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西塞利亚①坐在一条河边, 她身边是年轻活泼的阿都尼, 她一次再次向那青年挤眉弄眼, 那媚眼更使她显得美貌无比; 她给他讲了许多动听的故事, 她尽力搔首弄姿,让他看着高兴; 为了讨他欢心,常和他贴紧身子, 那情意什么人也难保不动心。 但不知他的确是年幼不解事, 还是他存心不肯接受她的好意, 幼小的鱼儿怎么也不肯吞下鱼食, 对她的种种作为只是笑笑而已。 最后这美人儿,止不住仰身躺下: 他却站起身就跑了,啊,实在太傻! 五 如果是爱情使我赌咒发誓,我又 何能誓绝爱情? 啊,一切誓言都是空话,只除了对 美人的誓辞; 虽然我仿佛言而无信,我对你却 永远是一片真心; 那一切,对我是不移的像树,对你 却是柔软的柳枝。 我要把他当一本书来仔细阅读, 研究其中的字句, 那里贮藏着一切具有深意的、人 世少有的欢娱, 如果说学问重要,我要求的学问 就是完全了解你; 没有学问的舌头,就根本不可能 有赞颂你的能力; 只有冥顽无知的人,有缘见到你 会全然无动于心; 我是这样从心里崇拜你,为此我 感到无比骄傲。 你的眼神是宙斯的闪电,你的声 音是他的雷霆, 但如果你声音里不带怒气,它却 又比音乐更美妙。 可是,你是天人,当然不会喜爱这 人世间的浮辞, 这尘俗的辞句,不管多美,也不配 用来赞颂天使。 六 东升的太阳还没有吸干朝露, 棚外的牛群还没有躲进荫凉, 西塞利亚,一夜尝够了相思苦, 急忙忙来到杨柳垂岸的小河旁, 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阿都尼, 因为他常到这条小河里来游泳。 天很热;但更热的是她的情意, 圆睁两眼搜寻着阿都尼的身影。 最后,他来了,把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全部脱掉, 光着身子站立在清溪的岸边, 太阳睁着大眼向人世观瞧, 也不像她瞧他那样从不眨眨眼。 他忽然见到她,马上跳进水里去; “啊,天哪,”她说,“我为什么不是 小溪?” 七 我的爱很美,但她更是非常轻佻; 她像鸽子一样善良,却又从无真情; 光采赛玻璃,也和玻璃一样脆弱; 柔和如白蜡,却又粗鄙得可恨; 恰像装点着玫瑰花瓣的百合花, 她是无比地美丽,也无比虚假。 她常拿她的嘴唇紧贴我的嘴唇, 一边亲吻,一边对我海誓山盟! 她编造出许多故事让我开心, 怕我不爱她,唯恐失去我的恩宠! 可是,尽管她摆出极严肃的神气, 她发誓、哭泣,全不过逢场作戏。 她爱得火热,恰像着火的干草, 但也像干草一样着完便完了; 她一面挑起爱火,一面用水浇, 到最后,倒仿佛你让她为难了。 谁知这究竟是恋爱,还是瞎胡闹? 实在糟透了,怎么说也令人可恼。 八 如果音乐和诗歌彼此可以协调, 它们原是姊妹,想来应该如此, 那么无疑我们就应该白头到老, 因为你喜爱音乐,我又非常爱诗。 你热爱道兰德②,他神奇的琴音 使无数的人忘掉了人世悲苦; 我热爱斯宾塞,他崇高的风韵, 人人熟悉,用不着我为他辩护。 你爱听音乐之后福玻斯③的竖琴 弹奏出无比优美的动人的乐章, 而能使我陶醉的最大的欢欣, 则是他自己无拘束地浅吟低唱。 诗人们说,音乐之神也就是诗神; 有人两者都爱,两者集于你一身。 九 红日初升,那美丽多情的姑娘, ………………………………④ 脸白得像她的白鸽子的翅膀⑤, 满腹悲哀,站立在一座小山顶上, 等待着骄傲粗野的小阿都尼。 很快,他带着猎犬来到小山旁; 痴情姑娘,怀着比爱更热的情意, 告诉他千万别走近那边的猎场。 “前天,”她说,“我看到一个美貌青年, 在那边树丛中被一只野猪咬伤, 大腿全被咬坏,看来实在可怜! 你瞧我的大腿,就伤在这地方。” 她说着掀开大腿,露出许多伤痕, 他臊得连忙跑开,留下她去发楞。 