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单身日记-2

11:59 p.m. 哎呀。躲在厕所抽烟。丹尼尔睡着了。实际上,我想他是装睡的。是个彻彻底底诡异的夜晚。很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关系到目前为止,自己还存有抗拒发生性关系的想法。如果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打算发生性关系的话,根本不必整个晚上还溺在一起。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欧洲胜利日”的特别节目,丹尼尔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我们就好像两个坐在电影院里的十四岁小孩。他的手臂弄得我的脖子后面很不舒服,可是我并没有让他把手移开。最后终于无法避免地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刻,我们却变成了非常拘谨的英国人。非但没有像野兽一般互相撕下彼此的衣服,我们还站在厕所前说着:“请你先用厕所。”  “不!你先。”  “不,不,不!你先。”  “真的!我坚持。”  “不,不,没这回事。我帮你找条备用的毛巾和一些迷你的贝壳形香皂。”  最后我们靠在一起躺在床上,没有触碰对方。如果真有上帝的话,我愿意很谦卑地向他祈求———我非常感激它在经过这么多的“情感性无能”风波之后,突然把丹尼尔转变成一个正常的男人———请制止他在晚上睡觉时,穿上睡衣,戴上看书用的眼镜,瞪着书瞧上二十五分钟,然后把灯关上,翻身睡觉———烦请把他变回我所认识、所爱的那个光着身体、渴求性欲的野兽。  主啊,感谢您体贴的倾听,认真关照这件事。------------5 月13日星期六 一整天之后------------  57.7 kg,香烟7,卡路里1145,刮刮乐 5(中了2英镑,所以支出只有3英镑,非常好),乐透彩2英镑,中奖号码1张(好多了)。  经过了昨夜的酗酒和纵欲狂欢之后,怎么会只多了零点二公斤?  也许食物和体重的关系就像蒜头和臭气熏天的大蒜味是一样的:如果你吃了一堆整瓣整瓣的蒜,你自己就完全闻不出来大蒜味的恶臭;同样,如果你吃了一大堆的东西,体重却反而没有增加———虽然这是个令人高兴的妙论,但仔细一想,头脑又被搞乱了。所以最好还是彻头彻尾地清理肠胃一番。总而言之,每次和沙伦及茱儿一群女人在一块儿叫嚣狂欢的夜晚,都是如此美好畅快,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们这一群女人不可思议地消耗了一大堆食物和酒,不但每个人各带了一瓶酒,还全都在M&S又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所以,这一餐除了三道主菜和两瓶我早就在M&S买好的酒(一瓶气泡酒,一瓶白酒),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我的意思是,当我在烤箱旁边做牛做马准备了一整天之后):  1浅盆的鹰嘴豆泥和一盒迷你袋袋包。  12份烟熏鲑鱼加奶酪酱。  12块小比萨。  1块覆盆子奶油蛋白甜饼。  1盘提拉米苏 (宴会用的大小)。  2根瑞士巧克力棒。  沙伦站在板凳上面。“大浑蛋!”她从八点三十五就开始大喊大叫,一口气把四分之三杯的Kir Royale往喉咙里灌,“愚蠢、沾沾自喜、自大、喜欢操控别人、放纵自我的大浑蛋。他们苟存在沙文主义的文化中。拜托,给我一块小比萨好不好?”  茱儿很沮丧,因为崴尔理察虽然和她散了,却还是一直打电话给她,丢下话来引诱她,暗示说他想要回到她身边,一直说他还很关心她,但又为了要保护自己,却说只想跟茱儿继续做“朋友”(根本就是存心不良,有意欺骗对方,故意表现出暧昧不明的态度)。然后昨天晚上他竟然大胆地打了一通趾高气扬、傲慢无理的电话给沙伦,问她要不要去参加一个派对,主办人是他们两个人的朋友。  “噢,这个吗,要是我就不会去了。”他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对你会很不公平。你是知道的,我会带一个,有点儿像是,和我交往的女孩参加。我是说,这不算什么。只是有些女孩就是笨得可以,偏偏就甘愿让我跟她搞上几个星期。”  “什么?”沙伦爆出了这么一句,气得面红耳赤,“这是我所听过最令人反感的一句话,他竟敢如此污辱女人。傲慢无理的小卒子!他怎敢假借友谊之名,认为自己有对你为所欲为的权利,然后又自以为聪明地想要用他那愚蠢的新恋情来挫败你。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不想刺伤你的心,他最好是闭上嘴,自己去参加那个派对,而不是拿他那愚蠢的恋情在你面前招摇。”  “‘朋友?’呸!说是敌人还差不多!”我快乐地大喊着,大口地抽另一根Silk Cut,吃下两份奶酪酱烟熏鲑鱼。  “大浑蛋!”十一点半的时候,沙伦依然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  “十年前重视绿色保育的人,被戏谑为穿凉鞋蓄山羊胡的怪人,而今他们变得只看重绿色钞票的消费能力。”她大声叫嚣着,把手戳进提拉米苏里面,然后直接放到嘴巴里舔,“再过几年,同样的转变就会发生在女性的地位上。到了那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为了年轻的情妇,抛弃家人和过了更年期的妻子;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敢自以为是,玩弄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更不会有任何男人不愿付出任何真心或承诺,一心只想要跟女人上床,因为我们女人会转过身来叫这种男人滚蛋!男人到那时候就再也不敢随随便便跟女人交往或发生关系,除非他们懂得学习如何善待女人,而不是用他们卑鄙、自以为是、自我放纵的态度来扰乱女人的心。”  “大浑蛋!”茱儿叫嚷着,咕噜咕噜地喝下她的灰比诺。  “大浑蛋!”我塞了满嘴的覆盆子奶油和提拉米苏大声喊着。  “该死的大浑蛋!”沙伦大吼,点燃最后一根Silk Cut的烟屁股。  门铃恰巧在这个时候响了。  “我敢打赌一定是丹尼尔,这个该死的大浑蛋。”我说,“谁啊?”我对着对讲机大喊。  “噢,喂,亲爱的。”丹尼尔用他最温柔的声音说着,“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之前我有打电话给你,在答录机里留了言。你可以想象我整个晚上都强忍着想见你的煎熬吗?我多么渴望能见你一面。我只想给你一个吻,然后就走,如果你愿意话。我可以上去吗?”  “这,好吧。”我低声抱怨着,按下开门钮,摇摇晃晃地走回餐桌,“该死的大浑蛋。”  “大男子主义,”沙伦咆哮着说,“认为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一旦变得又老又丑,就得用烹饪技巧来自救了。认为女人是用来送给男人的,是上天赋予他们的权利……呃,酒喝光了吗?”  丹尼尔出现在楼梯口,深情地微笑着。他看起来很累,但依然容光焕发,胡子刮得很干净,西装也熨得平平整整的。他抱着三盒我爱吃的牛奶巧克力。  “我帮你买了这些。”他说,还性感地扬起一边的眉毛,“可以在喝咖啡时吃。千万不要让我打扰了你们。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周末采购的工作。”  