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p.m. 真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午后一点的时候,丹尼尔还没醒,我开始担心起来,因为派对两点半就开始了。最后我泡了一杯咖啡把他叫醒,然后说:“我想你该起来了,因为我们得在两点半到那里。” “什么?”他说。 “‘荡妇与牧师’派对啊。” “噢,天啊,亲爱的,听着,我刚刚才想到,这个周末我得做的事可多着呢。我真的得待在家里,好好认真地做。” 我真不敢相信。他答应去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正在跟某个人约会的时候,在可怕的家庭聚会时,他们都会打算好好地支持鼓励你一番。他们觉得如果这个男人一天到晚提工作的话,他一定是个可以抛弃任何东西的男人。现在所有厄康伯利家的朋友一定会花上全部的时间,盘问我是不是真的交了男朋友,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10:00 p.m. 真不敢相信我是怎么度过这派对的。我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把车子停在厄康伯利家门前,希望我这一身兔女郎的打扮看起来还可以。走到庭院的附近,就已经可以听到此起彼落的欢笑声;我一走过草地时,他们全都安静了下来。我这才了解到自己的惨状,根本不是什么荡妇与牧师,所有在场的女士都穿着很轻便的乡村服饰,衣服上还用两片小牛皮的花样做装饰,而男士们则穿着松松垮垮的V字领运动衫。我站在那里,全身僵住了,就像,嗯,一只兔子。大伙都盯着我瞧的时候,尤娜厄康伯利穿着打折的紫色衣服引人注目地穿过草坪,手里拿着装满苹果片的塑料平底杯。 “布莉琪!看到你真棒,来一块苹果片吧。”她说。 “我以为会是一个‘荡妇与牧师’派对。”我气乎乎地说。 “噢,亲爱的,杰夫瑞没打电话给你吗?”她说。我真不敢相信。我的意思是,她以为我穿兔女郎的衣服是正常的还是怎么样?“杰夫瑞,”她说,“你没打电话给布莉琪吗?我们都好想看看你的新男朋友。”她说着,东张西望,“他人在哪儿?” “他还得工作。”我低声咕哝着。 “我的———小———布莉琪———怎么了?”杰夫瑞叔叔说,东倒西歪,一副喝醉酒的模样。 “杰夫瑞。”尤娜冷冷地说。 “是呀,是呀。报告中尉,早已遵守指令,通知了所有参加的人变更服装的事。”他说着,便向尤娜敬了个礼,然后倒在她的肩膀上,咯咯地笑,“但其中有一个可恶的家伙用答录机这鬼东西。” “杰夫瑞!”尤娜没好气地说,“去———给我———看看———烤肉。亲爱的,真不好意思,你是知道的,我们是听到这附近有牧师在乱搞的丑闻后才临时更改的,大家都不准我们在这里办‘荡妇与牧师’派对,因为……”她开始笑了起来,“……因为每个人都认为牧师反正就是荡妇啊。哎呀。”她说,擦了擦眼睛,“不管那些了,你的新男友好不好呢?怎么搞的?星期六还在工作?呃呀!这可不是个很好的借口,不是吗?这样我们怎么把你嫁出去?” “这样我就得去当个应召女郎来结束一生了。”我嘟哝着说,试着把后面的兔尾巴给拔掉。 我感到有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一抬起头,发现马克达西直愣愣地盯着我的兔尾巴瞧。站在他身旁的是那个又高又瘦又迷人的家庭诉讼案件的辩护律师,她穿了一身像是Jackie O的装扮,端庄的淡紫色套装和外套,还挂着一副太阳眼镜在头上。 这个自以为是的狐狸精对着马克嘻嘻笑着,堂而皇之,极为大胆无理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是打从别的派对过来的吗?”她憋住笑问我。 “事实上,我刚要去工作。”我说,这时候几乎忍不住爆笑出来的马克达西,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看别处。 “哈啰,亲爱的,忙得都停不下来。摄影摄影。”妈声音微颤,身穿一件亮丽的蓝绿色的仿男式女衬衫,手里挥着场记板,跑过来我们这边。“亲爱的,你穿的是什么鬼东西啊?你看起来就跟一般的妓女没两样。拜托,大家,请保持安静,然———后……”她往朱利欧的方向叫着———朱利欧挥舞着手提式摄像机———“开拍!” 我警觉地赶紧搜寻爸的身影,可是到处都找不着他。我看见马克达西跟尤娜指着我的方向在讲话,然后尤娜看起来很果断地,快速地往我的方向走来。 “布莉琪,我真的好抱歉,让你搞错场合,穿了这么炫的衣服来。”她说,“马克刚跟我说你被这一群老家伙围得团团转,一定觉得相当不自在吧。你要不要借件衣服什么的?” 接下来我在派对上穿的衣服,就是在我的吊袜带装束外,套上了婕宁那件有蓬蓬袖和花花绿绿装饰的Laura Ashley伴娘礼服,不仅备受马克达西的娜塔莎的嘲笑,我妈还不时冲到我身边说:“亲爱的,这件衣服真的很美。停拍!” “我不是很重视女朋友。你呢?”尤娜厄康伯利把音量放得很大,一旦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朝娜塔莎的方向点点头。“像极了小妇人。伊莲觉得她恨不得私底下能有这个机会。噢,哈啰,马克!再来一块苹果片?布莉琪不能带她的男朋友来真是可惜啊!他可真是个幸运儿啊,可不是吗?”这么说全然是带有非常浓厚的挑衅意味。“布莉琪,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丹尼尔,是吗?阿潘说他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出版社老板。” “丹尼尔克利弗?”马克达西说。 “是的,的确是他。”我说,伸出我的下巴点点头。 “马克,他是你的朋友吗?”尤娜问。 “绝对不是。”他说,很唐突的。 “啊哦,我希望他对我们的小布莉琪够好。”尤娜强调着说,对我使使眼色,意思是马克的话纯粹只是闹着玩的,一点讨厌丹尼尔的意味也没有。------------7 月29日星期六 喝醉酒的模样(2)------------ “我想我得再明确地说一遍,斩钉截铁地,绝对不是。”马克说。 “噢,等一下下,是奥黛丽。奥黛丽!”尤娜说,连听都没听清,就飞快地跑走了,感谢主。 “我想你一定觉得那样很聪明。”她走的时候,我很气愤地说。 “什么?”马克说,看起来一脸惊讶的表情。 “不要跟我说‘什么’,马克达西。”我不满地说。 “你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我妈。”马克说。 “我猜想你认为当着她们父母朋友的面,在她们男朋友的背后诋毁他们,是没什么关系的,尤其是他们根本不在这里的时候。我想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你在嫉妒。”我大肆鞭挞他的罪行。 他瞪着我,好似被什么事搅得心烦意乱。