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 -4

“我说你得吃你就非吃不可。”凯蒂说。“是不是这样,迪尔西。”那只碗又热气腾腾地来到我面前,威尔许的手把勺子插进碗里,热气又痒酥酥地进入我的嘴里。“我一点也吃不下了。”昆丁说。“大姆娣病了,他们怎么会开舞会呢。”“他们可以在楼下开嘛。”凯蒂说。“她还可以到楼梯回来偷看呢、呆会儿我换上了睡衣也要这么做。”“妈妈方才是在哭。”昆丁说。“她是在哭,对吧,迪尔西。”“你别跟我烦个没完,孩子。”迪尔西说。“你们吃完了,我还得给那么些大人做饭吃呢。”过了一会儿,连杰生也吃完了,他开始哭起来了。“好,又轮到你哭哭啼啼了。”迪尔西说。“自从大姆娣病了,他没法跟她一起睡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来这一套。”凯蒂说,“真是个哭娃娃。”“我要告诉爸爸妈妈。”杰生说。他还在哭。“你已经告诉过了。”凯蒂说。“你再也没什么可以告诉的了。”“你们都应该上床去了。”迪尔西说。她走过来,把我从椅子上抱下来,用一块热布擦我的脸和手。“威尔许,你能不能从后楼梯把他们俏悄地带到楼上去,行了,杰生,别那样呜噜呜噜的了。”“现在去睡还太早。”凯蒂说。“从来没人这么早就让我们睡觉。”“你们今天晚上就是得这么早就睡。”迪尔西说。“你爸爸说了,让你们一吃完饭就马上上楼。你自己听见的。”“他说了要大家听我的。”凯蒂说。“我可不想听你的。”杰生说。“你一定得听。”凯蒂说。“好,注意了。你们全部得听从我的指挥。”“叫他们轻着点儿,威尔许。”迪尔西说。“你们都得轻手轻脚的,懂了吗。”“干吗今天晚上我们得轻手轻脚呀。”凯蒂说。“你妈妈身体不太好。”迪尔西说。“现在你们都跟着威尔许走吧。”“我跟你们说了是妈妈在哭嘛。”昆丁说。威尔许抱起我,打开通往后廊的门。我们走出来,威尔许关上门,周围一片黑暗。我能闻到威尔许的气味,能触摸到他,“大家安静。我们先不上楼去。杰生先生说过叫大家上楼去。他又说过叫大家听我指挥。我并不想指挥你们。可是他说过大家要听我的话。他说过的吧,昆丁。”我能摸到威尔许的头。我能听见大家的出气声。“他说过的吧,威尔许。是这样的吧,没错儿。好,那我决定咱们到外面去玩一会儿.来吧。”威尔许打开门,我们都走了出去。我们走下台阶。“我的意思是,咱们最好到威尔许的小屋①去,在那儿人家就听不见咱们的声音了。”凯蒂说。威尔许把我放下来,凯蒂拉着我的手,我们沿着砖砌的小路往前走。①指康普生家佣人的下房。“来呀。”凯蒂说。“那只蛤蟆不在了。到这会儿它准已经跳到花园里去了。没准咱们还能见到另外一只。”罗斯库司提了两桶牛奶走来。他往前走去了。昆丁没有跟过来。他坐在厨房的台阶上。我们来到威尔许的小屋前。我喜欢闻威尔许屋子里的气味。②屋子里生着火,T.P.正蹲在火前,衬衫后摆露在外面,他把一块块木柴添进火里,让火烧旺。②以上写大姆娣逝世那天的事。接着,班吉从威尔许的小屋联想到1910年6月昆丁自杀的消息传到家中后,自己住在佣人下房里的情景。后来我起床了,T.P.给我穿好衣服,我们走进厨房去吃饭。迪尔西在唱歌③,我哭了,于是她就不唱了。③实在是因为听到了昆丁自杀的消息,她在哭泣。“这会儿别让他进大屋子。”迪尔西说。“咱们不能朝那边走。”T.P.说。我们就到河沟里去玩。“咱们可不能绕到那边去。”T.P.说。“你没听妈咪说不能去吗。”迪尔西在厨房里唱歌,我哭起来了。“别哭。”T·P·说。“来吧。