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来,查问膳食等情,作了一些指示,那用意无非是要使得大家在他的任期内过得心满意足。他又回头对姑娘们说:“温柔多情的小姐们,我真是不幸(我这样说,因为我还懂得好歹),爱上了你们中间的一位美人儿,永远成了爱情的奴隶。我对她低声下气,千依百顺,结果还是落得一场空,眼看她给别人夺了去。我这不是痛上加痛吗?只怕我是注定要终身苦命的了。所以明天的故事,我欢喜用我的命运做题材——就是:‘结局悲惨的恋爱’;因为我自己就预料到一个悲惨的结局在等着我。大家叫我做‘菲洛特拉托’,这个名字可取得真有道理啊。”他这么说完,就站了起来。允许大家自由活动,到吃晚饭的时候再集合。这座花园真是瑰丽可爱,叫大家舍不得离开,因为到处再也没有这样好玩的地方了。这时,日光西斜,不那么炎热了,有几个人就去追赶麋鹿、小羊、野兔和其他的小兽——这些小兽跳跳蹦蹦的,方才他们围坐的当儿,老是要跳到他们中间来,可真讨厌哪。第奥纽和菲亚美达唱起威廉和维绮幽的歌曲来。菲罗美娜和潘菲洛坐下来走棋。这样各有各的消遣,时间过得很快,不觉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饭桌就放在喷水泉旁边,大家很快乐地在这里吃了晚饭。吃罢晚饭,菲洛特拉托遵照以前几位女王所立下的制度,吩咐劳丽达领头跳舞,再唱一支歌。她回答道:“陛下,别人的歌我不会唱,自己也想不起什么好歌配合得上眼前的良辰美景;我要唱也只能唱一个我记得的歌,要是你允许的话。”“你唱的歌一定是悦耳动听的,”国王说,“尽管唱吧。”于是劳丽达开始唱起歌来,别的姑娘们齐声应和;她的声音十分甜蜜,同时又带一点伤感的味儿:唉,有哪一个姑娘,象我这样苦命,这样悲伤了?我空自相思,只自把泪儿淌?那旋乾转坤、主掌星辰的造化,对我显示出无比恩宠,把我造得千娇百媚,袅娜多姿——更是个多情种!每个富于热情的男子看见了我的美貌娇容,就象置身在天国中,唉,那班庸俗的小人,却这样把我欺侮嘲弄!当初我正青春年少,有一个人真心爱我,把我拥抱,他为我神魂颠倒,他一看到我这双眼睛,就爱火燃烧。时光象流水般过去,他哪一天不在我跟前献着殷勤,我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唉,如今,我再不见他的倩影!随后又来了一个傲慢的男子,自以为再没哪个能比他高贵英俊,他占有了我的身体,他不该怀着猜忌,把我监视得这样紧;唉,想我本是天生的尤物,来到世上为了颠倒众生;现在却被他一个独占,叫我如何不气苦伤心!唉,合该是我倒楣,在那天答应了一个男子的求婚。竟脱下了少女的素服便装,换上了新娘的艳丽的衣裙。我穿的是花花绿绿的丝袍,过的是悲伤屈辱的日子。唉,不等到订定这不幸的终身,我早早死了,那该多么好!给我无上幸福的,只有我的初恋,他如今已归天国,站在天主跟前,啊,爱人,你怎么能对我没半点爱怜?我怎也不会忘了你,去和别人相爱!让我的心里重又烧起旧日的情焰,我日夕祈祷,但愿早早和你相见。劳丽达唱歌的时候,大家倾耳静听,但是各有不同的体味。有的按照米兰人的想法,以为歌里的意思是说,宁可做一头肥猪,也不要做一个美女,有几个知道她心事的,又另有合情合理的解释,不过这里也不必多谈了。于是国王吩咐燃起火炬,大家围坐在草地上,唱着别的歌。直到星群西沉,国王觉得是睡觉的时候了,就跟大家道了晚安,打发他们各自回房安睡。[第三天终]-上一页 序“十日谈”的第四天由此开始。菲洛特拉托担任国王。各人讲的都是结局不幸的恋爱故事。最亲爱的女士们,听了那些有识之士的见解,又凭着我自己经常看到、听到的,我一向认为那妒忌的狂飙疾风,只是袭击着高楼危塔,摇撼着大树的最高枝。