他提了八袋购物袋走进厨房里,开始把东西都一一放好。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她们三十分钟以前打电话叫的出租车,回电说他们在拉德布洛克树林区遇上了一桩可怕的连环车祸,加上他们车子竟意外发生爆炸的情形,所以三个小时之内他们是怎么也到不了的。  “你们住在哪里?”丹尼尔说,“我可以送你们回家。总不好让你们这么晚还在街头闲逛拦出租车吧?”  女孩们慌慌张张地满场找手提包、露出牙齿对着丹尼尔傻笑时,我开始从我那盒牛奶巧克力里面拿出坚果、杏仁糖、乳脂软糖、卡拉梅尔奶糖巧克力在一旁吃,所有的女孩都一副希望能和他发生关系的样子,使我对这个完美的新男朋友产生了一种既高兴又骄傲、五味杂陈的矛盾情绪。想到那些令人厌恶的女性歧视主义者,标新立异的假装成零缺点的男人,试图粉碎我们女权主义者的豪言壮语,我心里感到万分的愤怒。哼,看他还能撑多久,等着瞧吧。就在等丹尼尔回来的时候,我胡思乱想着。  他一回来便跑上楼,把我抱在他怀里,带我到卧房里。  “你得到一个特别的巧克力,因为你是这么迷人,即使在你喝醉的时候。”他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铝箔包装的心型巧克力。然后,嗯嗯嗯嗯嗯。------------5 月14日星期天 悲惨------------  7:00 p.m. 恨死了星期天晚上。极像赶作业的夜晚。得在明天以前帮柏佩嘉写好目录的册子。想想我该先打个电话给茱儿。  7:05 p.m. 没有人接。唉,不管了,先工作。  7:10 p.m. 想想还是打电话给沙伦好了。  7:45 p.m. 沙伦很气我打电话给她,因为她才刚回到家,想要拨1471,看看最近和她约会的那个男孩在她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打给她,结果现在却换成是我的号码存在里面。  想想1471真是个很不错的发明,它会立刻告诉你最后一通打给你的电话号码。讽刺的是,当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发现1471时,沙伦说她百分百反对这东西,她说这只不过是英国电信局利用英国人民之间所流行的成瘾倾向和人际关系的疏离破裂来牟利的把戏。有些人好像还一天打个二十通以上。相反,茱儿非常喜欢1471,但是她承认如果你刚和某人分手或开始和某人上床的话,你一回到家,就会有很高的几率遭到“悲惨”的双重打击———没有任何号码储存在1471———悲惨,没有任何留言在答录机里———悲惨,或是发现储存在里面的号码竟是妈妈留的———悲惨。  美国的1471好像会告诉你,自你上次检查过后,所有打给你的电话号码,还有对方打了多少次。前几天拼命地打电话给丹尼尔,要是照这种留电方式,一定会败露无疑,想到这,就不由发起抖来。在这里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在你打电话之前,先拨141,就可以避免把你的号码留在别人的电话记录里了。茱儿说虽然如此还是得小心点,因为如果你过于迷恋某人,你打电话时,他恰巧在家,然后你赶忙挂上电话,即使没有留下任何号码,他可能还是会猜到是你打来的。一定要确定丹尼尔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9:30 p.m. 决定赶快到街角买一次香烟。上楼的时候听到电话铃声。突然想到刚刚汤姆打电话来之后,便忘了把答录机打开,飞快地跑上楼,把手提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就为了找钥匙,奋不顾身地冲到电话旁时,电话铃不响了。才刚刚去上厕所时,电话又响了。一到电话那边,铃声又停了。然后我一走开,它又响了。最后终于接到电话。  “噢,哈啰,亲爱的,你猜发生了什么事?”妈问。  “什么?”我悲惨地说。  “我要带你去Color Me Beautiful,那个替我着上动人色彩的美容顾问公司,好好地找出属于你自己的色彩!还有不要老是跟我说‘什么’,拜托,亲爱的。我已经对你整天穿着灰灰脏脏、邋邋遢遢、晃来晃去的样子厌烦死了。看起来一副像是从难民营出来的一样。”  “妈,我真的没办法跟你说,我现在要……”  “试试看,布莉琪。我才不会让我的小孩像个蠢蛋一样。”用她像成吉思汗般高亢的声调说。“玛薇安德比从前老是看起很黯淡凄惨,她现在已经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色彩,整个人是艳光四射,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  “但我不想看起来艳光四射。”我咬紧牙根说着。  “嗯,你瞧,亲爱的,我是属于冬天的。但你可能跟尤娜一样是属于夏天,你只要涂上淡淡的色彩就好了。到时候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你化了妆,还以为是天生的,除非他们拿毛巾往你脸上擦。”  “妈,我才不要去什么Color Me Beautiful。”我不情愿地说。  “布莉琪,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了。尤娜阿姨上回才说,如果你在火鸡餐会时更亮丽更有生气一点的话,马克达西可能会对你有一点意思。亲爱的,没有人愿意他的女朋友晃来晃去、看起来像是从奥西维兹的犹太人集中营出来的。”原本想向她吹嘘尽管我从头到脚一身灰灰的,还是照样有男朋友,但恐怕我和丹尼尔在一起的事,可能会成为热门话题,还会遭受到妈劝阻,以家长的智慧建议我不要太鲁莽行事,否则会摔得很惨。最后为了要让她不要再跟我唠叨Color Me Beautiful,只好跟她说我会好好考虑的。------------5 月16日星期二 真是非常的纯------------  58 kg(好哇!),香烟7,酒6单位(非常棒———真是非常的纯)。  丹尼尔还是这么棒。为什么每个人对他的误解都是这么深呢?满脑子幻想着和他还有我们俩幼小的结晶住在公寓里,沿着沙滩散步嬉戏的情景,就像是凯文克莱的广告一样,成为“自满的已婚族”而不是懦弱的独身者。出去和玛格达见面。  11:00 p.m. 嗯嗯嗯。义愤填膺的晚餐约会,玛格达对杰里米感到非常心灰意冷。那晚在我住的街上发生的警报器铃声大作和夫妻大闹街头的事件,是“司隆尼乳牛”翁妮察觉到的事情所造成的。因为她说在Harbour Club看到杰里米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我猜那个女人就是我前几个星期看到的、和杰里米在一起的狐狸精。之后,玛格达一脸茫然地问我是不是曾听过或看到这种事,所以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我看过他和那个穿Whistles套装的狐狸精在一起。  杰里米果真承认他们之间有暧昧的情愫,他深受那个女孩的吸引。但他声称,他们并没有上床。不管怎么样,玛格达都忍无可忍。  “布莉琪,你应该坚持单身到最后一刻。”她说,“一旦你有了小孩,辞去了工作,就会处在最弱势的地位。我知道杰里米认为我的生活就像放长假一样的轻松愉快,但事实上整天照顾一个还在学走路的小孩,的确是件非常辛苦的差事。杰里米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之后,总想要把脚翘得老高,等着人家伺候他、把他喂饱,然后就像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的事一样,奢想那些在Harbour Club穿着紧身衣的女郎。”  “我以前也有个不错的工作。事实上我知道到外面工作,可以每天穿戴体面、在办公室和同事打情骂俏、吃很不错的工作餐,这些都比到该死的超市去买东西、去托儿所接小哈利要有趣的多。但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可怕的哈维尼可斯所拥有的那个备受委屈的女人,当他赚大钱的时候,只有乖乖地在一旁伺候他,为他准备午餐。”  玛格达是这么漂亮高雅。我看着她沮丧地把玩着香槟酒杯,思索着女人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数不清有多少回,我消极、沮丧———总觉得自己很没用,每个周末夜晚总是烂醉如泥;老是向茱儿、沙伦和汤姆哭诉自己没有男朋友的悲哀;在收支平衡的窘境中挣扎;老被嘲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等等。相反,玛格达住在宽敞的大房子里,厨房的罐子里还有八种不同的意大利通心粉,她整天都可以去逛街购物。然而,她现在却深受打击,悲伤、没有自信地在这里告诉我,我是很幸运的……  “噢哦,说到哈维尼可斯,顺便告诉你,”她说,变得眉开眼笑,“今天我才去那里买了一件很棒的Joseph连身裙———红色的,脖子上有两颗扣子在同一边,剪裁非常细致,一件才二百八十英镑。老天,布莉琪,我真希望可以像你一样,可以在外面搞个外遇什么的,或是在星期天早上可以洗个两小时以上的泡泡澡,或是整晚在外面混也不会有人质问你去了哪。我在想,你明天早上会不会想去逛街,要不要去?”  “呃,这个嘛,我明天还得上班啊。”我说。  “噢。”玛格达说,一脸好像很惊讶的表情,“你知道的,”她继续说,把玩着手上的香槟酒杯,“一旦你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心里想的女人不是你,待在家里就会变成很悲惨很悲哀的一件事,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种种情景。顿时你真的会觉得无能为力。”  我想到我妈。“你可以抓牢你自己的权利。”我说,“无情地来个砰然一击!重新回去工作,找一个情人,出其不意地让杰里米来个措手不及。”  “但不可能是带着两个三岁都还不到的小孩在身边的时候。”她认命地说,“我想我该回去睡觉了,现在该是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  噢,天啊。完全就像汤姆不厌其烦地,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臂上,面带一个警告的表情,注视着我的双眼,语重心长地用低沉阴郁的声音跟我说:“受伤的总是女人。”------------5 月19日星期五 最棒的机会------------  56.4 kg(一夜之间就少掉了1.6kg———一定是吃了一些消耗掉的卡路里比产生的卡路里还多的食物,比如需要花费很多嚼劲去咬的莴苣),酒4单位(很节制),香烟21(太糟了),刮刮乐 4(不太好)。  4:30 p.m. 正当柏佩嘉紧盯着监督我工作———这样她才不会太晚下班,坏了她周末要去格洛斯特郡的好事———电话响了。  “哈啰,亲爱的!”是妈,“你猜怎么了?我帮你争取到最棒的机会。”  “什么?”闷闷不乐地嘀咕着。  “你要上节目了。”我无奈地把头撞到桌子上,她还是自顾自地在那说话。  “明天十点我会带着摄影小组到你的公寓去。噢,亲爱的,很兴奋吧?”  “妈,明天如果你带着电视摄制小组到我的公寓来,我一定不会在。”  “噢,但你一定得在。”她冷淡地说。  “不要。”我说。但虚荣心又开始作祟。“为什么我一定得在?什么事啊?”  “噢,亲爱的,”妈嘟嘟嚷嚷地说着,“他们希望找一个比我年轻一点的人接受‘意外的单身’节目的访问———一个快要到更年期、面临‘意外的单身’的女人,这个嘛,你知道的嘛,可以谈谈……即将没有生育能力的压力……以及其他的困扰。”  “我还没有快要到更年期呢,妈!”我气炸地说,“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意外的单身’。我是意外地要加入夫妻行列的人。”  “噢,别傻了,亲爱的。”她小声地说。我可以听到她办公室里嘈杂喧闹的声音。  “我有男朋友了。”  “谁?”  “不用你管。”我说,匆匆地看了身后的柏佩嘉一眼,她正在偷笑。  “噢,亲爱的,帮帮忙。我跟他们说我已经找到人了。”  “不行。”  “噢,拜托宝贝儿。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事业,而我现在已届中年,我需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她仓促而含糊不清地说,好像是在念提示板上的台词。  “我认识的人一定会看到的。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吗?”  我们的谈话突然中断。我可以听到她在电话那头正和别人说话。然后她又回到话筒旁跟我说:“我们可以把你的脸遮住。”  “什么?把我的脸遮住?多谢了。”  “马赛克,亲爱的,是马赛克。喔,拜托,布莉琪。记住,是我给了你生命。如果没有我,你会在哪里?哪儿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只是一颗死的卵子而已。拜托嘛,只占用你一点时间,亲爱的。”  其实在我心底,总是偷偷地幻想着自己上电视的模样。------------5 月20日星期六 痛苦的事------------  58.5 kg(为什么?从哪儿冒出来的?),酒7单位(星期六),香烟17(积极约束自我的结果),中乐透彩0张(不过被录像的事搞得心烦意乱)。  摄制组来了还不到三十秒,便把我的一些酒杯碰到地毯上,还好我对此类事并不太在意。然后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拿着一个带有盖子的大灯摇摇晃晃走进来,大叫着:“小心你的背后!”然后大吼,“崔佛,你要把这个家伙摆在哪里啊?”接着一个重心不稳,在经过橱柜玻璃门时把灯打碎,还敲到我那瓶盖子已打开的特级纯橄榄油,橄榄油一股脑儿地倒在我的River Café食谱上。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自己作了一个多么蠢的决定。  他们来了三个小时以后,仍没有开始拍摄,还在那边插荤打科学着电视剧的台词:“我可能这么骗你吗,亲爱的?”最后我们终于开始录像,妈和我面对面坐着,在昏黄的灯光下。  “告诉我,”她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充满关怀、体谅的声音说着,“你的丈夫为什么离开你?你是否曾经有过……”———她现在几乎是用很小的声音在说———“自杀的念头?”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如果你觉得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我们可以先暂停一会儿。”她充满期待地对我说。  我气得实在说不出话来了。什么丈夫?  “我的意思是,生命中少了个伴侣,而生物钟又无情地滴答滴答流过时,一定是很难熬的。”她边说,边在桌子底下踢着我。我踢了回去,然后她跳了起来,发出了小小的叫声。  “你不想要有个小孩吗?”她说,递给我一张面纸。  