“对不起,”他说,“我只是在想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我有过……你认为我在嫉妒丹尼尔克利弗?为了你?” “不,才不是为了我。”我说,气急败坏的我知道自己的话确实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我只是猜测你不是故意如此恶毒,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让你这么讨厌我的男朋友。” “马克,亲爱的。”娜塔莎轻声细语地说,以相当轻快的步伐穿过草坪加入我们。她是这么苗条,根本没有必要穿有跟的鞋子,所以可以这么轻易的穿过草坪而不会陷在土里,好似专门为草坪所设计的,就像一匹行在沙漠中的骆驼。“过去跟你妈说我们在Conran看到的餐厅家具。” “你自己好好保重,就这样了。”他很小声地说,“我也会跟你母亲说,请她好好保护自己。”娜塔莎把他拉走的时候,他若有所指地往朱利欧的方向点点头。 在过了更加可怕的四十五分钟之后,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很有礼貌地先行告辞了,便跟尤娜推说我还有工作在身。 “你这个上班女郎!你知道光阴是不等人的:滴———答———滴———答。”她说。 我得先在车里抽上五分钟的烟,等我好好地冷静下来,才能开车离开。正当我开回主路的时候,看到爸的车开了过去。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潘妮哈士本—波司瓦,穿了一身红色蕾丝有钢圈衬里可以托高胸部的紧身衣,和两只兔耳朵。 一下了高速公路,整个人就觉得很不安,回来的时间似乎又比我预期的早许多,所以我想,与其直接回家还不如先到丹尼尔那儿转一圈,以求心安。 我的车跟丹尼尔的车,头对头停着。我按了丹尼尔家的门铃,一点回应也没有,所以我离开了一下下,然后又按了一次。假设他在看板球运动,刚好有一幕很精彩的三门柱或其他什么的。还是没有人来应门。我知道他一定在这附近,因为他的车在,而且他说他打算边工作,边看板球。我往他的窗户里瞧,发现丹尼尔在里面。我对他微微笑,挥着手,指着门。他竟然跑掉了,我装模作样的过去按门铃,又按了一次。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嗨,布莉琪,我刚好在讲美国长途电话。我可不可以在十分钟后跟你在酒吧见面。” “好吧。”我兴高采烈地说,没有多想,然后就走到街角。但我转身一往窗户瞧,便又看到丹尼尔出现在那里,根本没有在讲电话,只是偷偷摸摸地往窗外看,窥视我的一举一动。 像狐狸一样狡猾。我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其实我心里是一团糟。为什么他要偷偷摸摸?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来开门?为什么他不干脆按下门铃,直接让我上楼?突然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将我重击———他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的心怦怦地跳,绕到街角,然后,整个人紧贴在墙上,偷偷地窥探丹尼尔是不是已经不在窗边了。看不到他的人影。我赶紧跑回去,以半蹲的姿态躲在他家隔壁的走廊下,看看会不会有一个女人从他的门口走出来。我等着,就这样维持半蹲的姿势好一会儿。但是,之后我又开始想:如果真的有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我怎么知道她是从丹尼尔的公寓出来的,而不是从同一栋楼别的公寓走出来的?我该怎么做?跟她单挑?将她以现行犯逮捕?或者,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到酒吧的时候,把这个女人留在公寓里不让她跑掉? 看看手表。六点半。哈!酒吧还没开。非常好的借口。鼓足了勇气,我赶紧走回门口,按下门铃。 “布莉琪,又是你吗?”他怒气冲冲地说。 “酒吧还没开。”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我有听到门后发出什么声音吗?不可否认的,我告诉自己他只是在洗钱或是做毒品交易之类的。可能有一些绑着马尾,油嘴滑舌,从中美洲来的男人试着帮他把装满古柯碱的塑料袋藏到地板下。 “让我进去。”我说。 “我跟你说了,我在讲电话。” “让我进去。” “什么?”他在拖延时间,我可以感觉得到。 “开门,丹尼尔。”我说。 你如何能察觉到某人的存在———即使你看不到、听不到,甚至分辨不出他们?噢,当然,我上楼以后,可以检查每一个衣橱,她一定躲在其中一个中。我知道一定有个女人躲在丹尼尔的屋子里。也许只有一丁点的气味……某种因素让丹尼尔的行为举止如此异常。不管是什么,我就是知道。 我们站在客厅里,彼此存有戒心地对望着。我只想不顾一切地像我妈一样冲进去,打开、关上所有的橱柜,然后打去1471查询有没有存了一个美国打来的号码。------------7 月29日星期六 喝醉酒的模样(3)------------ “你穿的是什么衣服?”他说。太过激动的关系,我把穿着婕宁的衣服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是件伴娘装。”我傲慢地说。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丹尼尔说。我脑筋一转,得借故让他到厨房去,我才能有机会检查所有的橱柜。 “一杯茶,麻烦你。” “你……没事吧?”他说。 “没事!我很好!”声音颤抖着,“派对简直是妙极了。只有我一个人打扮得跟荡妇一样,所以才不得不换上伴娘的衣服,马克达西和娜塔莎也在那儿,你穿的这件衬衫还不错……”我停了下来,喘着气,了解到自己已经(从来没有“渐渐变成”这回事)变成了我妈。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径自走到厨房,我赶忙穿过客厅,检查沙发和窗帘后面。 “你在做什么?” 丹尼尔站在门口。 “没事,没事。只是在想我可能把我一件裙子掉在沙发后面。”我说,胡乱地拍打沙发垫,好像在演一出法式喜剧。 他看起来疑心重重的,然后又走进厨房里。 没时间打1471了,我很快检查了他摆鸭绒垫子的衣橱———没有人藏在里面———他一进去厨房之后,我便赶紧推开走廊的橱柜,就在我走过去的时候,熨衣板掉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旧硬纸板盒滑到地上。 “你在做什么?”丹尼尔走出厨房,温和地又说了一遍。 “抱歉,门刚好勾到我的袖子。”我说,“刚好在我要走到厕所的时候。” 丹尼尔瞪着我,好像我疯了一般,所以我没办法去卧房检查,只好锁上厕所的门,开始抓狂地检视每一样东西。