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的身份》作者: 罗伯特·陆德伦-10

“怎么说?”  “和尚”举起他的手。“在我们回答之前,必须先回过来谈一个问题,”他说,“因为听了对那个问题的回答,你也许能对情报必须保密到什么程度有个数。刚才我问少校卡洛斯的人是怎么找到伯恩的——找到证实伯恩就是该隐的那张卡片的。我想我是知道的,可我要他来告诉你。”  韦布探过身去。“美杜莎记录,”他平静而勉强的说。  “美杜莎……?”史蒂文斯的表情说明美杜莎是白宫早期秘密情况传达会上的主题之一。  “这早已注销了,”他说。  “纠正一下,”艾博插话。“有一份正本和两份副本分藏在五角大楼的中央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保险库里。只有一个指定的小组才能查阅这些资料。小组成员都是他们本单位的最高级人员。伯恩是美杜莎出来的,把档案里的名字同银行的记录核对一下就能对出他的名字。有人把这些资料给了卡洛斯。”  史蒂文斯盯着“和尚”。“你是说卡洛斯和那样的人物……有联络?这种指控非同小可。”  “这是唯一的解释,”韦布说。  “可伯恩为什么要用他自己的名字?”  “非用不可,”艾博回答。“它是肖像的必不可少的部分。它必须是可信的,一切都要可信。一切。”  “可信?”  “也许你现在明白了,”少校继续说,“把圣雅克女人同联合银行的所谓几百万失窃案联在一起,我们是在叫伯恩露面。他知道这是假的。”  “叫伯恩露面?”  “这人名叫贾森·伯恩,”艾博说着,站起来慢慢走向拉上的窗帘。“是一个美国情报机关的军官。实际上没有该隐其人,没有卡洛斯认为的那个该隐。他是为卡洛斯设下的诱饵、陷阱,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该隐。”  短暂的沉默由白宫的人打断了,“我想你最好解释一下。总统必须知道。”  “我想是的。”艾博沉思着,一面拉开窗帘,茫然望着窗外。“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进退两难的问题。真的,总统不停地在更换。不同性格、不同口味的人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里,但是长期的情报战略是不变的——例如我们现在在谈的。然而卸任总统在茶余酒后偶尔半言一句,或者回忆录中短短一句标榜自己的话,就能叫这整个战略见鬼去。我们没有一天不为那些从白宫出来的人提心吊胆。”  “对不起,”史蒂文斯打断说。“请你记住我是奉现任总统的命令到这里来的。你同意还是不同意都不要紧。根据法律,他有权了解,并且我以他的名义坚持这一权利。”  “好极了,”艾博说,仍然望着外边。“三年前我们抄袭了英国人的一段史话,制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也许你还记得,在诺曼底登陆前,英国情报机关把一具尸体漂上葡萄牙海滩,知道藏在尸体上的文件会落到德国驻里斯本大使馆手里。英国人为死者编造了一套历史:姓名、海军官衔、学校、培训、旅行证件、驾驶执照、伦敦高级俱乐部会员证,还有几封私人信件,东一句西一句夹进些含糊的暗示,还有很少几处直接提到时间和地理位置。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点:登陆地点在诺曼底海滩一百英里外,时间与六月份的计划差六个星期。经过所有在英国境内的德国间谍手忙脚乱的查对——顺便说一下,都被军事情报部五处掌握和监听到了——柏林的最高统帅都相信了这情报,改变了很大一部分防御部署。这个虚无的人拯救了成千上万本来可能牺牲的人。”艾博放下窗帘,疲倦地回到他椅子那里。  “我听说过这件事,”白宫助理说。“还有呢?”  “我们作了些变动,”“和尚”说,疲乏地坐下。“创造一个活人,一个一鸣惊人的传奇式人物,在整个东南亚神出鬼没,每一轮较量都胜过卡洛斯,尤其是在教(原书如此,应为数)量方面,只要出了一起凶杀,或者不明白的死亡,或者某个显要人物的事故,都有该隐在场。可靠的消息来源——领津贴的以情报准确出名的告密者——打听到的是他的名字,大使馆听音哨和一个个情报网一再汇报该隐的活动如何迅速发展。他的作案率月月上升,有时似乎每周上升。到处是他的踪迹……是的,到处都有,以各种方式。”  “你是说这个伯恩?”  “是的。他花了几个月时间了解卡洛斯的情况,研究我们所掌握的每一份档案。每一起已查明或怀疑与卡洛斯有关的暗杀事件。他细心研究卡洛斯的策略和活动方式,有关他的一切。材料中有许多根本还没见过天日,大概永远也不会了。它们是炸药,一泄露,各国政府和国际联合组织就会彼此厮打。实际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伯恩不知道的——只要能够知道的有关卡洛斯的情况。然后他出场了,总是以不同的外表,说几种语言,在一些冷酷无情的罪犯圈子里面谈论只有内行刺客才会谈论的事。然后他就走掉,留下那些男男女女心慌意乱,甚至常常惊恐不安。他们看见过该隐;有该隐这个人,这个人残忍无情。那就是伯恩散布的形象。”  “他就这样隐蔽了三年?”史蒂文斯问。  “是的。他这个亚洲最臭名昭着的白人刺客,声名狼藉的美杜莎训练出来的人,在卡洛斯的场地里向他挑战。在这个过程中,他救了四个被卡洛斯定为靶子的人,把卡洛斯的几起案件占为己有,不失时机地去嘲弄他……逼他公开露面有将近三年的时间,他生活在常人无法忍受的最危险的谎言之中,这种生活的滋味是没有人能懂得的。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垮掉,而且这种可能性今后决不能排除。”  “他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专业内行,”戈登·韦布回答。“一个受过训练的有能力的人,他知道卡洛斯必须要找到,必须要阻止。”  “但是三年……?”  “如果说这似乎难以置信,”艾博说,“那么你要知道,他做了外科手术。那就仿佛同他的过去决裂,同他过去的为人决裂,成为另外一个人。我想一个国家没有任何方式可以酬谢伯恩的业绩。也许唯一的方式是给他成功的机会——上帝作证,我打算这样做。”“和尚”停了两秒钟,然后补充说:“如果他的确是伯恩的话。”  艾略特好象是给一个无形的铁锤敲了一记,“你说什么?”他问。  “我恐怕要把这一点留到末尾。在我说明这个空白之前,我要你先了解全貌。这也许不是什么空白,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发生的事情有许多使我们莫名其妙,不知道所以然。所以绝对不能有来自其它层次的干扰,不能有可能使战略暴露的外交糖衣药丸。我们会把一个人送上死路的,而这个人作出的贡献比我们谁都多。如果成功了,他可以重过自己的生活。可他只能隐姓埋名,永远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这一点你恐怕必须解释一下,”吃惊的总统助理说。  “忠诚,艾略特。忠诚并不仅仅存在于通常所认为的‘好人’中间。卡洛斯建立了一支忠于他的男女所组成的队伍,他们可能不认识他,但是尊敬他。如果他能抓到卡洛斯——或者把卡洛斯诱入陷阱中让我们捉住他——然后销声匿迹,他就彻底自由了。”  “但你说或许不是伯恩?”  “我说我们不知道。到银行里去的确是伯恩,那签名是真的。可现在是不是伯恩呢?过几天就知道了。”  “如果他出现的话。”韦布补充说。  “很微妙,”老人继续说,“有这么许多可变因素。如果不是伯恩——或者如果改变了——那就能解释打给渥太华的电话和机场的凶杀。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看,那妇人的专门技能曾用于在巴黎提款。卡洛斯只要向加拿大财政部提几个问题就可以了,其余的事对他来说等于儿戏。杀掉她的联系人,恐吓她,切断她的联系,利用她去牵制伯恩。”  “你能不能够传送信息给她?”少校问。  “我试过,但是失败了。我叫麦克·霍金斯打电话给一个同圣雅克关系也很密切的人,叫阿伦什么的,他指示她马上回加拿大,可是她把电话挂断了。”  “要命!”韦布大声说。  “真是要命。如果能把她弄回来,我们就可以知道许多情况,她是关键人物。为什么她会同他在一起?他又为什么同她在一起?我弄不懂。”  “我更弄不懂,”史蒂文斯说,从迷惑不解变为恼怒。“如果你需要总统的合作——不过我不能作任何承诺——你最好说得明白些。”  艾博转身对着他。“大约六个月前伯恩失踪了,”他说。“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清楚是什么事,但是可以拼凑成一种可能性。他告诉苏黎世,他在前往马赛的途中。后来——太迟了——我们才知道。他了解到卡洛斯接受了一个要杀掉霍华德·里兰的契约。伯恩试图阻止这个行动,然后一无所闻;他消失了。是被杀了?累垮了?还是……放弃了?”  “我不同意这一点,”韦布忿怒地打断说,“我决不能同意!”  “我知道,”“和尚”说,“因此我要你把档案从头到尾看一遍。你知道他的那些密码,它们都在里面。看看你是否能发现苏黎世有什么异常情况。”  “等一等,”史蒂文斯插话说。“你怎么想的?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具体的东西,一个可以作判断的基础。我需要知道,艾博先生。总统需要知道。”  “祈祷上天,但愿我能有,”“和尚”回答。“我们究竟找到了什么?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我们记录了近三年的经过最周密构思的骗局。每一个伪造的行动都有文件记载,每一步骤都有说明和论证,每一个男人和女人——告密者、接头人、情报来源——都向我们提供了面貌、声调和生动的故事,于是每个月、每个星期都向卡洛斯接近了些。然后,一无所有,一片沉默。六个月的真空状态。”  “现在不是了,”总统助理反对说,“沉默已被打破。谁打破的?”  “那是个基本问题,是不是?”老人说,声音显得有些疲倦。“几个月的沉默之后,突然爆发了一个未经批准和不可理解的行动。那个账户给识破了,卡片给更改了,几百万元钱给拨走了,从所有征兆看来是被窃了。最重要的是,一些人给杀了,为另一些人设一了陷阱。但是为谁?由谁?”“和尚”无力地摇摇头。“露面的那个人又是谁?”  {20}  轿车停在两盏街灯之间,对着棕石楼房沉重的大门,前座坐着一个穿制服的司机。由这样的司机驾驶的这样一辆车在这条树木成行的大街并不罕见,罕见的是坐在低矮的后座隐蔽处的另外两个人,他们谁也没有动弹一下想要下车;相反,他们注视着棕石房子的门口,自信不会被扫描摄像机的红外线光束发现。  一个人扶正了他的眼镜。厚厚的镜片后面的眼睛象鹰眼似的,对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有怀疑。国家安全委员会人员甄审部的主任艾尔弗雷德·吉勒特说话了:“能亲自看到妄自尊大的人垮台太好了,能充当促使这事实现的工具更加令人高兴。”  “你真的讨厌他,是不是?”吉勒特的同伴说。这个穿黑色雨衣的宽肩膀大汉带着欧洲某处斯拉夫语言的口音。  “我厌恶他,他象征我所憎恨的华盛顿的一切。乔治城的学校住宅,弗吉尼亚州农场,专用俱乐部里悄悄的聚会,该有什么就有什么。他们有他们自己针插不进的紧密小天地,你挤不进去——一切由他们掌握。一帮混蛋,一帮自以为了不起、在华盛顿自我吹嘘的所谓上流人士。他们利用别人的聪明才智、别人的劳动,把一切都包罗在由他们批准认可的决议里面。如果你是外人,你就成为那个无形实体的一部分,一个‘绝好的工作班子’。”  “你夸大了,”欧洲人说,目光还是留在棕石楼房上。“你在那里干得不坏嘛,不然我们也不会找到你。”  吉勒特皱眉表示不高兴。“如果说我干得不坏,那是因为我已成为许多戴维·艾博之流的人感到必不可少的人物。我头脑里装着上千条他们根本不可能回想起来的论据。把我放在有问题的地方,放在有问题需要解决的地方,能让他们省事省心。人员甄审部主任!他们送了那么个头衔、那么个职位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艾尔弗雷德,”欧洲人回答,一面看着他的手表。“我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那种耐心花上很多钟点去仔细阅览数以万计的简历和档案。他们宁愿在无忧宫进晚餐,或者在参议院委员会面前自我夸耀,念着人家为他准备好的稿子——由那些不露面的无名的‘绝好的工作班子’准备的稿子。”  “你一肚子怨气,”这欧洲人说。  “还不止这些呢。干了一辈子本来那些混蛋应该自己干的活,然而为了什么?一个头衔,和偶尔一顿午餐,在吃冷盘和正菜之间好让他们来剽窃我脑力劳动的成果!象极度狂妄的戴维·艾博之流。没有象我这样的人,他们就是废物。”  “不要低估‘和尚’,卡洛斯就不会。”  “他怎么会?他不知道拿什么去评估他。艾博所做的一切都包得密不透风,没有人知道他犯过多少错误,一旦他有什么错误暴露出来,那也是象我这样的人代他受过。”  欧洲人把目光从窗口转到吉勒特。“你非常容易激动,艾尔弗雷德。”他冷淡地说,“这一点你必须注意。”  官僚微微一笑。“这从来也不碍事。我相信我对卡洛斯的贡献证明了这一眯。可以说,我已为我不论怎样都不会回避的挑战做好了准备。”  “好了,诚实的供词。”宽肩膀的人说。  “你怎么样?是你找到了我。”  “我知道要寻找什么,”欧洲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窗口。  “我指的是你,你干的工作,为卡洛斯。”  “我没有象你这样复杂的理由,我来自一个国家,那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不能往上爬,全凭一些死背硬记马克思主义祷文的白痴的高兴。卡洛斯知道要寻求什么。”  吉勒特笑了。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对着光亮闭了起来,“我们毕竟没有太大差别,把我们东部权势集团的血统换成了马克思,你我半斤八两。”  “也许,”欧洲人同意,又看了下手表。“不会再等多久了。艾博总是搭乘半夜的航班。他在这里的每一个小时都在华盛顿算好了。”  “你肯定他会一个人出来?”  “一向如此,他肯定不会同艾略特·史蒂文斯一起露面。韦布和史蒂文斯也会分开走。这种来访的时间通常是二十分钟。”  “你怎么找到纹石的?”  “并不太难。你出了力,艾尔弗雷德。你是那绝好的工作人员中的一员。”那人笑了,但眼睛盯着棕石大楼。“该隐是从美杜莎出来的,这是你告诉我们的;如果卡洛斯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就肯定与‘和尚’有关。我们知道他一定同伯恩有关系。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卡洛斯指示我们昼夜不停监视艾博。当华盛顿听到苏黎世的枪击事件时,艾博有些肆无忌惮了。我们跟踪他到了这里。很简单,只要坚持就行。”  “是哪件事使你注意到加拿大,注意到渥太华的那个人?”  “渥太华那个人因为寻找纹石而暴露了自己。我们知道了那女人是谁之后就监视了财政部,监视了她那个部门。从巴黎来了一个电话,是她打来的,叫他打听。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们怀疑伯恩也许想把纹石毁掉。如果他已经叛变,那么这是卷款逃脱的一个途径。这无关紧要。突然,这个除加拿大政府以外无人知晓的科长变成了最优先考虑的问题。情报机关发的通报多得连电线都发烫了。这就是说卡洛斯是正确的。你说对了,艾尔弗雷德。不存在该隐斯人。他是虚构的一个陷阱。”  “从一开始,”吉勒特说,“我就对你说过‘三年的假报告’消息来源无从核实。这就是全部。”  “从一开始,”欧洲人沉吟说,“毫无疑问是‘和尚’的精心创造……一直到发生了不知什么事情,这个创造物变了,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打接缝处四分五裂了。”  “史蒂文斯的来访证实了这一点。总统非问清楚不可。”  “他必须如此。渥太华有人怀疑加拿大财政部的一个科长遭到美国情报机关的暗杀。”  欧洲人的头从窗口转来对着他。“记住,艾尔弗雷德,我们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把我们所了解的事实告诉了你,都是不可辩驳的。艾博否认不了。可是你提出来的时候须装作自己独立通过消息来源获得的情报。你感到惊骇,要出来说明,因为整个情报系统被人愚弄了。”  “是愚弄了。”吉勒特大声说。“被愚弄和被利用。