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水手说,他换了一种方法来发泄心头的愤怒,用船上人常用的最难听的话,辱骂那帮罪犯。 于是居民们留在大车旁边,小心地警戒着森林的周围。 三个钟头就这样过去了。风势减弱下来,大树底下鸦雀无声。即使是折断一根小树枝,脚踩在干枯的树叶上,或是身子从草地上滑一下,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托普趴在草地里,把头搁在爪子上,也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样子。八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是适合进行侦察的。吉丁?史佩莱表示随时准备和潘克洛夫出发。赛勒斯?史密斯同意了。托普和杰普留下来和工程师、赫伯特、纳布在一起,因为它们如果在不恰当的时候叫起来,是会惊动匪徒的。 “不要大意,”史密斯对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说,“你们不必占领畜栏,只要弄清楚里面有没有人就行了。” “好。”潘克洛夫说。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了。 多亏枝叶茂密,树底下一片漆黑,三四十英尺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非常小心地前进着,一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马上就停下来。 他们彼此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前进,这样目标就比较小了。老实说,他们随时都等待着枪声。离开大车五分钟以后,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来到森林边缘的空地前面,过了空地,就是畜栏的栅栏了。 他们停了下来。在这块没有树的空地上,还有几丝模糊不清的光线。三十英尺以外就是畜栏的大门,这时候门好象关着。从森林边缘到栅栏之间的这三十英尺是必须通过的,如果借用弹道学上的一个名词,不妨叫它“危险区”。事实上,不论谁闯入“危险区”,只要在栅栏后边放一两枪就可以把他打倒。吉丁?史佩莱和水手并不是临阵胆怯的人,可是他们也知道,如果不小心的话,不仅自己首先要成为牺牲品,而且还会影响他们的伙伴。如果他们被打死了,史密斯、纳布和赫伯特会怎么样呢? 潘克洛夫认为罪犯们一定已经在畜栏里住下了。现在距离畜栏这么近,他一时冲动,就想往前走。通讯记者一手将他牢牢地抓住。 “一会儿天就要黑透了,”史佩莱凑近水手的耳边低声说,“那时候再行动。” 潘克洛夫焦躁不安地握着枪托,尽量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一面等待,一面低声诅咒。 不久,最后的一线余光消失了。黑暗好象从浓密的森林中间袭来,笼罩住了空地。富兰克林山仿佛一道庞大的屏障,屹立在西边的水平线上。纬度较低的地方照例是这样,夜色很快地来临。现在是时候了。 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到达森林边线以后,眼睛一直盯着栅栏。畜栏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栅栏的顶部形成一道直线,比周围的暗处稍微黑一些;可以看得很清楚,栅栏上并没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如果罪犯们在畜栏里,他们一定会留一个人站岗,以防突然遭到袭击的。 史佩莱抓住伙伴的手,一起向畜栏匍匐前进;他们随时都准备开枪。 周围一片漆黑,连一线光也没有;这时候他们来到了畜栏的门口。 潘克洛夫打算把门推开,但是正和他们想象中一样,大门关着。水手发现外边的门闩并没有闩上,因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罪犯们在畜栏里,他们从里面把门关住,使外面推不开。 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听了一会儿。 栅栏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摩弗仑羊和山羊一定在牲口棚里睡着了,因此丝毫也没有打破夜晚的宁静。 通讯记者和水手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们自己思忖着,是不是应该翻过栅栏,到畜栏里去。不,这样做就违背了赛勒斯?史密斯的指示。 的确,这样冒险是可能成功的,但也可能失败。如果罪犯们现在还没有任何怀疑,如果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居民们进行远征来搜索他们,就是说,那是有进行突然袭击的机会的;如果轻率地越过栅栏就会失去这样的机会,是不是应该这样做呢? 通讯记者不打算这样。他认为最好还是等居民们聚齐了以后,再向畜栏进攻。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可以偷偷地走到栅栏前面,并且似乎也没有人在那里把守。这一点现在已经清楚了,就可以回到大车旁边去进行商讨,没有别的可做了。 潘克洛夫大概也同意这个决定,当通讯记者转回森林去的时候,他也不反对,就跟着回来了。 几分钟以后,工程师了解了当前的情况。 “好吧,”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现在有理由认为,罪犯们不在畜栏里。” “等我们翻过栅栏以后,”潘克洛夫说,“就可以证实了。” “到畜栏里去,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说。 “我们就把大车留在森林里吗?”纳布问道。 “不,”工程师答道,“它是我们的军火和粮食车,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它当堡垒用。” “那么,前进!”吉丁?史佩莱说。 大车出了森林,静悄悄地向栅栏驶去。这时夜色非常昏暗,周围还是和刚才潘克洛夫与通讯记者爬行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响动。满地都是杂草,因此行走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移民们随时准备开枪。杰普听从潘克洛夫的话,独自留在后面。纳布用一根绳子拴着托普,不让它往前跑。 空地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小队毫不犹豫地向栅栏走去。一会儿就走过“危险区”了。没有一声枪响。大车到达栅栏前面,停了下来。纳布在野驴前面勒住缰绳。工程师、通讯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向门口走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从里面关的。 有一扇门开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工程师向水手和史佩莱问道。 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敢发誓,”潘克洛夫说,“这扇门刚才是关着的!” 居民们犹豫起来了。潘克洛夫和通讯记者侦察的时候,罪犯们在畜栏里吗?毫无疑问,当时他们是在里面的,因为既然门刚才还关着,那么只能是他们开的。可是现在他们还在里面吗?还是有一个匪徒刚出去呢? 所有这些问题都同时涌进了居民们的脑海,但是怎样才能解答这些问题呢? 赫伯特已经向栅栏走进去几步,这时候突然退回来,抓住工程师的手。 “怎么了?”工程师问道。 “有亮光!” “屋子里头吗?” “是的!” 五个人一起涌向前去。果然,只见面前的窗户里,有一线微弱的灯光闪动着。赛勒斯?史密斯很快地打定主意。“罪犯们没有怀疑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聚在这个屋子里,现在正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前进!”居民们手里端着枪,走进栅栏。大车留在外面让杰普和托普看管着。居民们已经小心地把它们拴在车上了。 赛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在一边,赫伯特和纳布在另外一边,同时沿着栅栏,在漆黑冷清的畜栏里搜索前进。 他们不久就走近了关着的房门。 史密斯向伙伴们做了一个手势,教他们不要动。然后他走到被室内微弱的灯光照亮的窗子前面。 他向室内张望了一下。 桌上点着一盏灯。桌子旁边是艾尔通过去睡的床铺。 床上躺着一个人。 突然,赛勒斯?史密斯倒退几步,沙哑地喊道:“艾尔通!” 居民们立刻闯进房门,冲到屋里去。 艾尔通好象睡着了。从他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曾经受过长期而残酷的折磨。他的腕部和踝部都有大片的伤痕。 史密斯向他弯下身来。 “艾尔通!”工程师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真是太想不到了。 