我不确定要搜到什么,或许是根长长的金发、上面印有唇印的面纸、外国人用的梳子———任何一个东西都会是线索。什么都没有。接着,我不动声色的把门打开,四下张望,悄悄地沿着走廊走,推开丹尼尔卧室的门,几乎吓了我一大跳。有人在房间里。 “布莉琪。”是丹尼尔,他防御心很重地抱了两件牛仔裤在他的胸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见你进来房间,所以……我想……会是个秘密的幽会。”我说,靠近他,假如我不是穿这身花花绿绿的,我的姿态一定是很性感的。我把头倚在他的胸前,双手环抱着他,试着闻他的衬衫是否有遗留下来的香水味,顺便好好地察看床铺,但一切都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嗯———你还把兔女郎的衣服穿在里面,有没有?”他边说,边拉下这件伴娘装的拉链,意图非常明显地压在我身上。突然间,我想这可能是个陷阱,他打算引诱我,让那个女人在我毫不注意的情形下溜出去。 “噢喔喔,水壶一定开了。”丹尼尔冷不防地说了这句话,作风一反常态,把我衣服的拉链又拉了上去,安慰似的拍拍我。通常他一旦开始进攻,会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不论是地震、海啸或是维吉妮亚巴顿莱的裸照出现在电视机前。 “噢喔,是啊,最好先泡好茶。”我说,觉得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好好地环顾卧房的一景一物,做好侦察的功课。 “你先走。”丹尼尔说,把我推到外面,然后把门关上,这样一来我就得走在他的前面回到厨房里。正当我这么做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这个门是直接通往屋顶阳台的门。 “我们可以走过去坐下来吗?”丹尼尔说。 她就在那里,她就在该死的屋顶上。 “你怎么了?”当我诡异地往那个门瞧的时候,他问我。 “没———事。”我兴高采烈地像唱着歌一般说着,摇摇晃晃地走进客厅。 漫不经心地把自己丢到沙发上,猜想她会不会以比光速还快的速度裸身飞奔到书房———那个她最后可能会藏身的地方,或是直接整个人用毛巾包一包,冲到屋顶。我掐指一算,如果她不是在屋顶,就是说她有可能是躲在书房或卧房的衣橱里或是床底下。如果我们等一下走到屋顶上,她可能就会逮到机会跑掉。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丹尼尔应该很快就会建议我上去屋顶才对。 他替我拿来一杯茶,然后在他的笔记本电脑旁坐了下来,电源早已打开着。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在想也许根本没有别的女人在这里。有文件显示在屏幕上———也许他真的是在工作,在讲从美国打来的电话。而我把自己搞得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完全是一副疯女人的行为举止。 “你确定什么事都没有吗,布莉琪?” “很好,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嗯,没有事先通知就跑过来,穿着这副打扮像是一只兔子乔装成一个伴娘,举止诡异地搜索所有的房间。没来由地想窥视什么似的。我只是在想也许你会有什么解释,就是这样啰。” 顿时觉得自己好愚蠢。一切都是该死的马克达西故意散布谣言到我的脑子里,处心积虑地想要破坏我和丹尼尔的感情。可怜的丹尼尔,这样怀疑他真是不公平,因为这些话都是出自于一个骄傲自大、脾气暴躁的一流辩护律师之口。然后,我竟听到屋顶上有刺耳的声音传来。 “我想也许我只是有点热罢了。”我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丹尼尔,“我想也许我该上去屋顶坐一会儿。”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你就不能乖乖地坐个两分钟!”他吼着,移动身体想要挡住我的去路,但我行动快得让他措手不及。我躲开了他的阻挡,打开门,跑上楼,然后打开了屋顶的门,走到阳光底下。那里,明亮的阳光底下躺着的是一个有着古铜色肌肤、长腿、金发、赤裸的女人。我整个人僵在那里,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穿着伴娘礼服的大布丁。那个女人,抬起头,摘下她的太阳眼镜,闭上一只眼睛打量着我。我听到丹尼尔跟在我身后跑上楼的声音。 “亲爱的,”那个女人用带有美国腔的声调说着,看着在我背后的丹尼尔,“我记得你跟我说她很瘦。”------------8 月1日星期二 意外的单身------------ 56.2 kg,酒3单位,香烟40根(但为了要抽更多根,大都是抽空烟),卡路里450(没有食欲),1471电话14通,刮刮乐 7张。 5:00 a.m. 我摔得粉身碎骨。我的男朋友跟一个古铜肤色的女巨人上床。我妈跟一个葡萄牙人上床。杰里米跟一个可怕的荡妇上床,查尔斯王子跟卡米拉上床。再也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或坚持什么了。想要打电话给丹尼尔,希望他能否认一切,为这个光个身子在屋顶上的女巫婆,随便编个理由也好———妹妹、刚从水灾的悲剧中复原的邻居,或其他类似的理由———然后就可以什么事也没有了。但汤姆在答录机里录了一长串留言给我。他说:“千万不要打电话给丹尼尔,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该照着汤姆说的去做。恨死了一个人在午夜时分孤孤单单地,抽着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个疯婆娘似的。害怕楼下的丹恩会听到,然后打电话去精神病院。天啊,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做不好每一件事?可能是因为我太胖了。不假思索地又打电话给汤姆,但四十五分钟前才刚打过电话给他。根本没有勇气去上班。 自从发生屋顶事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丹尼尔说任何一句话了:只是把头抬得高高的,连走带跑地从他身边溜过,径自下楼走到街上坐到车内,飞快地驱车离去。迅速抵达汤姆那里,他干脆把一瓶伏特加直接灌进我的喉咙,之后又加上了西红柿汁和伍斯特沙司。回到公司时,看到丹尼尔写给我的三次留言,要我打电话给他。不可以,遵照汤姆给我的建议,他提醒我战胜男人的唯一方法,就是尽量对他们残忍。以前老是觉得汤姆太过愤世嫉俗,真是观念错误,想到自己对丹尼尔那么好,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心生悲凉。 