一○ 盛开的玫瑰,无端被摘,随即雕谢, 被摘下的花苞,在春天就已枯萎! 晶莹的珍珠为什么会转眼失色? 美丽的人儿,过早地被死神摧毁! 恰像悬挂在枝头的青青的李子, 因风落下,实际还不到雕落时。 我为你痛哭,可我说不出为什么, 你虽在遗嘱里没留给我什么东西, 但我得到的却比我希望的还多; 因为我对你本来就无所希冀。 啊,亲爱的朋友,我请求你原谅! 你实际是给我留下了你的悲伤。 一一 维纳斯,坐在一棵山桃的树荫里, 开始跟她身旁的阿都尼调情, 她告诉他战神曾大胆将她调戏, 她学着战神为他表演当时的情景。 “就这样,”她说,“战神使劲把我搂,” 说着她双手紧紧抱住了阿都尼。 “就这样,”她说,“战神解开我的衣扣,” 意思显然要那小伙子别要迟疑。 “就这样,”她说,“他使劲跟我亲吻,” 她说着伸过嘴去紧贴着他的嘴唇; 但他喘了一口气立即匆匆逃遁, 仿佛他压根儿也不了解她的心情。 啊,但愿我的爱如此情义厚, 吻我,抱我,弄得我不敢停留。 一二 衰老和青春不可能同时并存: 青春充满欢乐,衰老充满悲哀; 青春像夏日清晨,衰老像冬令; 青春生气勃勃;衰老无精打采。 青春欢乐无限,衰老来日无多; 青春矫健,衰老迟钝; 青春冒失、鲁莽,衰老胆怯、柔懦; 青春血热,衰老心冷。 衰老,我厌恶你;青春,我爱慕你。 啊,我的爱,我的爱年纪正轻! 衰老,我仇恨你。 啊,可爱的牧人, 快去,我想着你已该起身。 一三 美不过是作不得准的浮影, 像耀眼的光采很快就会销毁, 像一朵花儿刚开放随即雕零, 像晶莹的玻璃转眼就已破碎; 浮影、光采、鲜花或一片玻璃, 转瞬间就已飘散、销毁、破碎、死去。 像一丢失便永不能再见的宝物, 像一销毁便无法恢复的光采, 像玻璃一破碎便不能粘合, 像鲜花一雕谢便绝不重开, 美也是这样昙花一现,永远消失, 不管你如何痛苦,如何抹粉涂脂。 一四 晚安,好好休息。啊,与我全无关! 她的一声“晚安”只让我不得安息, 独坐小屋中为痛苦的相思悲叹, 为刺心的疑惧不停地呻吟、唏嘘。 “好好走,”她说,“明天希望你再来,” “好”是不可能的,伴我的只有悲哀。 可是我走的时候,她的确笑了, 只不知她笑里是讥讽还是热情: 也可能看到我走她高兴地笑了, 也可能是她愿意让我再去游魂—— “游魂”二字对我来说的确很对, 我吃尽苦头,却从来未得实惠。 上帝啊,我两眼饥渴地望着东方! 我的心在和时钟挑衅;无疑清晨 一来临,一切生物都会走出梦乡, 但我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莺正声声歌唱,我却坐着观望, 一心希望它的歌声和云雀一样。 因为云雀用它的歌声迎接白天, 驱逐黑暗的、构成梦境的夜晚。 黑夜一消失,我就将到她身边; 让心儿能称愿,两眼把秀色饱餐; 因为她曾叹口气说“明天你再来”, 悲哀时变作快慰,快慰里又有悲哀。 我和她在一起,一转眼就是黑夜: 可现在,无数分钟凑不到一小时; 为使我难堪,一分钟长似一个月, 太阳总不肯为我快快照上花枝! 去吧,黑夜;快来,白天,向黑夜 借点时光; 短一点吧,黑夜,今夜短些,明天你 再延长。 注释 ①即爱神维纳斯。 ②道兰德(John?Dowland,1563?—1626?),英国著名的琴师和作曲家。 ③即太阳神阿波罗,也是音乐(尤其是竖琴)之神。 ④此行原文已失。 ⑤据希腊神话,爱神以白鸽子挽车。 凤凰和斑鸠 让那歌喉最响亮的鸟雀, 飞上独立的凤树的枝头, 宣布讣告,把哀乐演奏, 一切飞禽都和着拍子跳跃。 可是你叫声刺耳的狂徒, 你魔鬼的邪恶的信使, 死神的忠实的信士, 千万别走近我们的队伍。 任何专横跋扈的暴徒, 都不容走近我们的会场, 只除了鹰,那羽族之王: 葬礼的尊严不容玩忽。 让那身穿着白色袈裟, 懂得死亡之曲的牧师, 唱出死神来临的挽诗, 并由他领着作弥撒。 还有你寿长过人的乌鸦, 也必须参加哭丧的队伍, 你生来穿着黑色的丧服, 开口就像哭不用作假。 