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回忆-2

“没有了。”  他看着管家走了出去,然后踱到窗台前出神地望着外面那块被精心修剪过的花园。他认为凯瑟琳在雅典城里露面很可能会带来麻烦,因为城里也许有人会认出她来。看来我不能再让她活下去了,尽管这很不幸。可我首先该做的是复仇。在这之前她该活着,以便让我用她好好地乐一乐。现在我得把她送到一个没人能认出她的地方。伦敦看来很安全。我能随时知道她在那里的一举一动。我可以给她在我的伦敦分公司里安排一个工作。  一个小时以后,当凯瑟琳回到这里时,德米里斯立刻发现了她身上所发生的某种变化。往日笼罩在她脸上的那层阴郁的面纱就像被一下于掀去了似的,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充满个生气的凯瑟琳。她身穿一套优雅的丝绸套裙,外加一件白色的宽松短外套——她在外貌上的惊人变化简直使德米里斯目瞪口呆。够性惑。他暗暗地赞叹着。  “德米里斯先生……”  “科斯特。”  “我……我已经知道了我是谁,还有过去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对此他没在脸上露出任何反应。“是吗?请坐下说,亲爱的。”  凯瑟琳兴奋得根本坐不下来。她激动地在地毯上来回走动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我的丈夫同他的……他的情人,诺埃尔,企图谋害我。”她停下来急切地看着他。“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吧?我……我也不知道。也许这种事的确不可思议。”  “说下去,亲爱的,”他用一种安慰的口气鼓励她说。  “是修道院里的修女们救了我。我丈夫在你手下干吗?”她脱口而出地问道。  德米见斯犹豫了一会儿,他正掂量着该如何回答。“是的。”他该让她知道多少呢?“他是我的一个飞行员,因此我对你有一种责任感。那仅仅是……”  她正视着他,“可你一直知道我是谁,你为什么没在早上告诉我?”  “我怕你受到刺激,”德米里斯平静地回答说。“我想还是让你自己去发现,也许更好些。”  “你知道我丈夫和他情人后来的情况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德米里斯肛着凯瑟琳冷冷地说:“他俩已被处决。”  他发现她的脸唰地一下变白了。只见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我不……”  “他们是被司法机关处死的,凯瑟琳。”  “可是……为什么?”  当心,有危险,“因为他们企图谋杀你。”  凯瑟琳皱着眉头不解地问:“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司法机关要处死他们?我还仍然活……”  他打断了她。“凯瑟琳,希腊的法律是严厉的。在这里,正义会刻不容缓地得到伸张。他们受到了公审。所有的证人都证实了你的丈夫同那个诺埃尔·帕琦企图对你进行谋害。所以他们被确定有罪并被处以极刑。”  “这太难以让人相信了。”凯瑟琳坐在那里,眼睛直冒金星。“那次审判……”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走到她身旁,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你必须忘掉你的过去 他们干了邪恶的勾当,所以那是罪有应得。”他随即换了一种轻快的口吻说:“我想你我现在该谈谈将来。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并没听见他的话。拉里,她在想着他。拉里的英俊的脸庞,他的双臂以及他的音容笑貌……  “凯瑟琳……”  她突然抬起了头。“哦,你说什么?”  “你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吗?”  “不,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后该您么办?我想我能呆在希腊……”  “不,”德米里斯语气肯定地说,“这不是个好主意,这地方会勾起你许多不畅快的回忆。我倒建议你还是离开希腊为好。”  “可我没地方可去。”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德米里斯告诉她说,“我在伦敦有家公司。你以前曾在华盛顿为—个叫做威廉·弗雷泽的人干过吧。你还记得吗?”  “威廉……”她突然记了起来。那是她—生中段美好的时光。  “我想你肯定是他的行政助理吧?”  “是的,我……”  “你可以在伦敦为我干同样的工作。”  她犹豫着,“我不知道。我很感激你的帮助,可我……”  “我理解,我知道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德米里斯同俯地安慰她说。“所有这些对你来说都需要有时间考虑。你现在干吗不让人给您送一顿像样的晚餐到您的房间去。以后的事儿可以明天早上再谈。”  让她在自己房里用餐是他刚才灵机一动所想到的。他可不能让他妻子看见她。  “你待我太周到了,”凯瑟琳感谢地说。“你还慷慨地把这些贵重的衣服……”  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并亲昵地把它一直握在手里。“我很高兴能为你做这些事。”  她坐在卧室里看着血红的夕阳在爱琴海上缓缓降落。我没有理由再这样消沉下去了。我必须面向未来。我应该感谢上帝让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来帮助我。他是她的生命。除了他,凯瑟琳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他已为她在伦敦安排了工作。我该接受吗?她的思路被几下敲门声打断了。“您的晚餐,小姐。”  凯瑟琳走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直坐在书房里,想着他俩刚才的谈话。诺埃尔,她是曾使德米里斯一生中唯一一次对白己的感情失去控制的女人。他曾深深地爱过这个女人,她曾是他心爱的情人。他从没有碰到过像她这样的女人。她精通艺术和音乐,也懂商业。她已成为他生活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他看来,诺埃尔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她身上的一切都使他着迷。他被她深深地吸引着。她是德米里斯曾遇见过的最漂亮、最性感的女郎。