咱们上牲口棚去吧。”罗斯库司在牲口棚里挤牛奶。他用一只手挤奶,一边在哼哼。有几只鸟雀停在牲口棚大门上,在瞅着他。一只鸟飞了下来,和那些母牛一起吃糟里的东西。我看罗斯库司挤奶,T.P.就去给“小王后”和“王子”喂草料。小牛犊关在猪圈里。它用鼻子挨擦着铁丝网,一边哗哗地叫着。“T.P.。”罗斯库司说。T.P.在牲口棚里应了句“啥事,爹。”阿欢把脑袋从栅门上探了出来,因为T·P·速没喂它草料。“你那边完事啦。”罗斯库司说。“你得来挤奶啊。俺的右手一点不听使唤了。”T.P.过来挤奶了。“您干吗不找大夫去瞧瞧。”T·P·说。“大夫有什么用。”罗斯库司说。“反正在这个地方不管用。”“这个地方又怎么啦。”T·P·说。“这个地方不吉利。”罗斯库司说。“你挤完奶就把牛犊关进来。这个地方不吉利。”罗斯库司说。①火光在他和威尔许的背后一窜一窜,在他和威尔许的脸上掠动。迪尔西安顿我上床睡觉。床上的气味跟T·P·身上的一样,我喜欢这气味。①这是上一晚的情形,在佣人屋里。“你知道个啥。”迪尔西说。“莫非你犯傻了。”“这干犯傻什么事。”罗斯库司说。“这兆头不正躺在床上吗。这兆头不是十五年来让人家看得清清楚楚的吗。”“就算是吧。”迪尔西说。“反正你跟你这一家子也没吃亏,不是吗。威尔许成了个壮劳力,弗洛尼②让你拉扯大嫁人了,等风湿病不再折磨你,T·P·也大了,满可以顶替你的活儿了。”②弗洛尼是罗斯库司与迪尔西的女儿,勒斯特的母亲。“这就是俩了。③”罗斯库司说。“还得往上饶一个呢,俺都见到兆头了,你不也见到了吗?”③指大姆涕病死和昆丁自杀身亡。“头天晚上我听见一只夜猫子在叫唤。”T.P.说;“丹儿①连晚饭都不敢去吃。连离开牲口棚一步都不干;天一擦黑就叫起来了,威尔许也听见的。”①狗名。“要往上饶的哪止一个啊。”迪尔西说。“你倒指给我看看,哪个人是长生不死的,感谢耶稣。”“光是人死还算是好的呢。”罗斯库司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迪尔西说。“你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可要倒楣的,除非他哭的时候你跟他一起坐起来。②”②黑人的一种迷信,他们认为这样可以禳灾。“这个地方就是不吉利。”罗斯库司说。“俺早先就有点看出来,等到他们给他换了名字,俺就一清二楚了。”“再别说了。”迪尔西说。她把被子拉上来。被子的气味跟T.P.身上的一样。“你们都别说话,先让他睡着了。”“俺是看到兆头了。”罗斯库司说。“兆头。T·P·不得不把你的活儿全都接过去呗。”迪尔西说。③T·P·,把他和小昆丁带到后面的小屋去,让他们跟勒斯特一起玩儿,弗洛尼可以看着他们的,你呢,帮你爹干活儿去。③班吉回忆到这里,想起了迪尔西在1912年康普生先生去世的那天讲的类似的话。我们吃完了饭。T.P.抱起小昆丁,我们就上T.P.的小屋去。勒斯特正在泥地里玩儿。T.P.把小昆丁放下,她也在泥地上玩儿。勒斯特有几只空线轴,他和小昆丁打了起来,小昆丁把线轴抢到手。勒斯特哭了,弗洛尼过来给了勒斯特一只空罐头玩儿,接着我把线轴拿了过来,小昆丁打我,我哭了。“别哭了、”弗洛尼说。“你不觉得害臊吗,去抢一个小娃娃的玩意儿。”她从我手里把线轴拿走,还给了小昆丁。“好了,别哭了。”弗洛尼说。“别哭,听见没有。”“别哭呀。”弗洛尼说。“真该抽你一顿,你骨头痒痒了。”她把勒斯特和小昆丁拖起来。“上这儿来。”她说。我们来到牲口棚。T.P.正在挤奶。罗斯库司坐在一只木箱上。