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艾捷尔-13

“吃了,谢谢。关于里瓦雷兹——无疑他的病情是因为受到很多神经刺激,但是主要原因是旧伤复发,好像当初治疗得非常草率。总而言之,他的身体是垮了,情况十分可怕。我看是南美那场战争——他在受伤以后肯定没有得到适当的治疗,可能就地胡乱地处理了一下。他能活下来就算万幸。可是伤势趋于慢性发炎,任何小的刺激都能引起旧病复发——”“危险吗?”“不、不,主要的危险是病人陷入绝望,并且吞服砒霜。”“当然是非常痛苦了?”“简直可怕极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忍受。晚上我被迫给他服了一剂鸦片,以便麻木他的神经——这种东西我是不喜欢给一位神经质的病人服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他有点神经质,我看他应该是吧。”“非常神经质,但是确也勇气过人。昨晚只要他不是真的疼得头晕目眩,他就显得镇静自若,着实让人感到惊奇。但是最后我也忙得够呛。你们以为他这样病了多长时间?正好五夜,除了那位傻乎乎的女房东,叫不到任何人。就是房子坍塌下来,房东也不会醒来。即使她醒了过来,她也派不上用场。”“但是那位跳芭蕾舞的姑娘呢?”“是啊,这不是怪事吗?他不让她到他跟前去。他极其厌恶她。总而言之,在我见过的人当中,他最让人感到不可理解——完全是一团矛盾。”他取出了手表,全神贯注地看着。“到医院去要迟到了,但也没有办法。我的助手只得独自开诊了。我希望我能早点知道这事——不该那样强自撑着,一夜接着一夜。”“但是他为什么不派人过来说他生病了呢?”马尔蒂尼打断了他的话。“他总该知道他病成了那样,我们不会置之不理的。”“我希望,医生,”琼玛说道,“昨天晚上你叫上我们一个人,那就不会把你累成了这样。”“我亲爱的女士,我想到了去叫加利,但是里瓦雷兹听了我的建议暴跳如雷,所以我就不敢派人去叫了。当我问他想把谁叫来时,他看了我一会儿,仿佛是被惊呆了。然后他用双手掩住眼睛,并说:‘别告诉他们,他们会笑话的!’他好像受困于某种幻想,觉得人家会笑话什么。我搞不清是什么,他老是讲西班牙语。话又说回来,有时病人总会说些奇怪的东西。”“现在谁在陪他?”琼玛问道。“除了女房东和她的女佣,没有别的人。”“我立即就去,”马尔蒂尼说道。“谢谢你。我天黑以后还会过去。靠近那扇大窗户有张桌子,你会在抽屉里发现一张写好的医嘱。鸦片就在隔壁房间的书架上。如果病痛又发作了,就给他服一剂——只能服一剂。但是别把瓶子放在他能拿到的地方,不管你做什么。他也许会禁不住诱惑,服下过量的药。”当马尔蒂尼走进那间阴暗的屋子时,牛虻迅速转过头来,并且伸出一只发烫的手。他又开始模仿往常那种轻率的态度,只是模仿得很拙劣。“啊,马尔蒂尼!你来催我交出那些清样吧。你不用骂我,昨晚的会我不就是没去参加嘛。事实上我的身体不大好,而且——”“别管开会了。我刚见过里卡尔多,过来看看能否帮上一点忙。”牛虻把脸绷得就像是一块燧石。“噢,真的!你也太客气了,但是犯不着这么麻烦。我只是有点不大舒服。”“里卡尔多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我相信他昨晚陪了你一夜。”牛虻使劲咬着嘴唇。“我挺好的,谢谢你。我什么也不要。”“很好,那么我就坐在隔壁的房间。也许你会觉得非常孤单。我就把房门虚掩着,以防你叫我。”“你就别麻烦了,我真的什么也不要。我会白白浪费你的时间。”“伙计,你就不要胡说八道了!”马尔蒂尼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样骗我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没长眼睛吗?你就尽量躺下睡觉吧。”他走进隔壁的房间,把房门虚掩着,拿着一本书坐了下来。他很快就听到牛虻烦躁不安地动了两三次。他放下了书,侧耳倾听。出现短暂的寂静,然后又烦躁不安地动了一下。