艾尔通听见有人喊他,睁开两眼,呆呆地看看史密斯,又看看大家。 “你们!”他叫道,“是你们吗?” “艾尔通!艾尔通!”史密斯重复地叫着。 “这是什么地方?” “在畜栏的房子里!” “只有我们吗?” “是的!” “可是他们要回来的!”艾尔通大声叫道。“你们快防备,快防备!” 然后他由于耗尽了体力,就晕过去了。 “史佩莱,”工程师大声说,“我们随时都可能遭到进攻。把大车拉到畜栏里来。然后闩上门,大家都回到这儿来。” 潘克洛夫、纳布和通讯记者急忙去执行工程师的命令。现在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也许这时候大车已经落在罪犯们的手里了! 通讯记者和他的两个伙伴很快就穿过畜栏,来到栅栏门口。这时候托普正在栅栏外阴沉沉地咆哮着。 工程师暂时离开艾尔通,跑到外面来,准备开枪参加战斗。赫伯特也跟着他出来。他们都注意察看俯临畜栏的支脉顶峰。如果罪犯们埋伏在那里,他们是可以把居民们一个一个都打死的。 这时候,月亮从东方升了起来,悬挂在森林的黑幕上空。一片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栅栏里面。畜栏里繁茂的树木、作为水源的小溪和遍地的绿茵,转眼都照亮了。靠山的一边,房屋和一部分栅栏都浸浴在皎洁的月光里。只有对门的栅栏还保持着阴暗。 不久以后,一团漆黑的东西出现了。那就是大车,它逐渐进入了月光照耀的范围内。当伙伴们关门和上闩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听见门上传来了响声。 这时候,托普突然挣脱了束缚,一面愤怒地狂叫,一面向畜栏的后面、也就是房子右边跑去。 “准备开枪,朋友们!”史密斯大声说。 移民们端起抢来,随时准备迎击敌人。 托普还在不停地叫。杰普向托普追去,也尖声叫嚷起来。 移民们跟着杰普,来到大树覆盖下的小溪边。在明亮的月光下,他们看见了什么呢?五具尸体躺在河岸上! 这就是四个月以前在林肯岛上登陆的那些罪犯! 第十三章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是谁杀死罪犯的呢?是艾尔通吗?不,刚才他还担心罪犯们会回来呢! 艾尔通从说完刚才那几句话以后,就失去了知觉。现在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居民们胡思乱想,感到非常纳闷。由于过度的激动,他们在艾尔通的房间里整整等了一夜,再也没有到躺着罪犯们尸体的地方去。大概艾尔通也不能说明这些尸体怎样来的,因为他连自己在畜栏里都不知道。可是,他至少能够叙述一下这个恐怖场面发生以前的情况。第二天,艾尔通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分别了一百零四天,他几乎还是安然无恙,伙伴们和他重新见面的时候表现了亲切的喜悦。 艾尔通简短地叙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至少是尽他所知道的一切。 去年11月10日,他来到畜栏的第二天晚上,罪犯们翻过栅栏,向他袭击。他们把他绑起来,堵住他的嘴,然后把他带到富兰克林山麓的一个幽暗的山洞里去,那就是罪犯们的巢穴。 他们已经决定要在第二天把他处死了,恰好这时候有一个罪犯认出了他,并且喊出过去他在澳洲所用的名字。假若是艾尔通,这些匪徒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杀害了!然而这是彭?觉斯,所以他们把他留下来! 于是,从那时候起,艾尔通就一再受到老部下的胁迫。他们打算要他重新入伙,依靠他的帮助,打进他们一直没能上去的“花岗石宫”,占据这所住宅,杀死全体移民,做岛上的主人! 艾尔通的意志是坚定不移的,这个昔日的罪犯,现在已经悔过自新,得到了宽恕;他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出卖他的伙伴。艾尔通被绑着身子,堵住嘴,在山洞里监禁了将近四个月。 虽然罪犯们在岛上登陆以后不久就发现了畜栏,并且从那时起,一直依靠艾尔通的物资维持生活,但是他们并没有住在里面。 11月11日,两个匪徒在畜栏里突然发现居民们来了,就向赫伯特开了一枪。其中的一个逃回去了。他向其他的罪犯夸耀,说打死了一个岛上的居民;但他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前面已经说过,他的伙伴被赛勒斯?史密斯刺死了。 当艾尔通听到赫伯特牺牲了的消息,他的不安和绝望是可以想象的。现在只剩下四个居民了,而他们似乎还受着罪犯的威胁。这件事情以后,在居民们因赫伯特养伤而耽搁在畜栏里的整个期间,海盗们一直没有离开山洞;甚至在他们劫掠过眺望岗的高地以后,他们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隐匿在山洞里。 这时候,他们对待艾尔通更加残酷了。由于成天被绑,他的手上和脚上到现在还留着血痕。他要想逃走似乎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待着死。 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二月份的第三个星期。罪犯们很少离开他们的老窝,仅仅有时到荒岛的内陆或南岸一带去打过几次猎,但是他们心里却无时不在等待机会。 艾尔通以后一直没有听到关于伙伴们的消息,他觉到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再和他们见面了。最后,经不起种种的虐待,这个不幸的人陷入了虚脱状态,视觉和听觉都严重地减退了。从那时起,也就是说,两天以来,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 “可是,史密斯先生,”他接着说,“既然我被监禁在那个山洞里,我怎么会到畜栏来的呢?” “是啊,罪犯们又怎么会死在栅栏里边的呢?”工程师反问道。 “死了!”艾尔通不顾身体的虚弱,从床上半撑起身来叫道。 伙伴们扶着他。他想要爬起来,在伙伴们的扶持下,艾尔通下了床。于是他们一同向小溪边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就在这里的河岸上,躺着五个罪犯的尸体,他们的样子看来象是被打死不久! 艾尔通楞住了。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默默地望着他。纳布和潘克洛夫根据工程师的手势,去检验尸体。这时候,尸体已经冰冷僵硬了。 尸体上并没有显著的伤痕。 经过仔细的检验,潘克洛夫才发现第一具尸体的额头上,第二具的胸膛上,第三具的脊背上,第四具的肩膀上,各有一个小红点。这是一种很难辨认出来的创伤,究竟怎么来的,却还是猜不透。 “他们就是在这里被打中的!”赛勒斯?史密斯说。 “可是用的是什么武器呢?”通讯记者大声问道。 “一种有着闪电效果的武器,不过我们不知道它的秘密!”史密斯回答说。 “是谁打的呢?”潘克洛夫问道。 “岛上的正义复仇者,”史密斯答道。“艾尔通,你就是被他带到畜栏里来的。他又一次发挥了他的威力。我们自己做不到的,他都替我们做了。他总是在达到目的以后,避开我们。” “那么,我们去找他吧!”潘克洛夫叫道。 “是的,我们要找他,”史密斯说,“可是,在他愿意召见我们以前,我们是没有办法找到这个创造奇迹的伟大人物的!” 居民们在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保佑下面,自己的行动显得一点用处也没有,赛勒斯?史密斯不禁感到又烦恼又着急。这种相形见绌的情况往往会伤害一个人的自尊心的。同时用拒绝别人感恩的方法来表示自己慷慨,这也包含着瞧不起受惠人的成分。因此,在赛勒斯?史密斯看来,反而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这一切义举的价值。 “我们去找吧!”他接着说,“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够向这位高傲的保卫者证明,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要是我们能够报答他,能够轮到我们为他尽一点点义务,表示表示我们的心意,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从这天起,林肯岛上的居民就一心一意打算进行这次搜索了。每一件事都激励他们要去寻找这个谜的答案,这个答案只可能是一个确实赋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接近超凡——的人的名字。 几分钟以后,居民们回到屋子里来。在大家照料下,艾尔通的精神和体力很快就复原了。 纳布和潘克洛夫把罪犯的尸体运到离畜栏不远的森林里去,把他们埋葬起来。 然后,他们向艾尔通讲述了在他被监禁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他这才知道赫伯特遭到的危险和居民们经历的种种灾难。原来居民们已经认为没有希望再和艾尔通重新见面,以为罪犯们残酷地把他杀害了。 “现在,”赛勒斯?史密斯叙述完了以后,接着说,“我们还要办一件事。我们的任务才完成一半。虽然以后可以不再担心罪犯们的骚扰,但是我们这次重新成为岛上的主人却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达到的。” “好吧!”吉丁?史佩莱说,“我们就去搜索富兰克林山支脉一带整个错综复杂的山区吧。