她曾为了同他在一起而情愿放弃她的明星地位,她曾使他领略到他以前从来没感受过的激情。她是他的情人,又是他亲密的知己。德米里斯一直信任她,可她竟然私通拉里·道格拉斯背叛了他。为此,他让她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德米里斯从当局那里要来了她的尸体,并把她葬在了自己在爱琴海上的私人岛屿普萨拉岛上。他的这一安排在当时曾被人们普遍认为是一种漂亮而又祟高的举动,但事实上他这样他的动机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在这个荡妇的坟墓上散步能给他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德米里斯的床边至今还放着诺埃尔的照片,她还是那么可爱地朝他微笑着。她的微笑已永久地凝固在那一刻了。  如今,事情已过去一年多,但德米里斯还是忘不了她。这个女人在他内心所造成的创伤是任何医生都无法使它愈合的。  为什么?诺埃尔,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你,我爱你,你这该死的荡妇。我过去爱你,现在仍然爱你。  还有那个拉里·道格拉斯。尽管这小子也被他送上了西天,们这仍然还不能满足他的复仇欲望。他正酝酿着另一个复仇计划。那是一个绝妙的计划。他要像道格拉斯玩弄诺埃尔那样去玩弄他的妻子凯瑟琳,直到他玩够后再送她去见她的丈夫。  “科斯特……”  这是他妻子的声音。  玛丽娜走进了书房。  德米里斯夫人,玛丽娜·兰伯罗,出身于希腊的一个古老的贵族世家。她身材修长,气质高雅,生就一副名门闺秀的大家气派,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  “科斯特,我在大厅里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谁?”她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担忧。  这个问题位他感到有点猝不及防。“什么?哦,她是我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德米里斯应付着说。“她今后将在伦敦为我工作。”  “我见过她一眼。她使我想起一个人。”  “是吗?”  “是啊。”玛丽娜想了想说。”她使我想起你那个飞行员的妻子。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早已把她谋杀了。”  “就是嘛,”德米里斯附合着说。”她早已死了。”  他看着玛丽娜渐渐离去的背影。他得当心点,玛丽娜可不傻。我根本不该同她结婚,德米里斯心想。这完全是一个错误……  十年前,玛丽娜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的婚礼曾使得从雅典到里维埃拉以至新港的商业界和社交界都引起了轰动。使人们感到惊讶不已的是因为就在一个月以前,这位新娘刚同另一个男人举行过订婚仪式。  从童年时代起,玛丽娜·兰伯罗乖张任性的脾气就让她的家人深感头病。10岁那年,她突然心血来潮地要去当一名水手,结果还是她家的司机在港口找到了她并把她带回了家,当时她正打算溜进一艘轮船以便偷渡出海。12岁时,她又企图跟一个巡回马戏团离家出逃。  当玛丽娜长到17岁时,她开始安分守己地听从命运的安排——她已出落成一个美丽动人的妙龄少女,尊贵的米哈雷斯·兰伯罗家族的阔千金。她逐渐成了新闻界追踪报道的热点,并被描写成一个整天与王子、公主为伍的神话般的人物。而让人费解的是,玛丽娜竟一直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名媛淑女的角色。玛丽娜有一个长她10岁的哥哥斯帕洛斯。兄妹俩—直感情很好。由于他们的父母在玛丽娜13岁时死于一次游艇事故,斯帕洛斯从那时起就主动担当起了抚养妹妹的责任。  斯帕洛斯一向极为小心地守护着管妹妹,以致玛丽娜觉得他管得太严了点。当玛丽娜接近20岁时,斯帕洛斯自然就更加密切地注视着她周围的那些求爱者。他留心地观察着每一个候选人,但他发现他们之中没一个是理想的人选。  “你必须谨慎一点,”他不断地告诫玛丽娜说。“那些男人由于觊觎你的财产,你会成为他们争相追逐的目标。你年轻漂亮,而且又相当有钱,更何况近是一个名女人。”  “那好啊,我的好哥哥。就让我永远当一个处女吧,直到80岁死去为止。这对我来说将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放心吧,玛丽娜。你会有理想的男人的。”  他的名字叫康特·瓦西里斯·曼努斯。他同样出身于一个古老的希腊贵族家庭,而且在商业上经营得很成功。这位伯爵对年轻漂亮的玛丽娜一见钟情,见面后没几个星期就向她提出了求婚。  “他对你来说是再也理想不过了,”斯帕洛斯高兴地说。“曼努斯先生经济实力雄厚,而且又非常地爱你。”  可玛丽娜对这桩婚事却缺乏热情。“但他让人感到乏味,斯帕洛斯。每当我们在一起时,他除了谈他的生意,还是生意,一切都围绕着生意。他缺乏点浪漫。”  可她哥哥语气坚定地反驳说:“对于婚姻来说,还有比浪漫更重要的东西。你所需要的是一个安全而可靠的文夫,一个真心愿意把自己奉献给你的人。”  玛丽娜终于听从了她哥哥的劝导,接受了康特·曼努斯的求婚。  这使伯爵欣喜若狂。“你使我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激动地宣称。“我最近正在筹建另一家新公司,我将命名它为玛丽娜国际有限公司。”  然而玛丽娜觉得她倒宁愿接受一打玫瑰花。婚礼的日子终于定了下来,同时向外界发出了一千份请帖。一切都在周密的筹划之中。  就在这时,康斯坦丁·德米里斯闯进了玛丽娜·兰伯罗的生活。  为庆祝他们的订婚共举办了十几场晚会宴请各路来宾。德米里斯是在其中的一次晚会上认识玛丽娜的。  女主人为他俩相互作了介绍。“这是玛丽娜·兰伯罗。康斯坦丁·德米里斯。”  德米里斯用他那双深邃的黑眼睛深情地看着她。“他们能让您在这里呆多久?”他问道。  “请原谅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您肯定是下凡的天使,被派下来是为教会我们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美。”  玛丽娜笑了笑说:“您真善于恭维,德米里斯先生。”  可他摇摇头说:。您是无法恭维的。任何赞美之词对您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这时,康特·曼努斯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那天晚上,玛丽娜在入睡前一直琢磨着德米里斯。