就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那头传来一阵大笑的声音。 我本来以为把丹尼尔留在房间里应该没有问题,因为星期六的时候,他总是睡到中午过后才会醒,而我也已经把他的香烟放在枕头旁边。  “如果布莉琪有小孩,她一定会把小孩做掉的。”他捧腹大笑着。“很高兴认识你,琼斯太太。布莉琪,为什么你不能像你妈一样,整个星期六都忙着工作呢?”  5 月21日星期日  妈没有跟我们两个说什么话,因为我们让她颜面尽失,还在摄制组面前拆她的台。至少她短期内不会来烦我们了。不管怎么样,真是期待夏天的来临。天气变暖和的时节,有个男朋友在身边,这多美妙啊。我们可能会去度一个浪漫的小假期。值得期待的幸福生活。------------6 月3日星期六 短期旅行------------  56.6 kg,酒5单位,香烟25,卡路里600,花在看旅行宣传手册的时间:长期旅行45分钟,短期旅行87分钟,1471检查7次(很好)。  发现自己在炎热的季节里,除了幻想和丹尼尔的短期旅行外,根本无法专心做任何事。满脑子的想象都是:我们俩舒适地躺在依山傍水的空地上,我身穿一件飘逸的白色长裙、丹尼尔和我穿着一样条纹的情人衬衫,坐在古老的康沃尔式的水边酒吧外啜饮啤酒;望着海上的夕阳,丹尼尔和我在知名的乡村旅馆的庭院里吃着烛光晚餐,然后到房间就寝,在炎热的夏夜里缠绵。  不管怎样,今天晚上我和丹尼尔要去参加他朋友卫克希的派对,明天我们可能会去公园散步或是到郊区的酒吧里共进午餐。有男朋友真是太美妙了。------------6 月4日星期日 静下心来工作------------  57.1 kg,酒3单位(很好),香烟13(很好),花在看旅行宣传手册的时间:长期旅行30分钟(很好),短期旅行52分钟,1471检查3次(很好)。  7:00 p.m. 哼。丹尼尔刚回去。说实在的,真的有点不满。虽然星期天的天气是这般阳光灿烂,如此美好,但丹尼尔既不想出去走走,也不想讨论短期旅行的事,硬是要把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看板球的电视转播上。老实说,昨天晚上的派对真是相当不错,不过有个小遗憾,就是我们和卫克希还有一位大美女聊天的那件事。当我们一靠近,我就注意到她带有很浓的自我防御色彩。  “丹尼尔,”卫克希说,“你认识凡妮希亚吗?”  “不,”丹尼尔露出最具吸引力的笑容,然后伸出他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丹尼尔,”凡妮希亚说,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看起来怒火冲天的模样,“我们曾经睡在一起,你忘了吗?”  老天,真的好热。好想斜倚在窗外。有人在吹奏着萨克斯,想象着我们全都身处在纽约的一个电影场景中,每一家的窗户都优哉游哉地敞开着,不仅可以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还可以闻到从餐厅传来的香味。嗯,好想搬到纽约;但仔细想想,纽约可能不是个短期旅行的好去处。不过如果是跟丹尼尔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呆在纽约,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打电话给汤姆,然后就静下心来工作。  8:00 p.m. 刚去汤姆那边转了一下,稍稍小酌一番。只花了半个小时。------------6 月6日星期二 缘故------------  58 kg,酒4单位,香烟3(非常好),卡路里1326,刮刮乐 0(太棒了),1471检查12次(很糟),花在睡眠上的时间15小时。(很糟,但可能是热浪来袭的缘故,错不在我。)  打算说服柏佩嘉让我待在家工作。毋庸置疑的她只有同意的分儿,因为她也想早点去享受日光浴。嗯嗯,拿到很棒的短期旅行宣传手册:“不列颠的骄傲———不列颠群岛上独领风骚的乡村旅馆假期”,太棒了。详细研究每一页的内容,幻想丹尼尔和我穿梭在房间和餐厅里,享受着性爱和浪漫的情事。  11:00 a.m. 好了,现在要开始专心工作了。  11:25 a.m. 嗯嗯,一写起字来,指甲似乎有点沙沙作响。  11:35 a.m. 天啊。我竟无来由地,幻想丹尼尔有别的女人了,但为了自己的尊严,只有故意装作不知道,不要让他感到愧疚。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难道是女人的直觉,使我察觉到他有别的女人了?  年纪大的女人跟男人交往时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每一件事都想得太多、都会有很大压力。当你在三十几岁还没有对象时,会因没有和任何异性建立亲密关系而感到些许的烦躁———没有性生活、星期天没有可以跟你腻在一起的人、总是一个人从派对中回到家;满脑子偏执的想法,认为是你的年纪造成你无法与他人有任何的亲密关系,而所有的亲密关系和性生活对你来说,早已成为过去式,再也不会驻留在你的身边。你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怪就怪自己在最年轻璀璨的岁月里,太狂野太任性,不懂得早早安定下来。  但事实上,你把一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那就是你在二十二岁时,还没有什么男朋友,也还没遇到一个你会暗恋他长达几十个月的男人,因为那时候的你会觉得这种事情实在太无聊透顶了。渐渐地,爱情的想法占据了你大部分的思绪,找寻所谓的亲密关系,似乎成了一种令人迷惑,甚至遥不可及的目标,但当你真的开始跟他人交往时,却总觉得无法达到你想要的生活期望。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我和丹尼尔的交往出了什么差错?丹尼尔真的有了别的女人吗?  11:50 a.m. 嗯———指甲真的是在沙沙作响着。实际上,假如我一直在意这件事的话,我就会开始挑指甲的毛病,接下来我就会把指甲拔得一根都不剩了。对了,我最好去找磨指甲的东西。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指甲好像留得不是很好。真该把指甲全都剪掉,然后重留。最好现在就动手解决。  正午。酷热的天气,加上自称你男朋友的人不肯陪你去任何地方度假,一切因而变得了无趣味,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一定认为我千方百计想让他落入短期旅行的陷阱中———好似这不只是个短期旅行,而是个婚姻的陷阱,让他身陷家庭琐事中,每天忙着照顾三个小孩,还得打扫厕所。我想这已成了我的心理危机。得打个电话给汤姆(我一定可以在今天傍晚替柏佩嘉做好目录)。  12:30 p.m. 嗯———汤姆说,如果你跟交往的男人一块儿去短期旅行,却又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你们关系的进展,那还不如跟普通朋友一块儿去更自在。  这一切都跟性无关,我说。跟性无关。他同意。晚上要拿宣传手册去找汤姆,好好计划一个梦想或幻想中的短期旅行。所以下午得加紧勤奋点工作。  12:40 p.m. 在高温下穿这件短裤和T恤真的很不舒服。决定去换一件连身长裙。  噢,天啊,穿上这件连身长裙,内裤被看得一清二楚。最好换上皮肤色的内衣裤,以防走光。这个时候,我的Gossard Glossies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不知道把它们放到哪去了。  