可是我发觉我这想法是错了。为了一心躲避那狂风的无情袭击,我不但逃到了平地上,而且不得不躲进那最深邃的幽谷。读过这几篇故事的人大约都会有这样的看法——这些故事我都是用那不登大雅之堂的佛罗伦萨方言写成的,而且写的还是散文,又不曾题名献词,只是平铺直叙,不敢有丝毫卖弄。可是尽管这样,我依然逃不了遭人妒忌的厄运,那一阵阵的无情狂风,刮得我天昏地黑,刮得我站不住脚跟——那尖刻的毒牙把我咬得遍体鳞伤。直到这时候我才彻底明白了聪明人常说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苦难”才不会遭人的妒忌。贤明的女士们,有人读了这些故事,认为我太喜欢你们了,又说我这样心甘意愿地侍候你们、安慰你们,实在不成体统,有的甚至还怪我不该这么奉承你们。另有些人,极力显得一派心平气和,却又说我这样一把年纪,不应该纵谈风月,迎合妇道人家的心思。还有些人,只装作关怀我的声誉,劝我还是跟缪斯女神住在派纳塞斯山|1~上来得好,不要一味在你们的队伍里厮混,尽说些废话。还有些人哪里出于善意,分明居心恶毒,说是我应当深谋远虑,好生想想怎样去挣我的面包——总不能光谈着这些捞什子,去喝西北风。另外又有些人为了要低毁我的作品,处心积虑地要证明我讲给你们听的故事,都是凭空捏造,完全与事实不符。尊贵的女士们,我为你们效劳,艰苦奋斗,受尽这狂飙疾风的摧残,利齿毒牙的噬咬,弄得头破血流。天主明鉴,不管他们怎么说,我总是冷静地听着他们,玩味着他们的话。在这件事上,全靠你们出力来支持我,不过我并不敢就此吝惜自己的力量;即使我不跟他们展开论战,也少不得要申斥他们一番,好让我的耳根暂时清静一下,因为我的作品到现在还不曾写满三分之一,就有这许多狂妄的敌人,要是眼前不赶紧对付他们,那他们的气焰一定会越发嚣张,将来一下子就会把我打垮了;到那时候,任你们有多大的力量,也无济于事了。在驳斥他们之前,我想先讲一篇故事,作为自己的辩白,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故事,这样,就不致和我们那一群可爱的朋友们所讲的故事混在一起,好有个区分。我这故事是针对那班诽谤我的人讲的。从前,我们城里有个男子,名叫腓力·巴杜奇,他出身微贱,但是手里着实有钱,也很懂得处世立身之道。他有一个妻子,彼此相亲相爱,互相体贴关怀,从无一言半语的龃龉。只是人生难免一死,他那位贤德的太太后来不幸去世,只留给他一个将近两岁的亲生儿子。丧偶的不幸使他哀痛欲绝,逾于常情。他觉得从此失了一个良伴,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再没有什么意思了,就发誓抛弃红尘、去侍奉天主,并且决定带他的幼儿跟他一起修行。他把全部家产都捐给慈善团体,带着儿子径往阿西那奥山,在山头找到一间小茅屋住了下来,靠着别人的施舍,斋戒祈祷过日子。他眼看儿子一天天长大,就十分留心,绝不跟他提到那世俗之事。也不让他看到这一类的事,唯恐扰乱了他侍奉天主的心思;要谈也只跟他谈那些永生的荣耀,天主和圣徒的光荣;要教也只限于教他背诵些祈祷文。父子二人就这样在山上住了几年,那孩子从没走出茅屋一步。除了他的父亲外,也从没见过别人。这位好心的人儿偶尔也要下山到佛罗伦萨去,向一班善男信女讨些施舍,然后再回到自己的茅屋来。光阴如箭,腓力已是个老头儿,那孩子也有十八岁了。有一天,腓力正要下山,那孩子问他到哪儿去。腓力告诉了他,那孩子就说:“爸爸,你现在年事已高,耐不得劳、吃不得苦了。何不把我带到佛罗伦萨去、领着我去见见你那班朋友和天主的信徒呢?想我正年青力壮,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可以派我下山去,你自己就可以在这里休养休养,不用再奔波了。”