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列昂纳多的仪表和蔼可亲,风度翩翩,只是出身门第并不怎么高贵,他也爱上了这位夫人。大凡这种事情只要男女双方同心合意,就很少没有结果的,所以过了不久,这一对男女果然如愿以偿。也是这位夫人生得太妩媚动人,本城又有一位兰巴特丘大爷也看中了她,只是她觉得那人面貌可憎、语言无味,怎么样也不为他动心。那骑士几次三番地捎信向她求爱,都是枉费心机,后来竟不惜倚仗自己的权势,命人威胁她说,如果她再不答应他,就要破坏她的名誉了。她知道这个人说得出做得到,不禁有些害怕,只得勉强顺从了他的心意。那夫人名叫伊莎白拉,有一天,她依照我们当地的避暑风习,住到乡下一个美丽的庄园里去,而她丈夫却骑着马到别的地方去,预计有好几天耽搁,于是她就把列昂纳多请到她这里来。列昂纳多立即欣然赴约。不料那位兰巴特丘大爷,听说她丈夫走了,也单身骑马赶到她家来敲门。这时她正和列昂纳多两人关在房里,她的贴身丫头开门一看,原来是兰巴特丘,立刻到卧室去把夫人叫出来。跟她说:“太太,兰巴特丘大爷单人匹马赶来了,正在楼下。”夫人听到这话,好不扫兴,但是又害怕这人,只得央求列昂纳多不要计较,暂且在床帏后面躲一躲,等到兰巴特丘走了再说。列昂纳多害怕那位骑士,只得躲藏起来。夫人这才吩咐侍女下去开门让兰巴特丘大爷进来。他在院子里下了马,把马系在一棵树桩上,然后走进屋来。夫人带着笑脸在楼梯口迎接他,尽量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来招呼地,又问他此来有何贵干。他把她一把搂住,吻了一下,说道:“我的宝贝,我听说你丈夫出去了,所以赶到这儿来和你作个伴。”说过这话,两人就走进卧室,锁上房门,兰巴特丘开始拿她取乐。正在这时,万万料想不到她丈夫回来了。侍女一见主人直望宅子赶来,立即奔到卧室去报信:“夫人,老爷回来了!我看他已经进了院子!”那女人听了这话,急得要命,心想:房里关了两个男人,如何是好?尤其是兰巴特丘。他的马儿系在院子里,更加无法掩饰。这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末日已经来到。幸好她还能当机立断,马上跳下床来,对兰巴特丘说道:“大爷,如果你对我尚有半点爱怜之心,肯保全我的性命,请你听我一句话。快拔出你的剑来拿在手里,摆出满脸凶相,冲下楼去,一面放声大啸:‘我对天发誓,他无论逃到哪里去,我也要抓到他!’要是我丈夫拦住你,问你什么,你也就这么讲,别的话一句也不要说。你可万万不要理睬他,只管骑了马就走。”兰巴特丘怎么会不答应?就当场拔出剑来。他刚才干了一场,此刻又听见她丈夫回来,心里好不气愤,因此满面透红,一字不差照着那位夫人的话做去。这时那丈夫已经在院子里下了马,看见了兰巴特丘那匹马,好不惊讶,刚要登楼,只见兰巴特丘从楼上冲下来,满面怒容,语言奇突,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爷?”兰巴特丘一言不答,跳上马背,嘴里不住骂道:“他妈的,随便他逃到哪里去,我也要把他找到。”说着就飞奔而去。那丈夫走进屋去,只见妻子正站在楼梯口,惊惶失措,便问她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兰巴特丘大爷那样气势汹汹,究竟跟谁过不去?”他妻子把他带进卧室,对他说道(躲在房里的列昂纳多听得清清楚楚):“丈夫,今天可真把我吓死了,刚才有一个陌生的青年人逃到这里来,兰巴特丘大爷拿着一把剑在后面追他。那个青年看见我的房门开着,就浑身发抖,求我说:‘太太,看天主面上救救我吧,不要让我死在你面前!’我吓得跳了起来,正要问他是什么人,是怎么回事,嘿,兰巴特丘大爷已经赶进来了,口口声声嚷道:‘你这个王八羔子,看你逃到哪儿去!’我走到门口,拦住了他,不让他进来,他再三要求,见我不肯,总还算客气,就象你刚才亲眼看见的,走了。”