她当然听说过他。他很富有,而且是一个鳏夫。他的名声不太好,据说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商人和手段狠辣的情场猎手。我真高兴自己没同他搅在一处,玛丽娜侥幸地安慰自己。  可天神们正在笑。  第二天早上,玛丽娜的管家走进早餐室。“箔米里斯先生派司机给您送来一盒礼物,兰伯罗小姐。”  “请拿来吧。”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想用他的钱财来打动我。好吧,他会失望透顶的。无论他送什么……一件贵重的珠宝或者还是价值连城的古玩……我将立即退还。  这是一个小巧的长方形盒子,包装很精美。玛丽娜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简单地写着几个字:“我想您也许会喜欢它。康斯坦丁。”  这是一本封面精装的小说《托德·拉巴》,作者尼科斯·卡桑扎基斯是她最喜爱的作家。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三天早上又有人送来了礼物。这次是一张她最欣赏的作曲家掘留斯的音乐唱片。一张小纸条写着:“也许您喜欢一边阅读《托德·拉巴》,一边欣赏德留斯的音尔。”  从那天起,玛丽娜每天都能收到他的礼物。他给她送来她最喜欢的鲜花、香水、音乐以及书籍之类的小玩艺儿。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煞费苦心地寻找着一切能迎合她口味的东西。尽管她对这种殷勤感到很为难,但内心却觉得有一种甜蜜。  当玛丽娜给他打电话表示谢意时,他却说:“我实在找不到配得上您的礼物。”  他不如对多少女人说过这种话。  “您愿意同我一起吃午饭吗,玛丽娜?”  她一开始说了个“不”字,但转而一想:同他吃顿饭也无伤大雅。再说他对我又是如此地殷勤周到。  “好吧。”  但后来当她向康待·曼努斯说起她要同德米里斯一起吃饭时,遭到了她的未婚夫的坚决的反对。  “这有什么意义,亲爱的?你同那个可怕的男人毫无共同点。你干吗要同他见面呢?”  “瓦希里斯,他这段时间每天让人给我送礼物。我得让他停止这样做。”玛丽娜口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想,我其实完全可以通过电话告诉他就行了。  德米里斯在佩尼皮斯蒂缪大街的弗洛克饭店预定了座位。这是一家很受顾客青睐的饭店,玛丽娜到达时发现他已等在那里。  他站起身来。“请这边来。我担心您也许会改变主意。”  “我从不食言。”  他注视着她,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我非娶你不可。”  玛丽娜摇了摇头,半怒半嗔地对他说,“德米里斯先生,我已同别人订了婚。”  “曼努斯?”他轻蔑地摆了摆子。“他根本不适合你。”  “哦,是吗?这是为什么?”  “我了解过他。他的家族有精神病遗传史。他自己还是个血友病患者。他在布鲁塞尔曾因牵涉一桩性案而受到警方的传讯。他的网球也打得很糟糕。”  玛丽娜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呢?”  “我从不打网球。”  “我懂了。这就是我该嫁给你的理由。”  “不,因为我能使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活得最快活的女人。”  ‘德米里斯先生……”  他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说:“科斯特。”  她抽回了手。“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今后不要再给我送礼物了。我也不想再同你见面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个冷酷的人。”  “但愿我不是。”  他脸上露出了微笑:“那就好。这么说你是不会让我心碎的。”  “我真怀疑你的心是否就这么容易破碎。因为你在情场上早已名声在外了。”  “哦,那都是我认识你以前的事儿了。我一直梦想着得到你。”  玛丽娜又笑了。  “这是真的。当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谈到过关于你们兰伯罗家族的文章。可当时我很穷,而你却是贵族小姐。我们的境况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的父亲是比雷埃夫斯港口的码头工人。我有十四个兄妹。我们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靠自己来奋斗。”  她似乎被感动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你现在已成为富翁。”  “这不假。可我认为自己还可以干得更好些。”  “你是怎么发迹的?”  “因为饥饿,我总是感到饥俄。我现在仍然感到饥饿。”  她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到这是认真的。“那你到底……是怎么开始干起来的呢?”  “你真想知道吗?”  玛丽娜忘情地要求说:“我真的想知道这一切。”  “17岁那年,我就去了中东为一家很小的石油公司干活。当时我混得并不好。一天晚上,我同一个年轻的地质学家一起吃饭,他在一家很大的石油公司任职。当时我要了一份牛排,可他只要了一份汤。我问他干吗没要牛排,结果他告诉我说他的大牙已经没了,可他又没钱配一副假牙。我因此就给了他50元让他去医院配一副假牙。想不到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他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他刚发现了一片储油量很大的油田,并且他还没向公司方面报告过这一发现。第二天早上,我便拼尽全力去借来了一笔钱,并在当天晚上就买下了那块地皮的开采权。结果在后来才发现,那原来是一片世界上储油量最大的油田。”  玛丽娜出神地听着每一个细节。  “不过那只是个开始。我还需要装运原油的油轮,因此我搞了一支船队。按着我建起了炼油厂,后来又成立了我的航空公司。”他轻松地耸了耸肩。“从此我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业史。”  不过后来他俩结婚后不久,玛丽娜就知道了那个牛排的故事纯属虚构。  玛丽娜自那次午餐后并没想到要再同德米里斯见面。可是德米里斯却精心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巧遇。