“他这会儿又怎么啦。”罗斯库司说。“你们得把他留在这儿。”弗洛尼说。“他又跟小娃娃打架了。抢他们的玩意儿。你跟着T·P·吧,看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现在把奶头好好擦干净。”罗斯库司说。“去年冬天你挤的那头小母牛后来都不出奶了。要是这一头也不出奶,他们就没牛奶喝了。”迪尔西在唱歌。①①班吉总是把哀悼死者的哭喊声说成是唱歌。大姆娣死的那次也是如此。“别上那儿去。”T·P·说。“你不知道妈咪说了你不能上那边去吗。”他们在唱歌。“来吧。”T.P.说。“咱们跟小昆丁、勒斯特一块儿去玩吧。来呀。”小昆丁和勒斯特在T·P·小屋前的泥地上玩。屋子里有堆火,火头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罗斯库司坐在火前,象一团黑影。“这就是仨了,老天爷啊。”罗斯库司说。“两年前俺跟你们说过的。这个地方不吉利。”“那你干吗不走呢。”迪尔西说。她在给我脱衣服。“你尽唠叨什么不吉利,都让威尔许动了念头跑到孟菲斯②去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②田纳西州西南端的一个大城市,离本书故事发生地点密西西比州北部很近。“但愿威尔许就只有这么点晦气,要那样倒好了。”罗斯库司说。弗洛尼走了进来。“你们活儿都干完了吗。”迪尔西说。“T.P.也马上完了。”弗洛尼说。“卡罗琳小姐要你伺候小昆丁上床睡觉。”“我也只能干完了活尽快的去。”迪尔西说。“这么多年了,她也应该知道我没生翅膀。”“俺不是说了吗。”罗斯库司说。“一个人家,连自己的一个孩子的名儿都不许提起,①这个地方是肯定不会吉利的。”①凯蒂生了私生女,又被丈夫抛弃。康普生太太觉得丢脸,不许凯蒂回家,连她的名字也不让大家提起。“别说了。”迪尔西说。“你想把他吵醒,让他哭闹吗。”“养育一个孩子,连自己妈妈叫什么也不让知道,这算是哪档子事呢。”罗斯库司说。“你就甭为她瞎操心了。”迪尔西说。“他们家小孩都是我抱大的,再抱大一个又怎么啦,别瞎叨叨了。他想睡了,快让他入睡。”“你们就指名道姓的说好了。”弗洛尼说。“说谁的名儿他都不懂的。”“你倒说说看,瞧他懂不懂。”迪尔西说。“你在他睡着的时候说,我敢说他也听得见。”“他懂得的事可比你们以为的要多得多。”罗斯库司说。“他知道大家的时辰什么时候来到,就跟一只猎犬能指示猎物一样。要是他能开口说活,他准能告诉你他自己的时辰什么时候来到,也可以说出你的或是我的时辰。”“你把勒斯特从那张床上抱出来吧,妈咪。”弗洛尼说。“那孩子会让他中邪的。”“给我住嘴。”迪尔西说。“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干吗去听罗斯库司的胡言乱语;上床吧,班吉。”迪尔西推推我,我就爬上了床,勒斯特已经在上面了。他睡得很熟。迪尔西拿来二根长长的木板,放在勒斯特和我当中。“你就睡在自己的一边。”迪尔西说。“勒斯特小,你不要压着了他。”你还不能去,T·P·说。你等着。①①班吉联想到第二天他父亲的柩车去墓地时的情景。我们在大房子的拐角上望着一辆辆马车驶走。“快。”T.P.说。他抱起小昆丁,我们跑到栅栏的拐角上,瞧它们经过。“他走了,”T.P.说。“瞧见那辆有玻璃窗的了吗。好好瞧瞧。”他就躺在那里面。你好好看看他。走吧,勒斯特说,②我要把这只球带回家去,放在家里丢不了。