她丈夫说:“太太,你这事件做得很好。如果有什么人杀死在我们家里闹出了什么人命案,岂不要叫人说长道短,讲我们的坏话——兰巴特丘大爷也做得太不象话了,人家躲到这里来,他居然还会追进来!”接着他又问那个青年在哪里,他妻子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他便喊道:“你在哪里?快出来吧,现在平安无事啦。”列昂纳多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就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看他样子,浑身打抖,真是吓得要命(他心里也确实在害怕)。骑士问他:“你什么地方得罪了兰巴特丘大爷?”他回答道:“我跟他无怨无仇,素不相识,这人定是神经失常了,要不然就是把我错当别人了。他在离开府上不远的一条大街上瞧见了我,就拔出剑来嚷道:‘王八羔子,我要你的命!’我哪里还敢问他什么道理,只顾拔腿飞跑,来到这里。谢谢天主和这位太太,我算是逃了命!”那丈夫说:“你再也不用害怕,我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去,一直送到你家,然后你再去查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临过晚饭,他就借给那个青年一匹马,把他送回佛罗伦萨的家里。这青年遵照着夫人的指示,当夜私下去访问兰巴特丘,跟他说明了。这事情后来虽然曾引起不少流言蜚语,可是那个丈夫始终未发觉这是他自己妻子耍的把戏。-上一页 故事第七白特丽丝骗她丈夫穿了她自己的衣服,去到花园,好趁机和情人取乐,然后又叫那情人到花园里把丈夫痛打一顿。大家听了潘比妮亚讲的这个故事,都称赞伊莎白拉的急智;正当他们赞赏不已的时候,菲罗美娜已遵照国王的吩咐,接下去讲另一个故事了:可爱的小姐们,现在我来讲一个同样性质的故事,如果我没有弄错,我想这个故事的妙处不比刚才一个逊色。你们知道,从前巴黎住着一个佛罗伦萨的商人。他本是个绅士,因为贫穷才改行经商的,后来经商得法,竟发了大财。他只有一个独养儿子,名叫罗多维可。这孩子倒是喜欢他父亲本来的贵族门第,而无意于经商,因此他父亲就不让他沾手商业上的事,而叫他去结交法王手下的那些达官显要,跟着一班绅士在法王的宫廷中侍候,因此他学习了许多礼貌风度以及其他种种文雅的事情。罗多维可在朝廷里的时候,有一天正和其他几个年青公子在一起品评英法诸国的美女,这时有几个骑士正从东方朝拜圣地回来。碰上他们谈论,有一个骑士就说,他走过的地方也不少了,天下的美女也见得多了,可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比得上波伦亚地方的艾甘诺·德·加鲁栖的妻子白特丽丝。和他一同到过波伦亚的同伴们,都认为他说得不错。罗多维可直到如今还不曾爱上过什么女人,听了这番话,心里炽燃着一般热情,只想要去见见那位夫人,把什么事情都丢到脑后去了。他打定主意要到波伦亚去一趟,看看那个美人儿是不是中他的意,如果中意的话,就在那儿住一阵。于是就在他父亲面前佯称要去朝拜圣地,好容易才得到了父亲的允诺。他化名安尼契诺,来到波伦亚。也是天赐良缘,到得那里第二天,就在一欢宴会上遇见了那位夫人,觉得她的娇容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美。他不禁一见倾心,下定决心,非等到博得了她爱,决不离开波伦亚。他左思右想,想出了许多办法,却不知究竟哪一个最好,最后他觉得一切办法都不好,心想唯有去给她那个管得严、看得紧的丈夫做侍从,才可能趁机亲近他的心上人。因此他就把马匹卖了;又把随身的仆从逐一安置好了,叫他们只装做不认识他。又同店主人商量,说是要找个富贵人家去做侍从,不知是不是找得到。