只要有玛丽娜到场的晚会、演出或者慈善活动,他肯定场场必到。每次相遇,她都感到了他不同寻常的诱惑力。而同他相比,瓦希里斯·曼努斯的表现就显得让人乏味得多了。这一事实连她出已都不愿接受。  玛丽娜喜欢收藏比利时佛兰芒人的绘画。因此当布鲁格尔的“雪中猎人”在市场上一出现时,德米里斯立即为她买下了这幅作品,并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他对她的各种爱好竟了解得如此地细致、周到,这位玛丽娜开始神魂颠倒。“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坚持说。  “啊,这不是礼物。你得为此付出:今晚同我吃饭。”  她最后不得不妥协,因为这个男人让她太难以招架了。  一星期之后,玛丽娜同康特·瓦希里斯·曼努斯解除了婚约。  当玛丽娜把这一切告诉她哥哥时,他听了简直目瞪口呆。  “为什么?请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斯帕洛斯费解地问道。  “因为我想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结婚。”  他惊讶得连活都说不出来。“你肯定是疯了,你不能同德米里斯结婚,他是一个魔鬼。你会被他给毁掉的。要是……”  “你这样说他是不公平的,斯帕格斯。其实他很可爱,而且我们也很相爱。这……”  “那只是你在爱他,”他打断她说。“我不清楚他到底看中你的什么,但我敢肯定这与爱情无关。你知道他在女人这方面的名声吗?他……”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斯帕洛斯,我愿意做他的妻子。”  他终于没能阻止妹妹的这桩婚事。  玛丽娜·兰伯罗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个月后就结成了伉俪。  他们开始的婚姻生活似乎根完美。康斯坦丁为人幽默而又体贴,并对她充满激情。他时而给她带来一件昂贵的礼物,时而又给她安排一次异国旅行,使她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的惊喜之中。  在他俩的新婚之夜,他告诉她说,“我的第一个妻子没能给我过孩子。现在好了,我们会有许多儿子了。”  “女儿一个也不要?”她同他打趣地说。  “除非你想要,不过首先得生个儿子。”  一天当玛丽娜告诉他自己怀了孕时,德米里斯听了简直欣喜若狂。  “他将继承我的王国,”他得意志形地宣称。  可是他妻子怀孕三个月后就流了产。当时康斯坦丁正在国外。等他回国听到达消息以后,气得几乎要疯了。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他大声责问他妻子,“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科斯特,我……”  “肯定是你自己不当心!”  “不,我敢发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反正这事儿已经发生了。我们会再有一个的。”  “可我……我已不能再怀孕了。”她不敢正眼朝他看一  “你说什么?”  “医生不得已给我做了切除手术。”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出去。  从此,玛丽娜的生活开始变得像地狱般的黑暗。康斯坦丁的态度表明,他妻子好像是有意杀死了他的孩子。他冷漠地把她撂在了一边,同时把眼光转向了别的女人。  对于他同其他女人的风流逸事玛丽娜倒还能勉强容忍,但最使她痛苦、羞辱不堪的是,德米里斯竟公开地向她焙耀他同其他女人的私通关系并以此作为乐趣。他毫无顾忌地问一些影星、歌剧女演员以及他一些朋友的妻子鬼混。他把自己的情人带到他的普萨拉岛上游乐,或者一起坐着游艇兜风。他还带着他的情人在公共场所频频露面,而新闻界当然就更热衷于对他的罗曼史进行连篇累牍的报道。  一次,在一位银行界大亨家里举行的一次午餐会上。  “你和玛丽娜一定得来,”这位银行家邀请他说。“我最近请来了一位东方菜烹饪大师。他能烧一手世界一流的中国菜。”  被邀来的客人都是些社会名流。他们当中有艺术家、政治家以及工商企业家,真可以说是群英荟萃。菜看确实精美而又丰盛,其中有鱼翅汤、虾肉卷、苜蓿肉、北京烤鸭、猪排、广东面条和其他一些中国名菜。  玛丽娜同男主人坐在餐桌的一端,德米里斯同女主人坐在另一端。他的右侧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影星。德米里斯正专注地对付着她,并把所有的客人都撇在了一边。玛丽娜能听到几句他们的谈话。  “拍完片后你一定要来。你会度过一次美妙的休假。我们可以驾着游艇沿达尔马提亚海岸……”  玛丽娜真不想听到他们的谈话,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德米里斯根本不想压低声音。“你还从没来过普萨拉岛,是吗?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岛,而且同周围完全隔绝。你会喜欢的。”玛丽娜这时觉得真想朝桌底下钻。可是更糟的还在后头呢。  吃完猪排后,管家开始给客人们逐一递上洗手银盆。  当洗手盘递到这位女影星面前时,德米里斯对她说:“你不需要这个。”他笑嘻喀地拿起她的手,然后用舌头将她的手指一一舔了个干净。餐桌上的客人们都面面相觑。  玛丽娜当即站起身来向男主人告退:“请您原谅,我有点头痛。”  客人们默默地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德米里斯在后来的两天里有一整夜没回家。  斯帕洛斯听说此事后气得脸色发青。“只要你说一声,”他怒气冲冲地说,“我马上就杀死这个狗娘养的。”  “可他并不是故意想这样做,”玛丽娜仍想维护他。“他的天性就这样。”  “他的天性?他完全是一个畜生。你应该甩掉他,你干吗不同她离婚?”  每当玛丽娜独自一人度过那清冷的漫漫长夜时,她曾反复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最后得出的总是同一个结论,我爱他。  凌晨五点三十分,凯瑟琳就被一个女佣叫醒了。一种歉意的口气对她说:“早上好,小姐……”  凯瑟琳被叫醒后睡眼惺讼地朝四周看了看。她发现自己不是在修道院的小房间里,而是在一间漂亮豪华的卧室里,在……她忽然想了起来。那趟雅典之行……你是凯瑟琳·道格拉斯夫人……他们俩已被依法处决……  “小姐……”  “有事吗?”  “德米里斯先生让我来问一下,您待会儿是否愿意同他起在阳台上用早餐。”  凯瑟琳迷迷糊糊地看着女佣。