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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的面料,”女人斜觑着它们说道,“那样的蛋糕裙一般都是醋酸纤维的质地,加上尼龙的衬裙,但是这几条都是丝绸的。”她对衣服颇有了解,眼光也很锐利。“你买过很多古董衣吗?”我一边把一件浅紫色的羊绒开衫重新叠起来,放回针织类衣物的架子上,一边问道。“只要买得起我就买 ——如果厌烦了某件衣服,我就会卖掉——但这种事很少发生,因为总的来说,我买得都很成功。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买古董衣时的兴奋感,”她把 Thierry Muller放回衣架上,继续说道,“那是 1992年在乐施会买的 Ted Lipids(特德?拉皮德斯)皮衣——现在看起来仍然很棒。”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1)我想起我的第一件古董衣。14岁那年,我在格林尼治市场买到一件 Nina Ricci(莲娜?丽姿)的镂空花边衬衣。那是在一次周六的逛街时,艾玛为我相中的。“你的裙子是 Cerotic(切瑞蒂)的,是吗?”我问她,“但是经过改良了,它原本应该是及踝长的。”她笑了笑。“完全正确。 10年前我在一次旧货拍卖上得到的,但是裙角已经撕烂了,所以我剪短了它。”她假意弹了弹身前的污点。“我花得最值的50便士。”她继续走到日装那一栏,挑出一件 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蓝绿色双绉分层裙。“这是 Alice Pollock(爱丽丝 ?波洛克)的,是吗?”我点点头:“是专供的精品。”“我也这么认为。”她瞄了一眼价格,“超出我能力范围,但是我永远都忍不住要看。当我在当地报纸上读到你开了这家店的新闻,我就想着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货。哇哦,”她叹了口气,“我可以做梦了。”她给了我一个友好的微笑。“顺便说一句,我叫安妮。”“我叫菲比,菲比 ?斯威夫特。”我盯着她。“我刚才一直在想……你现在有工作吗?”“打一些临时工,”她回答道,“有什么做什么。”“你是本地人吗?”“没错。”安妮好奇地看着我,“我住在达特茅斯山。”“我这么问的原因是……嗯,我不认为你会有兴趣为我工作,是吧?我需要一个兼职助理。”“一周两天?”安妮回应道,“这对我来说正合适 ——我可以做些日常工作——只要有时间去试镜。但并不是说我有很多试镜机会。”她懊丧地说。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2)“我对上班的钟点很随意——但是有些工作周,我需要你看店超过两天——你说你会缝纫?”“我对针线相当熟练。”“如果店里无事的话,你能做些小修小补或熨熨衣服,这对我来说大有帮助。而且如果你还能帮我布置橱窗……我对摆弄那些模特儿真的不在行。”“我都挺喜欢的。”“你不要担心我们是否相处得来,因为如果你在的话,我大多数时候会外出办事,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我的号码。”我递给她一张“古董衣部落”的明信片。“考虑一下。”“唉……其实……”她笑了,“不需要考虑。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正合适。但是你应该要求我出一份介绍信,”她补充道,“以防我卷货逃跑,因为这些古董衣实在是有诱惑力啊。”她笑了。“那么除此之外,我什么时候上班?”今天早晨,周一,安妮就开始工作了。她提供了以前两个雇主的信件,信中都赞扬了她的忠诚和勤奋。我要求她早点儿来上班,这样在我去佳士得拍卖会之前,就可以告诉她需要做哪些工作。“花些时间熟悉这里的衣服,”我建议她,“晚装在这里。这是内衣……这里有些男装……鞋子和包包在这个货架上。针织服装在这张桌子上……我来打开这个收银机。”我用电子钥匙拨弄了一下。“如果你能做一点儿缝补……”“当然。”我进去“密室”,去拿那件需要修补的 Murray Rabid(穆雷 ?阿贝德)衬衫。“这是艾玛 ?基茨的作品,是吗?”我听到安妮在问。我走回店里,她正盯着那顶帽子。“真不幸啊。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她的消息。”她转向我。“但是你这儿为什么有呢?它不是古董,上面也写着非卖品。”