噢,天啊,鸟儿开始在啾啾地歌唱了。三个半小时之后就得去上班了。办不到。救我,救救我。突然灵机一动:打电话给妈。 10:00 a.m. 妈果真英明。“亲爱的,”她说,“你当然没把我吵醒。我刚要出门到摄影棚去。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为了一个愚蠢的男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他们全都是百分之百的以自我为中心、在性方面不懂得自制、跟禽兽没两样的家伙。是啊,当然包括你在内,朱利欧。好吧,亲爱的,鼓起勇气,打起精神。回去睡觉。用一副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的状态去工作。让每个人———尤其是丹尼尔———认为你已经彻底地把他抛诸脑后,然后你会突然发现没有了那个自大、放荡的臭男人来指挥你,生命竟变得如此快活自在,怡然自得。” “你还好吧,妈?”我说,想到爸跟那个丈夫死于血癌的寡妇一起参加尤娜的派对那件事。 “亲爱的,你真贴心。我现在的压力实在大得可怕。” “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事实上,有件事,”她开朗地说,“你有没有朋友知道丽沙李森的电话?就是尼克李森的老婆。我已经花了好几天的工夫,竭尽所能地想找到她。她是上‘意外的单身’的绝佳人选。” “我是说爸,不是‘意外的单身’。”我气吁吁地说。 “爸爸?我才没因他承受什么压力呢。不要傻了,亲爱的。” “但那个派对……跟哈士本—波司瓦太太。” “噢,我知道,实在够可笑的。把他自己搞得那么愚蠢,一心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她以为她自己看上去像什么德行,一只仓鼠还是什么?不管了,我得赶快出门了,我忙得要死,不过你想谁会有丽沙的电话?亲爱的,我把我的专线给你。记得,不要再傻傻地躲在角落自怨自艾了。” “噢,可是妈,我还得跟丹尼尔一块儿工作,我———” “亲爱的———不要搞错了。是他得跟你工作。给他点颜色瞧瞧,宝贝。”(噢,天啊,我真不知道她究竟是跟什么怪物结合在一起的。)“不管怎么样,我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该是你脱离这个又愚蠢、又没前途、又没有人懂得赏识你的工作的最好时机了。准备好辞呈,孩子。对,亲爱的……我会帮你在电视台找个工作的。” 我只好出门去上班,穿了一件套装,涂上亮丽的唇色,看起来像是“残忍的伊凡娜川普”。------------8 月2日星期三 戒烟------------ 56.2 kg,大腿围18英寸,酒3单位(但是那种非常纯的烈酒),香烟7根(但都是抽空烟),卡路里1500(非常好),茶0杯,咖啡3杯(不过是用真正的咖啡豆煮的,可以减少蜂窝状组织的产生),咖啡因总量4单位。 每件事都很好。体重又快要降到五十四公斤了,会有一双完全没有蜂窝状组织的大腿。之后的每件事一定都会没问题。已经开始进行彻底的解毒计划了,不沾任何含有茶、咖啡、酒精、白面粉、牛奶的东西,然后还有什么?噢,这个嘛。不吃鱼类,也许。你要做的就是每天早上干刷身体五分钟,然后泡十五分钟加了去蜂窝状组织精油的澡,边泡澡边像捏面团般地轮流捏两边的蜂窝状组织,紧接着把更多的去蜂窝状组织精油按摩到蜂窝状组织中。 最后的步骤让我有点迷惑———去蜂窝状组织的精油真的会穿过皮肤渗透到蜂窝状组织中去?那举例来说,如果你抹上晒黑乳液,是不是就表示你的反蜂窝状组织也会被弄黑?或是得到晒黑的血液?或是一个晒黑的淋巴系统? 呃。不管怎么样……(香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戒烟。噢,这个嘛。太迟了。我明天会开始戒烟的。)------------8 月3日星期四 我们快要结婚了------------ 55.7 kg,大腿围18英寸(真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酒0单位,香烟25根(非常棒,就各方面的考虑来说),负面的想法:大概每小时445个,正面的想法0个。 思绪又开始乱了。不能忍受丹尼尔跟别人在一起的事实。满脑子都是幻想他们相处在一块儿的可怕情景。认真致力于减肥和人格改造的计划,结果才施行了两天,就悲惨地宣告失败。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我过于“否认事实的复杂情绪”所造成的结果。原本相信稍稍花几天的时间,彻底更新自我之后,会因此否决掉丹尼尔所带给我的伤害以及被背叛的耻辱所带来的冲击,以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在完成人格改造的我身上。不幸的是,我现在才明白:刻意地回避丹尼尔、过度地伪装成冰美人、还有絮絮叨叨地空谈所谓的去蜂窝状组织减肥法等等,都是为了要丹尼尔后悔他的选择是多么大错特错。汤姆已警告过我,他说接受整型外科手术的女人,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那些丈夫跟年轻女人跑掉的人。我说在屋顶上的那个女巨人是很高,不过并不很年轻,但汤姆说这不是重点。嗯哼。 丹尼尔还是拼命地在工作的时候传电子邮件给我。写着“我们该谈谈”之类的,而我都故意视而不见。但他传给我越多封,我就越是激动,想象我的自我改造计划已经奏效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多么多么可怕的错误,彻底地觉悟他是真心爱我的,而那个屋顶女巨人早已成为过去式。 今天晚上我要离开时,他在办公室外把我抓住。“亲爱的,拜托你,我们真的需要谈谈。” 像个傻瓜一样,我跟着他到沙弗伊的美国酒吧喝酒,让他用香槟酒软化我,加上一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等等。然后等我承认“噢,丹尼尔,我也想你”之后,才没几分钟的工夫,他突然摆出一副高姿态,另有预谋地说:“这件事是,苏琪和我……” “苏琪?蒲凯伊,还比较像———”我说,猜想他大概会说,“是兄妹”、“表兄妹”、“仇人”或是“过去式”。然而他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噢,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耐烦地说,“这是很特别的。” 我瞪着他,对他出尔反尔的鲁莽行径惊愕不已。 “我很抱歉,宝贝。”他说,取出他的信用卡,开始把身体向后仰吸引服务生的注意,“事实上,我们快要结婚了。”------------8 月4日星期五 整容------------ 大腿围18英寸,负面的想法每分钟600个,发生惊慌失措的情形4次,突然号啕大哭12 次(但全都是在厕所,而且都没忘记补擦睫毛膏),刮刮乐 7张。 