不行,少爷,这可不能给你;要是那帮人看见你拿着球,他们会说你是偷来的,别哼哼了,好不好。不能给就是不能给。你拿去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会玩球。②又回到”当前”。弗洛尼和T·P·在门口泥地上玩。③T.P.有一只瓶子,里面装着萤火虫。③班吉听勒斯特讲到“玩球”,又回想到大姆娣去世那天晚上,凯蒂提议大家到威尔许的小屋去玩的情景。“你们怎么又全部出来了。”弗洛尼说。“家里来了客人。”凯蒂说。“爸爸说今天晚上小孩子都听我的。我想你和T.P.也必须听我指挥。”“我不听你的。”杰生说。“弗洛尼和T.P.也用不着听你的。”“我说了要听他们就得听。”凯蒂说。“没准我还不打算叫他们听呢。”“T.P.是谁的话都不听的。”弗洛尼说。“他们的丧礼开始了吗。”“什么叫丧礼呀。”杰生说。“妈咪不是叫你别告诉他们的吗。”威尔许说。“丧礼就是大家哭哭啼啼。”弗洛尼说。“贝拉·克莱大姐①死的时候,他们足足哭了两天呢。”①迪尔西的朋友,一个黑人妇女。他们在迪尔西的屋子里哭。②迪尔西在哭。迪尔西哭的时候,勒斯特说,别响,于是我们都不出声,但后来我哭起来了,蓝毛③也在厨房台阶底下咪叫起来了。后来迪尔西停住了哭,我们也不哭不叫了。②班吉听弗洛尼谈到”哭”,回想到老黑人罗斯库司去世时的情况。③狗名。“噢。”凯蒂说。④“那是黑人的事。白人是不举行丧礼的。”“妈咪叫我们别告诉他们的,弗洛尼。”威尔许说。“别告诉他们什么呀。”凯蒂说。迪尔西哭了,声音传了过来,我也哭起来了,蓝毛也在台阶底下皋叫起来。⑤勒斯特,弗洛尼在窗子里喊道,把他们带到牲口棚去。这么乱哄哄的我可做不成饭啦。还有那只臭狗。把他们全带走。④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天晚上。⑤罗斯库司去世那天。我不去嘛,勒斯特说。没准会在那儿见到外公的。昨儿晚上我就见到他了,还在牲口棚里挥动着胳臂呢。“我倒要问问为什么白人就不举行丧礼。”弗洛尼说。①“白人也是要死的。你奶奶不就跟黑人一样死了吗。”①大姆娣去世那天。“狗才是会死的。”凯蒂说。“那回南茜掉在沟里,罗斯库司开枪把它打死了,后来好些老雕飞来,把它的皮都给撕碎了。”骨头散落在小沟外面,阴森森的沟里有些黑黢黢的爬藤,爬藤伸到月光底下,象一些不动的死人。接着他们全都不动了,周围一片昏黑,等我睡醒重新睁开眼睛时,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听到急勿匆地走开去的脚步声,我闻到了那种气味。③接着房间的样子显出来了,但我却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并没有睡着。我闻到了那种气味。T·P·把我被子上扣的别针解开。②班吉又联想到1912年他父亲去世那晚他醒过来闻到了“死”的气味。“别出声。”他说。“嘘--”可是我闻出了那种气味。T.P.把我拖起来,急急忙忙地帮我穿好衣服。“别出声,班吉。”他说。“咱们上我家的小屋去。你喜欢上咱们家去,是不,弗洛尼在那儿呢。别出声。嘘--。”他给我系上鞋带,把帽子扣在我头上,我们走出房间。楼梯口亮着一盏灯。从走廊那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嘘--,班吉。”T·P·说。“咱们马上就出去。”有一扇门打开了,这时候那种气味更浓了,有一个脑袋从门里探出来。那不是父亲。