店主人说:“这城里倒有个绅士,名叫艾甘诺,养了很多侍从,都是他用心挑选,个个都是品貌端正,象你这样的相貌,一定会叫他中意。我可以替你去和他说说看。”店主人果然说到做到,去替他向艾甘诺推荐,一说就成;安尼契诺在艾甘诺跟前做侍从,十分欢喜,因为从此经常有机会看到夫人;他又用心服待艾甘诺,很能博得他的欢心,得到他的重视,到后来艾甘诺非但把自己的事情交给他管,就连一切家务都交给他经管了。有一天,艾甘诺出外放鹰去了,安尼契诺在家里陪他太太下棋。这位夫人这时虽然还没有觉察到他的衷情,不过见他长得一表人材,心里早就很看重他,很喜欢他。安尼契诺为了讨她欢喜,下棋的时候,有意把棋输给她,她果然高兴极了。不久,旁边观棋的侍女们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对着;安尼契诺就长叹了一声。夫人望了望他,说道:“怎么啦,安尼契诺?你输了棋给我,觉得难过吗?”安尼契诺回答道:“夫人,我叹气不是为了这个,我还有更大的心事呢。”夫人说:“如果你对我有一点好感,就请把你的心思说出来吧。”安尼契诺听到自己最最心爱的这位夫人,居然对他说什么“如果你对我有一点好感”,便又叹了一声气,比刚才那一声还要沉重。夫人又请他说出叹气的原委来。“夫人,”安尼契诺说:“我只怕说了出来,你会不愉快,又恐怕你会说给别人听。”夫人回答道:“我决不会不愉快;而且请你放心,不管你跟我说的是什么话,我都不会说给别人听,除非你愿意让我说出。”安尼契诺说:“既然承蒙夫人这样答应我,我就把话对你实说了。”于是他两眼含泪,向夫人道出了自己的真姓实名,又说他当初如何听到夫人的艳名,如何爱上了她,又为什么来替她丈夫做侍从;最后又低声下气地要求夫人可怜可怜他;慰劳他的痴情;如果她不能答应,那么千万不要把他的身份揭穿,只让他继续单恋下去。啊,彼伦亚女人的血液里蕴藏着怎样奇妙的柔情啊!你们在这些场合,应该值得如何赞扬!你们从来硬不起心肠看人家流泪叹息,经不起冤家再三苦苦哀求,就甘愿偿还他们的风流孽债!可惜我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赞扬你们,否则我就是赞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厌倦!当安尼契诺吐露这一番衷情的时候,夫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她哪里经得起他那一声声的哀诉苦求,心肠早已软了,也不由得连声叹息着说:“亲爱的安厄契诺,你把你的心放宽些吧。我曾经碰到过多少达官贵人向我求爱,到眼前仍然有人在追求我。无论他们送什么礼物给我,答应我怎样怎样,怎样向我苦求,都动不了我的心,我一个也看不上他们,可是如今听了你这短短几句话,转眼之间就使得我的心不是属于我自己的,而是属于你的了。我想,你已经完全赢得了我的爱情,我一定不辜负你,让你今夜就可以享受到爱情的幸福。“你不妨今天半夜里到我房里来践约。我把门开着。你知道我睡在床的哪一边;假使我睡熟了,你进了房,就把我推醒。我一定会医治你由来已久的相思病。为了使你相信我这一片真心,我现在就先给你一个吻。”说着,她就张开手臂抱住他,热情地吻着他,他也同样以热情回报她。吻过之后,安尼契诺离开夫人,干他自己的活去了。他满心喜悦,只等黑夜来到。不久艾甘诺放鹰归来,身体已很疲倦了,吃过晚饭就上床睡觉。他妻子也跟着他上了床,果然依照诺言,让房门开着。到时候,安尼契诺轻手轻脚走进房来,随手把门带上。他走到夫人睡的那一边,伸手摸到她的胸口,发觉她并没睡着。夫人随即伸出双手,把安尼契诺的这只手紧紫地握住不放,接着又在床上不停地翻动身子,把她丈夫弄醒,对他说道:“今天傍晚我本来有件事要跟你说,可是看见你累了,就没有说。真的,艾甘诺,我倒要问问你,你看你这些侍从当中,哪一个最好,最可靠,对你最忠心?“夫人,”艾甘诺说,“你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晓得吗?