办公室。三楼厕所。这真的是……真的是……令人无法承受。究竟是什么把我迷惑住了,让我以为跟老板谈恋爱是个好主意?我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情。丹尼尔已经宣布跟那个女巨人订婚的消息。我压根儿没想到营销企划部的人会知道我跟丹尼尔的绯闻,结果他们一直打电话来恭喜我,搞得我还得一一跟他们解释说丹尼尔是跟别人订婚。我不断想起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是多么浪漫,所有的秘密电子邮件还有电梯里的幽会。我听到丹尼尔跟蒲凯伊讲电话,安排晚上约会的事,然后用轻柔的像小兔子的声音说:“还不算太糟……到目前为止。”我知道他是在说我的反应,好像我是“残忍的莎菈济斯”或其他人。我很认真地在思考整容这件事。------------8 月8日星期二 人际关系咨询------------ 57.1 kg,酒7单位(哈哈哈),香烟29根(嘻嘻嘻),卡路里五百万,负面的想法0,想法,基本上0。 刚打电话给茱儿。跟她说了我和丹尼尔的悲惨下场。她非常震惊,决定立刻召开紧急聚会,她说她会打电话给沙伦,我们相约在九点钟见面。可是她九点之后才能来,因为她要跟崴尔理察见面,他终于同意跟她去接受“人际关系咨询”。 2:00 a.m. 呃,今天晚上真,真的,呃,好痛快。呃,跌了一大跤。------------8 月9日星期三 界限------------ 58 kg(但有很好的理由),大腿围16英寸(究竟是奇迹还是喝醉酒看错了),酒0单位(但身体还在喝昨天的分量),香烟0根(呃)。 8:00 a.m. 呃。生理上是惨不忍睹,但心理上却因为晚上出去而非常亢奋。茱儿到的时候,狂怒的模样像是地狱来的坏女人,因为崴尔理察爽约没去接受“人际关系咨询”。 “那个女心理师一定觉得理查德是我幻想出来的男朋友,她认为我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悲的人。” “那么,你怎么回答?”我同情地说,努力遏止了心中的撒旦用恶劣不诚的想法说:“她说对了。” “她说我得跟她说我的问题,因为我的问题根本跟理查德是不相关的。” “但你并没有任何跟理查德不相关的问题啊。”沙伦说。 “我知道,我也跟她说了,但她说我有‘界限’的问题,然后跟我收了55英镑。” “他为什么没出现?我希望那个性虐待狂的小人有个正当的借口。”沙伦说。 “他说他工作太忙走不开。”茱儿说,“我跟他说,‘听着,承诺恐惧症的问题并不单只是你的专利。事实上,我也有这样的问题。如果你总是在处理自己的承诺恐惧症,那你一定会被我出其不意爆发出来的承诺恐惧症搞得不知所措,到时候一切就太迟了。’” “你有承诺恐惧症吗?”我好奇地问,立刻想到或许我也有承诺恐惧症的问题。 “当然,我当然有这样的问题。”茱儿吼叫着,“只是从来没有人察觉到,它被理查德的承诺恐惧症给重重地压抑住了。事实上,我的问题比他的还严重。” “这个嘛,的确是。”沙伦说,“但你没有像那些该死的二十岁以上的男人一样,把自己的承诺恐惧症缝在袖子上到处招摇。” “一点儿不错。”吐了一口痰,想要点上另一根Silk Cut,但打火机出了点儿状况。 “该死的,全世界都犯了承诺恐惧症的问题。”沙伦咆哮着,用喉咙大声地吼着,几乎是克林伊斯威特的声音。“现在是三分钟热度的文化,是一种在全球迅速蔓延的疾病。男人以这种三分钟热度的文化,作为他们甩掉女人的专用借口。他们觉得自己很聪明,而我们女人都很愚蠢。一切都是他们的感情性无能在作祟而已。” “浑蛋!”我快乐地吼叫着,“可以再喝一瓶酒吗?” 9:00 a.m. 哎呀,老天。妈刚打来。“亲爱的,”她说,“你猜怎么着?‘午安您好’在找研究员。是谈时事的节目,非常棒的工作。我已经跟他们的总编辑理查德芬奇谈好了,我把你的事都跟他说了。我说你有拿到政治学的学位,亲爱的。不要担心,他根本忙得没有时间查这件事。他希望你星期一过去跟他谈一谈。” 星期一。噢,我的天,只给我五天时间恶补时事。------------8 月12日星期六 人际关系(1)------------ 58.5 kg(仍有很好的理由),酒3单位(非常好),香烟32根(非常非常糟,特别是戒烟的第一天),卡路里1800(很好),刮刮乐 4张(尚可),阅读重大时事的报道文章1.5篇,1471电话22通(在允许的范围内),想象痛骂丹尼尔的对话120分钟(非常好),想象丹尼尔求我回到他身边90分钟(太棒了)。 好。决定积极进取地面对每件事。打算要改变生活:成为一个对时事讯息非常敏锐灵通的人、彻底戒烟,并且和成熟的男人建立一个良好的人际关系。 8:30 a.m. 还没抽一根烟。非常好。 8:35 a.m. 还没抽烟。太棒了。 8:40 a.m. 猜想邮筒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寄来。 8:45 a.m. 呃,恨死了社会安全局寄来的文件,竟要我缴1452英镑。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收到我之前交的1452英镑?噢,天啊,需要抽根烟缓和焦虑的情绪。不行。不行。 8:47 a.m. 刚抽了烟。可是,戒烟要等到换好衣服才能正式开始。突然想到我的前任男友彼得,我跟他维持了七年的良好关系,分手的真正原因我现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因为一些令人心痛的原因才结束交往的吧。他每每———通常是没有人跟他一块儿度假的时候———试图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总告诉我他多么希望我们俩能结婚。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时,彼得提出的共同生活要求,着实让我心花怒放。为什么彼得希望和我在一起时,我却有那种孤单寂寞的悲伤?快速找到彼得的电话,打给他,留了话给他———只是叫他给我一个电话,而不是说希望下半辈子能厮守在一块儿之类的话。 1:15 p.m. 彼得还没回电。厌恶所有男人,甚至是彼得。 4:45 p.m. 戒烟政策彻底瓦解。彼得终于打来。“嗨,蜜蜂。”(我们总是叫彼此蜜蜂和黄蜂。)“刚好,我最近想打个电话给你。有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 呃。胰脏那地方突然觉得异常地不舒服。前任的男友们不应该再跟其他的人约会或是结婚,他们为了成为你心灵的依靠和后盾,应该一直保持独身到最后。 “蜜蜂?”黄蜂说,“嗡嗡———” “抱歉。”我说,靠着墙晕眩地跌坐在地上,“只是,嗯,突然看到窗外发生了一场车祸。” 在这样的对话里,我显然是如此多余,然而,就在黄蜂滔滔不绝讲了将近二十分钟关于婚礼的户外野餐所需的开销之后,他说:“得挂电话了。