这位老人家觉得如今儿子已长大成人,又看他平时侍奉天主十分勤谨,认为即使让他到那浮华世界里去走一遭,谅必也不致迷失本性了,所以私下想道:“这孩子也说得有道理。”于是第二次下山的时候,果真把他带了去。那小伙子看见佛罗伦萨城里全是什么皇宫啊,邸宅啊,教堂啊,而这些都是他生平从未见识过的,所以惊奇得了不得,一路上禁不住向父亲问长问短,腓力一一告诉他——可是哪儿回答得尽这许多,这个问题才回答好,那个问题又跟着来了。父子俩就这样一个尽问、一个尽答,一路行来,可巧遇见一队衣服华丽、年青漂亮的姑娘迎面走来——原来是刚刚参加婚礼回来的女宾。那小伙子一看见她们,立即就问父亲这些是什么东西。“我的孩子,”腓力回答,“快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别看它们,它们全都是祸水!”“可是它们叫什么名堂呢?”那儿子追问道。那老子不愿意让他的儿子知道她们是女人,生怕会唤起他的邪恶的肉欲,所以只说:“它们叫做‘绿鹅’。”说也奇怪,小伙子生平还没看见过女人,眼前许许多多新鲜事物,象皇宫啊,公牛啊,马儿啊,驴子啊,金钱啊,他全都不曾留意,这会儿却冷不防对他的老子这么说:“啊,爸爸,让我带一只绿鹅回去吧。”“唉,我的孩子,”父亲回答说,“别闹啦,我对你说过,它们全就是祸水。”“怎么!”那小伙子嚷道,“祸水就是这个样儿的吗?”“是啊,”那老子回答。“祸水就是这个样儿的吗?”儿子却说:“我不懂你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是祸水;我只觉得,我还没看见过这么美丽、这么逗人爱的东西呢。它们比你时常给我看的天使的画像还要好看呢。看在老天的面上,要是你疼我的话,让我们想个法儿,把那边的绿鹅带一头回去吧,我要喂它。”“不行,”他父亲说,“我可不答应,你不知道怎样喂它们。”那老头儿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然的力量比他的教诫要强得多了,他深悔自己不该把儿子带到佛罗伦萨来……不过我不打算把这段故事讲下去了,就此言归正传吧。年青的女士,有些非难我的人,说我不该一味只想讨女人家的欢心,又那样喜欢女人。我在这里直认不讳:你们使我满心欢喜,而我也极力想博取你们的欢心。我很想问问这班人,难道这也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吗?亲爱的女士,不说我们曾经多少次消受甜蜜的接吻、热情的拥抱、以及共床同枕;就光是我能经常瞻仰你们的丰采、娇容、优美的仪态,尤其是亲近你们那种女性的温柔文静,这份快乐不就足够叫人明白我为什么这样想、这样做吗?方才我们看到,一个远离人世、在深山里长大起来的小伙子,他的足迹不曾出那小茅屋周围一步,除了他父亲,他就再没第二个伴侣,一旦下山,看见了你们,就只想要得到你们,只渴念着你们,把他的爱慕之情只献给你们。如果在一个隐士——一个浑浑噩噩的小孩子——一个未开化的野人的眼里,你们比一切东西都可爱,那么这班人怎么好因为我喜欢你们、极力想讨你们的欢心而非难我、诽谤我、把我说得十恶不赦呢?要知道我天生是个多情种子、护花使者,从我小时候懂事起,就立誓要把整个儿心灵献给你们——我怎么能禁得住你们那明亮的眼波、甜蜜的柔语、以及那一声声回肠荡气的叹息呢?只有那种丧失了人性的家伙,不懂得、也感受不到热情的力量,才会这样遣责我;对于这种人,我不屑一理。还有些人拿我的年纪当作话柄,他们大概不懂得那韭菜头尽管是白的,叶梢可是碧绿生青。不过却慢说笑话,让我来正正经经地回答他们:直到我生命的尽头,我也决不会认为侍候女性是件可耻的事;因为就是过了中年的基陀·卡伐坎蒂、但丁,已到了晚年的契诺·达·皮斯托亚,他们也十分推祟女性,以侍奉她们为光荣呢。