我们决不放过一个山沟和洞穴!啊!假如能够发现秘密,朋友们,我就是第一个迎接秘密的通讯记者了!” “如果找不到恩人,我们决不回‘花岗石宫’。”赫伯特说。 “是的,”工程师说,“凡是人力能够达到的,我们都要去做。可是我还要重复一遍,恐怕只有他愿意见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找到他。” “我们就暂时住在畜栏里吗?”潘克洛夫问道。 “是的,”史密斯回答说。“这里粮食很多,又正好是搜查范围的中心。再说,如果有必要回‘花岗石宫’,坐上大车很快就可以到了。” “好!”水手说。“不过我有一个意见。” “什么意见?” “现在好天气一天天过去了,我们不要忘记,还要航海。” “航海?”吉丁?史佩莱问道。 “是啊,到达抱岛去,”潘克洛夫回答说。“也许苏格兰游船就要来接艾尔通回去了。必须送一封信到达抱岛去,说明林肯岛的位置,还要说明艾尔通在这儿。也许现在已经太迟了,那有谁知道呢?” “可是,潘克洛夫,”艾尔通问道,“你打算怎么航海呢?” “用乘风破浪号。” “乘风破浪号!”艾尔通大声说。“早已没有了。” “我的乘风破浪号没有了?”潘克洛夫从坐位上跳起来叫道。 “不错,”艾尔通说。“八天以前,罪犯们才在小港湾里发现它的,他们乘着它航海,后来……” “后来怎么样?”潘克洛夫紧接着追问一句,他的心直跳。 “因为没有鲍勃?哈维掌舵,他们一下子撞在石头上。把船撞碎了。” “啊呀!这些强盗、土匪、不要脸的家伙!”潘克洛夫大骂起来。 “潘克洛夫,”赫伯特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可以再造一只乘风破浪号,造一只更大的。我们全部铁器都有,双桅船上的整套索具都可以拿来随便使用。” “可是你知道吗,”潘克洛夫说,“一只三四十吨的船,至少要五六个月才能造成呢!” “我们可以想法子利用时间,”通讯记者说,“今年只好不到达抱岛去了。” “有什么办法呢,潘克洛夫!”工程师说。“只好克制自己,冷静一些。但愿晚一点到达抱岛去,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害处。” “唉,我的乘风破浪号!可怜的乘风破浪号!”潘克洛夫听说一向引以自豪的船遭到毁坏,他的心几乎碎了。 失去了乘风破浪号,对居民们说来,的确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情。他们一致同意尽速弥补这个损失。这个问题决定以后,他们就要开始在荒岛上最隐蔽的地方进行搜索了。 从2月19日破晓开始,他们出发探险,前后一共经历了一个星期。山麓的支脉和无数的分支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谷地和丘陵。这些峡谷的深处——甚至也许连富兰克林山的内部都要包括在内——显然正是他们应该搜索的地方。如果有人打算在岛上找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住处,那么到这里来是再适合也没有了。由于这些山谷的地形非常复杂,因此赛勒斯?史密斯只好严格地挨次进行搜查。 居民们首先察看了通向火山南部的山谷,瀑布河一开头就是从这个山谷里流过的。在这里,艾尔通把大家引导到罪犯们藏身的山洞里去。在没有被送回畜栏以前,他就是在这里监禁着的。山洞还是和艾尔通离开的时候一样。他们在里面找到不少火药和粮食,都是罪犯们从别处搬来贮藏在这里的。 山洞附近的山谷有枞树和其他树木覆盖着,他们全部都搜遍了。绕过西南支脉的拐角以后,移民们进入了一条峡谷,这里的景致很象那一带分布着奇形怪状的玄武石柱的海滨。峡谷里的树木比较稀疏,乱石代替了青草。野山羊和摩弗仑羊在岩石间纵跳着。从这一带开始,就是岛上荒芜的地区了。虽然富兰克林山麓向各处分散出的山谷很多,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峡谷和畜栏的山谷一样,遍布着树林和大量牧草的只有三条。畜栏的山谷西面靠近瀑布河河谷,东面靠红河河谷。这两股小溪由附近各个山涧会合而成。由于它们的滋润,使得山南一带的土地非常肥沃,溪水流到下游以后,和许多支流会合在一起,才成了河流。慈悲河则是由啄木鸟林中较大的泉水直接会合而成的,这种泉水伸展成无数溪流,使盘蛇半岛的土壤得到了水源。 这三条水量充沛的河谷,哪一条都可以被隐士选为藏身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切的生活必需品。然而居民们搜查遍了,各处都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那么,这位隐士和他的住所,是不是在那些荒芜的峡谷深处、乱石丛中、崎岖的北部山峡或是熔岩流过的地方呢? 富兰克林山的北麓只有两条山谷,这两条山谷相当宽阔,却不太深,里面任何草木也看不见,只有铺在谷底的熔岩,零乱地散布着的许多岩石,包括各种火山岩石和大块的矿石。这一带需要较长的时间仔细搜查。这里有成千的洞窟,虽然不适宜居住,但是却非常隐蔽,很难过去。 居民们甚至连阴暗的地道也钻进去看看,一直进入深山。这些地道是从火山爆发时期就存在的。由于在这里喷射过火焰,洞里还保持着被熏黑的一片。他们摇曳着火把,穿过这些黑暗的走廊,连最小的洞隙都一一仔细察看了。他们也探测了那些很浅的地道,然而一切都是阴森森的,这些古老的地道看来一向没有人走过,也没有人移动过一块岩石——岩石都保持着荒岛在海底时火山把它们喷射出水面的样子。 虽然这些地道看起来十分荒凉,非常阴暗,赛勒斯?史密斯却应该承认这里并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们走到一个深达几百英尺直通深山内部的阴暗洞底时,工程师忽然听见一种低沉的隆隆声,并且由于有岩石的回响,声音变得更大,这使他感到非常惊讶。 同他在一起的吉丁?史佩莱也听到了这种远处传来的隆隆声,这说明地下的火焰复燃了。他们倾听了很久,都认为地底下正在进行着化学变化。 “那么,火山还没有完全熄灭吗?”通讯记者问道。 “在我们上次探索火山口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也许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任何一座被认为已经熄灭的火山,肯定都会重新爆发的。” “可是,如果富兰克林山爆发起来,”史佩莱问道,“会不会给林肯岛带来危险呢?” “我想是不会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因为火山口就好比安全活门。有了它,烟和岩浆就可以从这里喷出来。过去它们一向就是从这条出口出去的。” “要是岩浆朝着岛上的富饶地区冲出一个新的出口来,情况就不同了!” “亲爱的史佩莱,”赛勒斯?史密斯说,“为什么你要认为它不走原来的道路呢?” “嗯,火山是捉摸不定的。”通讯记者回答说。 “注意,”工程师说,“富兰克林山的斜度使山涧水往我们现在所探索的山谷这边流,要改变流水的方向,除非发生一次地震,改变山的重心才行。” “可是目前恐怕随时都可能发生地震。”吉丁?史佩莱说。 “随时,”工程师说,“不错,特别是在地下的力量停歇了很久时期,现在刚开始复活,是可能遇到一些障碍的。在这种情况下,亲爱的史佩莱,要是火山爆发起来,就会给我们带来严重的后果了。最好火山根本就没有复活的意思。不过我们是没法阻止它的,是不是?但是,即使真的爆发了,我想眺望岗也不会遭到多大威胁。因为眺望岗和富兰克林山之间的地面相当低,要是岩浆向格兰特湖流过来,它一定会落在中途的沙丘上和鲨鱼湾附近的。” “我们还没有看见山顶上有表明火山快要爆发的烟呢。”吉丁?史佩莱说。 “不错,”史密斯说,“我昨天刚仔细看过山顶,火山口连一丝烟雾也没有。可是经过的时间很长了,喷火口的下部也许会堆积一些石块、岩烬和凝结了的熔岩,这些东西随时都可能因为积累得过多,把我刚才所说的活门堵住。可是,经过第一次猛烈的爆炸以后,一切的障碍就都排除了。我们的荒岛好比锅炉,火山好比烟囱;我敢向你保证,亲爱的史佩莱,到时候它们都不会由于受到气体的压力而爆炸的。不过,我还是这样说,最好火山不要爆发。” “但是我们并没有听错,”通讯记者说。“火山的内部明明在响呢!” “你说得对,”工程师一面说,一面又仔细听了一会。“里面发生了骚动。这是没有疑问的。我们既不能估计它的力量,又没法推测它会造成什么后果。” 赛勒斯?史密斯和史佩莱从地道里出来以后,把这些情况告诉了伙伴们。 “好哇!”潘克洛夫叫道,“火山想作怪了!要是它高兴的话,让它来吧!会有人来制服它的!” “谁!”纳布问道。 “我们那位好心肠的圣人,纳布,就是我们那位好心的圣人,要是火山胆敢开口,他会把它的嘴堵起来的!”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水手对于这位守护荒岛的神灵的信仰是十分虔诚的。这种神秘的力量,到现在为止,已经发挥过许多次了,而且每一次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表现方式。的确,他的力量好象是无边无际的。此外,他还懂得怎样逃避移民们最仔细的搜查;尽管他们费尽了心机,尽管他们远征的热情甚至已达到顽强的程度,这个神秘人物的住处还是没法找到。 从2月19日到2月25日,他们搜索了林肯岛的整个北部地区,连最隐蔽的角落也查遍了。居民们甚至一块挨一块地敲打岩石,一直搜查到山的边缘。他们就这样一直来到削平了的火山锥顶,也就是第一行岩石的终点;然后又来到上面“大帽子”的山脊上。“大帽子”的底下就是火山口。 他们所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他们察看了深渊。