一瞬间,我幻想向安妮坦诚,每天看着这顶帽子是我的一种忏悔方式。“我认识她,”我把衬衫放在有针线盒的柜台上解释道,“我们是朋友。”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3)“那真是很让人难以接受,”安妮轻声地说道,“你肯定很想她。”“是的……”我咳嗽一下来掩饰喉咙里升起的哽咽,“那个……这条缝在这里——有一点儿小开线。”我深呼吸了一下,“我得走了。”安妮掀开针线盒的盖子,挑出了一个线团:“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10点。我昨晚去看了预展。”我拿起拍卖目录。“我感兴趣的几件要到 11点以后才出场,但是我想按时到那儿,看看现在哪些衣服卖得比较好。”“你准备竞拍哪些?”“一件巴黎世家的晚礼服。”我让她看竞拍号为110的照片。安妮仔细看了一下。“真雅致。”这是一件靛蓝色的无袖丝质长裙,剪裁十分简单,只有汤匙领和轻轻提高的下摆缀有一圈宽宽的流苏式银色玻璃珠。“我是打算为一个私人客户购买的,”我解释道,“她是一位有贝弗利山庄风格的造型师。我十分清楚她的客户需要些什么,所以我肯定她会要这件。还有这件 Madame Gores(格蕾丝夫人)的裙子,我恨不得马上收入自己的收藏之内。”我翻到 112号的照片,这是一条新古典风格的乳白色高腰紧身丝质长裙,悬垂的平褶,双交叉肩带和飘逸的雪纺裙裾。我发出一声神往的叹息。“华美动人,”安妮低声道,又戏谑地加上一句,“这能做很棒的婚纱礼服。”我笑了:“这不是我要买的原因。我只是喜欢Madame Gores礼服的无与伦比的褶皱垂坠。”我拿起包。“我真的得走了。哦,还有一件事……”我正要告诉安妮如果有人带衣服来卖她应该怎么做的时候,电话响了。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4)我拿起电话:“古董衣部落……”说出店名的新鲜感仍然让我浑身兴奋。“早上好,”是一位女性的声音,“我的名字叫贝尔夫人。”这个女人显然很老了,听她的口音是法国人,虽然几乎难以察觉。“我从报纸上看到你的店刚开张。”“是的。”所以,丹的文章还是有效果的。我突然对他心生好感。“嗯……我有一些衣服不再需要了——一些很好的衣服,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再穿了,还有一些包和鞋。但是我年龄太大了,送不过来了……”“不,您不需要亲自送过来,”我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您愿意给我您的地址的话,我会很荣幸去拜访您。”我拿出记事本。“帕拉冈街?”我重复了一遍。“距离很近。能走过去。您什么时候方便?”“你能今天抽空过来吗?我急着想尽快处理这些衣服。今天上午我已经有约了,下午3点怎么样?”那时候我应该已经从拍卖会回来了,安妮可以看店。“3点行。”我一边快速记下门牌号,一边说道。我下山去往布莱克西斯火车站,一路上回想着去某个人家里评估古董衣需要的技巧。通常的戏码是,一个女人已经死了,你得和她的亲戚打交道。他们可能会非常情绪化,所以你不得不机智圆滑。如果你把一些衣服挑出来不要,他们会觉得受到冒犯;如果你提供的价格低于他们的预期,他们又心里不痛快。“只有40英镑?”他们会说,“这可是 Hardy Amides的衣服啊!”然后我会温和地指出衣服的衬里撕破了,上面三个纽扣丢了,而且必须送到专业的干洗店去除袖口上的污渍。有时候,这些家人会发现他们必须忍痛割爱,会因此憎恨你的出现,尤其是在他们需要变卖遗产来交税的时候。这些情况下,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就会反思,觉得自己像一个入侵者。很多情况下,当我去一栋乡村豪宅评估衣服的时候,就会有女佣或是男仆站在旁边哭泣,或是告诉我——这非常惹人厌恶——不要碰那些衣服。如果是和一个鳏夫打交道,他就会细数他妻子穿过的所有衣服,在 1965年的 Dickens & Jones(狄金森 &琼丝)店里他为某件衣服花了多少钱,而他妻子在“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号”上穿着这件衣服又是多么漂亮。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5)地铁进站的时候,我想着到目前为止,最简单的戏码是,一个离婚的女人想把所有前夫买的东西都清空。