要不是因为不便违反辩论的通例,那我真想从历史中举出许多有名的人物,到了老年还一心只想讨女人的欢心呢。那班批评我的人,如果对他们的故事一无所知,那么快去翻读一下历史书吧。有人劝我还是跟缪斯女神一起住在派纳塞斯山上来得好,我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意见。不过,我们没法永远跟缪斯女神待在一起,而女神也不可能永远和凡人做伴,那么要是有人甘心离开了女神,去接近那跟女神相似的人儿,又有什么不好呢?缪斯女神本来是女人啊,世上的女性虽然望尘莫及,可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模样儿还是跟女神相象的。所以即使不为其他的缘故,单凭这一点,她们也该叫我喜欢。再说,为了女性,我曾写下千来首情诗,可缪斯女神从来也不曾启发我写过一篇诗。我从女神那儿得到的是帮助,她们教我怎样写诗。在我写下目前这些篇章的时候,不管我写得多么不象样,女神可常常降临到我身边来——也许是因为女人的容貌跟女神相象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荣幸吧。所以我觉得我编写这些故事的时候,并不象许多人设想的那样,远离着缪斯女神和她们居住的派纳塞斯山。对于那些担心我会挨饿、劝我留意自己的面包的人,我有什么话要讲呢?真的,我还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不过我倒在想,要是有朝一日、我到了不得不向他们乞求面包的时候,他们会怎样回复我呢?也许他们会这样说吧:“到你写的那些作品里去找面包吧。”真的,过去的诗人在他们的作品里、比富人在他们的金库里找到更多的面包。有人努力写自己的作品,替他们的时代增添光彩;有人贪得无厌,只知道面包越多越好,却象虫子一样无声无臭地死去。我还要再说什么呢?要是有一天我当真向他们讨面包,让他们把我赶出去好了。感谢天主,我现在还不致断粮,如果我真的面包不够吃了,那我也会象耶稣的使徒保罗那样,能够饱足、也能够饥饿。总之,这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到别人来替我操心。还有些人说我写的那些故事跟真相不符,那么我希望他们把真情实况提出来,要是核对之下,我的故事显然是出于捏造,那么我愿意承认他们的谴责是公平合理的,也愿意尽力纠正我的过失。不过在他们光是这么嚷着、还提不出什么事实来之前,我只好不理他们,照自己的主张做去,拿他们批评我的话来回敬他们。拿这一番话来回答他们,我想也已经够了吧;现在,最温柔的女士,凭着天主的帮助和你们的支持,我将不辞艰苦,不管那暴风刮得多猛,也要背转身来、继续我开始了的工作。因为我觉得我的命运不会比那暴风中的微尘更糟——不管微尘停留在地面上,或者被卷到半天空里,又落在人们的头上,落在帝王的冠冕上,有时候也会落在高耸矗立的宫殿塔楼之上的。即使那微尘又从高处落下来,那也不会落到比原来更低的地方去。要说从前我发誓要把自己的力量全都贡献给你们,为你们的欢乐而效劳,那么我现在这份意志就格外坚决了;因为凡是有理性的人都会说:我爱你们,就跟别的男人爱你们一样,是出之于天性。谁要是想阻挡人类的天性,那可得好好儿拿点本领出来呢。如果你非要跟它作对不可,那只怕不但枉费心机,到头来还要弄得头破血流呢。我自认没有这种本领,也不愿意有。就算我有这种本领,我也宁可借给他人,绝不愿意自己使用。那班批评我的人可以闭口了;要是他们的身子里缺少热血,那么就让他们冷冰冰地过一辈子吧。