12:45 p.m. 实际上如果找得到Glossies胸罩,我觉得整个穿着会很搭调。  12:55 p.m. 好多了。  1:00 p.m. 午餐时间!至少休息一下。  2:00 p.m. 好吧,这个下午我打算要好好工作,得在傍晚以前把每件事都做好,然后才能出去。但我确实好想睡喔。实在是太热了。也许我该闭上眼睛就休息五分钟。小寐一下是恢复精神的一个好方法。撒切尔夫人和丘吉尔都习惯用这种方式,而且效果良好。好主意。也许我该躺在床上。  7:30 p.m. 噢,真该死!------------6 月9日星期五 逍遥------------  58kg,酒7单位,香烟22,卡路里2145,花在检查脸部皱纹的时间230分钟。  9:00 a.m. 好哇!今天晚上要跟一群女人去逍遥。  7:00 p.m. 噢,惨了。发现丽贝佳也会来。晚上和她处在一块儿,就像是在海上跟水母一起游泳没什么两样———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会很轻松愉快,然后有根鞭子冷不防地往身上猛地一抽,让你痛不欲生,自信被打击得荡然无存。问题是,丽贝佳的刺总是如此精准地往你的“阿基利斯脚踝”蜇,就像海湾战争的巡航导弹“呜滋滋滋滋,呼咻咻咻咻”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往巴格达。沙伦说我已经不是二十四岁了,应该够成熟能去应付丽贝佳了。她说的是。  深夜。 呃,呃,已经不行了。我,我要,要,睡了。脸,脸都塌了,垮下来了。------------6 月10日星期六 没有那么多皱纹------------  呃。今天一早醒来,觉得心情很愉快(昨晚的宿醉还没清醒),然后突然记起昨天晚上的女人之夜有多么不愉快。在喝完第一瓶莎当妮白酒,开始讨论短期旅行这个令人沮丧的主题时,丽贝佳突然问我:“玛格达最近怎么样?”  “很好。”我回答。  “她真的是非常地吸引人,你说是不是?”  “嗯。”我说。  “她看起来真的好年轻———我的意思是,说她才二十四五岁也不为过。你们俩在学校时是死党,是不是,布莉琪?她是不是比你小三四岁?”  “她比我大六个月。”我说,厌恶的刺痛感袭上心头。  “真的吗?”丽贝佳说,然后很窘地停顿了好一阵子。“嗯,玛格达的确是幸运多了。她的皮肤真是好得没话说。”  丽贝佳说出可怕的实话,恰如其分地击中我的要害,我感到有血液从头颅淌出。  “我是说,她没有像你这么爱笑。这可能就是她没有那么多皱纹的原因了。”  我紧抓着桌子来支撑自己,试着不发怒。我很明白,自己的确是过于提早老化,就像影片特效中的梅子迅速变成梅干一样。  “你的节食成果如何?”沙伦说。  呜呼。不得不承认,看得出来,茱儿和沙伦认可了我提早老化的事实,为了避免再伤害我脆弱的心灵,很有技巧地试着转移话题。我坐了下来,紧紧地揪着垮下来的脸,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在心里盘旋。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从咬紧牙齿的缝隙中说出,就像腹语表演者一样,让脸保持紧绷,以降低脸部出现皱纹的几率。  “你还好吧,布莉琪?”茱儿说。  “好。”我僵硬地回答。  一到了镜子前面,头上刺眼的灯光将我粗糙、老化、松弛的肌肤暴露无遗。揣测或许其他坐在我们身后的人,都在责怪丽贝佳把大家其实都早已心知肚明、但没有必要让我知道的事实点破。  突然之间,我有股压抑不了的冲动,想要立刻冲出去问所有正在用餐的人们觉得我有多老;就像在学校的时候,有一次,我心想自己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所以我就跑到操场上碰到人就问:“我是不是疯了?”结果有二十八个人回答:“是的。”  一旦想着如何防止老化,就觉得整个人无所遁形。瞬间感觉生命才刚过了一半,每件事便开始加快了速度,一下就快到终点。觉得有必要采取行动去阻止老化的进程,但又能做些什么?我又负担不起整容的开销。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老?为什么?瞪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老女人,试着了解:哪些脸很容易会变老,皮肤老化的细微步骤。急忙检查报纸上刊登出来的照片,判断他们是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  11:00 a.m. 电话刚响起。是赛门,跟我说他最近深受一个女孩的吸引。“她几岁了?”我满腹猜疑地说。  “二十四岁。”  呃呀,呃呀。已经过了吸引同龄男人的年纪。  4:00 p.m. 出去跟汤姆喝下午茶。决定像好莱坞的明星那样多花点时间在打扮上,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描眼线,在两颊涂腮红,把黯淡的五官涂得轮廓分明。  “老天!”汤姆到的时候说。  “怎么了?”我说,“怎么了?”  “你的脸。你看起来好像芭芭拉卡特蓝。”  很快地,突然感觉到可怕的定时炸弹冷不防使我的皮肤在瞬间皱缩了起来,一切是如此无可救药。  “我看起来真的很老,是不是?”我悲哀地说。  “不,你看起来就像是偷用妈妈化妆品的五岁小孩。”他说,“看。”  我瞥了一眼酒馆内仿维多利亚式的镜子。我看起来像是涂了五颜六色的小丑,两颊上了亮丽的粉红色,眼睛抹成两团呆滞的黑眼圈,脸上的粉底活像是多佛的白色悬崖。终于知道那些老女人为什么会浓妆艳抹的四处游荡,让每个人暗地里嘲笑他们。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嘲笑她们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说。  “我提早老化了。”我嘀咕着说。  “噢,看在老天的分上。是那个该死的丽贝佳,对不对?”他说。“沙伦跟我说了你们聊到的那些跟玛格达有关的话题。真是太荒谬了。你看起来才十六岁而已。”  爱死了汤姆。虽然我猜他是骗我的,还是觉得很高兴,因为如果我真的看起来像四十五岁的话,即便是汤姆也绝对不可能说我才十六岁。------------6 月11日星期日 冰激凌------------  56.6 kg(非常好;热得吃不下东西),酒3单位,香烟0(非常好,热得抽不下烟),卡路里759(全部都是冰激凌)。  另一个浪费掉的星期天。似乎注定整个夏天就得过着拉下窗帘、看着板球转播、不见阳光的日子。对于这个夏天有个奇妙的焦躁感,不只是因为每每在周日得拉下的窗帘,还有那短期旅行的禁令。领悟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漫长夏日中,不管我究竟在做什么,我真的认为我该做些其他的。这就跟你身为这个民族的一分子的感觉是一样的,你不时地会觉得,正因你住在伦敦的市中心,你更应该到RCS、Albert Hall、伦敦塔、皇家艺术院、塔梭兹名人蜡像馆多走走,而不是整天在酒馆里游荡,只顾个人的享乐。  阳光愈加强烈,就愈明显地感觉到别人是如何在享用美好的阳光———可能每个人都应邀参加大型的垒球比赛,除了我以外;可能跟他们的爱人到瀑布旁的乡村小径散步,还可以看到小鹿斑比在吃草;或者去参加很盛大的庆典活动,可能还会有皇太后和一群足球高手共同参与盛会,为美好的夏天留下脚注,而我却丧失了拥有亮丽夏天的大好时机。这也许是我们老爱埋怨天气的习惯造成的。也许我们在心理上,还没准备好去接受这样的阳光和万里无云的蓝天,只知道关心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件。