我最喜欢、最信赖的人就是安尼契诺,在我手下从来没有哪一个人抵得上他。可是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来?”安尼契诺听得艾甘诺醒过来了,又听得他们夫妇正在谈论他自己,很是害怕,唯恐夫人有意捉弄他,好几次想要给回手去逃走。偏是夫人握住不住,叫他怎么也不能挣脱。只听得夫人又对艾甘诺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我本来也和你的想法一样。认为这人比谁都对你忠实。谁料他今天趁你出外放鹰去了。竟留在家里,不知羞耻地来调戏我,这才叫我看穿了他的为人。我为了要使你亲眼见到真相,免得单听一面之辞,当时便答应了他,约定今天半夜,我在花园里一棵松树下面等他。我当然决不想去;不过,如果你想要看看你的侍从究竟对你忠实到什么地步,那就不妨穿上我的外衣,蒙上一块面纱,到那里去看看他有没有来,我包管他一定在那里等候着呢。”艾甘诺听了这话,立即回答道:“有这样的事,我当然非去不可!”说着,他就起身在黑暗里摸索着,穿上妻子的外衣,戴上面纱,急忙赶到花园里的大松树底下等着安尼契诺来到。那妻子见他一走出卧房,立即起身锁上房门。那安尼契诺早已吓得命都没有了,几次竭力要想挣脱,心里连声咒骂她和她那假情假意,又咒骂自己不该这样轻易相信她的花言巧语——这会儿看明白了她这样做原来是另有用意,这时世上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快乐的?夫人一上了床,就催促他宽衣解带,和她一块躺下,两人尽情地玩了一时,最后,她觉得不能让他留恋了,就吩咐他起来穿好衣服,对他说:“我的心肝,你拿一根结实的棍子,去到花园里,只装作你今天日里调戏我,只是为了试我的心,你只管把艾甘诺当做我,骂他一个狗血喷头,然后用棍子在他背上狠狠地打一顿,让我们开心开心,那才叫妙呢。”安厄契诺果然拿了一根杨木棍,去到花园里,艾甘诺见他走到松树跟前,正要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走上前去迎他,不料安尼契诺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想不到你真的来了!你以为我当真会做出这种对我老爷不起的事来吗?你这个罪该万死的贱人!”他一面骂,一面就举起棍子朝他身上打来。艾甘诺听了这话,又见他举这棍子,只得不吱一声,抱头鼠窜。可是安厄契诺还在他后面紧追,而且边追边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天主一定不饶你!明天早上我一定要告诉艾甘诺!”艾甘诺挨了一顿痛打,慌慌张张逃回卧室,他妻子问他安尼契诺究竟有没有到花园里去,他说:“他要是没有去倒好了!他把我错当做了你,举起棍子就打,差些儿把我打成了肉饼子,又把从来骂坏女人的话,统统都骂了出来。我本来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来调戏你,存心要丢我的脸呢?现在我明白了,他大概是看到你成天嘻嘻哈哈,随随便便,才故意要试试你的心吧。”于是他妻子说道:“多谢天主,他只用言语来试探我,却拿行动来对付你!我想,他一定认为你接受他的行动没有我接受他的言语那样有能耐。他既是对你这样忠心,你一定要器重他,多多抬举他。”艾甘诺说:“那当然罗,你这话说得对极了。”自从经过这次试验,艾甘诺便自以为有了一个天下绅士所没有的最忠诚的妻子和一个是可靠的侍从。后来他们夫妇和安尼契诺三个也不知拿那一夜的事取笑过多少次,从此情夫情妇寻欢作乐益发方便——也多亏他们想出了这条妙计,否则就恐怕难能这称心如意了。安尼契诺就这样一直给艾甘诺当侍从,再也不想离开波伦亚了。-上一页 故事第八嫉妒的丈夫把妻子看管得十分紧,那妻子只得用一根线系在自己的足趾上,一头放在窗外,情人来时,一拉便醒。