这种情况下,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轻松一些。但是当我看到一个老妇人要清空她的衣橱时,心理上还是会失落无力。就像我说的,这些不仅仅是衣服——它们实际上也是历经生活的织物。但是不管我多么想听它们的故事,我都必须提醒自己时间有限。因此我总是把自己的拜访时间控制在一小时以内,对哦贝尔夫人亦是如此打算。在南肯辛顿走出地铁时,我给安妮打了个电话。她很兴奋地告诉我已经卖出了一件Vivienne Westwood的紧身胸衣和两件法国睡袍。她还告诉我说,《妇女与家庭》杂志的米米?隆打电话过来,问是否能借走一些衣服以供拍摄。听到这些消息,我也是情绪高涨。我沿着布朗普顿路走到佳士得拍卖行,进入大厅。由于时装销售很受欢迎,这时大厅已是人声鼎沸。我排队登记,然后拿起我的竞标牌。拍卖厅中已坐满了三分之二的人。我走到右手边的中间一排没人坐的位置,坐在最边上,然后抬头扫视周围的竞争对手,这始终是我去拍卖会做的第一件事情。我看到我认识的几个经销商,还有一个在伊斯灵顿经营古董服饰店的女人。我还认出了《 ELLE》(世界时装之苑)杂志的时尚编辑坐在第四排,我的右手边还有名设计师尼古拉?法赫。空气似乎充满了昂贵的气息。“102号。”拍卖师说道。我坐得笔直。102号?但是,才 10点半。我以前进行拍卖时从来没有搞砸过,但是显然此人已经搞混了顺序。我的脉搏加快,看着目录上的巴黎世家晚礼服,然后轻轻翻到格蕾丝夫人这件。起拍价为 1 000英镑,但是拍卖价会贵很多。我自知不应该买任何不打算出售的衣服,但是我告诉自己这是一件只会升值的重要作品。如果我能以1 500英镑或更低的价格拿到手,我就会买。“现在是 105号,”拍卖师说道, “Elsa Schiaparelli(艾尔莎?夏帕瑞丽)在 1938年‘马戏团’系列作品中的粉色丝质外套。请注意原装的杂技演员形状的金属纽扣。这件商品从300英镑起拍。谢谢。320英镑,340英镑……360英镑,谢谢这位女士……我是不是听到了 380英镑?”拍卖师冲坐在第一排的一个金发女子点了点头。“那么,360英镑……”一锤定音。“成交。给……”这个女人举起了竞标牌。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6)“24号买家。谢谢您,夫人。现在是 106号商品……”尽管有着多年的竞拍经验,我的心还是像第一次竞拍那样怦怦跳动。我焦急地环视整个房间,猜测哪个人会是我的对手。大多数买家都是女人,和我同一排的另一端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长相出众的男子。他正翻着目录,拿着一支金笔圈圈点点。我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会竞拍什么呢。接下来的三件商品各自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都被电话竞拍走了。巴黎世家晚礼服就要出来了。我感觉握着竞投牌的手指紧了紧。“110号,”拍卖师宣布道,“1960年的巴黎世家深蓝色的高雅丝质晚礼服。”这条裙子的影像被投射到主席台两侧两个巨大的平面屏幕上。“请注意简单的剪裁, 500英镑起拍。”拍卖师环顾室内。“有人出价 500英镑吗?”因为还没有人出手,所以我也等待。“那么有谁出450英镑?”他看着我们。让我惊讶的是,还是没有人举手。“那么400英镑呢?”坐在前排的女人点了点头表示参加竞拍,于是我也跟着点了点头。“现在是420英镑…… 440英镑…… 460英镑。有出价 480英镑的吗?”拍卖师看着我:“谢谢您,女士——目前为止您的出价是最高的, 480英镑。还有谁出价超过 480英镑吗?”他看看前排的女人,但是她摇摇头。“那么480英镑成交。”木槌落下。 “480英镑卖给买家……”他看了看我,我举起竞标牌。 “220号。谢谢您,女士。 ”以如此好的价格得到这件衣服,我感到很兴奋,随着竞拍格蕾丝夫人的临近,我又立刻感到一阵反胃似的焦虑。我在座位上动了动。“112号。”我听到拍卖师说道,“一件晚礼服,大约 1936年,伟大设计师格蕾丝夫人的作品,她以高超的褶皱和悬垂技巧而闻名于世。”一位穿着围裙的工作人员脱下这条套在一个人体模型身上的裙子,拿到主席台。我紧张地看了一下室内。“1 000英镑起拍,”拍卖师宣布道,“有人出 1 000英镑吗?”看到只有一个人和我同时举手,我松了一口气。“1 100英镑, 1 150英镑。”我又竞拍。“1 200英镑。谢谢您—— 1 250英镑?”拍卖师在我们之间来回看了看——另一个竞拍者在摇头——然后他又看向我。“还是 1 250英镑。