一旦遇到阳光,便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只知道赶紧逃离办公室,尽可能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气喘吁吁地躺在防火梯上。可能诸如此类的本能太强烈了。  但也有一些混乱的状况。现在不能再去做一些危害生态的事情了,那么你该做些什么好?也许是一个乱糟糟的烤肉野餐?光是生火就花了好几个小时,把你的朋友们饿得七荤八素,让他们在阳光底下被荼毒到半死,最后还得吃着那些半生不熟的乳猪肉片?或是在公园里安排一个野餐活动,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女人把那些掀掉铝箔纸的马苏里拉起司碎肉酱随意地倒在地上,大声叫喊着她们患有臭氧性哮喘症的孩子。男人则在正午的艳阳下,一边大口大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白酒,一边观看附近那场失误连连可耻到了极点的垒球比赛。  嫉妒欧洲大陆上的夏日生活,那里的男人穿着得体的休闲服,戴着名家设计的太阳眼镜,自在惬意地开着空调良好的车子。他们会在古老广场上的露天咖啡座喝一杯现榨的柠檬汁,对阳光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丝毫不以为然。因为他们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周末仍会是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到时候他们便可以安安静静悠悠闲闲地躺在游艇上。  觉得这可能是隐藏在我们日益消逝的国家自信心背后的真正原因,打从我们开始出国旅行就注意到这一点。我估计一切应该会改变。有越来越多的桌子会设置在人行道上。用餐时则设法安排到可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位子,偶尔才会想到头顶上有个太阳,然后闭上眼睛把脸转向太阳,突然对路人露出牙齿很兴奋地微笑———“看吧,看吧,我们在露天咖啡座尽情地享受提神醒脑的饮品,我们也做得到的”———只有在讨论“我们是不是该去看《仲夏夜之梦》的户外表演”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才会出现焦虑不安的神色。  在我心里面,又重新产生了一个胆小的想法,认为丹尼尔也许是对的:在大热天里,最棒的事就是在树荫下睡觉或是把窗帘拉起来看板球运动。若以我的思考逻辑来看,其实你每天一上床睡觉,就很清楚明天还是会一样的热,然后日复一日;但事实上,在你的一生中所出现的热天气,多得足以让你无论如何都能不慌不忙、优哉游哉、举止得体地去从事各式各样的夏日活动。------------6 月12日星期一 专访------------  57.6 kg,酒3单位(非常好),香烟13(很好),花在尝试预约录像的时间210分钟(太惨了)。  7:00 p.m. 妈刚打电话来。“噢,哈啰,亲爱的。你猜怎么着?潘妮哈士本—波司瓦上“晚间新闻”了!!!”  “什么?”  “你知道哈士本—波司瓦的,亲爱的。她女儿娥苏拉高中的时候是比你高上一届。她老公贺伯死于血癌……”  “什么?”  “不要再说‘什么’了,布莉琪,说‘对不起’!重点是我现在急着要出门,因为尤娜想看尼罗河的幻灯片展,所以潘妮和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帮忙录……喔喔,最好快点,尤娜快抓狂了!”  8:00 p.m. 好吧。很荒谬的是,买了两年的录像机,却从没用来录过什么东西。它是一台很棒的多功能录放机。很简单的事,只要根据操作指南,找出所有需要的按键等等。想当然而已。  8:15 p.m. 嗯———找不到操作指南。  8:35 p.m. 哈!在《Hello》杂志底下找到操作指南!好了。“预约录像就像打一通电话一样简单。”太棒了。  8:40 p.m.“把遥控器对准录像机。”非常简单。“转到索引。”啊呀,好可怕的目录,有一堆复杂的“定时控制,立体声同步录音”、“密码自动解读装置”等等。只希望能顺利帮潘妮哈士本—波司瓦录像成功,而不要整个晚上都得耗在研究录像机的专业文件上。  8:50 p.m. 啊,什么图解也没有。“IMC功能键”。到底什么是IMC功能?  8:55 p.m. 打算跳过那一页。翻到“设定录像”:“1. 符合录像的必要条件。”什么必要条件?恨死了这台笨录像机。这就跟你走在路上跟着道路标识往前走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心里很明白道路标识和录像机的使用手册一样根本就完全不合乎逻辑,但还是很难相信有关当局是如此狠心,仿佛他们公开愚弄了所有人。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为力,如此愚蠢至极,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唯独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9:10 p.m.“打开录像机的电源时,为了确保预约录像能够正确无误,务必调整时间和日期(不要忘了选择使用快速调整,以便于切换夏天和冬天的时间)。按下红色的数字键6来调整时间。”  按下红色的数字键6,什么反应也没有。再依序按下每个号码,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真希望这台笨录像机从来就没有被发明出来。  9:25 p.m. 呃呀。突然之间,电视的屏幕上面写着“按下6”。才知道自己误拿了电视的遥控器。现在已经转到新闻台了。  只好打电话给汤姆,问他是不是可以帮忙录“潘妮哈士本—波司瓦‘,但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操作他的录像机。  然后录像机里头突然发出喀嚓的声音,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新闻就换成了《盲目约会》。  只有再打电话给茱儿,但她也不会用她家的录像机。呃———呀。 呃呀。十点十五分了。再过十五分钟就是“晚间新闻”了。  10:17 p.m. 录像带放不进去。  10:18 p.m. 啊,忘了把《末路狂花》的录像带拿出来。  10:19 p.m.《末路狂花》退不出来。  10:21 p.m. 抓狂地乱按所有的按键。录像带跑出来又跑进去。  10:25 p.m. 终于把新的录像带放进去了。好了。翻到“录像”那一页。  “画面一到‘调谐器的种类’时,按下所有的按钮(除了功能键以外),就开始录像。”虽然是这么写,但什么是“调谐器的种类”?“选择VTR摄录同步键来开始录像时,先按下视听节目功能设定,在双语传输的选项下,二选一,按住三秒,选择你所需要的语言。”  噢,天啊。愚蠢的操作手册让我想起了在班戈的一个教语言学的教授,他非常沉迷于语言用字的细致分析上,在讲课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分析每一个个别的单字:“今天上午,我会……那么这个‘会’你们知道,在公元一五七○年……”  呃呀,哎呀,“晚间新闻”已经开始了。  10:31 p.m.没问题。没问题。冷静。关于潘妮哈士本—波司瓦血癌的那则新闻还没播出。  10:33 p.m. 对了,错不了了。