今天晚上我们要边看电视,边做‘德利亚史密斯’的鹿肉香肠加杜松果。” 呃。对存在过度绝望,自我毁灭地抽了一整包的Silk Cut。希望他们俩最后都变成超级大胖子,需要起重机才能将他们从窗口抬出来。 5:45 p.m. 为了避免被自我怀疑的念头所盘踞,试着集中精神,努力记住“影子内阁”的幕僚名单。从没见过黄蜂的订婚对象,当然是没有,但幻想她是个又高又瘦的金发女郎,属于屋顶女巨人的类型,喜欢用盐按摩全身的脂肪,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蛋从来不会被睫毛膏给弄脏,整天忙着穿梭在国际商业银行中处理业务。 深深感受到自己所受的羞辱,因为这几年来总为和彼得断绝男女朋友的关系而感到自满,然而他竟和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女巨人结了婚,果决地和我彻底断绝关系。我陷入深沉的忧郁之中,愤世嫉俗地怀疑这世间有多少个罗曼蒂克的失恋故事,实际上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而痛哭失声,不是因为失去爱人而感到伤心欲绝。这就让我想到,愚蠢的佛姬王妃,会过于自信地以为安德鲁王子会希望她回到他身边的原因了。(大概要等到他娶了别的女人,她才会后悔吧,哈哈。) 6:45 p.m. 刚开始安静地看着新闻记笔记的时候,妈带着大包小包冲了进来。 “现在,亲爱的,”说着说着便经过我身边轻快地走进厨房,“我带了一些很好喝的汤给你,还为了你星期一的面试,特地挑了几件我的正式套装给你!”她穿了一套灰绿色的衣服和黑色的紧身衣还有一双高跟鞋,像极了“盲目约会”里的席拉布莱克。 “你都把汤勺放在哪啊?”她说着,砰地打开碗柜的门,“亲爱的,老实说,你这里真的是一团糟!现在,就在我把汤加热的时候,你看看这些袋子里的东西。” 决定去忽略的种种事实: 1. 现在是八月,2.超级酷热,3. 下午六点十五,4.我不想喝什么汤。 小心翼翼地往第一个袋子瞧,里面是件合成纤维制的衣服,颜色是亮黄色的,衣服上面还有赤褐色的叶子图案。“呃,妈……”我开口时,她的手提袋开始响了起来。 “啊,一定是朱利欧。好呀,好。”现在她用下巴夹着手机,潦草地抄写东西。“好呀,好。穿上它,亲爱的,”她小声地说,“好,好呀。好呀。好呀。” 现在我错过了新闻,她也离开我的公寓去参加一个“起司与酒”的派对,只留下我穿着一身亮蓝色套装,里面搭配了一件柔亮丝质的绿色短衫,眉毛下面还涂上了蓝色的眼影,活像是泰莉萨葛曼。 “不要傻了,亲爱的。”她离开前对我的当头棒喝,“如果你再不多花点工夫在你的外表上,你是绝对找不到新工作,更别提新的男朋友了。” 午夜。妈走了之后,打电话给汤姆,为了安慰深陷愁云惨雾的我,他带我去参加他念艺术学院时的朋友在萨奇画廊所办的派对。 “布莉琪,”就在我们走进那个白色的洞,看到一大群乱糟糟的年轻人时,他紧张兮兮地说,“你知道的,取笑这里的装潢和摆设是很不明智的行为,明白吗?” “好,好,”我闷闷不乐地说,“我不会说任何的死鱼笑话的。” 有一个叫盖夫的对我说“嗨”———他可能才二十二岁,很性感,穿了件小小的T恤,露出平板一样的腹部。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令人惊讶。”盖夫说着,“怎么说呢,它就像是一个真的真的真的拥有非常多良好反响的却被污染的乌托邦,就像是所谓的,失落的民族认同感。” 他很兴奋地带我们穿过宽敞的白色房间到一个放洗手间滚筒的地方———里面是以厚纸板制成的,外面则用纸包住。 他们带着期盼的表情看着我。突然之间,我感到一阵悲伤,差点哭出来了。汤姆正望着一个上头刻有阳具模样的巨大肥皂棒。盖夫则瞪着我瞧。“哇,这个,像是,一个真的,真的,真的很疯狂强烈的……”汤姆很小声虔诚地说,就在我眼睛闪烁着泪光之际,“……反应。” “我去一下厕所。”我冲口而出,赶紧溜走,经过一个放了一排卫生棉的地方。伪装成厕所的地方门口有人在排队,我赶紧加入排队的行列,全身颤抖着。快要轮到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是丹尼尔。 “布莉琪,你在这里做什么?”------------8 月12日星期六 人际关系(2)------------ “你想我会在做什么。”我怒气冲冲地说,“抱歉,我很急。”我冲进厕所,正打算开始解裤带,才恍然大悟这间厕所里面的马桶,实际上是用真空包装的塑料制成的。然后丹尼尔把头探到门边。 “布莉琪,你该不会小便在这个东西上吧,你会吗?”他说,然后又把门给关上。 我出来时,他已经不见踪影。我看不到盖夫、汤姆或任何我认识的人。最后我找到了真的厕所,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觉得自己早已跟社会的潮流脱节,只觉得自己得赶紧远离这里,直到我停止这样的想法为止。发现汤姆在外面等着我。 “过来跟盖夫说说话。”他说,“他是真的,好像是,对你有兴趣。”然后他看着我的脸说,“噢,该死,我送你回去。” 感觉真的是很不好。当你的爱人离开了你,除了思念他们,除了了解到你们所共同建构的小小世界已经瓦解的事实,除了每一件你看到听到的事都让你想到过去的种种以外,更糟的是,这些事实不断地加在你身上折磨你,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意味着你被所爱的人盖上驳回的戳记。这就好像如果你曾经吃到过期的英国火车上的三明治,你怎么可能不对它从此失去信心呢? “盖夫很喜欢你。”汤姆说。 “盖夫才二十二岁。他喜欢我只因他以为我为那个该死的厕所滚筒感动地哭泣。” “这个嘛,在某种程度上,你这样说没错。”汤姆说,“丹尼尔那个该死的混账。如果说该由他来独自担负起造成波斯尼亚纷争的责任,我是一点儿也不会惊讶的。”------------8 月13日星期日 非常糟糕的夜晚------------ 非常糟糕的夜晚。最糟糕的一件事,就是看《Tatler》最新一期时差点睡着,突然在“伦敦最有价值的五十位单身汉”中看到马克达西的照片,文中提到他多有钱,多么棒。呃。变得更加沮丧,真是难以臆测应走的道路。不管怎么样,我打算停止自怨自艾,早上多花点时间看新闻,牢记报纸的内容。 中午。丽贝佳刚打电话来,问我“还好吧”。以为她是问丹尼尔的事,我说:“哎呀,这个嘛,真的是很沮丧。” “噢,可怜的你。是啊,我昨天看到彼得了……”(在哪里?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有被邀请?)“……他跟在场的每一个人说你对他结婚的事有多沮丧。他还说,她一定是很难过,像她那种单身女子,年纪越长,就会变得越局促不安……” 到了午餐时间的时候,再也忍受不了这样强颜欢笑的星期日,再也忍受不了试着假装每一件事都很好、什么难过的事都没有的自己。打电话给茱儿,跟她说黄蜂、丽贝佳、工作面试、妈、丹尼尔和所有悲惨的事。