她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直到凌晨四点才睡着。她现在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  “谢谢你。请告诉他我马上就来。”  二十分钟后,凯瑟琳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一个宽敞的大阳台。这个阳台离地面约有20英尺,它面向大海,又可以俯瞰下面的花园。康斯坦丁已坐在餐桌旁等她。凯瑟琳迎面朝他走来时,他仔细地打量着她。这个女人身上透出一种让人兴奋的天真和纯洁。他将夺取她,占有她,使她完全属于他。他想象着她赤身裸体地睡在他床上,帮助他一起惩罚诺埃尔和拉里。他站了起来。  “早上好。请原谅我这么早就打扰你,不过一会儿我就得去办公室,所以我想在走之前先同你聊几句。”  “好吧,当然没问题,”凯瑟琳回答说。她面向大海,同他隔着大理石的餐桌相对而坐,喷薄而出的朝阳把大海染成了一片金黄。  “你早餐想来点什么?”  她摇摇头说:“我—点不饿。”  “也许想来点咖啡?”  “好的,谢谢。”  管家上来给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我说,凯瑟琳,”德米里斯开始了他的谈话。“你考虑过我们昨天的谈话了吗?”  凯瑟琳昨晚一整夜都在考虑德米里斯的建议。雅典城并没给她留下什么东西,现在她已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我不能回修道院去,她对自己发誓说。康斯坦丁让她去伦敦为他工作的设想听起来倒还有点吸引力。其实,凯瑟琳的内心承认,这是一个让人兴奋的建议。它能使我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是的,”凯瑟琳回答。“我想过了。”  “怎么样?”  “我……我想可以试试。”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竭力想掩饰内心所感到的欣慰。“我很高兴你能接受,你以前到过伦敦吗?”  “不,那是……我想不是这样的。”我为什么无法确定?我的记忆里至今仍然存在着许多可怕的断裂层。不知还有多少更让人想不到的事在等着我?  “伦敦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度发达的城市之一。我相信你会很乐意在那里工作的。”  凯瑟琳犹豫着。“德米里斯先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为我这么操劳?”  “我只想说那是因为我觉得对你有一种责任感。”他稍停了片刻又说:“是我把你丈夫介绍给诺埃尔·帕琦认识的。”  “哎,”凯瑟琳长长地叹了口气。诺埃尔·帕琦。这名字使她感到一阵微微的颤栗。他们俩己相互为对方付出了生命。拉里肯定是非常爱她的。  凯瑟琳强迫白己鼓起勇气提出了那个整夜都在缠扰着她的问题。“他们到底……到底是被怎么处死的?”  一阵短时间的沉默。“他们是被执法队枪决的。”  “哦。”此时,她像是感觉到了那子弹是如何刺穿拉里的身躯,把她曾心爱过的男人撕裂得血肉模糊。她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深感后悔。  “让我给你个忠告吧。不要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儿了,因为这样对你来说是有害的。你必须把你的过去远远地抛在脑后。”  凯瑟琳喃喃地说:“你是对的。让我试试吧。”  “好。我有一架飞机今天上午正要飞往伦敦,凯瑟琳,你能花一点时间马上准备动身吗?”  凯瑟琳想起了她以前同拉里的外出旅行。临行前的准备工作总让人感到紧张而又兴奋,接着大包小包地捆扎行李,然后一同踏上旅途。  可这次旅行她没有人陪伴,也没什么行李,一切都没什么好淮备的。“好的。我能马上准备好。”  “太好了。还有,”德米里斯似乎很随意地提醒说:“你的记忆力已有所恢复,因此,也许你想同过去的一些熟人重新联系,以便让他们知道你现在一切都好。”  一个名字突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威廉·弗雷泽。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从她的过去生活中遗留下来的熟人。但她知道自己目前还不打算同他见面。等到我一切安顿下来后,凯瑟琳心想。等到我重新开始工作后,我再设法同他取得联系。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直看着她,他在在等待她的回答。  “不,”凯瑟琳最后回答说。“我没什么熟人要联系的。”  她早已忘记了她曾救过威廉·弗雷泽的命。  “我将会替你办好护照。”他递给她一只信封。“这是预付给你的工资。你不用担心住宿。公司在伦敦租有一套公寓,你可以住在那里。”  这真是再也理想不过了。“你对我太好了。”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你将会发现我……”他把话咽了回去。我该对她谨慎些,他告诫自己。慢慢来。可别把她吓跑了。“……我能成为你的好朋友。”  “你的确是一个好朋友。”  他微笑着。等着吧。  两小时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把凯瑟琳送进了那辆罗尔斯·罗伊斯的后排座里。她将乘这辆车去机场。  “希望你在伦敦过得愉快,”他说。“我会同你保持联系的。”  轿车开出五分钟后,德米里斯接通了伦敦的电话。“她已上了路。”  第五章  飞机定于早上九点正从海伦尼康机场起飞。这是一架霍克公司的飞机。凯瑟琳感到奇怪的是飞机上只有她那么一个乘客。飞行员名叫庞特里斯,他看上去约四十几岁,是一个快活的希腊人。他将负责一路上照料凯瑟琳并保证她的安全。  “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可以飞了。”他过来通知凯瑟琳。  “谢谢。”  凯瑟琳看他走进驾驶舱后在副驾驶座旁坐了下来。她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起来。这是拉里开过的那架飞机。诺埃尔·帕琦当时也坐在我的这张位置上吗?凯瑟琳此时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机舱的四壁开始向她压了过来,她闭上眼睛后觉得连呼吸也很困难。那一切都已过去,她安慰自己说。德米里斯说得对,那过去的一切都已无法改变。  飞机的引擎开始轰鸣,她睁开了双眼。飞机正在起飞,它正朝北往伦敦飞去。