目前正在录像中。成功了!  哎呀。全都乱了。录像带开始回带,然后停止转动,带子退了出来。怎么回事?真的是狗屎。狗屎!我这才发现是自己刚刚太过兴奋,不小心坐到遥控器上了。  10:35 p.m. 整个人发狂似的,打电话给沙伦、丽贝佳、赛门、玛格达。没有人知道怎么使用他们家的录放机。我唯一认识会操作的人就是丹尼尔。  10:45 p.m. 噢,天啊。我跟丹尼尔说我不会操作录放机时,他直笑个不停,说他会帮我录好。至少终于还是帮了妈一个大忙。朋友上电视,这的确是很令人兴奋,意义非凡。  11:15 p.m. 哼。妈打电话来说:“对不起,亲爱的。不是“晚间新闻”,是明天的“早间新闻”。你可不可以把预约录像设定到明天七点的BBC一台?”  11:30 p.m. 丹尼尔的电话打来。“呃,布莉琪,对不起。我不确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录到的是巴瑞诺曼的专访。”------------6 月18日星期日 乡村旅馆------------  56.2kg,酒3单位,香烟17。  一连三周都和丹尼尔待在昏暗的房间里。他把手放到我的胸罩下面胡乱地拨动,就好像在反复拨弄水珠一般。我偶尔会语气温和地问他:“那个旅行还去吗?”然后我突然间又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旅行、小小休闲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嘛?”  “这个主意不错,”丹尼尔温柔地说,把手从我的衣服里拿开,“你何不安排安排我们下个星期去个什么地方?比如某个不错的乡村旅馆。我出钱。”------------6 月21日 星期三 不喜欢------------  55.7kg(非常非常好),酒1单位,香烟2,刮刮乐 2(非常好),看短期旅行的宣传手册237分钟(很糟)。  丹尼尔拒绝再讨论任何跟休闲度假有关的细节,或是看什么宣传手册,也不准我再提到这件事,一直到我们星期六出发之前。我期待了这么久,他怎么可以制止我太过兴奋的反应?为什么那些男人不懂得好好幻想假期的到来?为什么不懂得从宣传手册里,选出想去的地方、计划旅行的事情、想象旅行所要准备的各种东西?为什么他们(或是少数的某些人)不学学烹饪或是裁缝,可以在旅行时大展身手?对我来说,独自安排旅行的行程,这种压力真大。渥温罕度假小屋似乎满理想的———很雅致,不会太过刻板拘谨,床是那种有四根帷柱的,旁边还有湖,里面甚至还有健身中心(但不会去使用那些设备),不过如果丹尼尔不喜欢的话怎么办?------------6 月25日星期天 波斯尼亚------------  55.7 kg,酒7单位,香烟2,卡路里4587卡(天哪)。  哎呀。从我们到的那一刻,丹尼尔就判断出这个地方是高级度假中心,因为有三辆劳斯莱斯停在外面,其中一辆是黄色的。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气流袭上我的全身,整个人陷入与寒冷搏斗的状态。我准备的是清一色的夏天装束。  泳装 2 件  比基尼 1 件  白色飘逸的长套装 1 件  夏装 1 件  轻便的粉红色林间步道专用平底鞋  茶色和玫瑰红相间的鞣皮迷你裙  黑色丝质衬裤  胸罩、内裤、吊袜带(各式各样)  丹尼尔发现饭店的大厅里,到处都是女傧相和穿乳白色西装的男人,这才明白我们是这个饭店里唯一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客人,瞬间如听到雷声轰隆作响,把我整个人震得全身颤抖。  “哇!南斯拉夫的斯雷布列尼察发生的事是不是很可怕……”我发狂似的喋喋不休起来,想要合理地表达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说实话,我从不觉得自己很确切地了解波斯尼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那些人是住在萨拉热窝的波斯尼亚人,而塞尔维亚人攻击他们,那么到底谁是波斯尼亚的塞尔维亚人?”  “这个嘛,如果你少花点时间看广告目录,多花点时间看报纸,你就会知道。”丹尼尔咧嘴微笑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啊,看看那女傧相的胸部。”  “谁是波斯尼亚人?”  “我真不敢相信那个男人身上外套的翻领的尺寸。”  我突然清楚地感觉到丹尼尔想要转移话题。  “波斯尼亚的塞尔维亚人跟攻击萨拉热窝的是同一伙人吗?”我问。  沉默不语。  “然后,斯雷布列尼察境内是属于谁的领土?”  “斯雷布列尼察是一个安全地带。”丹尼尔用很强烈的语气说。  “为什么之前那些人会去攻击安全地带的人?”  “闭嘴。”  “只要告诉我在斯雷布列尼察的波斯尼亚人是不是和住在萨拉热窝的是同一伙人。”  “有关宗教的。”丹尼尔得意洋洋地说。  “是塞尔维亚人还是波斯尼亚人?”  “听着,你可不可以安静点?”  “你也不知道波斯尼亚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  这个时候,穿着灯笼裤、白色袜子、有带扣的皮革鞋子、一件长外套、头上抹油的旅馆门警靠了过来。“先生,我想你会发现从前的斯雷布列尼察和萨拉热窝居民都信教。”然后又刻意地加上一句,“先生,你需不需要今天早上的报纸?”  我看丹尼尔八成是想要揍他一拳。我拍拍他的手臂,低声地说:“没事了,放轻松,放轻松。”就好像他是一匹被货车吓到的赛马。  5:30 p.m. 呃呀。没能穿着飘逸的长套装在艳阳下和丹尼尔肩并肩坐在河边,却是全身包着饭店沐浴用的毛巾坐在船上,冻得发青发紫。最后我们不得不放弃在户外坐船游玩的念头,决定回到房间去洗个热水澡,吃咳嗽药。在回房间的途中,我们得知晚上会有另一对夫妻跟我们共用那间非结婚喜宴用的餐厅,其中的那个女的,是一个叫艾琳的女人。事实上,丹尼尔曾经和她发生过两次关系,后来不小心用力咬到她的胸部,他们从那时候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丹尼尔躺在床上咯咯地笑着:“我帮你找到了一个新的节食法。”他说。  “这么说你真的觉得我很胖啰。”  “好了,喏,就是这样,非常简单。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你不要吃任何需要自己付钱的东西。所以刚开始节食的时候,你会变得胖胖的,没有人邀你出去吃饭。然后你体重就开始下降了,腿变得很修长,变得很吸引人。然后就开始有人请你出去吃饭。所以你又重了几磅,结果邀请者又渐渐变少了,之后你的体重又开始下降———”  “丹尼尔!”我气炸了,“这是我听过最低劣的含有性别歧视、挖苦人的论调。”  “噢,布莉琪,千万别这样。这是根据你的想法所作的合理联想。我一直告诉你,没有男人想要一双竹竿脚。男人想要的是可以停进去一辆单车、还可以把一品脱的啤酒平稳地放在上面的臀部。”  我深受可以停进单车的臀部、还把一品脱的啤酒平放在臀部上面的粗俗影像所折磨;气恼丹尼尔公然地挑开性别歧视的议题;我突然很疑惑他所说的关于女人身体和男人之间关系的论调,也许是对的。嗯,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吃点什么好吃的,该吃什么好呢?  “我要开电视了。”丹尼尔说,趁我沉默不语的时候,按下遥控器的按键,走到窗帘那儿,窗帘是一般饭店用的那种厚重有黑色衬里的款式。房间一下子整个暗了下来,除了板球运动节目的光线。丹尼尔把烟点上,叫了客房服务,点了六罐佛斯特啤酒。  “布莉琪,你要不要来点什么?”他说,咧嘴笑着,“要不要叫杯奶茶?