我们两点约在Jimmy Beez一块儿喝血腥玛丽。 6:00 p.m. 正如命运所会遭遇到的种种,茱儿最近在看一本很不错的书,叫作《每个女人心中的女神》。这本书明确地告诉每个女人,在你的生活中总有一段时间是事事都不如意,你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就好像你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不锈钢铁门给紧紧关上无处可逃,就跟星际迁移一样。你所要做的事,就是去做一个女英雄,要坚强勇敢,绝对不要沉迷于酗酒和自怨自艾当中。要相信,一切的不如意都会烟消云散。几乎所有的神话故事和许多成功励志的电影,都是关于人们面对艰难的种种拼搏,绝对不轻言放弃,努力坚持到底,最后终于得以成为人上人。 这本书还说,面对艰难的时刻就如同身处一个螺旋状圆锥形的贝壳里,每一个转折点都是非常痛苦和艰难的。因为那是你个人的问题和痛苦的所在。当你处于螺旋的最尖点,也是最狭窄的地方要回转时,正因为旋转的空间相当狭小,所以必然会触碰到最痛苦的点。但一旦你回转成功,碰到困难的几率就会越来越少,你仍得时时回过头去触碰最痛苦的点。这样一来,当困难再度降临到你身上时,你根本就毫不在意,反而会挺起胸来正视它。 问题是,虽然现在我已经清醒了,却仍不是很确定我是不是百分之百地了解她的话的意思。 妈打电话来,我试着跟她说男人跟女人有多么不同,因为至少他们不用像女人一样得担心过了生育年龄的问题,但她只是说:“噢,老实说,亲爱的。你们女孩子就是太挑剔太浪漫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只不过是有太多选择的自由了。我不是说我不爱你爸。但你知道的,我们总是被教导,与其等着自己迷恋上他人,还不如‘少一些期待,多一点宽容’。亲爱的,再说,实际上,生小孩并不是必须得去完成的事。我是说,没有任何恶意的,我并不是针对我个人来说,但是如果再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不确定我会生……” 噢,天啊。甚至连我妈都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生过。------------8 月14日星期一 想跟妓女睡觉------------ 59.4 kg,酒0单位,香烟太多根,卡路里1575(但很有效地减少了大约400卡)。 噢,天啊。怕死了面试。已经跟柏佩嘉说我在妇产科诊所———我知道我该跟她说我在牙医诊所,但有机会整整世上最吵的女人,这是不容错失的。针对“托尼布莱尔的领导才能”练习表达我的意见之后,我也几乎准备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化好妆。噢,我的天,谁是影子内阁的国防部长?噢,天,噢,天。是不是一个有胡子的?该死———电话。我真不敢相信———可怕的电话少女操着那种高傲的伦敦南部腔,用唱歌似的声调说着:“哈———啰,布莉琪,这里是理查德芬奇的办公室。理查德今天上午在黑潭,所以他没办法跟你面试。”面试改在星期三。到时再假装妇科病症又复发了。不管怎么样,今天上午最好还是先休息休息再说。 8月16日星期三 可怕的夜晚。我不断在焦躁不安和惊恐中醒来,梦见北爱尔兰统一党和北爱尔兰社会民主工党的差别在哪里,而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和北爱尔兰宗教政治领袖伊恩佩斯利牵扯在一起? 刚开始我没有被带到伟大的理查德芬奇的办公室,反而被留在接待室长达四十分钟,我紧张得全身是汗。说话的腔调像唱歌般的私人助理———她叫帕裘莉———过来带我去面试时,我不断地在想,噢,天啊,谁是卫生局局长?帕裘莉夸张地炫耀她Lycra的自行车短裤和鼻环,脸色发白地看着我穿的Jigsaw套装。这就好像,我刻意想要穿得正式一点,反而犯了一件很可怕的判断错误,竟穿了一件垂至地板的,多彩丝绸制的晚礼服出现。 “理查德说到会议室,听懂我在说什么吗?”她咕哝着,然后脚步快速地往回廊那头移动,我只得急忙跟在她后头。她冲过一道粉红色的大门,进入一间非常宽敞没有任何隔间的办公室里,脚本散落一地,一台又一台的电视屏幕悬挂在天花板上,墙壁上图表贴得到处都是,还有一辆辆的登山越野车靠在桌沿。最里面有一张椭圆形的大桌子,会议正在进行中。我们走近的时候,每个人都转过头来瞪着我们瞧。 一个胖嘟嘟、金色卷发的穿着丁尼布衬衫、戴着红色眼镜的中年男子,在椭圆桌的尽头,急躁地跳来跳去。 “快点!快!”他说着话,像个拳击手般紧握住拳头,“我想的是修葛兰。我想的是伊丽莎白赫莉。我在想过了两个月了他们怎么还在一块儿。我在想他怎么可以逃过这一劫?就是这样!为何男人有个像伊丽莎白赫莉这样的女朋友,还会公然在街上找妓女,而且竟然可以不受到惩罚?他搞什么鬼,怎么一点都不会因此抓狂?” 真不敢相信。那影子内阁呢?那和平谈判呢?很明显他绞尽脑汁只想知道修葛兰是如何跟妓女搞在一起又可以全身而退的。突然之间,他双眼直视着我。 “你知道吗?”坐在椭圆桌边的那群年轻人全盯着我瞧。“你。你一定是布莉琪!”他没耐心地叫嚣了起来,“为何男人有了漂亮的女朋友还会想跟妓女睡觉,被逮到了以后,却还能安然无恙?” 我乱了阵脚。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他说,“到底怎样?快,说句话!” “这个嘛,也许,”我说,因为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事,“一定是有人把证据藏了起来。” 全场一片死寂,然后理查德芬奇开始笑起来。那是我一生中听过最令人反感的笑声。之后在场所有的蹩脚年轻人全都有样学样的笑了起来。 “布莉琪琼斯,”理查德芬奇擦擦他眼睛旁的泪水,终于说,“欢迎来到‘午安您好’。请坐下,我亲爱的。”然后眨了眨眼睛。------------8 月22日星期二 乐在其中------------ 58 kg,酒4单位,香烟25根,刮刮乐 5张。 还没听到任何关于面试的消息。不知道周末该做什么好。不能忍受独自留在伦敦。沙伦要去参加爱丁堡一年一度的音乐戏剧节,汤姆也一样,我想,许多上班族都会去。我也很想去,但不确定我是不是负担得起费用,也怕会碰到丹尼尔。觉得每一个人都会比我更乐在其中,玩得更愉快。------------8 月23日星期三 不如离开------------ 确定要去爱丁堡。丹尼尔会留在伦敦工作,所以在爱丁堡的中央大道上不会有任何撞见他的危险。与其留在这里胡思乱想,空等“午安您好”的回音,还不如离开。------------8 月24日星期四 派对里狂欢------------ 我还是决定待在伦敦。我总是想着到爱丁堡的享受时刻,到头来我还是只能空想而已。就如同你穿了一身的夏装,结果却冷得要命,但你却得步履蹒跚全身冷得发抖地爬很长一段路到鹅卵石断崖,想着其他的每一个人一定在大型的派对里狂欢。