这种飞行拉里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拉里。想到这名字,她的心跳就会被一种难以说清的矛盾情感所攫住。往事又开始向她袭来,有甜蜜的,也有苦涩的……  那是1940年的夏季,也就是美国参战的前一年。她从美国西北大学毕业后就离开了芝加哥来到华盛顿找工作。  一天,她的同屋告诉她:“嗨,我听说有一个工作你肯定会有兴趣。昨天晚会上有个姑娘告诉我说她打算辞掉工作回德克萨斯。她在威廉·弗雷泽手下干,他是国务院公关部的头儿。我也是昨晚刚听说的,所以我想如果你去报名应聘那个肥缺的话,你肯定能击败其他所有的对手。”  凯瑟琳赶到那里时发现,弗雷泽先生的接待室里已经挤满了一屋子的候选人。我不会有机会的,凯瑟琳心想。通向里间的办公室被打开了,威廉·弗雷泽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高个子男人:一头金色的鬈发,鬓角处略带灰白;蓝色的眼睛很明亮;强有力的下腭轮廓线给人以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他走到那个接待秘书身旁说:“我需要一本《生活》杂志,是三、四个星期以前出的那一期。封面上有一幅斯大林的照片。”  “那我设法向杂志社去订一本,弗雷泽先生。”  “莎丽,参议员波拉先生正在电话上等着,我得把那份杂志上的一段文章读给他听。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把杂志给我找来。”他走进了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  聚在接待室里的那些申请工作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而后耸耸肩膀。  凯瑟琳站在那里飞快地动着脑筋。她随即转身挤出了拥挤的接待室,一个女人在旁边说:“好哇,一个走掉了。”  约三分钟后,凯瑟琳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印有斯大林照片的旧《生活》杂志出现在接待室门口。她走进去把杂志递给了那个接待秘书。  五分钟后,凯瑟琳已经坐在威廉·弗雷泽的办公室里了。  “莎丽告诉我你带来了一本《生活》杂志。”  “是的,先生。”  “我猜想你不会这么凑巧副好把那本旧杂志带在手提包里吧?”  “是的,先生。”  “那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它找来的?”  “我去了理发室。因为理发室和牙科医院这种地方一般都有些旧杂志扔在那里让人消遣。”  “你干事儿总是那么机灵吗?”  “不,先生。”  “我们会发现的。”威廉·弗雷泽说。  她被录取了。  凯瑟琳在弗雷泽这里干得很欢。他是一个单男汉,而且很有钱。他在社交场上很活跃,几乎认识华盛顿的每一个人,《时代》周刊曾称他为“本年度最合格的单身汉”。  凯瑟琳同他一起工作了六个月之后,他们就相爱了。  在他的卧室里,凯瑟琳对他说,“我必须告诉你,我还是处女。”  弗雷泽惊叹地摇了摇头。“这简直有点令人难以相信。我怎么偏偏就碰上了你这个华盛顿唯一的处女?”  一天威廉·弗雷泽对凯瑟琳说,“上面要求我们为陆军航空兵拍摄一部征兵动员片,目前这部片子已经在米高梅公司的摄影棚里开拍。我希望我去伦敦的这段时间里,你去负责处理一下。”  “我?比尔,我甚至连一架勃郎尼照相机都不会摆弄,更何况是一部影片了。”  弗雷泽笑了笑,说:“一般人都这样,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有一个导演,名叫艾伦·本杰明。而且军方还打算雇用一批演员拍片。”  “为什么、”  “我猎想他们也许觉得士兵们胜任不了他们的角色。”  “这听上去就像在军队且一样。”  不过凯瑟琳还是乘飞机去了好莱坞。  摄影棚里挤满了临时演员,他们绝大多致都穿着不合身的军服。  “对不起,”凯瑟琳向一个走过她身旁的男人打听。“艾伦·本杰明先生在吗?”  “那个矮小的下士吗、”他指了指说:“就在那里。”  凯瑟琳转过身来,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下士军服、个子瘦小的男人正在朝一个身穿将军制服的家伙大喊大叫。  “让那个制片主任见他妈的鬼去吧。我可受够了这些笨头笨脑的‘将军’,我需要的是军士。”他绝望地挥动着手说。“人人都要当首领,就是没人愿意当印第安人。”  “请原谅,”凯瑟琳自我介绍说,“我叫凯瑟琳·亚历山大。”  “谢天谢地!”这个矮小的男人说。“你终于来接斑了。我真不知道我在这里到底在干什么。我原来在迪尔伯恩的一家家具杂志社的编辑部有一份年薪3500美元的工作。可他们却叫我当了信号兵,然后又被派来写什么教练片剧本。我从来就没干过这种制片或者导演的活儿。好了,这里都给你了。”他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凯瑟琳呆呆地站在那里。  一个头发灰白、身材销瘦的男人朝她走来。他穿着一件汗衫,脸上带着一种好奇的微笑。“需要帮忙吗?”  “我现在需要奇迹,”凯瑟琳说,“虽然我被派来主管这件事儿,可我确实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  他朝她笑笑。“欢迎你来好来坞,我叫汤姆·欧林,助理导演。”  “你认为你能担任导演吗?”  她看见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能试试。我曾经同威利·怀勒合作拍过6部片子。这里的情况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糟。唯一糟糕的只是缺乏组织而已。但剧本是现成的,场景也已安排妥当。”  凯瑟琳朝四周看了看说:‘他们穿的这些军服糟透了,我们得想点办法看看是否能改进一下。”  欧·布林赞许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们炳朗那群临时演员走去。这里人声鼎沸,几乎使人感到震耳欲聋。  “请安静一下,小伙子们,”欧·布林对他们喊道。“这是亚历山大小姐。这部片子将由她负责。”  凯瑟琳对他们大声说道:“请你们按队伍排好以便我能清楚地看见你们。”  欧·布林把他们排成了一列弯弯棚扔的长队。就在这时,凯瑟琳听到不远处传来哈哈的笑声和谈话声,这使她感到有些冒火,靠墙角有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同他身旁的几个姑娘聊着天,她们被他逗得发出一阵又一昨的哄笑。凯瑟琳被激怒了。  “请问你是否可以站到队列里去?”  