我付钱。”------------7 月2日星期日 我是丹尼尔------------  55.3 kg(继续保持良好的成效),酒0单位,香烟0根,卡路里995,刮刮乐 0(非常理想)  7:45 a.m. 妈刚打来电话:“噢,哈啰,亲爱的,你猜怎么着?”  “我把电话拿到另一个房间,不要挂断。”我说,匆匆看了一眼丹尼尔,把话筒拿开,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间,再把话筒放到耳边,发现妈没注意到前两分半钟我根本没在听电话,还自顾自地继续在那说话。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亲爱的?”  “呃,我不知道。我刚把电话拿到另一个房间。”我说。  “哎呀,那你什么也没听到啰?”  “是啊。”接下来停顿了几秒钟。  “噢,哈啰,亲爱的,你猜怎么着?”有时候我觉得我妈是属于流行世界的一分子,但有时候她又似乎跟时代潮流相差十万八千里。就像她每次在我的答录机留言时,她老是很大声地说:“我是布莉琪琼斯的妈妈。”  “哈啰?噢,哈啰,亲爱的,你猜怎么着?”她又说了一遍。  “什么?”我认命地说。  “尤娜和杰夫瑞七月二十九日要在他们的庭院办一个‘荡妇与牧师’派对。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荡妇与牧师’哪!你能想象吗!”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象尤娜厄康伯利穿着长统靴、网状的睡袍和有着破洞的胸罩。六十几岁的人去办这样的活动,似乎很不合乎常理,而且是很不适当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觉得一定会很棒的,如果你跟———”拐弯抹角地犹豫了一会儿,“丹尼尔能一块儿来的话。我们都想见见他。”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想到我和丹尼尔的亲密关系已在诺山普顿郡的救生艇午餐中,出现裂痕了。  “我不确定丹尼尔是否愿意……”本来我斜靠在桌边听电话的时候,是跟我的膝盖保持着很好的平衡的,没想到,这时我突然咚地跌坐在地上。  我重新把电话拿起来,妈还在那继续说着:“是啊,真的会很棒。马克达西也会去,很明显,他会带别人一块儿去,所以……”  “发生了什么事?”丹尼尔一丝不挂,赤裸裸地站在房门口,“你在跟谁说话?”  “我妈。”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把电话给我。”他说,拿起了话筒。我喜欢他这么有魄力,又不易怒的个性。  “琼斯太太,”用他最有磁性的声音说,“我是丹尼尔。”  我几乎可以听出来妈有多么兴奋。  “星期天早上打电话来,你真的是非常有朝气啊。嗯,今天的确是非常美好的一天。我们能为你做什么事吗?”  她叨叨絮絮了好一会儿,丹尼尔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去听话筒。  “嗯,那会很不错的。我得把二十九日记在我的日志上,我得好好挑选我的狗项圈①。现在我们最好回去补足睡眠。而你也得好好照顾你自己。再见。是的,再见。”他很果决地说,把电话挂上。  “你看,”他得意地说,“需要的只是一双果决的手。”------------7 月22日星期六 聪明的大才女------------  55.7 kg(嗯———得再减掉0.7 kg),酒2单位,香烟7,卡路里1562。  事实上我很兴奋丹尼尔下周六要去参加“荡妇与牧师”的派对。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终于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审问盘查我为什么没有男朋友。那应该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我们甚至可以有个小小的休闲旅游,也许是待在一个酒吧里(或是其他房间里没有电视的饭店)。我真的好希望丹尼尔能和爸见面。我真希望爸会喜欢他。  2:00 a.m. 泪流满面地从噩梦中惊醒,梦到自己坐在法语高等考试的考场中,把试卷翻开时,才发现全是空白,而我身上除了一件做家务用的围裙,什么也没穿,我拼命地想把围裙扯开把身体包住,这样琪格娜小姐才不会看到我没有穿内裤。原本期待丹尼尔会有点同情心地安慰安慰我,但他只是把烟点上,然后叫我再多讲一点关于穿着、家务、用围裙的那部分。  “这对你来说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你这个剑桥优等生。”我低声冷冷地说,“我永远忘不了当我看着公布栏上法语成绩是D的那一刻,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是去不了曼彻斯特了。这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  “你得感谢你的幸运星,布莉琪。”他说,整个人往后靠,把烟往天花板上吐。“你可能会跟某位叫杰弗瑞波耶考的板球选手结婚,然后在打扫赛狗的笼子的劳动中,过完你的下半辈子。不管怎么样……”他开始笑了起来,“那样的成绩一点错也没有,这……这……”他笑得太厉害了,根本讲不出话来。  “没错,就是这样。我现在就去睡沙发。”我边吼叫,边从床上跳了起来。  “喂,不要这样,布莉琪,”他说,把我拉回去,“你知道的,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大才女。你只需要去学如何解梦就好了。”  “那你说,这个梦告诉了我什么?”我生气地说,“是说我还没完全发挥我的潜能?”  “也不尽然。”  “那么,是什么?”  “这个嘛,我想那个‘没有穿内裤、绑着围裙’就是相当明显的意象了,不是吗?”  “什么?”  “虚幻的对知识的追寻,会是你达到人生真正目的地的绊脚石。”  “什么跟什么?”  “嗯,当然就是帮我做饭,亲爱的,”他说,又自顾自地在一旁笑了起来,“然后,不要穿内裤,绕着我的公寓走。”------------7 月28日星期五 明天的到来------------  56.2 kg(一定要在明天之前节食),酒1单位(非常好),香烟8,卡路里345。  嗯———丹尼尔今天晚上真的好体贴,花了好长的时间帮我选“荡妇与牧师”派对的造型。他一直建议我试穿各种不同类型的搭配,他来帮我评估。他相当热衷于狗项圈、黑色的T恤,露出黑色的蕾丝花边在脖子上作点缀,就像一个介于荡妇和牧师之间的神父。后来,我把两种搭配都分别穿在身上在屋里走来走去。走了好一段时间以后,最后他觉得我还是穿上Marks and Spencer那件有黑色蕾丝花边的紧身衣、套上长统袜和吊袜带、配上一件法国女仆式的围裙(这件围裙是我们用两条手帕和一条丝带做成的)、绑上一个蝴蝶结领带,再加上一根纯羊毛的兔尾巴,一切就完美无缺了。他能这样不在乎时间地陪我忙东忙西的真好,让我真的觉得他很在乎我。今天晚上他也似乎特别热衷在性这件事上。  啊哈,我好期待明天的到来。------------7 月29日星期六 喝醉酒的模样(1)------------  55.7kg(实在是太好了),酒7单位,香烟8,卡路里6245(讨厌尤娜厄康伯利、马克达西、丹尼尔、妈和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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