这条妙计终于被丈夫发觉了,她买通婢女行苦肉计,反咬丈夫一口。听完了这个故事,人人都夸说白特丽丝作弄她丈夫的手段巧妙到极点,又说,安厄契诺被她紧抓住了手,听着她在丈夫面前说他怎样向她求爱,那时候他一定吓得魂不附体。国王见菲罗美娜已经住口,就转过身去对妮菲尔说:“你接下去讲吧。”妮菲尔笑盈盈地开始说道:美丽的小姐们,你们听完了这许多精采故事,叫我再讲得同样动听,实在使我很为难,但愿天主帮助我,使我讲的故事也能够差强人意。大家一定都知道,从前我们城里有个富商,名叫阿里古丘贝林吉里。他起了一个糊涂念头,想要和贵族攀上亲眷:娶个身分高贵的妻子,好抬高自己的身价——这种事情,我们到现在还是每天都可以看到许多商人在做。于是他娶了个和他很不称配的年青的贵族小姐,名叫茜丝梦达。生意人大都是经常在外面奔波,难得在家里陪妻子的;这一位自然也不例外;于是茜丝梦达便爱上了一个追求了她好久的青年,名叫鲁贝托,和他私下来往。她跟鲁贝托打得火热,以致胆子越来越大,行动不够谨慎,也不知是叫她丈夫察觉了一些痕迹,还是怎样,总之他嫉妒得要命。从此她丈夫不出家门一步,把什么事情都搁在一边,拿出全副精神来看守着她;每天不等她上床睡了觉,他决不睡觉,弄得她苦恼到极点,因为这样一来,她再也不能和她的鲁贝托在一起了。鲁贝托再三要求她想出个办法来幽会,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原来她观察了好多次,发觉她丈夫每天夜里虽然很迟才会睡着,可是一睡着之后就睡得很死,所以决定叫鲁贝托等到半夜里她丈夫睡着了,到她家门口来,她可以开门让他进来亲昵一会儿。为了使得鲁贝托每次来她都能知道,另方面又不让人家觉察出来,她便用一根线,一头从卧室的窗口放到外面大街上,另一头由卧室地板上绕到床上,藏在被褥下面,等到睡觉时就系在她自己的大脚趾上,鲁贝托夜里来到窗口就拉线,如果她丈夫睡着了,她就让他把这根线拉走,然后出去开门接他。如果她丈夫没有睡着,她就抓紧线头,把线收回来,那他也就用不着久等了。鲁贝托很喜欢这个主意,就这样常常去找她,有几回和她见到了面,有几回扑了空。他们一直就这样来往,很是顺利,谁知有一天晚上,这位太太睡着了,她丈夫伸了伸腿,无意中触到了一根线,伸出手去一摸,发觉那根线系在太太脚趾上,不由得思忖道:这里面一定有些蹊跷;再看看这条线一直通到窗外,他心里就有了数了。于是他轻轻把这根线拉断,系在自己脚趾上,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等了不多久。鲁贝托就来到窗口,照常拉线。他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把线系牢,而鲁贝托又拉得很用力,一下子就把它拉走了,因此鲁贝托以为今夜又没有落空,就在那儿等着。再说阿里古丘,一骨碌起了床,拿了武器,跑到门口去,看看究竟是谁,要给他一点厉害看看,因为他虽然是个商人,却是身强力壮。他开了门,可是动作很粗笨,不象他妻子平常开门时那样轻悄,鲁贝托在门外一看苗头不对,知道这一回来开门的准是阿里古丘,拔腿就跑,阿里古丘跟在后面追赶。鲁贝托拚命逃了一阵,看见那丈夫依旧紧追不舍,想起自己身边也带着武器,就拔出剑来,转回头去准备应战,于是双方大打出手,一个是进攻,一个是自卫。再说他妻子这边,她被她丈夫开房门的声音惊醒了,看看脚趾上的线给扯断了,知道事已败露,又见她丈夫已经出去追她的情人,马上爬起身来,料定此番情形不妙,便把洞悉这段私情的侍女叫来,再三央求她睡到她床上去,代她挨她丈夫一顿打骂,无论她丈夫怎样打她,也要忍耐着,千万不要作声。她若肯这样做,她一定会重重谢她,决不会亏待她。安排好了以后,她就熄了卧室里的灯,躲在屋子里另一个地方,见机行事。街坊四邻听见阿里古丘和鲁贝托两人殴斗,都下了床,去责备他们。阿里古丘生怕被人家辨认出来,只得放走了那个青年,既没有认清楚他是谁,也没有伤他的毫发。