这时候深渊已经没有火,在它的深处却清晰地传来了隆隆的响声。但是,并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说明火山将要爆发——既没有烟雾,石头也不烫。至于移民们所找的那个人,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富兰克林山的其余部分,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接着,他们就去搜索沙丘。尽管要想到鲨鱼湾的平地都十分困难,他们还是从上到下,仔细地察看了高耸在海湾里的熔岩峭壁。但是,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总之,这两句结论说明他们白费气力,徒劳无功,说明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失望得甚至有点恼怒了。 现在是应该考虑回家的时候了,因为这种搜索是不能无限期拖下去的。居民们认为这个神秘的人决不住在荒岛的表面上,这一点是肯定的;于是他们不禁想入非非。特别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认为这事情不只是神秘,因此他们往超脱凡人以外的境界去想。 2月25日,居民们回到“花岗石宫”里来了。他们利用弓箭,把双股的绳索射到门槛口,恢复了地面和住宅之间的交通。 又过了一个月,在3月25日那天,他们纪念了到林肯岛来的三周年。 第十四章里士满的俘虏们已经逃出来三年了。在这三年里,他们谈论过多少次自己所念念不忘的祖国啊:他们深信内战已经结束了,他们认为北军的正义事业是不可能不获得胜利的。但是,在这场可怕的战争里,发生了哪些事情呢?究竟有多少人为它洒了鲜血呢?他们有多少朋友在这场战争里牺牲了性命呢?这些问题是他们常常谈起的,但是目前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祖国。要是能回去一趟,哪怕仅仅是几天,只要和文明世界恢复社会联系,在故乡和林肯岛之间建立交通,然后再回到岛上来,也就满足了。那时候他们找到的这决土地已经属于他们的祖国,他们不妨在这里度过他们一生中最长的、也许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这个理想难道不能实现吗? 要实现这个理想,只有两种可能:或是有船到林肯岛附近来,或是移民们自己造一只船航行到最近的陆地去。 “只有等我们这位好心的圣人供给我们回国的工具了。”潘克洛夫说。 的确,即使有人告诉潘克洛夫和纳布,有一只三百吨重的大船在鲨鱼湾或气球港等着他们,他们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的。目前在他们的脑子里,不管什么事似乎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了。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却不那么有信心,他劝他们面对现实,特别是在造船这个问题上,更应该现实一些,因为这的确是一件紧急任务——必须尽快乘船把写明艾尔通的新地址的信件送到达抱岛去。 乘风破浪号已经没有了,造一只新船至少要六个月。不过现在冬天快来了,在开春以前,是不能航海的。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天气转暖以前做好一切准备,”工程师在和潘克洛夫商量这些问题的时候说。“朋友,既然我们要重新造船,我想最好还是把它造得大一些。要等苏格兰游船到达抱岛去,那是很靠不住的。它可能在几个月以前去过达抱岛,因为没有找到艾尔通的踪迹,已经离开了。如果造一只大船,在必要的时候,我们能乘着它到玻里尼西亚群岛或新西兰去,那不好吗?你认为怎么样?” “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说,“我认为大船和小船你都能够造。木料和工具都不缺少,只是时间问题。” “造一只二百五十吨到三百吨的船,要几个月?”史密斯问道。 “至少七八个月,”潘克洛夫答道。“而且冬天快要到了,要知道在严寒封冻的时候,是很难做木工活的。我们必须估计到要耽搁几个星期的工作。要是能在明年十一月把船造好,就很不错了。” “好,”赛勒斯?史密斯说,“那正是航海的好时候,到达抱岛去也好,到更远的地方去也好,不管是哪一种性质的航海,哪个季节都合适。” “那么,就这样吧,史密斯先生,”水手说。“你去设计图样,工人随时都有。我想艾尔通是可以做一个得力的帮手的。” 和居民们商量了以后,大家一致同意工程师的计划。的确,这要算是最好的办法了。造一只二三百吨的大船,固然需要花很大的劳力,但是移民们觉得以前曾经成功过,因此很有信心。 于是赛勒斯?史密斯忙着设计船的图样和做模型了。在这期间,伙伴们就去砍伐树木,把木料运来做肋材、船骨和铺板。远西森林里有很好的橡树和榆树。他们把上次远征时所打开的通道辟成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把它叫做远西路,砍下来的树木都运到“石窟”去,造船所就设在那里。上面说的那条路,由于选择树木的缘故,开辟得弯弯曲曲的,可是这样一来,往盘蛇半岛的大片地区去倒方便了。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伐树和锯木料的工作必须加快了,因为湿木料是不能用的,必须经过一段时间木料才能干燥。因此,木工们在四月份工作得非常紧张,只是在秋分时节刮暴风,工作才受到一些影响。小杰普非常灵巧,对他们有很大帮助,它有时上树系绳子,有时用结实的肩膀扛砍下来的树干。 “石窟”附近盖了一间大棚子,把所有这些木料都堆在那里,等候开工。 四月份天气相当晴朗,和北半球十月的天气差不多。在这期间,其他工作也没有停顿,都在积极地进行着。不久以后,眺望岗高地上被摧残的遗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磨坊已经重新建立起来,家禽场里也树起了新的建筑物。因为鸟类大大地增加,这些建筑物非加以扩大不可了。厩房里现在有五头野驴,除了一头小驴以外,其余的四头都训练得很好,既肯拉车子,又肯让人骑。小队现在有一张犁,他们常常用两头野驴拉犁,象约克州和肯特基的真正的耕牛一样。移民们分工合作,从来也没有感到劳累。正因为这样,这些工人们在锻炼中形成的健康还有谁能比得上呢?每当傍晚,他们为了建设远景而提出上千条计划的时候,“花岗石宫”里是多么愉快和欢乐啊! 当然,如今艾尔通和大家在一起工作,再也不提回畜栏去住的话了。但是他还是愁眉不展,很少说话,经常和伙伴一起参加工作,却很少跟大家一起谈笑。但在紧张的时候,他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工人——强壮、敏捷、灵巧、聪明。人人都器重他、爱护他,这一点他是不会感觉不到的。 在这期间,他们并没有放下畜栏不管。每隔一天,总有一个居民驾着车或骑着驴去照料摩弗仑羊和山羊,并且把纳布所要的羊奶带回来。一路上有机会还可以打猎。因此,到畜栏去得最勤的是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他们带着上好的猎枪,由托普带路打猎:“花岗石宫”里从来也没有断过野味,大的有水豚、刺鼠、袋鼠和野猪;小的有野鸭、山鸡、松鸡、啄木鸟和鹬。此外还有兔场和蛤蜊场的产品、捉来的海龟、游到慈悲河来的美味的鲑鱼、高地上的蔬菜和森林里的野果,真是花色繁多,大厨师纳布一个人几乎都保管不过来了。 当然,畜栏和“花岗石宫”之间的电报线又恢复了。如果某一个居民到了畜栏,觉得需要在那里过夜,他们就打电报联系一下。现在,荒岛上又安全了,居民们不必担心遭到任何攻击——至少是人的攻击。 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有可能重新发生的。随时都可能有海盗甚至逃犯向岛上进行袭击。鲍勃?哈维的秘密计划也许还有别的伙伴和党羽知道,他们可能会学习他,来作同样的尝试。因此,移民们细心地注意着荒岛周围的海面,每天都用望远镜扫视联合湾和华盛顿湾之间的水平线。当他们到畜栏去的时候,同样小心地注意西边的海面;在支脉上,他们可以看到很大一部分西方的水平线。 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小心戒备还是必要的。 一天晚上,工程师向伙伴们宣布了一个为畜栏设防的计划。为了谨慎起见,他认为应该加高栅栏,并且在侧面建立一个木堡;在必要的时候,居民们可以利用它防御敌人。“花岗石宫”由于所处的地势好,可以说是攻不破的;因此,不管是什么海盗,只要一旦登陆,就会把畜栏以及它的建筑物、贮藏物资和牲畜作为目标了。如果移民们被迫守在里面,他们也应该能够保卫自己,而不受任何不利的威胁。这个计划是值得考虑的,但是他们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实行。 5月15日前后,新船的龙骨已经搁在造船所了;不久,船首材和船尾材也已用榫头分别接在龙骨的两头,几乎直立起来。龙骨是用优良的橡木做成的,长达一百一十英尺,上面可以横架一根宽二十五英尺的中央船辐。但是,木匠们做完这些工作以后,严寒和坏天气就来临了。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他们安上了第一批船尾的肋材,然后就只好暂时停止工作。 在这个月的最后几天,天气变得非常环。