华盛顿没有一个人知道伯恩和纹石。他们排斥所有的人。骇人听闻。我不必装假。这群傲慢卑鄙的家伙!”  “艾尔弗雷德,”欧洲人用警告口气说,在隐蔽处举起一只手。“一定要记住你是在为谁工作。那种威胁不能从感情出发,应该是冷静、老练的义愤。否则也会马上怀疑你,你必须同样迅速地驱散这些怀疑。原告是你,不是他。”  “我会记住的。”  “好。”二道汽车前灯的灯光闪过玻璃。“艾博的出租汽车到了。我来对付司机。”欧洲人伸手到右边按了按扶手下面的开头。“我在对面我的汽车里听着。”他对司机说:“艾博马上就要出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司机点了下头。两个人同时下了大轿车。司机绕过车头,好象是护送一位有钱的雇主到马路的南边。吉勒特从后窗望着他们。这两人在一起呆了几秒钟,然后分开。欧洲人向开过来的出租汽车走去,举起一只手,手上捏着一张钞票。出租车要被打发走,叫车的客人的计划变了。司机已快步到了马路北面隐蔽在距纹石两个门的楼梯阴影里。  三十秒钟后,吉勒特的目光被吸引到棕石楼房的门口。戴维·艾博走出门来,身后透出灯光。他不耐烦地望望街道两头,看看手表,显然有点恼火。出租汽车迟迟不来,而他要赶飞机,时间表上日程很紧。艾博走下石阶,沿人行道向左拐,寻找他的出租汽车。几秒之内他就将走过那个司机。他走过去了。两个人都已经离开摄像机的有效范围。  司机一个箭步出来,三言两语把手足无措的艾博送上了大轿车。司机又走开躲在暗处。  “你!”“和尚”说,声音带着恼怒厌恶,“太想不到了。”  “我想你没有资格蔑视人……更不要说傲慢了。”  “你干了些什么!你怎么敢?苏黎世·美杜莎记录是你!”  “美杜莎记录,是的;苏黎世,是的。但是问题浊我干了些什么,而是你干了些什么。我们派人到了苏黎世,告诉他们去寻找什么。我们找到了。他的名字是伯恩,是不是?他就是你称为该隐的那个人,一个你造出来的人。”  艾博克制着自己。“你怎么找到这所房子的?”  “坚持不懈。我派人跟踪你。”  “你派人跟踪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把是非曲直弄个清楚,你弄虚作假,满口谎言,不让我们其他人知道真实情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啊,上帝,你这笨蛋,”艾博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这样做作?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因为你什么也不会干。你操纵整个情报系统,不知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人力。大使馆和情报站获得的却是关于一个从来不存在的刺客的假情况。哼!我记得你的话——好一个对卡洛斯的挑战,实际上是好一个不可抗拒的陷阱!只不过我们也是你的抵押品。作为安全委员会一名负责成员,我深感忿恨,你们都是一路货色。是谁把你捧成了神,可以破坏规章——不,不仅规章,还有法律——叫我们全成了傻子。”  “没有别的办法。”老人无精打采地说,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脸痛苦的皱纹。  “有多少人知道?说实话。”  “我没有传出去。我向你保证。”  “也许还不够。哦!基督!”  “也许维持不久,不讲了。”吉勒特强调说,“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关于你宏大的战略。它似乎在接缝处四分五裂了。”  “为什么这么说?”  “十分明显。你失去了伯恩,找不到他了。你的该隐带着他存在苏黎世银行的一大笔钱消失了。”  艾博沉默了片刻。“等一等,是什么把你引到这上面去的?”  “你,”吉勒特很快地说。一向谨慎的人听了这个问题象鱼儿见饵似的兴奋起来。“我必须说钦佩你的克制力,五角大楼那头蠢驴当时那么煞有介事在谈到美杜莎行动……就坐在创造它的那个人的对面。”  “历史。”老人的声调强硬起来了。“那不会告诉你任何情况。”  “可以说,当时什么都不说未免异乎寻常。我的意思是,桌上有谁对美杜莎的了解能比你更清楚?可是你只字未提,这就使我极反对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叫该隐的刺客身上。你不能够反对,戴维。你只好提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去继续找寻该隐。你抛出卡洛斯叫人去搜寻。”  “这是实情,”艾博插话说。  “当然是;你知道什么时候去使用它!而我知道什么时候去发现它。足智多谋。一条从美杜莎头上拉出来的蛇,为接受一个虚构的头衔作好了准备。竞争者跳进场子把冠军从他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这是正确的,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  “为什么不?象我说的,足智多谋,甚至包括自己人对付该隐的每一个行动。除了四十人委员会里那个在每一次秘密行动会议作报告的人而外,谁能够更好地把这些步骤传递给该隐?你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利用人*。{原书如此,不明白。}。”  “和尚”点点头。“很好。在一个意义上,你是对的,那就是在不同程度上滥用职权——在我看来,这样做不算错——可不是你所想的。牵制和平衡因素总是存在的;我不能使它不这样。纹石的成员是政府里一小批最值得信赖的人。从陆军G-Z到参议院,从中央情报局到海军情报部,现在,坦率地说,还有白宫。如果真的有什么滥用职权的话,他们没有一个会迟疑着不出来制止。可是还没有一个人认为应该这样做,因此我请你也不要这样做。”  “我也会成为纹石的成员吗?”  “你现在就是它的一个成员了。”  “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伯恩在哪里?”  “愿上帝能让我们知道。我们甚至搞不清楚是不是伯恩。”  “甚至连你都搞不清楚?”  “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伯恩在哪里?”  “愿上帝能让我们知道。我们甚至搞不清楚是不是伯恩。”  “甚至连你都搞不清楚?”  欧洲人伸手关上挡风板上的开头。“就是这个,”他说。“这就是我们必须知道的。”他侧身对他旁边的司机说,“现在快上去。记住,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出来,在关上门之前,你恰好有三秒钟时间。动作要快。”  穿制服的人先下车,从人行道朝着棕石楼房走去。从毗邻一座棕色石头房子里面走出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对他们的主人大声道晚安。司机放慢步子,伸手从口袋掏出一支烟,停下来点着它。他现在装做一个感到厌烦的司机,正在消磨音调沉闷的时光。欧洲人注意着,然后解开雨衣纽扣,拔出一支细长的手枪,枪口处因装有消声器而显得粗大。他拉开保险,把手枪塞进皮带,下汽车走向马路对面的在轿车。几面小镜子都已调整过角度。车内的两个人谁都看不见他走过来。欧洲人在车后略一停留,然后其快无比冲到前座右门,拉开车门转身进去,把武器对着后座。  艾尔弗雷德·吉勒特倒喘一口气,伸出右手上上下下去摸门把。欧洲人把四个门都已锁上。戴维·艾博一动不动,凝视着闯进来的人。  “晚上好,‘和尚’。”欧洲人说。“另一个人,我听说经常穿着法衣的,要我代向你表示祝贺。不仅是为了该隐,而且还有你的纹石里的管家们。比方说那个快艇手,当年是个出色的间谍。”  吉勒特总算能出声了,是一种惊叫与低语的混合。“怎么回事?你是谁?”他喊道。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行了,老朋友。没必要。”持枪的人说,“我可以从艾博先生的面部表情看出他意识到他对你最初的怀疑是正确的。一个人应该相信他的第一直觉。是不是,‘和尚’?你是对的,当然,我们又发现了一个心怀不满的人。你的系统心惊人的速度培养出这种人。实际上是他把美杜莎的档案给了我们,正是它们把我们引到了伯恩身上。”  “你在干什么?”吉勒特大声惊叫。“你在说什么!”  “你叫人讨厌,艾尔弗雷德。但是你一向是绝好的工作人员,可惜你不知道该跟什么人合作。象你这样的人永远也学不会。”  “你!……”吉勒特身体离开座位站起来,面孔抽搐起来。  欧洲人开了一枪。闷郁的枪声在轿车优雅的内部短暂地回荡。吉勒特倒在底板上,靠着车门。猫头鹰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了。  “我想你不会为他哀悼。”欧洲人说。  “不会。”“和尚”说。  “那人是伯恩,你知道,该隐变节了;他垮了。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过去。美杜莎头上的那条蛇决定自己出来施展一番。也许他给人收买了,那也是可能的,是不是?卡洛斯收买很多人。比如说现在在你脚下的这个。”  “你不会从我口中了解到什么东西。不必麻烦了。”  “根本没有什么要了解的。我们一切都知道。德尔塔、查理……该隐。但是这些名字已不再重要,实际上从来也不重要。现在剩下的是最后的孤立——把作出这些决定的‘和尚’除掉。你的伯恩已经进了陷阱。他完了。”  “做决定的还有其他人,他会去找他们。”  “如果他去找,他们一见面就会把他打死。没有比变节的人更令人厌恶了。可是说某人为了变节,必须要有个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他原先是你的人。卡洛斯有个证据;他过去是你的人,他的出身来历正象美杜莎档案的内容一样秘密。”  老人皱起眉头。他害怕了。不是为了性命,而是为了某种更加不能抛弃的东西。“你神志有些不清吧!”他说,“没任何证据。”  “有一个漏洞,你的漏洞。卡洛斯考虑非常周到,他的触角可以伸进各种隐蔽的深处。你需要从美杜莎出来的人,一个曾经在那里而又失了踪的人。你挑选了一个名叫伯恩的人,因为他失踪时的情况人们已经淡忘,已经在现有的记录中消失。或者说你这样认为。但是你没有考虑到河内渗透到美杜莎内部的战地人员;会了他总的记录还在。1968年3月25日,贾森·伯恩在三关森林中被美国的一个情报人员处决了。”  “和尚”向前扑过去。只不过是最后的一个姿态,最后的一次对抗而已。欧洲人开了枪。  棕石楼房的门开了。楼梯下面的司机在阴影中微笑。白宫助理由住在纹石的他们称为快艇手的老人陪伴着走出来。凶手知道第一道报警器已经关闭。三秒钟的时限开始了。  “多谢光临,”快艇手说,一面握着手。  “非常感谢,先生。”  这些就是两人所说的最后的话。司机在墙砖栏杆上瞄准,勾了两下扳机。在无数来自城市的声音中,这压抑的枪声不易察觉。快艇手向里面倒下,白宫助理揪住胸膛上部,倒退着向门框里倒去。司机从砖栏杆旁转身出来,跑上石阶,抓住史蒂文斯正在倒下去的躯体,用公牛般的气力举起这个白宫人员,把他扔进门内快艇手的后面。然后他跨进沉重的钢板门。他知道该寻找什么。他找到了嵌在门的上方装饰线条中漆着同门框一样颜色的粗电线。他半掩着门,朝电线开了一枪。随着这一下射击,线上冒起了静电和电火花。保安摄像机烧坏了,各处的监视屏现在都已漆黑一片。  他开门去打信号;没有必要。欧洲人正迅速地走过寂静的马路,不到几秒钟他已登上石阶到了里面,扫视门厅周围和过道——门在过道的尽头处。两个人一起抬起门厅地板上的地毯。欧洲人把门关到门框边,让钢门夹住地毯,留下两英寸的空隙。保安栓还在原位,不可能再出现后备警报。  他们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两人知道要发现他们的话,马上就会发现,因为楼上已传来开门声,接着是轻逸的下楼梯的脚步声和一种有教养的妇女的谈话声。  “亲爱的!我刚发现那倒霉的摄像机暗了。你来检查一下,行吗?”语声停了一会儿,又响了。“我又考虑了一下,为什么不去告诉戴维?”又停了一会儿,时间长短跟前边一样。“不要去麻烦耶稣会教士了,亲爱的。去告诉戴维!”  两下脚步声,一阵衣服沙沙声。欧洲人望着楼梯。一盏灯熄灭了。戴维。耶稣会教士……“和尚”!  “捉住她!”他朝司机大声吼叫,猛一转身,把枪对准走廊尽头的房门。  司机迅速跑上楼梯。一声枪响,它发自一支有力的火器——未带消声器的。欧洲人抬头一看,司机捂着肩膀,上衣透出鲜血,一手举枪向楼梯上面连连射击。  走廊尽头处的门呼地开了,少校震惊地站在那里,一个卷宗夹在他手里。欧洲人连开两枪;戈登·韦布向后仰去,喉部中了弹,卷宗里的纸张飞到了后面。穿雨衣的人赶忙跑上楼梯到司机旁边,上面伏在栏杆上的是个灰发妇女,已经死了,鲜血从她头部和颈部流个不止。“不要紧吧?能不能走动?”欧洲人问。  司机点了点头,“那个臭婆娘打掉了我半个肩膀,可我还行。”  “必须坚持!”他的上级命令,一面脱下雨衣。“穿上我的雨衣。我要把‘和尚’弄到这里来!快!”  “天哪!……”  “卡洛斯要求把‘和尚’弄到这里来!”  受伤的人别扭地穿上黑雨衣,忍着痛下楼梯,绕过快艇手和白宫助理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去,下了门前的台阶。  欧洲人扶着门望着他,看他干不干得了。他是头公牛,他的各种嗜好,卡洛斯都满足了他。司机能把戴维·艾博的尸体搬回棕石楼房。过路人即使看见也准以为他在扶一个上了年纪的醉汉回家。然后他还得忍着痛、流着血驾车把艾尔弗雷德·吉勒特的尸体带过桥扔进沼泽地。卡洛斯手下的人是有能力干这些事的,他们都强壮得象公牛。心怀不满的公牛在一个人的身上找到了他们自己的理想。  欧洲人转过身沿着走廊走去;还有工作要做。最后孤立一个名叫贾森·伯恩的人。  收获比原来希望的要大。档案到手是意外之喜。里面有神出鬼没的该隐使用过的各种代号和通迅方式。现在不是那么神秘莫测了,欧洲人在把那些纸张收拢来的时候想道。舞台布置好了:四具尸体放在宁静雅致的图书室里适当的位置上。戴维·艾博弓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无生命的眼睛带着惊慌神色艾略特·史蒂文斯站着。快艇手倒在那张可以开合的桌子上,手里拿着空的威士忌酒瓶。戈登·韦布趴在地板上,抓住他的公文包。不管发生了什么暴力行为,这种情景说明暴力来得意外;谈话被突然的枪弹所打断。  欧洲人戴着小山羊皮手套走了一圈,欣赏着他的艺术作品,他把司机打发出去,擦干净每个门把、每个球形捏手和每张光滑的木料平面。现在该画龙点睛了。他走到桌子前面,桌上的白银盘子里摆着白兰地玻璃杯。他拿起一只对着亮光细看。正象他所料想的,它一尘不染。他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扁平塑料盒,取出一条透明胶带,也对着亮光照了一照,它清晰如同肖像——因为它们是肖像,同任何照片一样,无法否认。  它们是从苏黎世联合银行办公室里拿出来的一只佩里酒杯上取下来的。它们是贾森·伯恩右手的指纹。  欧洲人拿起白兰地酒杯,以艺术家的耐心把胶带环绕着压在下半部表面上,然后慢慢将它撕下来。他又举起杯来;对着台灯的亮光可以看到指纹,淡淡的,但是十全十美。  他把杯子拿到拼花地板的一个角落里,扔在地上,他跪下来,仔细挑出几片,把剩下的扫到窗帘下面。  这几块足够了。  {21}  “以后再说,”伯恩说着,把他们的衣箱丢到床上。“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玛丽坐在扶手椅上,她已经把报上的文章重看了一遍,挑出一些短句,读了又读。她专心致志,绞尽脑汁,越来越对自己的分析有信心。  “我是正确的,贾森。有人在给我们发信息。”  “这个我们等一会再谈。现在看来我们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一小时之内,报纸就会传遍整个旅馆。晨报的情况也许更糟糕。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你在哪个报馆大厅里都很招人眼,而且你在这里大厅中已被许多人看到过。快收拾你的东西。”  玛丽站起来,但是没有动步;相反,她站在原地迫使他看着她。“有些吏们以后还要谈。”她坚决地说。“你曾经打算离开我,贾森,我要知道为什么。”  “我对你说过会告诉你的。”他毫不回避地回答,“因为你必须知道。我说了就算数,可是现在我要离开这里,快去收拾你的东西,该死的。”  她眨了眨眼睛,他的突然恼怒起了作用。“是的,当然啦,”她轻声说。  他们乘电梯下到大厅。