他带着一肚子恼火回到家里,走进卧室,怒气冲冲地吆喝道:“你这个贱女人上哪儿去啦?你以为熄了灯,我就找不着你了吗?你打算错了!”他一边骂,一边走到床前,把那个丫头当作了自己的妻子,一把抓住,使尽气力拳打脚踢,打得她满脸都是青伤;一边把骂贱女人的最恶毒的话都骂到了,又揪住她的头发就剪。那丫头哭得好不伤心,一声一声地叫着:“哎喀,老天爷呀,饶饶我吧!不要再打啦!”她已经泣不成声,而阿里古丘又气昏了头,所以始终没有听出这是另一个女人,只当做是他自己的妻子。他把她打够了,又剪掉了她的头发,于是就说道:“你这个贱女人,我不打你了,我马上就去找你的兄弟们。也好把你干的好事说给他们听听。看他们还要不要体面,怎样来处置你。总之我要叫他们把你接回去,你再也休想待在这儿了!”说着,他就反锁了门,一个人走了出去。茜丝梦达把他的一言一语都听在耳里,等他一走,就打开门来到房里,点亮了灯,只见那个可怜的丫头遍体鳞伤,哭得好苦。她好言好语地竭力安慰了那侍女一番,就把她送回她自己房间里,悄悄地叫人侍候她,照料她,又把阿里古丘的钱拿了许多给她,使她非常满意。茜丝梦达把丫头安顿好了以后,连忙回到自己房间里,铺好了床,把一切收拾得齐齐整整,仿佛那晚上还没有人上床睡过似的。然后她又穿戴齐全,俨然是一副还没就寝的模样,又在楼梯口点上一盏灯,坐在那里做针线,等待动静。再说阿里古丘,他走出门,匆匆赶到他妻子的娘家去,敲了好一阵门,人家才听见他的声音,出来开门让他进去。他的岳母和三个妻舅听见他来了,都起来点了灯看他,问他为什么深夜独自赶到这里。他就把这事情源源本本说给他们听,从他发现茜丝梦达脚趾上系着的线说起,一直说到最后为止。为了证明他没有说假话,他又把他认为是从妻子头上剪下来的那一绺头发拿出来给他们看,最后还说,请他们随他一起到他家里去,看看应该怎样处置她才不失他们的体面,因为他再也不能认她做妻子了。他的妻舅们自然信以为真,对这个不争气的妹子都气坏了,马上点起火把,跟着阿里古丘一块儿到他家里去,要把她狠狠地教训一顿。他们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跟在他们后面,一会儿求这个儿子,一会儿求那个儿子,叫他们千万别这样轻易相信这些话,千万要查问明白,因为她丈夫也许是为了别的事生她的气,虐待了她,却又故意反咬她一口,企图卸脱自己的干系。那老太太最后还表示非常诧异,说是女儿从小就是由她带大的,她非常了解女儿品德高尚,料她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此外又说了许许多多类似的话。兄弟三人进了阿里古丘的家门,正要走上楼去。茜丝梦达已在屋里听见他们的声音,就问道:“谁呀?”她的一个兄弟回答道:“你这个贱女人,你马上就知道是谁上门来看你啦。”“天呀!”茜丝梦达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说了这话,她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诸位兄长,欢迎你们,可是你们深更半夜赶来干什么呀?”兄弟们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做针线,脸上也并无一丝半点伤痕——照阿里古丘说是他已把她打得体无完肤了——不禁奇怪起来,这一来,他们暂且压下了一肚子火气,向她阿里古丘所说的事,究竟有没有,又厉声威胁她说,如果她不一五一十从实说出来,一定对她不客气。她只是说道:“我不知道这话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阿里吉丘在你们面前编派我些什么不是。”阿里古丘见她这般情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竟出了神。