东风有时和暴风一样猛烈。工程师有些为造船所的棚屋操心,然而,他却没法把它盖在其他靠近“花岗石宫”的地方,因为小岛只能挡住从大海冲向海岸的一部分怒潮,在暴风雨猛烈的时候,波涛甚至会一直冲到花岗石壁的脚底下。 幸而这些顾虑并没有成为事实。风向转往东南,“花岗石宫”的整个海滩都有遗物角给挡住了风。 潘克洛夫和艾尔通是造船工作中最热心的工人,他们尽可能地坚持劳动。他们是不怕风吹雨打的好汉,不论是好天还是坏天,总是抡起锤子就干。但是下过这场雨紧接着就是一阵严寒,木质纤维变得和铁一样坚硬,工作起来十分困难。6月10日前后,造船工程只好全部停顿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有这么一个感觉,林肯岛冬季的气候是相当寒冷的,寒冷的程度和新英格兰各州(这几州和赤道之间的距离几乎和林肯岛和赤道之间的距离完全一样)差不多。在北半球,至少是在美洲的英国属地和美国北部,是由于北极附近地势平坦,没有高的山地阻挡北风,所以才寒冷的。但是在林肯岛,就不能这样解释了。 “人们已经注意到,”有一天史密斯对伙伴们说,“在纬度相同的地方,岛屿和沿海地区是不象内陆那么冷的。比方说,我常听说伦巴第的冬天并不比苏格兰的冬天暖和,这是因为苏格兰附近的海洋一到冬天就把它在夏天所吸收的热发散出来的缘故。由于岛屿能够受到这种影响,因此它的情况要比大陆好得多。” “那么,史密斯先生,”赫伯特问道,“林肯岛为什么不符合一般规律呢?” “这很难理解,”工程师回答说。“不过,我猜想这是由于林肯岛的位置在南半球的缘故。南半球比北半球冷,这一点,孩子,你是知道的。” “是的,”赫伯特说,“拿冰山来说,南太平洋纬度较低的地方就比北太平洋纬度较低的地方要多。” “不错,”潘克洛夫说,“我在捕鲸船上当水手的时候,就曾经在合恩角附近看见过冰山。” “那么,”吉丁?史佩莱说,“林肯岛所以这么冷,也许是因为不远的地方有浮冰或是冰山的缘故。” “你的看法的确很有道理,亲爱的史佩莱,”赛勒斯?史密斯说,“显然我们受到的严寒是由于靠近冰山,我还要请你们注意一个完全属于自然的道理。它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南半球比北半球冷。事实上,太阳和南半球的距离夏天比较近,因此在冬天也就必然要远一些。这就是寒暑两季温度悬殊的原因。如果我们觉得林肯岛的冬天特别冷,反过来我们也不要忘记,这里的夏天也特别热。” “可是,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皱着眉说,“为什么把我们的南半球划分得象你说的那么坏的呢?这,这不公平!” “潘克洛夫同志,”工程师笑着说,“不管公平不公平,我们也只能顺着它。所以会划分得这样特别,道理是这样的:按着合理的力学定律,地球环绕太阳的轨道,不可能是圆形的,而只能是椭圆形。在地球运转的过程中,通过椭圆形中离太阳较远的一个极点的时候,它就是在远日点上;在另外一个时候,当它离太阳较近的时候,就是在近日点上。现在,在南半球的冬季,正是我们离太阳最远的时候,因此,这一带地区也就最冷。这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的。潘克洛夫,不管人类的学识多么丰富,也绝对不能改变宇宙的规律。” “但是,”潘克洛夫坚持往下说,“人类的知识是很丰富的。史密斯先生,要是把人所知道的一切写成一本书,这本书该有多大啊!” “但是,假如把不知道的一切也写成一本书,那本书还要大得多呢!”史密斯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六月份照例带来了严寒,居民们只好成天坐守在“花岗石宫”里。啊!他们——特别是吉丁?史佩莱——对这种监禁生活感到多么腻烦啊! “喂,”通讯记者有一天对纳布说,“不管你到哪儿去,假如你能大发慈悲给我订一份报来,我一定把我将来能够得到的全部财产都给你,说了就算!真的,对我说来最大的享受就是每天早上能知道前一天各地发生的事情了!” 纳布笑了起来。 “老实说,”他说,“我所想的只有我的日常工作!” 事实上,室内和室外一样,都有许多工作可做。 经过三年来不断的艰苦劳动,林肯岛小队的繁荣现在达到了全盛时代。双桅船的毁坏是一个新的富源。除了整套的索具可以装备正在建造中的新船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器皿和工具、枪枝和弹药、衣服和用具,都储藏在“花岗石宫”的仓库里。甚至也不需要制造那种粗糙的“林肯毡”了。居民们在过第一个冬天的时候曾经挨过冻,但是现在不管天气多么坏,他们都没有害怕的必要了。他们有许多亚麻布制品,但还是用得很省。赛勒斯?史密斯利用氯化钠——其实就是海盐——毫不困难地取得小苏打和氯。小苏打很容易变成碳酸钠,再把氯做成氯化钙,工程师就这样把它们用在各种家庭用途上,特别是用它们把亚麻布漂白了。此外,他们和古老的家庭一样,一年至多不过洗四次衣服。应该附带说明,吉丁?史佩莱在等待邮差给他送报的同时,还和潘克洛夫充当了优秀的洗衣工人。 冬季的六月、七月、八月就这样过去了。这个月天气酷寒,平均温度只有华氏8度,比去年冬天还要低。但是,看那“花岗石宫”里的炉火多么旺盛啊!花岗石壁被烟熏成一条条的,和斑马身上的花纹一样。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出产木柴,因此他们可以大量增添。只有煤炭运输起来比较困难些;但是在造船的时候,剩下许多零碎木头,可以使他们节省一些煤。 岛上的人畜都很平安。必须承认,小杰普有些怕冷。这恐怕是它唯一的弱点。居民们只好给它做一件厚厚的睡衣穿。它是一个多么好的仆人啊!——聪明、热心、慎重、不知道疲倦,也不爱多说话;它是完全有资格当选为新旧大陆猿猴类里的模范! “它啊!”潘克洛夫说,“既然它有四只手干活,当然它的工作应该做得更好!” 事实上,这个机灵的畜生的确做得不错。 自从上次在山的周围进行了搜查以来,已经有七个月了。在这期间,包括天气转暖的九月份在内,荒岛上的圣人没有任何音信。他没有采用任何方法显示他的力量。事实上,即使发挥了力量,也是显不出来,因为移民们并没有遇到令人头痛的困难。 赛勒斯?史密斯甚至注意到,虽然陌生人有时候曾经通过“花岗石宫”和居民们取得联系,并且托普的直觉也曾经感觉出这一点,但是在这期间,却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个事实。托普不咆哮了,猩猩也不再感到不安了。这两个朋友——它们的确是朋友——既不到地下井的井沿上去守望,也不再象工程师第一次看到的那样莫名其妙地叫喊了。但是,他能认为谜就是这些,永远也没法得到答案了吗?他能肯定以后不会再遇到什么紧急场合,使这个神秘的人当场出现吗?谁知道将来的事情会怎么样呢? 寒冬毕竟过去了。然而,就在大地回春的最初几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严重后果的。 9月7日,赛勒斯?史密斯观察了火山口,只见山顶上烟雾缭绕,第一缕蒸汽升向天空了。 第十五章居民们听了工程师的紧急通知,放下工作,默默地注视着富兰克林山的顶峰。 火山复活了。蒸汽透过火山口底下积累的矿石岩层升了起来。但是,地下火会不会引起猛烈的爆炸呢?这是很难预料的。不过,就算火山可能爆发,也不见得整个的林肯岛都会遭殃。火山里流出来的岩浆并不一定会造成灾祸,朝北的山坡上有一条条凝结的熔岩,从这里可以看出,荒岛已经遭受过这种考验了。并且,根据火山口的形状——它的缺口是开在上面的边缘部分的——还可以断定,岩浆多半要喷在富饶地区对面的那部分荒岛上。 但是,过去的情况却不一定能够回答将来的问题。在火山的顶峰,往往是把原有的火山口堵塞了,又钻出一个新的火山口来。这种情形在南半球和北半球都曾经有过,例如埃得纳火山、波波卡提佩特峰和奥里萨巴火山就是这样的。在爆炸的前夕,任何情形都可能发生。事实上,常常随着火山爆发而发生地震,这就能够改变火山的内部结构,给岩浆打开一条新的出路。 赛勒斯?史密斯向伙伴们解释了这些事情。他毫不夸大地向大家说明了正反两种可能性。总之,他们是没法阻止的。同时也应该说明,除非发生地震,动摇了地面,要不然“花岗石宫”大概是不会遭到危险的。但是而亦无独立于形体之神。人之智慧,本于五常之气;人欲有,如果从富兰克林山的南边开出一个新的火山口来,畜栏就要遭到严重的威胁了。 从这一天起,山顶的烟就一直没有消失;而且可以看出,虽然其中没有夹带火焰,喷出来的烟却愈来愈高、愈来愈浓了。尤其是中央火山口较低的地方,喷出来的烟更浓。 不管怎么样,随着季节的转暖,工作又继续干起来了。造船的工作在尽快地进行。赛勒斯?史密斯利用岸上的瀑布,建立了一个水力锯木场;这么一来,树干很快就锯成铺板和托架了。这套机械装置和挪威乡村锯木场里所用的同样简单。先用一个水平的机械装置转动木块,再用另一个垂直机械装置转动钢锯,这就是全部的必要器材了。工程师用一个车轮,两个滚筒,和几个滑车,把它顺利地装配起来。九月底,在造船所里未来的纵帆船的骨架已经形成了。肋材也已经差不多完工,全部船骨暂时由箍条缚着,船的轮廓大致可以看得出来了。这只纵帆船船头很尖,后半部又细又长,一定是非常适合远航的。但是铺板工程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幸而在海盗的双桅船爆炸以后,他们把船上的铁制品都保留下来了。潘克洛夫和艾尔通从铺板和损坏了的肋材上拔下一些螺丝钉和许多铜钉来,这就可以少做多少铁活;但是木工活却做也做不完。 为了在高地上进行收割、堆积干草和收获各种农作物,造船的工程停止了一个星期。农忙完毕,全部时间又都投入了安装纵帆船的工作。一到晚上,工人们真是筋疲力尽。