目前为止您的出价是最高的,女士。”我屏住呼吸—— 1 250英镑价格合理。“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拍卖师又重复了一遍。谢天谢地。我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谢谢您,先生。”我困惑地看向左手边。让我愤怒的是坐在同排另一端的那个男人正在竞拍。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7)“1 300英镑?”拍卖师询问道。他看着我,我点点头。“1 350英镑?谢谢您,先生。”我感到脉搏加速。“1 400英镑?谢谢您,女士。有人出价 1 500英镑吗?”这个男人点点头。该死!“ 1 600英镑?”我举起了手。“先生您愿意出 1 700英镑吗?谢谢您。”我又瞟了一眼我的对手,注意到他抬高价格时的平静表情。“有 1 700英镑吗?”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家伙不会阻止我要得到这条裙子的决心。我又举起了手。“1 750英镑——还是这位女士。谢谢您,先生 ——您现在是 1 800英镑。 1 900英镑?您还跟吗,女士?”我点点头,兴奋的外表下,怒火熊熊。“那么 2 000英镑?您还出价吗,先生?”那个男人点点头。“有谁出2 100英镑吗?”我举起手。“那么 2 200英镑?谢谢您,先生。还是您的,先生,现在是 2 200英镑……”那个男人侧头看了我一眼。我又举起了手。“现在是 2 300英镑,”拍卖师高兴地说道。“谢谢您,夫人。还有 2 400英镑的吗?”拍卖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同时伸长右手指着我的竞争对手,仿佛要把我们锁定在竞争之内——熟悉的伎俩。“2 400英镑?”他重复道。“还有这位先生在和您竞价,女士。”我点点头,肾上腺素灼烧着我的血管。“2 600英镑?”拍卖师说道。随着紧张气氛的攀升,我可以听到有人在座位上坐不住了。“谢谢您,先生。有人开价 2 800英镑吗?女士——您出价 2 800英镑吗?”我点点头,仿佛身在梦中。“那么 2 900英镑,先生?谢谢您。”后面是一片窃窃私语。“我听到有人喊 3 000英镑……3 000英镑吗?”拍卖师看着我,我又举起了手。“谢谢您,女士——那么现在是 3 000英镑。”我在做什么?“出 3 000英镑……”我没有 3 000英镑——我必须放弃这条裙子。“还有高过 3 000英镑的吗?”这是可悲的,但是这是事实。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8)“3 100英镑?”我听到拍卖师在重复。“不拍了,先生?您放弃了?”我看着我的对手。让我恐惧的是,他在摇头。现在拍卖师转头看向我。“所以这件商品还是您的,女士,3 000英镑……”哦,天哪。“一次……”拍卖师举起了木槌。“两次……”他挥了挥手腕,我看着木槌落下,兴奋和沮丧奇怪地交织在一起。“3 000英镑成交,卖给——请问您的号码是?”我用颤抖的手举起了竞拍牌。“220号。谢谢在座的朋友。这是一场精彩的竞拍。现在我们再来看 113号商品。” 我站起来,感觉有点儿眩晕。加上佣金,这条裙子的总价会是 3 600英镑。我有着那么多年的经验,更不用提自己应有的冷静沉着,我怎么还是会如此失控呢?当我看向那个和我竞价的男人时,眼里只剩下恼怒和仇恨。他是一个骗子,光鲜亮丽地穿着Savile Row(萨维尔街)细条纹西服和手工制作的鞋子。毫无疑问,他是为他的妻子竞拍这条裙子——很有可能,花瓶一样的妻子。我荒谬地设想她的形象,脑子中出现一位穿着最新的香奈儿套装的金发美女。我离开拍卖大厅,心仍在抽痛。我不可能留着这条裙子。我可以把它提供给辛迪,一位好莱坞造型师——对她的客户来说,这会是一件完美的红地毯礼服。我想象着凯特?布兰切特穿着它去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样子——她会让它大放异彩。但是我不想卖掉它,当我下楼往收银台走去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它美丽绝伦,而且我是费了好大劲才抢到它的。在排队付钱的时候,我惴惴不安地想着我的万事达卡是否会在刷卡付款的时候燃烧起来。我估计里面的信用仅够支付这次交易。我等着付款的时候,抬头看到细条纹先生正从楼下走下来,他把手机贴在耳边讲电话。“不,我没有,”我听到他在说。