然后喘着粗气,呼吸急促,他显然是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来。他走回那间屋子。“里瓦雷兹,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没有回答,他走到了床边。牛虻脸色发青,像个死人一样。他看了牛虻一会儿,然后默不做声地摇了摇头。“要我给你再来点鸦片吗?里卡尔多说如果疼得厉害,你就服一剂。”“不,谢尉。我还能挺一会儿。回头也许会疼得更厉害。”马尔蒂尼耸了耸肩膀,然后坐在床边。他默默地望着,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他起身拿来鸦片。“里瓦雷兹,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如果你能挺住,我可挺不住。你一定要服下这东西。”牛虻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它服下去了。然后他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马尔蒂尼又坐了下来,听到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而又均匀。牛虻太累了,一旦睡着了就难以轻易醒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在白天和黑夜里,马尔蒂尼好几次走到他跟前,看望这个平静的身躯。但是除了呼吸以外,丝毫看不出他还活着。脸上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最后他突然感到害怕起来,要是给他服了太多的鸦片该怎么办?那只受伤的左臂放在被面上,他轻轻地摇了摇这只胳膊,试图把他叫醒。在他摇的时候,没有扣上扣子的袖子褪了下去,露出多处深深的疤痕,从手腕到胳膊肘全都是这些可怕的疤痕。“刚刚落下这些伤口时,这只胳膊一定好看得很。”里卡尔多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啊,你总算来了!瞧瞧这儿,里卡尔多。这人不会长眠不醒吧?我还是在十个小时之前给他服了一剂,自那以后他就没动过。”里卡尔多弯腰听了一会儿。“不会,他的呼吸十分正常。只是累了——撑了一夜,他是顶不住了。天亮之前还会发作一次。我希望有个人彻夜守着。”“加利会来守夜,他已经派人捎了话,说他要在十点过来。”“现在快到了。啊,他醒了!看看佣人把水烧热了没有。轻点——轻点,“现在快到了。啊,他醒了!看看佣人把水烧热了没有。轻点——轻点,你,里卡尔多。”他环视房间,把手搭在额头上,好像有些茫然。“马尔蒂尼!噢,我还以为你已走了。我一定睡着了。”“你睡了十个小时,就像神话中的睡美人一样。现在你要喝些肉汤,然后接着再睡。”“十个小时!马尔蒂尼,你肯定不是一直在这儿吧?”“我一直都在这儿,我开始纳闷是否该给你服鸦片。”牛虻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不会那么走运的!那样委员会在开会时不就安静了吗?里卡尔多,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不能慈悲为怀,让我清静一下吗?我就讨厌被医生折腾。”“那好,喝下这个,然后我就走开,让你清静一下。可是过一两天,我还是要来,准备给你彻底检查一下。我看现在你已经过了危险期。你看来不像是盛宴上的骷髅头。”“噢,我很快就会没事的,谢谢。那是谁——加利吗?今晚我这儿好像是宾客盈门。”“我过来是陪你过夜的。”“胡说八道!谁我也不要。回去,你们都走,即使还会发作,你们也帮不了我的忙。我不会服鸦片了。偶然服一下倒是挺管用的。”“恐怕你说得对,”里卡尔多说,“但是坚持不服可不那么容易。”牛虻抬头微微一笑。“别担心!如果我会对那东西上瘾,我早就上瘾了。”“反正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儿,”里卡尔多干巴巴地说道,“加利,到另一个房间去一会儿,我想跟你说句话。