为了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他们改变了吃饭的钟点;十二点钟吃午饭②指一定的人生观、政治理想或主张。孔子有“道不同,不,直到天黑以后才吃晚饭。吃完以后就上”花岗石宫“去,立刻睡觉。 有时候他们谈起一些有趣的问题,也会延迟睡觉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居民们谈到将来。要是乘纵帆船到有人居住的陆地去,是可能改变他们的环境的;于是他们愉快地谈起那时候将有哪些变化。但是,在谈论这些计划的时候,总有一种思想占着上风,那就是:以后他们还要回到林肯岛来。这块领地是他们用无数的劳力胜利地开拓出来的,一旦和美国取得联系,就可以得到新的动力,因此,他们决不放弃它。尤其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希望在林肯岛上过一辈子。 “赫伯特,”水手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林肯岛的,是不是?” “是的,潘克洛夫,特别是假如你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我更不会离开它了。” “我早就打定主意了,孩子,”潘克洛夫说。“我在这里等你。你把你的妻子和小孩带到这儿来,我要把你的孩子教育成活泼天真的小家伙!” “就这样吧。”赫伯特红着脸笑道。 “还有你,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满腔热诚地接着说,“你永远是岛上的领袖!啊!岛上能够养活多少人呢?至少一万人!” 他们就这样谈笑,让潘克洛夫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最后,根据他们的理想,通讯记者真的办了一种报纸——《林肯岛先驱新报》! 人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人类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有一种愿望:从事一种永垂不朽的事业,这种事业在他本人死了以后,还能够万古长存。正是由于这种信念,人类才树立了自己的权威,才毫无愧色地成为世界的主人! 除了这些以外,谁知道杰普和托普对它们的未来是不是怀着理想呢? 艾尔通暗暗地对自己说,希望能够重新看见格里那凡爵士,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了。 10月15日晚上,谈话时间拖得比平时要长一些。已经九点钟了。尽管大家都不想去睡觉,但还是忍不住打出长长的呵欠来,说明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了。潘克洛夫正向床边走去,餐厅里的电报铃突然响了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艾尔通、潘克洛夫、纳布,人人都在场。居民们谁也没有到畜栏去。 赛勒斯?史密斯站起来了。伙伴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纳布叫道。“是魔鬼在打铃吗?” 没有人回答。 “在这暴风雨的天气,”赫伯特说。“会不会是电流的感应……” 赫伯特的话没有说完。大家都注视着工程师,只见他否定地摇摇头。 “等一会儿,”吉丁?史佩莱说,“如果是信号,不管是谁,他一定会接着再发的。” “可是你认为那是谁呢?”纳布大声问道。 “谁?”潘克洛夫回答说,“除了他……” 又是一声铃响,把水手的话打断了。 史密斯走到电报机旁边,向畜栏发出一个问题:“你要什么?” 不一会儿,指针在字码表上给“花岗石宫”的居民们作了一个回答:“立刻到畜栏来。” “总算有答案了!”史密斯大声说。 是的!总算有答案了!现在秘密快要揭穿了。在一种强烈的兴趣鼓舞下,居民们的疲劳已经忘得干干净净。这种兴趣催促着他们到畜栏去,把他们休息的念头完全打消了。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很快就离开了“花岗石宫”,来到海滩上。只有杰普和托普留在家里,他们这次不需要它们陪着去了。 夜色非常昏暗。新月已经和太阳一起西沉。正如赫伯特刚才所说的,黑压压的阴云象穹窿似的低罩在头上,遮盖得不透一点星光。远处暴风雨中划着几道闪电,照亮了水平线。 也许在几个钟头以后,岛上就要到处都是一片雷声了。这一晚天气非常险恶。 但是,不管天色多么昏暗,他们还是能找到熟悉的畜栏路的。 他们爬上慈悲河的左岸,来到高地,过了甘油河上的吊桥,走上穿过森林的大道。 他们的步伐很快,人人都不能抑制自己的兴奋心情。毫无疑问,现在他们很快就要知道这个猜了很久的哑谜的答案了!这个答案也就是那个神秘的人的名字;他和居民们的生活有着多么大的关系,为他们效劳的时候是多么慷慨,他是多么神通广大啊!要是这个陌生人没有和他们共处在一起,不知道他们的日常琐事,没有听到过“花岗石宫”里的每一句谈话,他怎么能总是在紧要关头来帮助他们呢? 人人都怀着心事,快步往前走去,在树枝搭成的拱门底下,一片漆黑,看不见哪里是路边。森林里鸦雀无声。在这种气压较低的情况下,飞禽走兽都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连一丝吹动树叶的微风也没有。只听见居民们的脚步在封冻的地面上发出回响。 走了一刻钟,潘克洛夫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我们应该带一个火把。” 工程师回答他说:“我们可以在畜栏里找到火把的。”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离开“花岗石宫”的时候是九点十二分。慈悲河距畜栏五英里,九点四十七分的时候,他们走了三英里。 这时候,闪电照亮了黑暗的森林,也照亮了整个的海岛。电光闪烁,使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显然,暴风雨就要来临。 闪电愈来愈亮,而且愈来愈频繁。远处的雷声在空中隆隆地响着。空气非常沉闷。 居民们好象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急忙忙地赶路。 十点钟的时候,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畜栏的栅栏。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霹雳般的雷声就响起来了。 不一会儿,史密斯就带领着大家,穿过畜栏,来到房屋的门前。 电报是从畜栏里发出的,因此陌生人大概就在屋子里。但是,窗户上却没有透出灯光来。 工程师敲了一下门。 没有回答。 赛勒斯?史密斯把门打开,居民们走进了屋子。屋里一片漆黑。纳布划了一根火柴,不一会就点着了灯,灯光照亮了房里的每个角落。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和他们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样。 “我们是被错觉迷惑了吗?”赛勒斯?史密斯喃喃地说。 不!这是不可能的!电报清清楚楚地指出:“立刻到畜栏来。” 他们走到专放电报机的桌子旁边。一切都照常,电池还是好好的装在匣子里,电报机也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谁最后到这儿来的?”工程师问道。 “是我,史密斯先生。”艾尔通回答说。 “那是在……” “四天以前。” “啊!一张通知!”赫伯特指着桌上的一张纸条,大声叫道。 纸上用英文写着:沿着新电线一直走。 “走吧!”史密斯大声说。他已经明白了,电报不是从畜栏里发出,而是通过一根附加在旧线上的电线,从神秘的住处直接打给“花岗石宫”的。 纳布拿起点着的灯,大家离开了畜栏。这时候暴风雨的来势凶猛。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雷声。在闪光中,不时可以看见烟雾缭绕的火山顶。 在畜栏的房屋和栅栏之间到处都找不到电报线。工程师跑到第一根电线杆旁边,在电光的照耀下,只见绝缘物上有一根新线一直拖到地面上。 “有了!”他说。 这根电线拖在地上,象海底电缆似的,外面包着一层绝缘物体,保护电流在里面自由通过。它好象穿过森林和富兰克林山的南部支脉,一直往西拉去。 “跟着它走!”赛勒斯?史密斯说。 居民们立刻沿着电线,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 雷声不断地轰鸣,连说话也听不见。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尽快地赶路,也顾不得说话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爬上畜栏的山谷和瀑布河谷之间隆起的支脉,从最狭的地方跨过瀑布河。电线有时架在较低的树枝上,有时就在地面上拖着,引导着他们。工程师认为陌生人的住处可能就在山谷的尽头,大概电线到那里就到头了。 然而事实完全不是那样。他们不得不爬上西南的支脉,再下降到贫瘠的高地上来;高地的尽头就是奇形怪状的、荒凉的玄武岩峭壁了。居民们不时弯下腰来摸索电线;事实上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电线是一直通到大海去的。他们长久以来一直没有找到的住所,一定就在沿海一带的岩石深处。 