当那磨损了的大理石地板映入眼帘的时候,伯恩有一种关在笼子里的感觉。暴露而且脆弱,只要机器一停,他们就会被捕。他马上明白为什么自己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下面靠左边就是前台,接待员就坐在柜台后面,一堆报纸放在他的右边,它正是同贾森放在玛丽拿在手上的公事包里一样的小报。接待员手上拿着一份,正在贪婪地读着,牙齿中间插着根牙签。除了最近的丑闻之外,他一切都不在意。  “一直走过去,”贾森说。“不要停,直接走到大门。我在外面与你会合。”  “啊!我的上帝,”她轻声说,也看见了那个接待员。  “我尽快把钱付给他。”  玛丽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是伯恩所不喜欢的使人分心的事。接待员抬起头来。贾森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直过得很愉快,”他用法语说。“可是我现在急于要离开。我今晚必须驾车去里昂。大概算了一下,差不多是五百法郎吧。没有时间留下小费。”  用钱来分散注意力,的确有奇效。接待员很快算出了总账,把账单交给了他。贾森付了钱,低头去拿衣箱。起来正在抬身的时候,忽听到接待员发出一声惊呼,他抬头看去,这人正看着他右边那堆报纸,眼光盯在玛丽·圣雅克的照片上,接着又望向进口处的玻璃门。玛丽正站在人行道上,惊讶的目光转到伯恩身上,发现那人惊得发呆。  贾森急忙向玻璃门走去,侧肩推开门,回头一看前台。接待员正伸过手去拿电话。  “走!”他对玛丽大声说:“找出租车!”  他们在勒库伯路找到一辆,离旅馆有五个街区。伯恩装出没有经验的美国游客模样,使用在瓦洛阿银行曾帮过他大忙的一口蹩脚法语。他告诉司机,他同这位娇小的女朋友想离开巴黎中心区,找个地方单独在一起呆一两天。也许司机能推荐几个地方,好让他们从中挑选一个。  司机当然能。“在伊西·穆兰诺市郊有个叫嘉丽别墅的小旅馆,”他说。“还有在塞纳河上的伊芙丽你也许会喜欢,先生,那里非常僻静。红山的库安旅馆也行,那里服务周到。”  “那我们就挑头一家吧,”贾森说。“它是你头一个想到的,路上要多长时间?”  “不超过十五、二十分钟,先生。”  “好。”  “改变一下你的头发,”伯恩对玛丽轻声说。  “什么?”  “改变一下你的头发,梳上或者推到后面都行,可是要改一改。坐到司机从镜中看不见你的位置上去。快!”  不一会儿,玛丽的褐色长发梳到了颈后,借助她手提包中的一面镜子和发夹系成了一个很紧的发髻。贾森在暗淡的光线中看着她。  “擦掉口红,擦干净。”  她拿出纸巾拭掉口红。“行吗?”  “行。有画眉笔么?”  “当然。”  “把眉画黑点,往两旁画,大约四分之一英寸,末端稍微往下弯一点。”  她再次照他吩咐的做了。“现在怎样?”她问。  “好多了,”他端详着她,变化虽小,但效果很大。轻轻几笔,已经从一个文雅的引人注目的女人变成一个俗气女子。至少在头一眼看上去,她已不是报纸照片上的那个妇人了。这就行了。  一到穆兰诺,他低声说,“赶快下车,站直身子,别让那司机看见你。”  “这样做已经迟了一步,不是么?”  “照我的话去做。”  听我说。我是名叫该隐的变色龙,能教会你许多我不愿教你的东西。但是我现在必须教。我能够改变我的颜色,适应森林中的任何背景。我能够闻风而变,我能够通过天然和人造热带森林找到我的道路。阿尔伐、布拉伏、查理、德尔塔……德尔塔代表查理,而查理代表该隐。我是查理,我是死亡。我必须告诉你我是谁,那时就会失去你。  “亲爱的,怎么啦?”  “什么?”  “你在瞧着我,你的呼吸都停了。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很抱歉,”他说,转过头去,又开始了呼吸。“我在想我们的步骤,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会比较清楚地知道我们该怎么做。”  小旅馆到了。那里有一块停车场,右边围着栏杆;个吃饭迟的客人从前面格子框架的入口处走出来。伯恩在位子上向前靠去。  “让我们在停车场里面下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吩咐道,对这离奇的要求不加任何解释。  “当然可以,先生。”司机说,一面点一点头,然后耸了耸肩。他的动作说明他的乘客实在是小心谨慎的一对。雨已经小了,又成了蒙蒙细雨。出租汽车开走了。伯恩和玛丽在旅馆边上树荫底下一直等到它消失。贾森把衣箱放在潮湿的地面上。“在这里等我。”他说。  “你到哪里去?”  “打电话要辆出租汽车。”  第二辆出租汽车把他们带到红山。司机对于这对板着脸孔的夫妇毫不在意。显然是从外省来的,也许在寻找便宜些的住处。假如什么时候他拿起一份报纸,看到一幅与苏黎世凶杀及盗窃案有关的法裔加拿大女人的照片,他也不会想到现在坐在他后座上的妇人。  库安旅馆名不符实。它不是座落在乡村幽静角落里的古怪有趣的乡村旅馆。相反,它距离公路不到四分之一英里,是幢单调的两层楼房。如有什么特点,那么它只能使人们想到全世界到处都把郊区景色弄得不伦不类的汽车旅馆。从服务上说顾客可以隐瞒真实姓名。旅馆的几十种服务中最出色的莫过于假姓名的旅客登记了。  于是他们用假姓名登记了,一间塑料装修的房间,里面凡是价值二十法郎以上的用具都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或者钉在喷漆胶木上。但是这地方有一个有益的特点:门厅里有台制冰机,他们知道它在运转,因为听得见它的声音。即使关上了门。  “行了,谁会给我们发信息呢?”伯恩问,站在那里转动着手里的一杯威士忌。  “如果我知道,我就去同他们接触了。”她说,坐在小书桌前面,椅子转过来,两腿交叉,目光注视着他。“它可能同你为什么要逃走有关。”  “如果是这样,一定是圈套。”  “决不是圈套。象伏尔特·阿芙尔那样的人决不会去适应圈套的要求。”  “我不愿那么肯定,”伯恩走到唯一的扶手椅前坐下。“康尼希这么干了。在接待室里他就已经注意我。”  “他是个受贿赂的走卒,不是银行的高级职员。他自己单独行动。阿芙尔不能。”  贾森抬起头来。“这话什么意思?”  “阿芙尔的发言必须窿的上级批准,必须以银行的名义发表。”  “如果你这么有把握,那么让我们给苏黎世打个电话。”  “他们不愿意这样。不是答复不了,就是不能答复。阿芙尔的最后一句话是说进一步的情况他们无可奉告。这是说给所有人听的,那也是信息的一部分,要我们找别人联系。”  伯恩喝了一口。他需要酒。因为时候快到了。他开始讲一个名叫该隐的刺客的故事。“那么我们回到谁身上呢?”他说,“回到那个圈套上吧。”  “你知道是谁,是不是?”玛丽伸手去拿桌上的香烟。“所以你要逃走,不是么?”  “对两个问题的答复都是肯定的。”时刻已到。发信息的是卡洛斯。我是该隐,你必须离开我。我必须失去你。但首先是苏黎世,而且你必须明白。“那篇报道登在报上是为了要找到我。”  “在这一点上我不愿同你争论。”她插嘴说,她的插话使他感到惊讶。“我想过了,他们知道证据是假的——假到荒谬可笑的地步。苏黎世警方十分期望我现在和加拿大大使馆接触——”玛丽停顿了一下,没有点燃的香烟捏在手里,“我的上帝,贾森,那就是他们要我们做的!”  “谁要我们去做?”  “发给我们信息的那个人。他们知道,除了打电话给大使馆,取得加拿大政府的保护,我别无其它选择。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我已经同大使馆讲过话。同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丹尼斯·考勃利尔。然而他绝对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他只是按我要求他的做了,别无其它。但那是昨天,不是今天,不是今夜。”玛丽开始向床边的电话机走去。  伯恩很快从椅子上站起来拦住她,抓住她的手臂。“别打!”他坚决地说。  “为什么不?”  “因为你弄错了。”  “我是对的,贾森!让我证实给你看。”  伯恩走到她前面。“我有话告诉你,我想你最好听一听。”  “不!”她哭了,使他吃了一惊。“我不要听,现在不!”  “一个小时前在巴黎,它是你唯一想要听的。听我说!”  “不!一小时前我快要死了。你决心要逃走,丢下我。我知道你还会一次又一次这么想,直到最后。你在想象中听到一些语言,看见一些形象,还有回到你记忆中的你所不能理解的片断。