接着他们唱出送丧的哀辞, 爱情和忠贞已经死亡; 凤和鸠化作一团火光 一同飞升,离开了尘世。 它们是那样彼此相爱, 仿佛两者已合为一体; 分明是二,却又浑然为一: 是一是二,谁也难猜。 两颗心分开,却又在一起; 斑鸠虽和它的皇后分开, 它们之间却并无距离存在: 这情景只能说是奇迹。 爱情在它俩之间如电光闪灼, 斑鸠借着凤凰的眼睛, 就能清楚地看见自身: 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我。 物性仿佛已失去规矩, 本身竟可以并非本身, 形体相合又各自有名, 两者既分为二又合为一。 理智本身也无能为力, 它明明看到合一的分离, 二者全不知谁是自己, 这单一体原又是复合体。 它不禁叫道,“多奇怪, 这到底是二还是一! 这情景如果长存下去, 理智将变作爱情的奴才。” 因此它唱出一首哀歌, 敬献给凤凰和斑鸠, 这爱情的明星和旗手, 吊唁它们的悲惨结果。 哀歌 美、真、至上的感情, 如此可贵,如此真纯, 现在竟一同化作灰烬。 凤巢现在已不复存在; 那斑鸠的忠贞情怀, 此一去,永远难再。 也未留下后代儿孙—— 这并非因它们身体有病, 而是因为婚后仍童身。 从今后,再说真,是谎, 再有美,不过是假相, 真和美已被埋葬。 不真不美的也别牢骚, 这骨灰瓶可以任你瞧, 这两只死鸟正为你默祷。 鲁克丽丝受辱记 献 与 扫桑普顿伯爵兼提齐菲尔男爵 亨利·娄赛斯雷阁下 我对阁下的敬爱是没有止境的;这本没有头绪的小书,只显示这种敬爱流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而已。是您高贵的秉性,而不是这些鄙俚诗句的价值,保证拙作得蒙嘉纳。我已做的一切属于您;我该做的一切属于您;凡为我所有者,也就必定属于您。我若更有才能,我对您也会更有价值;目前,却只能照现有的情况,将这一切奉献给阁下。谨祝阁下延年益寿,福祚绵绵。 阁下的忠仆 威廉·莎士比亚 故事梗概* 路修斯·塔昆纽斯①(他由于极端倨傲,被称为“塔昆纽斯·苏佩布斯”②)用凶残手段将其岳父塞维乌斯·图琉斯置于死地之后,违反罗马的法律和常规,不曾征得或俟得人民的同意,径自攫取了王位。后来,他率领诸王子和罗马其他贵族,去围攻阿狄亚城③。在攻城战役中,一天晚上,罗马众将领在王子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的营帐里聚会;晚饭后闲谈时,每人都夸耀自己夫人的美德,其中柯拉廷努斯④更盛赞其妻鲁克丽丝贞淑无比。在这种愉快心情里,他们并辔向罗马疾驰,意欲借此意外的突然到达,来验证各自的夫人对这种赞誉是否当之无愧。结果发现:惟独柯拉廷努斯的妻子深夜仍率侍女纺绩,其他贵妇则正在跳舞、饮宴或嬉游。于是众贵族一致承认了柯拉廷努斯的优胜,一致首肯了他的夫人的令名。这时,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已因鲁克丽丝的美貌而动心,但暂时遏制欲念,偕众人返回军营;不久,他就私自离开营地,来到柯拉廷城堡⑤,凭他王子的身份,受到鲁克丽丝优渥的款待,并在城堡中留宿。当夜,他背信弃义地潜入鲁克丽丝的卧室,强暴地污辱了她,而于翌日凌晨仓皇遁去。鲁克丽丝悲恸欲绝,火速派遣两名信差,其一到罗马去请她父亲,其二到军营去请柯拉廷。 他们两个,一个由裘涅斯·勃鲁托斯⑥陪同,另一个由浦布琉斯·瓦勒柔斯⑦陪同,来到城堡,发现鲁克丽丝披着丧服,便惊问她悲痛的原因。她首先叫他们立誓为她复仇,然后揭露了罪犯的名字及其罪行,接着便猝然举刀自杀。在场的人们目睹这一惨变,便一致宣誓:要把十恶不赦的塔昆家族一举攘除。他们抬着死者的尸身来到罗马,由勃鲁托斯将这一惨祸的祸首及其罪行告知人民,并严厉抨击国王的暴政。