关宗教的事情,丝毫也没有使这位领班有什么不满,因为他是个家庭观念很深而又保守的人。他问克莱德能不能从原来那家店里取得一份服务证明书。他说可以。史魁尔斯先生接着又向他说明这家饭店的规矩很严。过去有很多小伙子看到这里的排场,接触了本来不习惯的过分奢侈的生活(虽然史魁尔斯先生并没有用这些字眼),就冲昏了头脑。误入了歧途。那些挣了点小账就不知自爱的服务员,他每每迫不得已,只好把他们辞退。他手下的服务员,必须听话、懂规矩。动作迅速、对任何人都有礼貌。他们必须注意仪表和服装,经常保持整洁,准时上班,一点不能含糊,每天都要打起精神把工作干好。不论哪个服务员,要是以为挣了点钱,就可以跟人家调情,或是顶嘴,或是晚上出去跳舞,以致第二天不能准时上班,或是无精打采,做事快不起来,脸上也没有喜色,那他就休想在这里待长。这种人是要被开除的,而且还快得很。史魁尔斯先生决不容许随便胡闹。这是必须一开头便交代清楚,并永远记住。克莱德不断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还热心地插上几句“是的,先生”和“不会的,先生”。最后保证说,他决不会干出史魁尔斯先生刚才说的那些极端邪恶和荒唐透顶的行为。他还说这种不安分的念头与他的思想和性情是相隔十万八千里的。随后史魁尔斯先生又说明这家饭店的规矩,任何时候,每月只给每个服务员工钱十五美元,另外还供伙食,在地下室供佣人用餐的餐桌用膳。不过无论哪个服务员,只要替客人做点什么事情,提提皮包、送一壶水,或是干点别的,客人就会给他小账,而且往往给得很大方,也许是一角银币,也许是一角五或是两角五,有时候还要多些。这个消息对克莱德说来,真是非常惊人的大喜事。据史魁尔斯先生说,这些小账合计起来,平均每天大约有四到六个美元,不会再少,有时候还要多些。现在克莱德很明白,这种进项真是太惊人了。他一听说有这么多的钱,心里不禁猛跳了一下,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四到六个美元!嘿!那就是说,每星期有二十八到四十二个美元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且,每月还有十五美元工资,还供伙食呢。史魁尔斯先生又说,服务员穿的漂亮制服也是不用花钱的。不过制服不能穿到外面去,也不准往外拿。史魁尔斯先生继续说明,他的工作时间是这样: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星期天,从清早六点干到中午为止,然后休息六小时,再从下午六点一直干到半夜。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六,他就只要从中午干到下午六点,这样就可以每隔一天有一个下午或晚上归他自己支配。不过吃饭一律在工作时间以外。每次在规定上班的时间以前十分钟,就得穿好制服,准时来排队,听候领班检查。每月只给每个服务员工钱十五美元,另外还供伙食,在地下室供佣人用餐的餐桌用膳。不过无论哪个服务员,只要替客人做点什么事情,提提皮包、送一壶水,或是干点别的,客人就会给他小账,而且往往给得很大方,也许是一角银币,也许是一角五或是两角五,有时候还要多些。这个消息对克莱德说来,真是非常惊人的大喜事。据史魁尔斯先生说,这些小账合计起来,平均每天大约有四到六个美元,不会再少,有时候还要多些。现在克莱德很明白,这种进项真是太惊人了。他一听说有这么多的钱,心里不禁猛跳了一下,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四到六个美元!嘿!那就是说,每星期有二十八到四十二个美元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且,每月还有十五美元工资,还供伙食呢。史魁尔斯先生又说,服务员穿的漂亮制服也是不用花钱的。不过制服不能穿到外面去,也不准往外拿。史魁尔斯先生继续说明,他的工作时间是这样: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星期天,从清早六点干到中午为止,然后休息六小时,再从下午六点一直干到半夜。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六,他就只要从中午干到下午六点,这样就可以每隔一天有一个下午或晚上归他自己支配。不过吃饭一律在工作时间以外。每次在规定上班的时间以前十分钟,就得穿好制服,准时来排队,听候领班检查。“是的,先生,是的,先生,”他回答说。“好极了!”然后他就站起来,打开刚才他们进来时关上的那扇门。“奥斯卡,”他朝服务员坐的凳子上前头那个服务员叫了一声,马上就有一个身材相当高、稍嫌肥胖、穿一套紧身而整洁的制服的年轻人敏捷地应声而起。“把这个小伙子带去,你叫克莱德·格里菲思,是吧?领他到十二楼的服装间去,看看雅各布能不能给他找出一套合身的衣服。要是找不到,就叫他明天改一改。我看西尔斯比穿过的那一套,大概差不多吧。”接着他向写字台跟前那个望着他们的助手回过头来。“不管怎么样,我让他先试一试再说,”他说。“今晚上叫一个伙计先教教他,或是等他上工的时候教教他也行。去吧,奥斯卡,”他吩咐那个带领克莱德的服务员说。随后在克莱德和奥斯卡朝一部电梯走去,不见了的时候,他又接着对他的助手说,“他干这一套还是个外行,不过我看他还行。”接着他就走开,把克莱德的名字记在工薪册上。同时克莱德在那个新的指点他的人照应下,正在恭听一大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教言。“要是你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那也不用害怕,”这个年轻人开头这样说。克菜德后来才知道,他姓赫格伦,是新泽西州泽西市人,他说话总是带点外地土腔,指手画脚地比划。他个子高高的,精神抖擞,淡茶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