他们可以去找他们自己的乐趣——或者不如说,找他们的腐败的嗜好;让我也利用这短促的人生,追求自己的乐趣吧。可是,美丽的女士们,我们已经离题太远了,让我们就此打住,言归正传吧。晨曦初临,赶走了天上的星星,揭开了雾气沉沉的夜幕,这时候菲洛特拉托已经起身,把众人都唤了起来;于是大伙儿依旧到那座可爱的花园里去游玩散心。这天的中饭也依旧安排在昨晚吃饭的地点,饭后午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于是照常来到喷水泉旁边,依次坐下。菲洛特拉托吩咐菲亚美达首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她并不推辞,娇声软语地讲了底下的一个故事。-上一页 故事第一唐克莱亲王杀死女儿的情人,取出心脏,盛入金杯,送给女儿。公主把毒液倾注在心脏上,和泪饮下而死。我们的国王指定我们今天要讲悲惨的故事,他认为我们在这儿寻欢作乐,也该听听别人的痛苦,好叫讲的人和听的人都不由得涌起同情来。也许这几天来,我们的日子可过得真是快乐逍遥,因此他想用悲惨的故事来调节一下。不过不论他的用意何在,我是不能违背他的意旨的,所以我要讲这么一个不仅是悲苦、而且是绝顶凄惨的故事,叫你们少不得掉下几滴苦泪来。萨莱诺的亲王唐克莱本是一位仁慈宽大的王爷,可是到了晚年,他的双手却沾染了一对情侣的鲜血。他的膝下并无三男两女,只有一个独养的郡主,亲王对她真是百般疼爱,自古以来,父亲爱女儿也不过是这样罢了;谁想到,要是不养这个女儿,他的晚境或许倒会快乐些呢。那亲王既然这么疼爱郡主,所以也不管耽误了女儿的青春,竟一直舍不得把她出嫁;直到后来,再也藏不住了。这才把她嫁给了卡普亚公爵的儿子。不幸婚后不久,丈夫去世,她成了一个寡妇,重又回到她父亲那儿。她正当青春年华,天性活泼,身段容貌,都长得十分俏丽,而且才思敏捷。只可惜做了一个女人。她住在父亲的宫里,养尊处优,过着豪华的生活;后来看见父亲这么爱她,根本不想把她再嫁,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就私下打算找一个中意的男子做他的情人。出入她父亲的宫廷里的。上下三等人都有,她留意观察了许多男人的举止行为,看见父亲跟前有一个年青的侍从,名叫纪斯卡多,虽说出身微贱。但是人品高尚,气宇轩昂,确是比众人高出一等,她非常中意,竟暗中爱上了他,而且朝夕相见,越看越爱。那小伙子并非傻瓜,不久也就觉察了她的心意,也不由得动了情,整天只想念着她,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两人这样眉目传情,已非一日,郡主只想找个机会和他幽会,可又不敢把心事托付别人,结果给她想出一个极好的主意。她写了封短简,叫他第二天怎样来和她相会。又把这信藏在一根空心的竹竿里面,交给纪斯卡多,还开玩笑地说道:“把这个拿去当个风箱吧,那么你的女仆今儿晚上可以用这个生火了。”纪斯卡多接过竹竿,觉得郡主决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这样东西,而且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回到自己房里,检查竹竿,看见中间有一条裂缝劈开一看。原来里面藏着一封信。他急忙展读,明白了其中的究竟,这时候他真是成了世上最快乐的人儿;于是他就依着信里的话,做好准备,去和郡主幽会。在亲王的宫室附近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许多年代前开凿的石室,在山腰里,当时又另外凿了一条隧道,透着微光,直通那洞府。那石室久经废弃,所以那隧道的出口处,也荆棘杂草丛生,几乎把洞口都掩蔽了。