父亲生病了,在里面躺着呢。“你把他带到外面去好吗。”“我们正是要到外面去呢。”T.P.说。迪尔西正在楼梯上走上来。“别出声。”她说。“别出声。带他到咱们家去,T.P.。让弗洛尼给他铺好床。你们都好好照顾他。别出声,班吉。跟T·P·去吧。”她上母亲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去了。“最好让他待在那儿。”说话的人不是父亲。他关上了门,可是我仍然能闻到那种气味。我们走下楼去。楼梯朝下通进黑黢黢的地方,T.P.拉着我的手,我们走出门口,进入外面的黑暗之中。丹儿坐在后院的地上,在嘷叫。“它倒也闻出来了。”T.P.说。“你也是这样知道的吗。”我们走下台阶,我们的影子落在台阶上。“我忘了拿你的外衣了。”T·P·说。“你应该穿外衣的。可是我又不想回去拿。”丹儿在嘷叫。“你别哼哼了。”T·P·说。我们的影子在移动,可是丹儿的影子并不移动,不过它嘷叫时,那影子也跟着嘷叫。“你这样嚷嚷,我可没法带你国家。”T.P.说。“你以前就够叫人讨厌的了,何况现在又换上了这副牛蛙一样的嗓子。走吧。”我们拖着自己的影子,顺着砖砌的小道往前走。猪圈发出了猪的气味。那头母牛站在空地上,对着我们在咀嚼。丹儿又嘷叫了。“你要把全镇都吵醒了。”T·P·说。“你就不能不喊吗。”我们看见阿欢在河沟边吃草。我们走到沟边时月亮照在水面上。“不行,少爷。”T·P·说。“这儿还太近。咱们不能在这儿停下来。走吧。好,你瞧你。整条腿都湿了。跨过来,上这边来,”丹儿又在嘷叫。在沙沙响着的草丛里,那条小沟显现出来了。那些白骨散落在黑藤枝的四周。“好了。”T.P.说,“你想吼你就只管吼吧。你前面是黑夜和二十英亩牧场,你吼得再响也不要紧。”T·P·在小沟里躺下来,我坐了下来,打量着那些白骨,以前那些老雕就是在这儿啄食南茜的,后来慢腾腾、沉甸甸地拍打着黑黑的翅膀,从沟里飞出来。我们早先上这儿来的时候,它还在我身上呢,勒斯特说。①我拿出来给你看过的、你不是也看见的吗。我就是站在这儿从兜里掏出来给你看的。①回到“当前”。勒斯特还在找他那个硬币。“你以为老雕会把大姆涕的皮撕碎吗。”凯蒂说。②“你疯了。”②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晚。“你是大坏蛋。”杰生说。他哭起来了。“你才是个大浑球呢。”凯蒂说。杰生哭着。他两只手插队在兜里。“杰生长大了准是个大财主。”威尔许说。“他什么时候都攥紧了钱不松手。”杰生哭着。“瞧你又弄得他哭起来没个完了。”凯蒂说。“别哭了,杰生。老雕又怎么能飞到大姆娣的房间里去呢。父亲才不会让它们去呢。你会让老雕来给你脱衣服吗,好了,别哭了。”杰生收住了哭声。“弗洛尼说那是丧礼。”他说。“谁说的,不是的。”凯蒂说。“是在举行舞会。弗洛尼知道个屁。他想要你的萤火虫呢,T·P·。给他拿一会儿吧。”T·P·把那只装着萤火虫的瓶子递给我。“我说,要是咱们绕到客厅窗子底下去,咱们肯定能瞧见点什么的。”凯蒂说。“到时候你们就会信我的话了。”“我已经知道了。”弗洛尼说。“我用不着去看了。”“你快别说了,弗洛尼。”威尔许说。“妈咪真的要抽你的。”“那你说是什么。”凯蒂说。“反正我知道。”弗洛尼说。”“来吧。”凯蒂说。“咱们绕到屋子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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