天空简直象着了火似的。电光不断地闪耀着。有几道闪电就打在浓烟环抱的火山顶上。火山好象喷起火来。快到十一点钟的时候,居民们来到了俯临西边大洋的峭壁上。起风了。在五百英尺以下的地方,浪涛翻腾着。 根据史密斯的估计,他们离开畜栏已经有一英里半了。 电线沿着峡谷的一面悬崖,从一大堆岩石里拉了进去。岩石勉强保持住平衡,居民们顺着电线,冒险从上面走过去。这里随时都有掉在海里的危险,特别是下坡非常困难,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危险;他们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象吸铁石似的,吸引着他们向那个神秘的地方走去。 这个峡谷,即使在白天也是很难通行的,但是他们却几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居然从峡谷里走了下去。 他们在亮光中穿行着,岩石纷纷地滚在地上,迸发出火星来,象一个个的大火球。史密斯在前面领路,艾尔通跟在后头。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们一会儿在又湿又滑的石头上摔倒下去,一会儿又挣扎起来,继续往前爬行。 电线突然拐到海滩上的岩石那儿去了。海滩上布满了暗礁,波涛不时冲刷着岩石。居民们已经到了玄武岩峭壁的尽头。 这里有一道狭窄的分水岭,它和海面保持着平行的水平方向。居民们沿着电线,在分水岭上往前走。不到一百步,分水岭平缓地降落到海面来了。 工程师在暗中摸索,发现电线钻入了海底。 他的伙伴们都楞住了。 他们大叫起来,感到十分灰心,几乎是绝望了!难道他们必须钻到水里去找海底的洞穴吗?按当时感情冲动的情况看来,他们毫不犹豫是会这样去做的。 工程师拦住了大家。 他把伙伴们领到一个石洞里。 “等一会儿,”他说。“现在潮水正高。落潮的时候,路就会现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潘克洛夫问道。 “要是我们没法到他那儿去,他就不会要我们来了!” 赛勒斯?史密斯的口气充满了信心,谁也没有反对。况且,他的看法也是合乎逻辑的。峭壁底下很可能有一个洞穴,虽然在目前涨潮的时候被海水淹没了,但是只要潮水落下去,就可以通行的。 他们还要等很久。居民们默默地蜷缩在一个深洞里。这时候,倾盆大雨开始直泻下来,雷声从山石间发出轰隆隆的回响。 居民们的情绪非常高涨。他们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他们估计会看见一个相貌堂堂、和凡人不一样的神灵,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符合他们想象中岛上的神秘圣人。 到午夜的时候,史密斯拿着灯到海滩下面去探测。 果然不出工程师所料。水落下去以后,露出一个庞大的洞口。电线折过一个直角,从洞口进入了开阔的港湾。 赛勒斯?史密斯回到伙伴们身边来,简单地说:“再过一个钟头,洞里就可以通行了。” “那么,真的有洞吗?”潘克洛夫问道。 “你还不相信吗?”史密斯回问了一句。 “可是洞里的水位一定会相当高的。”赫伯特说。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洞里一点水也没有,可以让我们徒步走进去,一种是虽然有水,但是有交通工具供给我们使用。”史密斯说。 一个钟头过去了。大家冒雨爬到海面上。这时候水面上露出的洞口已经有八英尺了,象一个桥孔似的,奔腾澎湃的波涛在下面汹涌着。 工程师弯下身去,只见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在水面漂浮。他把它拉过来。原来是一只系在洞内尖石上的小船。船身包着铁皮,里面放着两把桨。 “上船!”史密斯说。 居民们立刻都上了船。纳布和艾尔通把着桨,潘克洛夫掌着舵。赛勒斯?史密斯在船头拿着灯照路。 小船最初经过一个椭圆形的檐顶,然后顶部突然升高了。但是周围一片漆黑,灯光又暗,既看不出洞的宽度、长度和高度,又没法知道它有多深。这个玄武岩的洞窟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外面的声音——甚至连隆隆的雷声——也没法透过它的厚壁,传到里面来。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庞大的洞窟。它们是在地球的地质时代形成的天然地窖。有的里面灌满了海水。有的里西藏着整个的湖泊。这样的洞窟很多,例如赫布里底群岛中史泰法岛上的芬加尔山洞;布列塔尼半岛上道亚尼尼士港马甲特的洞窟;科西嘉岛波尼法西俄港的洞窟;挪威来福德的洞窟;以及肯特基州的五百英尺高、二十多英里长的庞大的曼摩斯山洞!自然界在世界各地开凿了这些山洞,供人们欣赏。 居民们现在探测的洞窟是不是一直通到荒岛的中心呢?工程师不时发出简短的指示,潘克洛夫按指示驾船,弯弯曲曲地走了一刻钟。突然,工程师命令道:“再偏右一些!” 小船改变了方向,贴近右壁前进。工程师想知道电线是不是还沿着这一边向洞里通过去。 电线还钉在这里的岩石上。 “往前走!”史密斯说。 小船由两桨推动着,在黑黝黝的水里前进。 他们又往前划了一刻钟,这时候离洞口大约有半英里了,只听见史密斯又喊道:“打住!” 小船停下来了。只见一道夺目的光芒照亮了庞大的洞窟,这个洞窟深深地开凿在荒岛的地心。居民们从来也没有想到竟有这样一个地方。 在一百英尺的头顶上,高悬着圆形的拱顶,许多玄武岩的石柱支撑着。这些数不清的石柱从地球形成的最初年代就竖立起来了,柱子上有许多参差不齐的穹窿和奇形怪状的花边。玄武岩的栋梁一个套着一个,高度从四十英尺到五十英尺不等。尽管洞外的怒潮正在奔腾,这里面的海水却总是平静地冲刷着栋梁的底部。工程师指出明亮光源,它照遍了整个洞窟,所有石壁都被照得一片光亮。 在亮光的照耀下,水波也反映出片片银光,小船好象在上下两片光亮夺目的地带之间漂浮着。 中心光源向四面八方发射出光芒,它清清楚楚地照亮了洞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凸出的岩石。这种光的性质是瞒不过居民们的。这是一种电力的光源,从它那银白的颜色上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它是洞里的太阳,它照亮了整个的洞窟。 赛勒斯?史密斯做了一个手势,双桨又划起来了。溅起的水花,恰象一阵阵珠光宝气的细雨。小船朝着光源驶去,现在离那里已经不到半锚链了。 这里的水面宽度将近三百五十英尺。在耀眼的光源后面,有一大片玄武岩的石壁,完全堵住了那边的出路。洞窟的这部分相当宽大,海水形成一个小湖。穹顶、四壁、尽头的悬崖、全部的棱柱和尖顶都浸浴在电光里,它们被照耀得灿烂夺目,好象光就是从它们本身发出来似的。 湖中心浮着一个长长的、象雪茄烟似的东西。它一动也不动,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亮光从它的两边发出来,就好象是从两个白热的炉灶里放射出来的一样。它的外形象一只庞大的鲸鱼,长约二百五十英尺,高出水面十到十二英尺。 小船慢慢地向它驶近了。赛勒斯?史密斯站在船头望着,兴奋得几乎不能自制。然后,他突然抓住通讯记者的胳膊,叫道:“是他!一定是他!他……” 然后,他往下一坐,喃喃地说出一个名字。只有吉丁?史佩莱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通讯记者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因为他听了以后,马上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应,接着,他沙哑地说:“他!那个逍遥自在的人!” “是他!”史密斯说。 在工程师的指挥下,小船到这个奇怪的漂浮物旁边来了。他们停靠在它的左边,这里有一道光芒透过厚厚的玻璃射出来。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登上平台。这里有一个敞开的仓口。大家一齐从仓口冲下去。 扶梯的尽头是一片甲板,上面有电灯照耀着。甲板的尽头有一扇门,史密斯上去把门打开。 这是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屋子。居民们迅速穿过这间屋子,走进隔壁的书房,在书房里,从明亮的天花板上投下一片光辉。 书房的尽头是一扇大门,也是关着的,工程师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大厅。它象博物馆似的,陈列着各种珍贵的矿物制成品、艺术品和神奇的工业品。居民们看见这许多东西,几乎以为自己忽然到了“太虚幻境”了。 他们看见在一张高贵的沙发上有一个人躺着,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他们进来。 这时候史密斯开口了。他的伙伴们感到十分惊讶,只听见他说:“尼摩船长,是您要我们来的吗?我们来了。” 第十六章躺在沙发上的人听了以后,站起身来。电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面貌端庄,高高的额头,眼光炯炯有神,雪白的胡子,头发又多又长,一直垂到肩膀上。 他从长沙发上站起身来,一只手还撑着椅背。他的态度十分安详。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已经由于患病而逐渐衰弱了。