晚安,里瓦雷兹。我明天会过来的。”马尔蒂尼跟着他们走出房间,这时他听到牛虻叫他的名字。牛虻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谢谢你!”“噢,别废话!睡吧。”当里卡尔多走了以后,马尔蒂尼又在外间和加利聊了几分钟。当他推开房屋的前门时,他听到一辆马车停在花园门口,并且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下了车,沿着小道走了过来。这是绮达,她晚上显然是上哪儿玩去了,这会儿刚回来。他举起了帽子,站在一旁等她过去,然后走进通往帝国山的那条黑暗的小巷。随后花园的大门咔嗒响了一下,急促的脚步迈向小巷这边。“等一等!”她说。当他转身面对她时,她停下了脚步,然后沿着篱笆缓慢地朝他走来,一只手背在后面。拐角的地方只有一盏路灯,他在灯下看见她垂着头,仿佛有些窘迫或者害臊。“他怎么样?”她问,头也没抬一下。“比今天早上好多了。他几乎睡了一天,好像不那么累了。我看他已脱“比今天早上好多了。他几乎睡了一天,好像不那么累了。我看他已脱。“这次很厉害吧?”“我看是够厉害的。”“我想也是。当他不愿让我进屋时,那就总是很厉害。”“他常这样发作吗?”“也不一定——没有什么规律。去年夏天在瑞士他就很好,但是在这以前,冬天我们在维也纳时,情况就很糟。好几天他都不让我靠近他。他在生病时讨厌我在他的身边。”她抬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垂下了眼睛,接着说道:“他感到病情将要发作时,总是打发我去跳舞,或者去听音乐会,或者去干别的什么,借口这个借口那个。然后他会把自己锁在屋里。我时常溜回来,坐在门外——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大发雷霆的。如果狗叫,他会把它放进去,但是他不会放我进去。我看他对狗倒更关心吧。”她的态度挺怪,好像气不打一处来。“呃,我希望病情再也不会恶化了,”马尔蒂尼和颜悦色地说,“里卡尔多医生对他的病情认真负责,也许能够把他彻底治好。不管怎样,这次治疗目前已使病情得到缓解。但是下一次你最好还是立即派人去找我们。如果我们早点知道,他也不会吃那么大的苦。晚安!”他伸出了手,但是她随即后退,表示拒绝。“我看不出你为什么想和他的情妇握手。”“当然随你的便了。”他不无尴尬地说。她一跺脚。“我讨厌你们!”她冲他叫道,眼睛就像是烧红的煤炭。“我讨厌你们所有的人!你们到这儿来和他大谈政治,他让你们彻夜守着他,给他吃止痛的东西,可我却不敢从门缝中看他一眼!他是你们的什么人?你们有什么权利到这儿来,把他从我身边偷走?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她猛然抽泣起来,重又冲进花园,当着他的面使劲关上大门。“我的天啊!”在朝小巷那头走去时,马尔蒂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位姑娘真的爱他!真是怪事——”第八章牛虻恢复得很快。第二个星期的一天下午,里卡尔多发现他躺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土耳其晨衣,正与马尔蒂尼和加利聊天。他甚至说要下楼去,但是里卡尔多听到这个建议只是笑笑,问他是否想要穿过山谷步行到菲耶索尔。“你不妨拜访一下格拉西尼夫妇,找他们散散心。”他带着挖苦的口吻,补充说道。“我相信夫人会很高兴见到你,特别是现在,这会儿你脸色苍白,看上去蛮有意思的。”牛虻握紧双手,做出一个凄惨的姿势。“天啊!我竟然从来也没想过这个!她会把我当成是意大利的烈士,对我大谈爱国主义。我得装出一个烈士的样子,告诉她我在一个地下土牢里被切成了碎片,然后又被胡乱地拼凑在一起。她会想知道在此期间我的确切感受。里卡尔多,你不认为她会相信吗?我拿我的印第安匕首赌你书房里的瓶装绦虫,我敢说她会全盘接受我所编造的谎话。