在那石室里,有一道秘密的石级,直通宫室,石级和宫室之间,隔着一扇沉重的门,把门打开,就是郡主楼下的一间屋子。因为山洞久已废弃不用,大家早把这道石级忘了。可是什么也逃不过情人的眼睛,所以居然给那位多情的郡主记了起来。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便找了几样工具,亲自动手来打开这道门,经过好几天的努力,终于把门打开了。她就登上石级,直找到那山洞的出口处,她把隧道的地形、洞口离地大约多高等都写在信上,叫纪斯卡多设法从这隧道潜入她宫里来。纪斯卡多立即预备了一条绳子,中间打了许多结,绕了许多圈,以便攀上爬下。第二天晚上,他穿了一件皮衣,免得叫荆棘刺伤,就独个儿偷偷来到山脚边,找到了那个洞口,把绳子的一端在一株坚固的树桩上系牢,自己就顺着绳索,降落到洞底,在那里静候郡主。第二天,郡主假说要午睡,把侍女都打发出去,独自关在房里。于是她打开那扇暗门,沿着石级,走下山洞,果然找到了纪斯卡多,彼此都喜不自胜。郡主就把他领进自己的卧室,两人在房里逗留了大半天,真象神仙般快乐。分别时,两人约定,一切就要谨慎行事,不能让别人得知他们的私情。于是纪斯卡多回到山洞,郡主锁上暗门,去找她的侍女。等到天黑之后,纪斯卡多攀着绳子上升,从进来的洞口出去,回到自己的住所。自从发现了这条捷径以后,这对情人就时常幽会。谁知命运之神却不甘心让这对情人长久浸沉在幸福里,竟借着一件意外的事故,把这一对情人满怀的欢乐化作断肠的悲痛。这厄运是这样降临的:原来唐克莱常常独自一人来到女儿房中,跟她聊一会天,然后离去。有一天,他吃过早饭,又到他女儿绮思梦达的寝宫里去,看见女儿正带着她那许多宫女在花园里玩儿,他不愿打断她的兴致,就悄悄走进她的卧室,不曾让人看到或是听见。来到房中,他看见窗户紧闭、帐帷低垂,就在床脚边的一张软凳上坐了下来,头靠在床边,拉过帐子来遮掩了自己,好象有意要躲藏起来似的,不觉就这么睡熟了。也是合该有事,绮思梦达偏偏约好纪斯卡多在这天里幽会,所以她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就让那些宫女继续玩去,自己悄悄溜到房中,把门关上了,却不知道房里还有别人,走去开了那扇暗门,把在隧道里等候着的纪斯卡多放进来。他们俩象平常一样、一同登上了床,寻欢作乐,正在得意忘形的当儿,不想唐克莱醒了。他听到声响,惊醒过来,看见女儿和纪斯卡多两个正在干着好事,气得他直想咆哮起来,可是再一转念,他自有办法对付他们,还是暂且隐忍一时,免得家丑外扬。那一对情人象往常一样,温存了半天,直到不得不分手的时候,这才走下床来,全不知道唐克莱正躲在他们身边。纪斯卡多从洞里出去,她自己也走出了卧房。唐克莱也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却从一个窗口跳到花园里去,趁着没有人看见,赶回宫去,几乎气得要死。当天晚上,到了睡觉时分,纪斯卡多从洞底里爬上来,不想早有两个大汉,奉了唐克莱的命令守候在那里,将他一把抓住;他身上还裹着皮衣,就这么给悄悄押到唐克莱跟前。亲王一看见他,差一点儿掉下泪来,说道:“纪斯卡多,我平时待你不薄,不想今日里却让我亲眼看见你色胆包天,竟敢败坏我女儿的名节!”纪斯卡多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这样回答他:“爱情的力量不是你我所管束得了的。”唐克莱下令把他严密看押起来,他当即给禁锢在宫中的一间幽室里。唐克莱左思右想,该怎样发落他的女儿,吃过饭后,就象平日一样,来到女儿房中,把她叫了来。