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还很洪亮,他带着十分惊讶的口吻,说着英国话:“先生,我没有名字。” “可是我知道您!”赛勒斯?史密斯说。 尼摩船长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工程师,好象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然后,他又靠到长沙发的垫子上去了。 “算了吧!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他喃喃地说,“反正我快死了!” 赛勒斯?史密斯走到船长身边,吉丁?史佩莱握着他的手——从手的温度可以知道,他发着高烧。艾尔通、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在较远的角落里恭恭敬敬地站着。这个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明亮的电灯光。 这时候尼摩船长把手缩回去,做了一个手势,教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坐下。 大家都怀着激动的心情注视着他。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被大家尊称为“岛上的圣人”的那个人。这个万能的保卫者,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下,一再援救他们,他的每一次援救都是那样的有效;他们欠下了这位恩人多少的恩情!潘克洛夫和纳布原以为会发现一个超凡入圣的神灵,可是他们看见的不过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尼摩船长认为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赛勒斯?史密斯怎么会知道他的呢?为什么他听到这个名字,就要突然站起身来呢? 船长又重新躺在长沙发上了。他把头搁在一条胳膊上,望着坐在旁边的工程师。 “您知道我过去的名字,先生?”他问道。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还有这只神奇的潜水船的名字……” “您是说诺第留斯号吗?”船长微弱地笑了一下。 “是的,诺第留斯号!” “可是您……您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的。” “我和人间隔绝往来已经多年了。我在海底度过了漫长的三十年,这是我找到的唯一的自由的地方!谁居然泄漏了我的秘密呢?” “是一个不在您约束之下的人,尼摩船长,因此不能怪他背信。” “是十六年前偶然来到我船上的那个法国人吗?” “他们没有死,并且还写了一本名叫《海底两万里》的书,叙述您的历史。” “那仅仅是我一生中几个月的历史!”船长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错,”赛勒斯?史密斯说,“但是,这几个月奇怪的生活已经足够使人们了解您……” “是一个罪人,是吧?”尼摩船长说,他的唇边露出一丝高傲的微笑。“是的,也许是一个人类唾弃的暴徒!” 工程师没有开口。 “是不是,先生?” “这不该由我来判断,尼摩船长,”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至少是关于您过去的生活。我和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样,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在不了解情况以前,我也不能对事情的结果加以判断。可是,自从我们来到林肯岛以后。始终有人伸出善意的手保护着我们,由于有了这个善良、慷慨而又万能的人的帮助,才保全了我们的生命,而这个善良、慷慨而万能的人就是您,尼摩船长,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是我。”船长简单地说。 工程师和通讯记者立刻站起身来。这时候,伙伴们也已经靠拢来了。他们打算用语言和神情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尼摩船长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他们。他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向大家说:“等你们把故事听完吧。” 于是船长简单地叙述了他生平的往事。 他的叙事很短,然而他却不得不振作起最后的全副精力把故事说完。十分明显,他在和极度衰弱的体格作斗争。赛勒斯?史密斯几次恳求他休息一会儿,但是他摇了摇头,好象再也活不到明天了。当通讯记者提出要给他医治的时候,他说:“没有用,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 尼摩船长是印度的达卡王子,当时本德尔汗德还保持着独立,他就是本德尔汗德君主的儿子,印度英雄第波?萨伊布的侄子。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送往欧洲去受全面的教育,打算将来依靠他有了才能和学识,来领导全国人民和压迫者进行斗争。 达卡王子天资聪明,从十岁到三十岁,他积累了各方面的知识,在科学、文学和艺术方面都有高深的造诣。 他漫游了整个的欧洲。由于他出身贵族,又富有资财,因此到处有人奉迎。但是,任何诱惑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虽然年轻、英俊,他却总是非常严肃、沉默。他的求知欲十分强烈。他内心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那时候,达卡王子心里充满了愤怒。他憎恨一个国家,一个他从来也不愿意去的国家;他仇视一个民族,他始终拒绝跟他们妥协。他痛恨英国,同样地他也非常注意英国。 他所以这样,是因为作为一个被征服者,他对于征服者抱着血海深仇,侵略者从被侵略者那里是得不到宽恕的。达卡王子是第波?萨伊布家族中的成员,他的父亲是一位只是在名义上臣服联合王国的君主,因此,他是在恢复主权和报仇雪恨的思想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他热爱自己的祖国,他的祖国象诗一样的美丽,然而却受着英国殖民者的奴役。他从来也不踏上他所诅咒的、奴役着印度人民的英国人的土地。 达卡王子成了一个很有修养的艺术家,懂得各种高深的科学的学者和通晓欧洲各国宫廷政策的政治家。单从表面来看,人们也许会把他看成一个埋头学习而轻视行动的世界主义者,一个阔气的旅客——目空一切、自命清高、心无祖国和走遍天涯的人。 事实上,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这位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有着一颗印度人的心,他立志报仇,希望有一天能收回国家的主权,赶走外来的侵略者,恢复祖国的独立。 1849年,达卡王子回到本德尔汗德。他娶了一个印度的贵族女郎。跟他一样,她也为祖国的灾难而感到愤慨。他们生了两个孩子,夫妇俩都非常喜爱他们。但是,幸福的家庭生活并没有使他们忘记印度的解放事业。他等待着机会。最后,机会终于来了。 也许是英国对印度的奴役和压榨太重了,群众纷纷对英国殖民者表示不满,这给达卡王子带来了有利的条件。他把自己对外国侵略者的仇恨,深深地铭刻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心中。他不仅走遍印度半岛上仍旧保持独立的地方,而且来到了直接受英国统治的地区。他重新带来了第波?萨伊布为捍卫祖国而在赛林加帕坦英勇牺牲的伟大日子。 1857年,印度士兵爆发了武装起义,达卡王子是这次起义的中心人物,他组织了这次大规模的抗英运动。他为这事业贡献了自己的能力和资财。他身先士卒,站在战斗的最前线。他很谦逊,他和那些为解放祖国而斗争的英雄一样,从没想到过自己的生命。他参加过二十次战役,受伤过十次。终于,英国的枪炮打死了最后一批起义战士,但他却逃出了虎口。 英国在印度的势力从来也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危机。要是印度士兵真象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得到了外来的援助,那么,联合王国在亚洲的势力恐怕就要崩溃了。 那时候,达卡王子的名字人人都知道。这位英雄并不躲藏,他公开作战。英国当局悬赏要他的头颅,虽然没有人出卖他,但是他的父母妻儿却在他还不知道他们为他所冒的危险以前,就作了他的替身。 这一次,正义的事业又一次被暴力镇压下去了。但是,文明是永远不会倒退的,客观规律必然推动着文明前进。印度士兵的起义失败了,从前的印度君主的土地又沦于英国更黑暗的统治。 达卡王子逃脱虎口,回到本德尔汗德的深山中。从此以后,他就一个人生活在那里。他不仅对人类的一切表示厌恶,而且对文明世界也充满了仇恨,他永远也不想再回到世界上去了。他变卖了自己剩余的财产,集结了二十几个最忠实的同伴,在某一天一起失踪了。 那么,他到哪里去找文明世界上所找不到的自由了呢?在水底下,在海洋的深处,人们没法追踪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