他懒洋洋地转过身子,傲慢地问道:“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是的。我们该开始工作了。”  这人长得极为英俊。他头发乌黑,身材修长而结实,一对黑亮的眼睛闪新火热统的光芒。军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精神。他佩戴上尉肩章,一条色彩斑斓的军功绶带从肩上穿胸而过。凯冠琳看了轰说:“这些勋章、绶带……?”  “它们够气派的,是吗?头儿。”他口气里带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挑逗。  “请把它们摘下来。”  “为什么?我还指望它们能给这部影片增色呢。”  “有一点你也许给忘了。英国现在并没处于战争状态。除非你是在狂欢节上赢得这些勋章的。”  “你说得对,”他很谦虚地接受了她的意见。“我确实没想到这点。我摘掉一些。”  “应该全部摘掉。”凯瑟琳强硬地命令说。  上午拍片结束后,凯瑟琳在制片厂食堂吃午饭。他来到她的餐桌旁。“我想知道今天上午我表现得怎么样,够格吗?”  凯瑟琳对他这种态度很感冒。“你既然这么喜欢穿着军服在姑娘的面前耀武扬威,那你干吗不考虑干脆应征入伍?”  他稍稍一怔。“那么你猜呢?我想这连吃奶的孩子都能猜到。”  凯瑟琳早就按按不住了。“我看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一猜。”  “为什么?”  “要是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我就更没有必要费口舌了。”  “你干吗不试试?今天晚饭,在你家里。你做饭怎么样?”  “你以后不必再来这里了,”凯露琳冷冷地说,“我会让欧·布林付你上午的工资的。你叫什么名字?”  “道格拉斯,拉里·道格拉斯。”  这个傲慢的家伙弄得凯瑟琳心里很不舒服,她决心把这家伙从脑子里彻底忘掉。可不知什么原因,她发觉自己要忘掉他倒还真有点困难。  凯瑟琳回到华盛顿后,威廉·弗雷泽深情地告诉她说,“我真想你,几乎老是要想你。你爱我吗?”  “我非常爱你,比尔。”  “我也爱你。我们干吗不在今天晚上出去庆祝一下?”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今晚会向她提出求婚。  他俩去了非公开的杰佛逊俱乐部。当晚饭吃到一半时,拉里·道格拉斯走了进来。他仍然穿着那套陆军航空兵制服,并且挂着所有的勋章。只见他径直走到餐桌旁向弗雷泽,而不是向她,熟悉地打了个招呼。凯瑟琳真有点憎了。  比尔·弗雷泽站起身来介绍说,“凯西,这是劳伦斯·道格拉斯上尉。拉里,这是亚历山大小姐,名叫凯瑟琳。拉里一直驻英国同皇家空军一起合作飞行。他是那里的美国飞行中队长。后来他上司非要让他去指挥弗吉尼亚的一个空军基地,在那里他主要是为空军搞战前培训。”  她的脑海里就像一部影片在一幕席地重庆。她记得自己曾命令过他摘下这些勋章,而他又是那么高高兴兴地服从了她的命令。她当时是多么地自以为是,多么地看不起他……她曾把他看作一个懦夫!想到这里,她恨不得朝桌底下钻。  第二天,凯瑟琳在办公室接到了拉里的电话,可当她听到是他的声音后马上就挂掉了电话。下班后,当她走出办公楼时发现他正在外面等着地。他这次没有佩戴任何勋章以及授带之类的东西,而且肩膀上换了块少尉衔的肩章。  他微笑着朝烛走来,说:“这样是否好些?”  凯瑟琳看着他。“如果按规定,你是否带错了肩章?”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该由你说了算。”  她同他对视着,然而她意识到自己已输定了,因为他身上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所有一切。我需要你。”  她去了他的公寓,并在那里同他作了爱。那是凯瑟琳连做梦都没有体验过的一种极度的快乐。那种奇妙无比的身心撞击使她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起颤动——直至最终爆发成一种近乎癫狂的白热化状态。它们一次又一次地高潮迭起,失而复得。凯瑟琳筋疲力尽地躺着,全身就好像散了架似的。她紧紧地拥抱着他,渴望着他就永远这样留在她身边,永远沉浸在这种甜蜜的感受里。  5个小时后,他们在马里兰州结为了夫妻。  此刻,凯瑟琳正飞往伦敦去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她坐在位置上思考着:我们曾经是如此地幸福。这所有的一切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那些浪漫影片中的爱情歌曲使我们相信了世界上真有那种白头偕老的情侣以及盔甲永远闪爽的忠诚骑士,还有什么永不凋谢的爱情。我们当初竟然相信詹姆斯·斯图尔特同唐娜·里德真的过着一种“美好的生活”;克拉克·盖博真会因为那“一夜风流”而同克劳蒂特·考尔伯特相守到老,当弗雷德里克·马奇为了寻求“生活里最美好的时光”而重新回到默尔娜·洛耶身边时,我们曾流下了激动的眼泪,我们也曾经天真地相信琼·芳登在“蝴蝶梦”中肯定从劳伦斯·奥利弗的怀抱中找到了真正的幸福。但所有这些仅仅是骗人的鬼话而已,纯粹的谎话。还有那些动听的爱情砍曲:“我将爱你,直到永远。”真不懂男人到底是怎么计算时间的。就用定时炸弹上的计时器吗、还问什么“大海有多深?”那个欧文·柏林不知是怎么想的?一英尺?还是两英尺?或者……去他的“天长地久”吧,他们在现实中只会说:我要走了,我想离婚。又唱什么“某个美妙的夜晚”,可他却对我说:我们去珠玛卡山顶……还有什么“你和美丽的夜色、动听的音乐”等等之类的,而我却又再次被他欺骗:这里的旅馆工作人员告诉我说附近有很多山洞……男人们总是唱着“我爱你,发自内心”,可是在那个可怕的深夜,没人会发现……干脆趁她现在睡着的时候……所有这些也许就是男人们整天在唱的“你就是我的爱”吧。我们曾经喜欢听这些歌曲,看这些电影,以为生活当中真有这么回事。我当初如此痴情地信任我的丈夫,我还会再一次像以前那样去信任另一个人吗?我到底干了什么以致于他非要杀死我不可呢?  “亚历山大小姐……”  凯瑟琳蓦地抬起了头,她急忙定了定神,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  那个飞行员已经站在她面前。“我们已经着陆了。欢迎你到伦敦。”  一辆轿车已在机场等侯着她。司机对她说:“让我来安排您的行李,亚历山大小姐。我的名字叫阿尔弗雷德。您打算直接去你的公寓吗?”  “我的公寓?”  “是的,而且很不错。”  凯瑟琳靠在舒适的小车沙发里。想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竟专门为她包了一架私人专机直飞伦敦并且还给她在这里安排了舒适的公寓。