因为它们的存在你就谴责你自己。你会一直谴责你自己,直到有人向你证明,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另有什么人在利用你,想牺牲你。可是也有人想帮助你,帮助你我。这就是信息!我知道我是正确的。我证实给你看。放开我。”  伯恩默默抓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脸。她秀丽的面孔充满了痛苦和无益的希望,一双眼睛在恳求。他身上又处处剧痛起来。也许这样更好,让她自己明白过来。恐惧会使她顺从和听话,使她明白过来。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是该隐……  “好罢,你可以打,可是必须依我的方式。”他放开她,自己走到电话前,拨了库安旅馆前台的号码。“我是341房间的客人。我刚接到朋友从巴黎打来的电话,他们要来此地同我聚会。你能不能在走廊的那一头给我们安排一间房间?好极了。他们姓布里格斯,一对美国夫妇。我就下来预付房金,你可以把钥匙给我。很好,谢谢!”  “你干什么?”  “向你证明一些东西,”他说。“给我一件裙服,”他接着说。“找你最长的一件。”  “什么?”  “如果你要打电话,就照我的话办。”  “你疯了。”  “我承认过。”他说,一面从他衣箱中拿出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衫。“请把你的长衫给我。”  十五分钟之后,布里格斯先生和太太的房间在341房间所在走廊斜对面相隔六个门的地方已经准备停当。衣服放在该放的地方,选定的灯开着,其它灯都不会亮,因为灯泡已取下了。  贾森回到房间,玛丽正站在电话旁边。“都准备好了。”  “你做了些什么?”  “做了我想做的和必须做的事。你现在可以打电话了。”  “时间很晚了,万一他不在呢?”  “我想他会在。如果不在,他们会把他家里的电话告诉你的。他的名字在渥太华电话簿里会有的,一定有。”  “我想也是。”  “那就能找到他。我告诉你的话记住了?”  “记住了。这无关紧要。不相干。我知道我错不了。”  “等着吧,只说我告诉你说的话。我在旁边听着。打吧。”  她拿起话筒拨号。七秒钟后接通了大使馆总机。丹尼斯·考勃利尔接电话了,时间是凌晨一点一刻。  “万能的基督,你在哪里?”  “这么说你在等我的电话?”  “都快等疯了!这里乱成一团。我从下午五点就一直在这里等。”  “阿伦也是,在渥太华。”  “阿伦,谁?你在说些什么?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首先我想知道你想对我讲什么?”  “对你讲?”  “你有个信息给我,丹尼斯,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什么信息?”  玛丽的脸色变白了。“我在苏黎世没有杀过任何人。我不会……”  “那么看在上帝份上,”参赞抢着说,“到这里来!我们会尽可能保护你的。这里没人能碰你。”  “丹尼斯,听我说!你一直在那里等我电话,不是么?”  “是的,当然啦。”  “有人要你等,是不是?”  停顿了一下,考勃利尔再说话的时候,放低了声音。“是的,是他,是他们。”  “他们对你怎么说?”  “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非常需要。”  玛丽恢复了正常呼吸。“他们想帮助我们?”  “你说了‘我们’,”考勃利尔回答,“那么他同你在一起?”  伯恩的脸正凑在她边上,听着考勃利尔说的话,他点点头。  “是的。”她回答。“我们在一起,可是他有事出去几分钟。都是谎话。他们告诉你的,是么?”  “他们只说必须找到你,保护你。还说,他们确实想帮助你,想为你派一辆车去。我们自己的车,外交官的车。”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没有必要知道。我知道他们的级别。”  “级别?”  “专家,外交五级。不能再高了。”  “你信得过他们?”  “我的上帝,当然!他们通过渥太华找到我。他们的命令来自渥太华。”  “现在他们在大使馆?”  “不,他们住在外面。”考勃利尔停顿下来,显然感到恼火。“耶稣基督,玛丽……你在哪里?”  伯恩又点了点头。她说话了。  “我们在红山区库安旅馆。化名布里格斯。”  “我马上叫车子到你那里去。”  “不,丹尼斯!”玛丽说,一面看着贾森。他的眼神告诉她,按照他的吩咐做。“明天早晨派来。记住,早晨头一件事——再过四个小时,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能这样做。为了你。”  “你必须这样做!你不明白。他干了什么事是因为中了圈套,可是他吓坏了,想逃走。如果他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现在就会逃走。给我时间。我能说服他自己回头。再等几小时就行。他心慌意乱,但心底里积压物资我是对的。”玛丽说着这些话,眼睛看着伯恩。  “这混蛋是什么样的人?”  “可怕的人。”她回答。“一个正被人操纵的人。我需要时间,给我时间。”  “玛丽……”考勃利尔欲言又止。“好吧,早晨第一件事。那么……六点钟。另外,玛丽,他们想帮助你,他们能够帮助你。”  “我知道。晚安。”  “晚安。”  玛丽挂上电话。  “现在,我们等着。”伯恩说。  “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当然他会打电话给那些五级外交官。他们当然会到场。你期望些什么呢?他已经差不多承认他要做些什么,以及他认为他必须做些什么。”  “那么这些五级外交官就是发给我们信息的人?”  “我猜想他们会带我们去见发给我们信息的人。那人离这里太远,他们会让我们同他联系。我从工作以来对事情还从未这么有把握过。”  伯恩看着她。“希望你是正确的,因我所关心的是你的整个生活。如果苏黎世的不利于你的证据不是什么信息,如果它是由专家们登出来为了找到我——如果苏黎世警方相信它——那么,我就是你对考勃利尔说的那个可怕的人了。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的正确的。可我并不认为你是。”  两点零三分,汽车旅馆走廊上的灯光闪了闪,就熄灭了。长长的过道一片昏暗,楼梯口泄出的灯光是唯一的光源。伯恩站在房门边上,持枪,关了灯,从门里瞄着走廊里的动静。玛丽在他后面,从他肩上望着。两人都不言语。  脚步声轻抬轻放,但仍然有声音。清晰、慎重、迟缓。两双鞋子小心翼翼地上着楼梯。不到几秒钟,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在暗淡的光线中出现。玛丽禁不住吸了口气。贾森将手伸过肩膀,使劲捂住她的嘴。他知道,她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她只见过他一面,在苏黎世的斯德普得克大街,在另外一个人下令处决她的前几分钟。他就是他们曾派他到失恩的房间的那个金头发,那个给派到巴黎去辨认目标的不值钱的探子。他左手握着一支铅笔电筒,右手是一支长统枪,带消音器。  他的伙伴比他矮一点,更结实,走路象动物爬行,肩与腰同两条腿一道灵活地摆动。他大衣的翻领拉了起来,头上戴了顶窄沿帽,把面孔遮得看不见。伯恩注视着这个人;他身上有些东西那么眼熟。体型、走路、头部的姿态。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他以前认识他。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思索这个问题;那两个正在接近以布里格斯夫妇名义定下的房间的门。金头发用铅笔电筒照看着房门号码,然后把光束扫到门把手和门锁。  随后发发(原书如此,应该少一个发字)生的情况,从效率说使人赞叹。矮而粗壮的人右手拿着一串钥匙,凑在那光束下挑选,左手抓着一件武器,形状看上去是一个装在重型自动火器上的大型消音器,很象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盖世太保爱用的强力的星光式鲁格尔半自动手枪。它能够穿透钢筋混凝土,响声不超过一声咳嗽。用于在夜晚安静的邻里之间杀人,最理想不过,附近谁也不会受惊,只会到早晨才发现有人失踪。  