绮思梦达怎么也没想到已经出了岔子,唐克莱把门关上,单剩自己和女儿在房中,于是老泪纵横,对她说道:“绮思梦达,我一向以为你端庄稳重,想不到竟会干出这种事来: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而是听别人告诉我,那么就是你跟你丈夫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就是说你存了这种欲念,我也绝对不会相信的。我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再没有几年可活了,不想碰到这种丑事,叫我从此以后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痛!即使你要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来,天哪,那也得挑一个身分相称的男人才好!多少王孙公子出入我的宫廷,你却偏偏看中了纪斯卡多——这是一个下贱的奴仆,可以说,从小就靠我们行好,把他收留在宫中,你这种行为真叫我心烦意乱,不知该把你怎样发落才好。至于纪斯卡多,昨天晚上他一爬出山洞,我就把他捉住、关了起来,我自有处置他的办法。对于你,天知道,我却一点主意都拿不定。一方面,我对你狠不起心来。天下做父亲的爱女儿,总没有象我那样爱你爱得深。另一方面,我想到你这么轻薄,又怎能不怒火直冒?如果看在父女的份上,那我只好饶了你;如果以事论事,我就顾不得骨肉之情,非要重重惩罚你不可。不过,在我还没拿定主意以前,我且先听听你自己有什么好说的。”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去,号啕大哭起来,竟象一个挨了打的孩子一般。绮思梦达听了父亲的话,知道不但他们的私情已经败露,而且纪斯卡多也已经给关了起来,她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痛,好几次都险些儿要象一般女人那样大哭大叫起来。她知道她的纪斯卡多必死无疑,可是崇高的爱情战胜了那脆弱的感情,她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强自镇定,并且打定主意,宁可一死也决不说半句求饶的话。因此,她在父亲面前并不象一个因为犯了过错、受了责备而哭泣的女人,却是无所畏俱,眼无泪痕,面无愁容,坦坦荡荡地回答她父亲说:“唐克莱,我不准备否认这回事,也不想向你讨饶;因为第一件事对我不会有半点好处,第二件事就是有好处我也不愿意干。我也不想请你看着父女的情份来开脱我,不,我只要把事情的真相讲出来,用充分的理由来为我的名誉辩护,接着就用行动来坚决响应我灵魂的伟大的号召。不错,我确是爱上了纪斯卡多,只要我还活着——只怕是活不长久了——我就始终如一地爱他。假使人死后还会爱,那我死了之后还要继续爱他。我堕入情网,与其说是由于女人的意志落弱,倒不如说,由于你不想再给我找一个丈夫,同时也为了他本人可敬可爱。“唐克莱,你既然自己是血肉之躯,你应该知道你养出来的女儿,她的心也是血肉做成的,并非铁石心肠。你现在年老力衰了,但是应该还记得那青春的规律,以及它对青年人具有多大的支配力量。虽说你的青春多半是消磨在战场上,你也总该知道饱暖安逸的生活对于一个老头儿会有什么影响,别说对于一个青年人了。“我是你生养的,是个血肉之驱,在这世界上又没度过多少年头,还很年青,那么怎怪得我春情荡漾呢?况且我已结过婚,尝到过其中的滋味,这种欲念就格外迫切了。我按捺不住这片青春烈火,我年青,又是个女人,我情不自禁,私下爱上了一个男人。我凭着热情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