这是一个慷慨的提议,你最好还是抓住这个机会。”“谢谢,我不像你那样喜欢杀人的工具。”“嗨,可是绦虫也能像匕首一样置人于死地,随时都能杀人,只是不如匕首漂亮而已。”“我亲爱的朋友,可是我碰巧不想要匕首,我就要绦虫。马尔蒂尼,我得赶紧走了。你来照顾这个任性的病人吗?”“只能待到三点,我和加利得去圣米尼亚托。我们回来之前,波拉夫人会到这儿来。”“波拉夫人!”牛虻沮丧地重复了一遍。“马尔蒂尼,那可不行!不要为了我和我这个病去打扰一位女士。而且她坐哪儿?她不会愿意到这儿来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好讲礼节?”里卡尔多笑着问道。“伙计,对我们大家来说波拉夫人就是护士长。她打小就照顾过病人,她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位慈善护士都强。噢,你也许是想到了格拉西尼的老婆吧!马尔蒂尼,如果她来我就不要留下医嘱了。哎呀,都已两点半了。我必须走了。”“现在,里瓦雷兹,你还是在她来前把药吃下去吧。”加利说道。他拿着一只药瓶走到沙发跟前。“让药见鬼去!”牛虻已经到了恢复期的过敏阶段,这个时候倾向于和护士闹别扭。“现在我已不疼了,你们为、为什么让我吞、吞下“这些可怕的东西?”“就是因为我不想让它再发作。你不想等波拉夫人在这儿时虚脱,然后只得让她给你服鸦片吧。”“我的好好先生,如果病要发作,那就让它发作好了。又不是牙—牙痛,你配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能把它吓跑。它们大致就跟玩具水枪一样,拿去灭火一点用也没有。话又说回来,我看非得照你的意思办不可了。”他左手拿着杯子,那些可怕的疤痕使加利想起先前的话题。“顺便说一下,”他问,“你怎么弄成了这样?是在打仗时落下的吗?”“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们是在秘密土牢里——”“对,这种说法是为格拉西尼夫人编造的。真的,我想你是在同巴西人打仗时落下的吧?”“是啊,我在那里受了一点伤,然后又在那些蛮荒地区打猎,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噢,对了。是在进行科学探险的时候。你可以扣上衬衣的扣子,我全都弄完了。你好像在那里过着惊心动魄的生活。”“那当然了,生活在蛮荒的国度里,免不了偶尔要冒几次险。”牛虻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根本就不能指望每一次都轻松愉快。”“可是我仍然不懂你怎么弄成了这样,除非你在冒险时遇到了野兽——比如说你左臂上的那些伤口。”“噢,那是在猎杀美洲狮时落下的。你知道,我开了枪——”有人在房门上敲了一下。“马尔蒂尼,屋里收拾干净了吧?是吗?那就请你开门。真的非常感谢你,夫人。我不能起来,请你原谅。”“你当然不该起来,我又不是登门拜访。塞萨雷,我来得早了点。我以为你急着要走。”“我可以再待上一刻钟。让我把你的披风放到另外一间屋里去。要我把篮子也拿去吗?”“小心,这些是刚下的鸡蛋,是凯蒂今天早晨在奥利维托山买的。还有一些圣诞节的鲜花,这是送给你的,里瓦雷兹先生。我知道你喜爱鲜花。”她坐在桌边,开始剪去鲜花的茎根,然后把它们插在一只花瓶里。“那好,里瓦雷兹,”加利说道,“把那个猎杀美洲狮的故事给我们讲完吧,你刚开了个头。”“啊,对了!加利刚才问我在南美的生活,夫人。我正告诉他我的左臂是怎么受的伤。那是在秘鲁。我们涉水过了一条河,准备猎杀美洲狮。当我对准那头野兽开枪时,枪没有响,火药被水弄湿了。那只美洲狮自然没等我把枪收拾好,结果就落下了这些伤疤。”“那一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噢,还不太坏!当然了,要想享乐就得受苦。但是总的来说,生活还是美妙的。比方说捕蛇——”他滔滔不绝,谈起一则又一则的轶闻趣事。一会儿谈到了阿根廷战争,一会儿谈到了巴西探险,一会儿又谈到了伙同土著一起猎杀猛兽和冒险。