较矮的人把钥匙插进锁洞,无声地转动着。然后把枪口放低,对准门锁。三记迅速的枪声伴随着三道亮光;门栓周围的木头粉碎了,门打开了,两名凶手冲到里面。两秒钟静寂,然后一阵压抑的枪声。黑暗中闪了几下火光。门砰地关了,但是关不住,又豁开了,传出更猛烈的动荡和撞击声。咔嗒一声由室内传出,灯亮了一下,又被气愤地熄掉。一盏台灯摔到地板上,玻璃摔得粉碎。一声愤怒的低吼。  两个凶手冲出来,举着武器,防着埋伏。没有埋伏,他们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到了楼梯口。被入侵的房间右边的房门开了。两个人匆忙跑下楼去。一个眨着眼睛的客人探出头来看了看,耸耸肩,又走了回去。寂静又回到昏暗的走廊。  伯恩站在原地臂膀抱着玛丽·圣雅克。她在战栗。她的头偎在他怀里,无声地歇斯底里地抽泣着,难以相信。他等着这一刻,让时间过去,直到颤抖平静下来,长吁取代了抽泣。他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自己去领会,完全彻底地领会,印象就不可磨灭。她最终必须明白。我是该隐。我是死亡。  “来。”他轻声说。  他带她走上走廊,毫不迟疑地把她领到现在要作为他的最后证明的房间。他推开砸破了的门,两人走了进去。  她站在那里呆住了。眼前的情景使她又怕又精神恍惚。进门右边有模糊的人影。在的灯光中只能看到个轮廓,并且只有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和光亮的奇异的混合后才能看到。晚礼服里是个女人的身形,衣裙在从敞开的窗口吹来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窗前方又有一个人影,几乎看不见,但是确实在那里,远处路灯的灯光勾出了朦胧轮廓。它似乎在移动。衣服——手臂——在抖动。  “哦,上帝,”玛丽说,僵立不动。“开开灯,贾森。”  “没有一盏能用,”他回答。“只有两盏台灯。他们找到了一盏。”他小心地走到房间的斜对面,摸到了他要找的那盏灯,它在靠近墙脚的地板上。他跪下来开了灯。玛丽不觉毛骨悚然。  用一根从窗帘上扯下来的绳子横挂在浴室门口的是她的长夜礼服,在看不见来源的微风中晃动,它被枪弹打得尽是窟窿。  在窗口前,伯恩的衬衫和裤子用图钉钉在窗框上。靠两只袖子的地方的窗玻璃被打得粉碎。轻风从外面吹进来,使衬衣上下飘动。白衬衫有几处被打穿。前胸有一串对角线的弹孔。  “这就是你的住处,”贾森说。“现在你明白它的内容了。现在,我想你最好听听我必须说的一些话。”  玛丽没回答。她慢慢走到她的衣裳旁边,仔细看着它,好象不大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突然,她霍地转过身来,双目闪闪发亮,忍着眼泪。“不!不对!出事了!打电话给大使馆。”  “什么?”  “照我说的做,快!”  “不,玛丽,你必须明白。”  “不该死!必须明白的是你!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  “它已经发生了。”  “给大使馆打电话!用那边的电话,立刻打!找考勃利尔。快,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仍然把我放在心上,按我要求去做!”  伯恩不能拒绝她。她这时已激动得不顾一切。“我对他说什么呢?”他说,向电话机走去。  “先找到他!这就是我担心的……哦,上帝,我真害怕!”  “电话号码是多少?”  她告诉了他,他拨号,久久地等待着总机的回答。终于答应了。接线员惊慌不安,声音时高时低,有时甚至听不出说些什么。可以听到她的背后有喊声,是用英语和法语急速发出的严厉命令。不到几钞钟,他明白了为什么。  加拿大参赞丹尼斯·考勃利尔在凌晨一点四十分走下蒙泰路大使馆的石阶时被枪射中喉部,当场死亡。  “这是信息的另一部分。贾森,”玛丽低声说,筋疲力尽,凝视着他。“现在你要讲什么我都听着。因为外面有什么人想找到你,想帮助你。一个信息已经发出,但不是给我们,不是给我。仅仅是给你的,因此只有你才能够理解。”  {22}~更多好书 尽在MINISOYO~  四个人一个个到了华盛顿市十六号街门前车水马龙的希尔顿饭店。各管各乘电梯上去,都有意多乘或少乘三两层楼,然后走楼梯到要去的那层楼。时间不允许到哥伦比亚特区以外去开会;危机是空前紧急。他们四个正是纹石七十一号的成员——仍然活着的成员。其余的都死了,死在纽约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上的一次屠杀中。  有两个面孔是公众熟悉的。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更为人所熟悉。头一个是上了年纪的科罗拉多参议员。第二个是欧文·亚瑟·克劳福准将,绰号“铁屁股”,公认的陆军情报部发言人和G-Z情报部资料库的守护人。另外两个人在他自己活动范围之外,鲜为人知。一个是中年的海军军官,隶属海军第五战区情报站。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是中央情报局的老资格谍报人员,今年四十六岁,瘦长个子,性情暴躁,拄着根手杖。他的一只脚在东南亚给手榴弹炸掉了,当时他的隐藏很深的、配合美杜莎行动的间谍,名叫亚历山大·康克林。  房间没有会议桌。这是一间普通双人房间,陈设着一张标准双人床、一张长沙发、两把扶手椅和一只咖啡桌。不象是召开这样重要会议的地点:既没有电脑能在黑色屏幕上打出绿色字母,也没有电脑通讯设备,可以同伦敦、巴黎或者伊斯坦布尔的控制台联系。它是一间简单的旅馆客房,除了掌握纹石七十一号机密的四个人之外,没有别人。  参议员坐在长沙发的一头,另一头是海军军官。康克林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不能动弹的腿伸在前面,手杖夹在两条腿当中。克劳福准将仍然站着,满脸通红,下颚的肌肉因忿怒而跳动着。  “我已经找了总统,”参议员说,一面擦着他的前额,看上去显然缺乏睡眠。“我不能不找,因为我们今晚开会。把你们所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告诉我,你们每一个人,从你开始,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韦布少校约定二十三点在莱星顿和七十二号街拐弯处等他的汽车。时间是约定好了的,但是他没露面。到了二十三点三十分,司机想到去新泽西机场的距离,觉得不对头。他记得那个地址——主要是因为吩咐过他把它忘掉——就开车到了门口。保安门闩已被压碎,门大开着,所有的报警装置都切断了。门口地板上有血迹,打死的妇人在楼梯上。他沿走廊走进工作室,发现了几个人的尸体。”  “应该给这个人悄悄晋级。”海军军官说。  “为什么这么说?”参议员问。  克劳福回答:“他能够镇定地打电话到五角大楼,并且坚持要同国内的秘密电台通话。他说了扰频器频率、接收时间和地点,说他必须同发报人通话。他对别人什么也没说,直到在电话上找到了我。”  “把他送到军事学校去,欧文。”康克林表情冷酷地说,握着他那根手杖。“他比你那里的大多数笨伯要机警得多。”  “那不仅不必要,康克林,”参议员劝告说,“而且会得罪人。将军,请说下去。”  克劳福同中央情报局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我找了在纽约的保罗·麦克拉伦上校,命令他到那里去,并且告诉他在我到来之前绝对不能动任何东西。然后我又打电话给今天在这里的康克林和乔治,跟他们一起来了。”  “我给曼哈顿我们局里的指纹组打了个电话,”康克林补充说。“我们以前用过他们,能够信赖。我没告诉他们我们在寻找什么,只是叫他们把那个地方彻底检查一遍,找到的东西只能交给我本人。”他朝海军军官停下来,举了举手杖。“然后乔治给了他们三十七个名字。我们知道所有这些人的指纹都在联邦调查局的档案里。他们发现了一组指纹,是我们没料到的,不想要的……不相信的指纹。”  “德尔塔的。”参议员说。  “是的。”海军军官答道。“我提供的名字是所有——不论在多么遥远——可能知道纹石地址的人,顺便说一句,包括我们几个。房间已擦得干干净净,每一个表面,每一个门把,每一块玻璃。