我注意到他的声音很动听,略微有些沙哑。“没有,”他疲累地重复道,“我很抱歉,亲爱的。”花瓶老婆——或有可能是情妇——显然因为没有得到格蕾丝夫人在和他生气。“竞价很激烈,”我听到他在解释。他看到了我。“竞争激烈。”让我震惊的是,他对我眨了眨眼。“是的,我知道你有点儿失望,但是还有很多其他漂亮的裙子,亲爱的。”他显然正在遭殃。“但是我的确拿到了你喜欢的普拉达的包。当然,亲爱的。啊,我得走了,要去付钱。我待会儿打给你,好吗?”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19)他似乎有解脱的感觉,刷地挂了电话,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我假装不知道他在那里。“恭喜。”我听到他说。我转过身:“什么?”“恭喜,”他重复道,“你得到了拍卖品。”他愉快地补充道。“那件漂亮的白色裙子,由……不好意思,她是谁?”他打开拍卖目录。“格蕾丝夫人——管她是谁。”我愤怒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在竞拍什么。“你肯定很高兴。”他说道。“是的。”我抑制住要告诉他自己对价格非常不满意的冲动。他把拍卖目录夹到胳膊下:“老实说,我本来还能够竞拍下去的。”我瞪着他:“真的?”“但是那时我看到了你的脸,我看到你是多么渴望得到它,所以我决定放手让给你。”“哦。”我礼貌地点点头。这个小人还在期待我感谢他?如果他早点儿退出竞争,就能为我省下两千英镑。“你是打算在某些特殊的场合穿着那条裙子吗?”他问道。“不,”我僵硬地回答道,“我只是……喜欢格蕾丝夫人。我搜集她的裙子。”“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得到了这件。”他整了整自己的爱玛仕真丝领带。“我今天就这么多事了。”他看了看手表,我一眼扫到那是一块劳力士古董表。“你还要竞拍其他东西吗?”“天啊,不了——我已经大大超出预算了。”我回答道。“哦——那是步步惊心,是吗?”拍卖会上:一条格蕾丝夫人的裙子(20)“我想是的。”“嗯……我想这是我的错。”他给了我一个歉意的微笑,我发现他的大眼睛呈深褐色,半睁半闭时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我耸耸肩,“拍卖就是如此运作。”因为我对此太了解了。“女士,轮到您了。”我听到收银员在说。我转过身,把信用卡递给她,要求她开一张抬头是“古董衣部落”的发票,然后我坐在蓝色的真皮长凳上,等待我的拍定品被送过来。细条纹先生付完款,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也在等待他拍下的商品。我们就坐在那里,肩并肩,没有讲话,因为他正在看黑莓手机——有点儿严肃的神情,我不禁注意到——我发现自己在猜测他的年龄有多大。我偷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不管年龄多大,他铁屑色的头发和鹰钩鼻还是很迷人。当工作人员把我们的包裹递过来的时候,我判定他大概 43岁。当包裹递到手上的时候,我感到一阵拥有的战栗。我迅速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衣物,然后给细条纹先生一个告别的微笑。他站起来。“你知道……”他看了看表,“竞拍让我饥肠辘辘。我准备去路边的咖啡店吃点儿东西。你愿意一起去吃吗?和你这么激烈地竞拍,至少我能请你吃一个三明治。”他伸出手来,“顺便说一句,我叫迈尔斯,迈尔斯 ?阿坎特。”“哦,我是菲比 ?斯威夫特。你好。”我握着他的手,无力地说道。“那么,”他询问地看着我,“我是否有幸邀请你吃早午餐?”我惊讶于这个人的勇气。其一,他刚刚认识我;其二,他显然有老婆或是女朋友——一个他知道我知道的事实,因为我刚才听到过他打电话。“或者仅仅喝杯咖啡?”“不,谢谢。”我平静地说道。我推测他习惯于在拍卖会泡女人。“我现在得……回去了。”“去……工作?”他愉快地问道。“是的。”我没有必要告诉他地点。“那么,享受这条裙子吧。你穿上肯定很好看。”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说道。不知道是该气愤还是该高兴,于是我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谢谢。”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