------------8 月25日星期五 负担不起------------ 7:00 p.m. 我要去爱丁堡。今天柏佩嘉说:“布莉琪,这也许是一通很荒谬、很唐突的电话,但我刚刚才突然想到要这样做。我已在爱丁堡租了一层公寓———我很希望你会想过来待在那里。”她是多么慷慨好客啊。 10:00 p.m. 刚打电话给柏佩嘉跟她说我不去了。真是太愚蠢了。我根本负担不起。------------8 月26日星期六 沮丧------------ 8:30 a.m. 好吧,我打算要在家里度过一个安静健康的时刻。太美好了。我也许能看完《饥饿之道》。 9:00 a.m. 噢,天啊,实在是太沮丧了。每个人都去爱丁堡了,除了我。 9:15 a.m. 不知道柏佩嘉走了没有? 午夜。爱丁堡。噢,天啊。我明天一定得出去走走。柏佩嘉觉得我疯了。整趟火车的旅程她都把时间花在打电话上,对着我们大吼大叫。“阿瑟史密斯的《哈姆雷特》已全部被预订一空,所以我们只能在五点的时候到柯恩那里去,但这就是说我们到理查德赫林的舞台时会太晚了。所以我们是不是不要到珍妮爱克莱的舞台———老实说,为什么她还是来打扰———如果去不成,就试着去哈利希尔或庞第奇和朱利安科拉瑞?等一下。我会试试《虚荣的巴隆》。不行,《哈利希尔》已经被订光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干脆就不要去柯恩兄弟那儿?” 我说我会在六点的时候到Plasisance和他们会面,因为我想到乔治饭店留言给汤姆,然后我在饭店的酒吧巧遇蒂娜。我不是很清楚到Plaisance要多久,我到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也没座位了。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我可以走路或者甚至是用绕绳下降法回到公寓,买份可爱的带皮炸薯条配上咖喱鸡吃,一边看“急诊室”。我预计九点的时候在Plasisance和柏佩嘉碰头。八点四十五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但我不清楚这里是没有办法打电话叫出租车的,所以我到Plasisance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只好回到乔治酒吧去找蒂娜,看看沙伦在哪里。我帮自己点了一杯血腥玛丽,试着假装我并不在乎没有任何朋友作伴。当我注意到旁边有凌乱的灯光,角落还有摄像机时,几乎叫了出来。是我妈,一副“自信的玛琳安娜”的模样,在访问艾伦杨托伯。 “各位,请保持绝对的安静!”她用尤娜厄康伯利整理花圃时的声音颤抖地说。 “然后,开始!告诉我,艾伦,”她说,一副胸口痛楚的样子,“你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吗?” 今天晚上的电视相当棒,真的。------------8 月27日星期日 哎呀,我的老天------------ 看舞台剧的场次0。 2:00 a.m. 无法入眠。我敢打赌他们一定全都在非常棒的派对里狂欢。 3:00 a.m. 柏佩嘉回来了,她模仿着喜剧演员的台词说:“孩子气……真的是孩子气……真的是很蠢。”我想她可能误解了这句话的某些东西。 5:00 a.m. 有男人在这个房子里。我可以感觉得到。 6:00 a.m. 他是在营销企划部黛比的房内。哎呀,我的老天。 9:30 a.m. 被柏佩嘉的吼叫给吵醒:“有谁要去听诗的朗诵会?!”然后是一阵静默。我听到黛比和那个男的在窃窃私语,然后他走进了厨房。接下来是柏佩嘉低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来过夜的。” 2:00 p.m. 噢,我的天啊。睡过头了。 7:00 p.m. 国王十字车站。哎呀。和茱儿约三点钟在乔治饭店碰面。我们打算去参加一个“问答会”,但我们喝了一点血腥玛丽,认为“问答会”对我们都有很不好的影响。你非常紧张地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问题,上上下下摆动你的手,最后终于要问问题了,然后你摆出一个半弯腰的姿态,用着尖厉高亢的声调提出问题,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像条狗对着车屁股点着头一样,全身僵硬地坐了下来。但你却对接下来针对你所提出的问题,所作的长达二十分钟的回答感到索然无味。不管怎么样,在我们搞清楚身在何方之前已经五点半了。突然看到柏佩嘉出现在一群上班族之中。 “噢,布莉琪,”她吼着,“你去看了什么?”当下完全寂静无声。 “事实上,我刚好打算去……”我开始自信满满的,“……去搭火车。” “你根本什么都没去看,是不是?”她喝问道。“不管怎么样,你欠我七十五英镑的房钱。” “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 “没错!”她大吼着,“本来应该是五十英镑的,但如果房间是住两个人的话,就要再加百分之五十。” “但是……但是,我并没有……” “噢,得啦,布莉琪,我们都知道有个男人在你的房里。”她大喊着,“别担心。那不是爱,那只是爱丁堡。我确定这会让丹尼尔回心转意,给他一个教训的。”------------8 月28日星期一 午安您好------------ 59.8 kg(装满了啤酒和带皮炸薯条),酒6单位,香烟20根,卡路里2846。 回到家听到妈的留言,问我觉得圣诞节礼物送电动搅拌器怎么样,顺便提醒我今年的圣诞节是星期一,所以我是打算在星期五晚上还是星期六回家? 和妈的留言相对照之下,“午安您好”的总编辑理查德芬奇寄来的信还比较不会令人困扰。是封录取通知,我想。信上是这样写的: 没问题,亲爱的,你被录取了。 8月29日星期二 58 kg,酒0单位(非常好),香烟3根(很好),卡路里1456(为新工作预备的健康饮食)。 10:30 a.m. 办公室。刚打电话给理查德芬奇的助理帕裘莉,她说他们是有个工作机会,但得在一周内上班。我完全不了解电视台的工作方式,但管他的呢。我受不了困死在这里,而且现在和丹尼尔一块儿工作实在是太丢脸的一件事。我最好还是去跟他说明白。 11:15 a.m. 我真不敢相信。丹尼尔瞪着我,脸色苍白。“你不能这样做。”他说,“你有没有想过,过去这几个星期我过得有多痛苦?”然后柏佩嘉冲了进来———她一定是在门外偷听了好一阵。 “丹尼尔,”她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自私、放纵、控制他人、情感的勒索者。就是这样的———看在老天爷的分儿上———放开她。只有你才会视若无睹继续地将就下去!” 突然之间我觉得我应该爱柏佩嘉,当然不是女同性恋那种。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