唯一例外是一只打碎了的白兰地酒杯,只是在一幅窗帘下的几块碎片,可是足够了,指纹在上面。中指和食指,右手。”  “绝对肯定?”参议员慢吞吞问道。  “指纹不会讲假话,先生。”军官说。“它们确实存在,白兰地的湿迹还在碎片上。除了这座屋子里的,只有德尔塔知道纹石七十一号。”  “这一点我们有把握吗?其他人也许说过些什么。”  “没有可能,”准将打断说。“艾博决不会透露。艾略特·史蒂文斯在到那里十五分钟前从电话亭打电话,才得到地址。除此之外,往最坏处着想,他也不会自寻死路。”  “韦布少校呢?”参议员追问。  “那少校,”克劳福回答,“是他在肯尼迪机场降落之后单独由我用无线电把地址告诉他的。用的是情报部的频率,并且经过变频。我提醒你,他也死了。”  “是的,当然。”上了年纪的参议员摇摇头。“真令人难以置信,究竟为什么?”  “我想提一提一件痛心的往事,”克劳福准将说。“我从一开始对这个候选人就不很热心。我理解戴维的理由,同意这个人够格。可是如果你们回忆一下,他并不中我意。”  “我没有意识到我们当时有多少人选,”参议员说。“我们找到了一个人——一个你也承认够格的人——他愿意无限期地隐藏下来。每天都冒生命危险,切断同过去的一切联系。这样的人有几个?”  “可以找个头脑更冷静些的,”准将说。“当时我指出过这一点。”  “你指出的,”康克林纠正他说,“是你对头脑冷静的人的定义。对这一点,我当时指出,那只能是不中用的废物。”  “我们俩那时候都在美杜莎,康克林。”克劳福虽然恼火,但仍然理智。“你并没有超人的洞察力,德尔塔在战场上的行动接二连三公开违背领导。我当时的地位比你更能观察那种类型的人。”  “多数情况下他有充分权利那么做。如果你多花些时间在战场上,少花些时间留在西贡,你也会懂得这一点的。我懂得。”  “你也许会惊讶,”准将说,举起他一只手杖作出讲和的姿势。“可是我不是为西贡层出不穷的不折不扣的愚蠢行为辩护——没有人能为那个辩护。我是说一种行为类型,它可能导致纹石七十一号前天晚上的事件。”  中央情报局的人将目光停在克劳福身上,点点头。敌对情绪消失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很抱歉。那是问题的核心,不是么?对我来说很不容易。我同德尔塔在一个地方一道工作过,在金边一道驻扎过。那时候美杜莎在‘和尚’的头脑里刚萌芽。他到金边后,象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就是他为什么要加入美杜莎,为什么愿意充当该隐。”  参议员在长沙发上倾身向前,“我听说过,可是再给我说一遍。总统必须了解这一切。”  “他的妻子同两个孩子死在湄公河的一个码头上,是一架迷航的飞机轰炸和扫射死的。没有人知道是哪一方的飞机——它的国籍始终未查清楚。他痛恨那场战争,痛恨参加那场战争的每一个人。他性情大变。”康克林停下来望着准将。“我想你是对的,将军,他又一次变了,那东西一直在他心里。”  “什么在他心里?”议员悄声问道。  “爆炸,我想,”康克林说。“堤决了口。他忍受不住,是仇恨占了上风。那不是难事,但是要非常小心。他杀了那些男的和那个女的,就象蓄意发泄的狂人。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会出这件事,除了那个女的。她也许听到了喊叫声。他已经不再是德尔塔了。我们制造了一个虚构的人叫做该隐。可是现在不再是虚构的了。他是真正的该隐。”  “经过了这么多个月……”参议员靠回到椅背上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为什么他要回来?从哪里?”  “从苏黎世,”克劳福回答。“韦布当时在苏黎世。我想他是唯一能把他带回来的人。原因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了,除非他想在那里把我们一网打尽。”  “他并不知道我们是哪些人。”参议员反对说。“同他联系的只有快艇手、他的妻子和戴维·艾博。”  “还有韦布,当然。”将军补充。  “当然,”参议员表示同意。“但不是在纹石,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地方。”  “那没关系,”康克林说,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毯。“他知道有个委员会。也可能韦布告诉他说我们全部在那里。估计我们会去也合乎情理。我们有许多问题要谈。积了六个月的问题,再加上几百万美元,德尔塔认为那是最好的办法。把我们干掉,然后逃之夭夭,不留任何痕迹。”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第一,他当时在场。”情报局的人回答,提高了嗓门。“我们有他在白兰地酒杯上的指纹,杯里的酒尚未喝完。第二,那是个老圈套,尽管能有两百种变异。”  “请你解释一下,好吗?”  “保持沉默,”将军打断说,看着康克林,“直到你的敌人再也忍耐不住,自己暴露出来。”  “我们成了敌人?他的敌人?”  “这一点现在已毫无疑问了。”海军军官说。“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德尔塔叛变了。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感谢上天不太经常。我们知道该怎么对付。”  参议员又一次在长沙发上侧身过去。“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照片还从来没通报过,”克劳福解释说。“我们现在要通报,给我们的每一个站和监听组,每一个告密者和情报来源。他总是要去什么地方的,并且他将从一个他知道的地方开始,哪怕只是为了买到另一张身份证。他总要花钱,那时就能发现他。一等发现了他,命令会很明确。”  “你马上把他弄进来?”  “把他杀了,”康克林断然说。“不能把德尔塔这样的人弄进来,不能冒让另一个政府把他弄过去的风险。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不能对总统这样讲。有法律在。”  “法律不是为德尔塔订的,”这个间谍说。“他不受法律保护。他无可挽救。”  “无可——”  “对,参议员,”将军插话说,“无可挽救。我想你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要不要向总统详细说明,由你决定。也许最好是……”  “你们必须对一切都探讨一下。”参议员打断了将军的话。“我上星期同艾博谈过话,他告诉我说,有个寻找德尔塔的策略正在中。苏黎世、银行、纹石的名字,都是它的一部分,是不是这样?”  “是的,然而已经成为过去,”克劳福说。“如果你认为七十一号街事件还不够作为证据,那么加上这事该够了吧?对德尔塔已经发过一个明确的信号,要他进来。他并没有来。这还不够?”  “我要绝对有把握。”  “我要他的命。”康克林的话,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好象突然吹来了一阵寒风。“他不但破坏了我们每个人为我们自己定下的规则——无论是什么规则——而且还陷入了地狱。他在发臭;他是该隐。德尔塔这个名字我们叫得太多了——甚至不叫他伯恩,只叫他德尔塔——结果我想我们已经忘记了。戈登·韦布还是他的弟弟。找到他,杀掉他。”  第三部  {23}  伯恩走近库安旅馆的前厅服务台时已是凌晨两点十分。玛丽继续朝门口走去。使贾森松口气的是柜台上并没有任何报纸。然而柜台后面的夜班服务员的样子和巴黎中心的那位一模一样。他是个秃顶的胖子,丙眼似闭非闭,身体斜靠在一张靠背椅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漫长的夜晚使他显得无精打采。但是,伯恩想道,除了楼上那个房间,虽然它要到早晨才会被人发现遭到破坏,这个夜晚将使这个服务员久久不能忘怀。在红山区,一个下晚班的服务员总得有交通工具。  “我刚刚打电话到鲁昂,”贾森说,双手放在柜台上,一脸怒气。一件没法对付的私事,叫他气得直跳。“我必须马上离开这儿。我要租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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