加利就像聆听童话的小孩一样津津有味,不时地提出问题。他具有那种易受影响的拿破仑气质,喜欢一切惊心动魄的东西。琼玛从篮子里拿出针织活,默不做声地听着,同时低头忙着手中的活儿。马尔蒂尼皱起了眉头,有些坐立不安。在他看来,牛虻在讲述这些轶闻趣事时的态度既夸张又造作。在过去一个星期里,他看见牛虻能以惊人的毅力忍受肉体的痛苦。他愿意钦佩这样的人,但他还是实在不喜欢牛虻,不喜欢他所做的事情和他做事的方法。“那一定是一种辉煌的生活!”加利叹了一声,带着纯真的妒忌。“我就纳闷你怎么就下定了决心,竟然离开了巴西。与巴西相比,其他的国家一定显得平淡无奇!”“我认为我在秘鲁和厄瓜多尔时最快乐,”牛虻说道,“那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天气当然很热,特别是在厄瓜多尔的沿海地区。谁都会觉得有点受不了。但是景色很美,简直让人想象不出。”“我相信,”加利说道,“在一个野蛮的国家能够享受自由的生活,这比任何景色更能吸引我。置身于拥挤的城市之中,永远也体会不到个人的人性尊严。”“是啊,”牛虻回答。“那——”琼玛从针织活上抬起眼睛看着他。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他打住了话头。接着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不会又发作了吧?”加利关切地问道。“噢,没什么。谢谢你的镇、镇、镇静剂,我还骂、骂、骂了它一通呢。马尔蒂尼,你们这就准备走了吗?”“是啊。走吧,加利。我们要迟到了。”琼玛跟着他俩走出了房间,回来时端着一杯牛奶。牛奶里加了一个鸡蛋。“请把这个喝了吧。”她说,温和之中带着威严。然后她又坐了下来,忙她的针织活。牛虻温顺地喝了下去。在半个小时之内,两人都没有说话。然后牛虻低声说道:“波拉夫人!”她抬起头来。他正在扯着沙发垫毯的流苏,仍旧低着头。“你现在不相信我讲的是真话吧。”他开口说道。“我丝毫不怀疑你讲的是假话。”她平静地回答。“你说得很对。我一直都在讲假话。”“你是说打仗的事吗?”“一切。我根本就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至于探险,我当然冒了几次险,大多数的故事都是真的,但是我并不是那样受的伤。你已经发现了一个谎言,我看不妨承认我说了许多谎言。”“你难道不认为编造那些假话是浪费精力吗?”她问。“我倒认为根本就犯不着那样。”“你要怎样呢?你知道你们英国有一句谚语:‘什么也别问,你就不会听到谎话。’那样愚弄别人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乐事,但是他们问我怎么成了残废,我总得回答他们。我索性编造一些美丽的谎言。你已看到加利多高兴。”“你不愿意讲出真话来使加利感到高兴吗?”“真话?”他把目光从手中的流苏挪开,并且抬起了头。“你让我跟这些人讲真话吗?我宁愿先割下我的舌头!”他有些尴尬,随即脱口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如果你愿意听,我就告诉你吧。”她默默地放下针织活。她感到这个强硬、神秘、并不讨人喜欢的人有着某种悲戚的可怜之处,他突然要对一个他不很了解而且显然也不喜欢的女人倾诉他的心里话。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她抬起了头。他正把左臂支在身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用那只残手掩住他的眼睛。她注意到他手指的神经紧张起来,手腕的伤疤在抽搐。她走到他跟前,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猛然惊醒过来,并且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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