他或许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人,要么就是……她简直想不出另一种可能。不,他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慷慨的人。我得找个适当的机会来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她的公寓就坐落在离艾登广场不远的伊利莎白街。这套公寓相当家华。通过高深的门厅,是布置精美、配有枝形水晶吊灯的客厅。书房的四壁镶看护墙板。厨房里储存着现成的食物。除了三间高雅舒适的卧室外,还有几个专供佣人起居的小房间。  一个身穿黑外套的中年妇女在门口迎接着她。“下午好,亚历山大小姐。我叫安娜,这里的管家。”  当然,我该有管家。凯瑟琳开始把这些都当作想当然的。“你好。”  司机把凯瑟琳的手提箱拎进了她的卧室。“我的车随时能所候您的吩咐,”他告诉凯瑟琳说,“当您要去办公室时,只要通知一声安娜,我就会马上来接您。”  这辆车自然该听候我的调遣。“谢谢。”  安娜走上来说,“让我来帮你打开行李。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拿出来的话,请告诉我一下。”  “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  的确如此。  凯瑟琳在安那为她整理行李财贸到各个唐闻转悠了一圈。当她走进卧室看到德米里斯为她在伦敦购置的新衣服时,感到十分惊叹:这一切真儡是在做梦。抛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四十八小时以前,擒还在修道院的花园里浇着玫瑰花,可现在一下子过起了像女公爵殷的生活。边藏想着媳历面救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我会努力干的。我决不论让敛失望。他对我真是愚直如山。她突然感到一阵倦意,于是就躺倒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我只需稍稍躺一全儿,她对自己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气喘吁吁地大声喊着救命。拉里正朝她游来,然后抓住她拼命地往水里按,然后是阴森可怖的岩洞,成群的蝙蝠正朝她迎面扑来。它们撕扯着她的头发,冰冷粘湿的翅膀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凯瑟琳从床上惊跳了起来,浑身不停地打颤。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逐渐定下神来。我真受够了,她想。都过去了。那都是昨天的事了。今天是今天了。没人再侥伤害你了,任何人都不能了。  卧室外,管家安娜一直在留神听着房内的喊叫声。等到里面静下来后,她才下楼走进客厅拿起了电话。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接到了她的报告。  证券街217号,距离皮卡迪利广场不远。这里原是政府大厦所在地,几年前才被改建成办公大楼。希腊贸易公司就设在里面。这幢建筑物是一位大师的杰作,外观极为优雅、壮观。  凯瑟琳到达时,看见公司的职员们已经在等侯着她的到来。大约有十来个人在门口等着向她表示欢迎。  “欢迎您,亚历山大小姐。我是伊芙琳·凯。这是卡尔……塔克尔……马修……詹妮……”  这一连中的名字和陌生面孔几乎把凯瑟琳给搞糊涂了。  “你们好。”  “你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  “谢谢。”  会客室看上去很别致,一张低靠背的长沙发,两侧是英国式的切宾代尔扶手椅。墙壁上垂挂着艺木挂毯,长长的走廊上铺着地毯。他们路过一间会议室。里面放有一张乌黑闪亮的大会议桌,沿桌子故着一团皮靠椅。会议室的四壁饰有厚实的松木镶板。  凯瑟琳被顿到了她的办公室。这里的桌椅虽不是新的,但它们给人一种舒适感。  “这里全是你的了。”  “真漂亮。”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束鲜花。  “那是德米里斯先生送给你的。”  他想得真周到。  伊芙琳·凯,身材略显矮胖、接近中年,但长相讨人喜欢而且举止也很得体。  “你得过些日子才会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过我们的工作业务并不复杂。这里是德米里斯王国的神经中枢之一。我们主要负责协调来自世界各分文机构的业务报告,然后再把这些情报发往雅典总部。我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你将为我当助手。”  “哦。”我原来是办公室主任助理。凯瑟琳对于自己在这里到底该干点什么心里还没一点谱。她就像不由自主地被人扔进了一个梦幻世界:私人的包机,豪华型的小轿车,配有仆人的高级公寓……  “威姆·范丁是我们这里的数学天才。他能处理来自世界各地的所有的数据情报,然后将它们汇总在一起输入财务总进度表。他的计算速度要比计算机快得多。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她俩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伊芙琳直接推开了门。  “威姆,威姆!这是我新来的助手。”  凯瑟琳走进去后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威姆·范丁大约30挂零,他看上去很单薄,嘴巴和下腭部分显得有些松弛,而且表情呆滞。他正望着窗外发愣。  “威姆,威姆!这是凯瑟琳·亚历山大。”  他转过身来。“凯瑟琳一世的真名叫玛洛·斯考隆卡,她生于1684年,被俄国人捕获时是一名女仆,后来她同彼得一世结婚并在1725~1727年间成为俄国女皇;凯瑟琳大帝是德国亲王的女儿,她生于1729年并在2762年嫁给彼得三世,同年她谋害了丈夫后篡夺了皇位,波兰从此分裂成三部分并同土耳其爆发了两次战争……”他就像一座资料库,在滔滔不绝地独白着。  凯瑟琳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太有意思了,”她应付着说。  威姆·范丁就像没听见一样。  伊芙琳在一旁解释说:“威姆见到陌生人很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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