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给了她不计其数的耳刮子,又拧她又抓她,什么苦头都叫她吃尽了,而现在她脸上竟没有半点伤痕,好象根本没有过这回事一样!一会儿,她的兄弟们把阿里古丘说给他们听的事情简单地向她说了一遍,从一根线说起,说到她丈夫打她等等情形。她听了,转过身去对阿里古丘说:“我的丈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明明不是一个贱女人,你却要诬赖我,也不怕丢你自己的脸吗?你明明也不是个狠心的坏丈夫,为什么却要把你自己说成这样一个人?今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在家里待过?且不说和我待在一起了!你什么时候打了我一顿?我连一点影子也记不起来。”“什么!你这个贱女人!”阿里古丘大声喝道。“我们刚刚不是在一起睡觉的吗?我奔出去追了你的情夫以后,不是还回到家里来过的吗?我不是狠狠揍了你一顿,还剪掉了你的头发吗?”茜丝梦达回答道:“你今天晚上根本没有上床睡过觉。这且不说,因为光凭我一个人讲,即使说的都是真话,也不能算数。让我们来看看你所说的几件事情吧——你说你打了我,又剪了我的头发。我说你根本没有打过我,这里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可以看到我身上有没有伤痕。凭着老天爷发誓,你要是有胆量打我,我不还手抓破你的脸才怪呢!我的头发你也没有剪过,这都是你自己在活见鬼。如果是你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剪的,那就难说了。让我来看看我的头发有没有给剪掉。”于是他揭开面纱,只见一头头发完好无恙。她的母亲和兄弟们听了这些话,看了这些情形,都转过身去对她丈夫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阿里古丘?这跟刚才你上我们家里来所说的话完全不对头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证明你其余的话?”阿里古丘站在那里好象做梦一般,想要分辨,可是一看自己的打算落了空,连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时他妻子转过身去对她的兄弟们说道:“三位哥哥,我本不打算出他的丑,在你们面前揭露他的下流卑鄙,可是他非要我这么做不可。我也就顾不得了。我深信他跟你们说的事的确有过,因为他的确做过他自己所说的那些事。让我来跟你们说明原委吧。“也是我晦气,让你们把我许配给他这样一个人。他自称是一个商人,人家都把他看作一个有信誉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理当比一个修道士还要有节制,比一个处女还要贞洁,可是他简直没有哪一晚不上酒馆里去喝酒,一会儿姘上这个坏女人,一会儿又搭上那一个。我哪一夜不是坐到深更半夜等他?这是你们刚才亲眼看见的,有时候还要等他等到天亮。我断定他这一回又是喝醉了酒,跟哪个臭女人睡觉去了,醒来时发觉那个臭女人的脚趾上系着一根线,于是和人家动刀动枪,再又回来打那个臭女人,剪她的头发,他那时候脑子迷迷糊糊,还以为那个遭到他毒手的女人就是我呢——我看他现在还是这样想吧。你们瞧瞧他的脸色还是有些半醉不醒的神气。可是,不管他说我什么坏话,我希望你们只当作他喝醉了酒说疯话。我能原谅他,希望你们也别和他计较吧。”她母亲听了这话,大声嚷道:“我的女儿,这种事万万不能容忍!这种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人应该宰了他才好!他不配娶你这样的姑娘做妻子。天啊,这象什么话呀!你即使是个阴沟里拾起来的臭丫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