罗马人民怒不可遏,经口头表决,一致同意将塔昆家族的人尽行放逐,国政遂由国王转入执政官之手。 淫念熏心的塔昆,从罗马军营溜号, 不可凭恃的邪欲,举双翼将他引导; 他急急忙忙赶路,揣着无光的火苗—— 这火苗藏在灰烬里,只等时机一到, 会燃起烈焰一团,前去紧紧环抱 柯拉廷贞淑的妻子——鲁克丽丝的纤腰。 也许,偏偏不幸,正是这“贞淑”的美名 勾起了塔昆的情欲,犹如给利刀添刃; 只因不智的柯拉廷,不应该百般赞颂 是何种无与伦比的,明丽的嫩白与嫣红 显耀在她的脸上——那是他仰慕的天穹; 那儿,伊人的星眸,亮似天国的银星, 以冰清玉洁的柔辉,向他效忠致敬。 只因前一天夜晚,在塔昆王子的帐幕, 他不该向众人揭示他所享有的艳福, 说是上天赐予他无比珍贵的财富—— 与这美貌的淑女,结成美满的眷属; 他矜夸他的幸运,口气高傲而自负, 说是帝王贵胄们尽管威名卓著, 他们却休想匹配这位无匹的仙姝。 世间有几个幸运儿,曾尽情享受欢悦! 即使让人享有了,欢悦也易于幻灭, 急遽有如清晓一珠珠银白的露液, 在骄阳金辉凌迫下,消失得不知不觉。 还未曾好好开始,便只得草草了结。 淑女的丽质荣名,托庇于主人的肘腋, 未免防护欠周,难抵挡万般罪孽。 不需滔滔的辩才,不需娓娓的谈吐, “美”本身自有权威,把睽睽众目说服; 那么,柯拉廷又何苦喋喋不休地申述, 在稠人广众之间,赞颂那无双的宝物? 既然那稀世之珍,是他独占的财富, 就应该深藏不露,谨防觊觎的耳目, 为什么它的主公,偏将它广为传布? 他自夸艳福无比——做鲁克丽丝的主君, 也许,这恰恰怂恿了倨傲的王子塔昆; 人们邪念的萌动,往往导源于耳闻; 也许,由于这王子艳羡这异宝奇珍, 无情的对比刺痛了他那高傲的自尊—— 品位较低的臣属,竟能够夸耀他们 享有他们的尊长也不曾享有的福分。 若不是这些缘由,必另有非分的念头 暗地里挑逗指使,促成这鲁莽的步骤: 把他的显赫地位、荣誉、功业、亲友, 一股脑儿丢在脑后,只顾狂奔疾走, 为平息炽烈的情欲,急切地求索不休。 这轻狂欲念的热焰,会卷入悔恨的寒流, 过早的萌芽会凋萎,永没有长大的时候! 这王子来到城堡,来到柯拉廷邸宅, 受到了鲁克丽丝殷勤优渥的接待; 只见她的面颊间,“美”与“德”互相比赛, 争辩着:她的声誉,是靠谁撑举起来; 当“德”自鸣得意,“美”就羞红了脸腮; 当“美”嫣然炫耀那一片绯红的霞彩, “德”就轻蔑地涂染它,给它抹一层银白。 “美”以维纳斯的白鸽作为凭证和理由,⑧ 说“德”占有的白色,应该归“美”所有; 对“美”占有的红颜,“德”也提出要求, 说红颜本来属于“德”,由“德”亲手传授 给芳华盛放的少女,让两颊红白相糅, 让红颜充当金盾,当羞辱来犯的时候, 它就要挺身防守,把白色掩护在身后。 “德”的莹洁的白色,“美”的浓艳的红装, 在鲁克丽丝脸上,勾出瑰丽的纹章; 红颜、白色都争做两种颜色的女王, 为证明它们的权柄,追溯到远古洪荒。 争夺王位的雄心,使它们互不相让; 双方威力都强大,真个是旗鼓相当, 时而这一方占先,时而那一方居上。 塔昆仿佛瞧见了:百合与玫瑰的兵丁⑨ 以她的秀颊为战场,进行着无声的战争; 这两支纯正的队伍,围住他奸邪的眼睛; 在两军对垒之中,惟恐丢失了性命, 这卑怯败北的俘虏,向两军屈服投诚;⑩ 它们发现擒获的是一个冒牌的谬种, 宁可将它放走,也不愿奏凯庆功。 这时他不禁想起:她丈夫的俗调凡腔, 虽盛赞她的美貌,其实是将她诬枉; 有如悭吝的浪子,难将这重任承当, 他那贫乏的口才,远不配将她颂扬。 对这丽质的礼赞,柯拉廷亏下的欠账, 心神眩惑的塔昆,用玄思遐想来补偿, 他睁着惊奇的两眼,张口结舌地凝望。 这位人间的圣徒,受到这魔鬼的崇奉, 对这伪善的朝拜者,不曾有些许疑心; 纯净无瑕的心灵,难得做一场噩梦, 没上过当的鸟雀,不惧怕诡秘的幽林; 无邪的鲁克丽丝,安心接待了贵宾, 以殷勤和悦的风度,向王子表示欢迎; 他外貌温文有礼,看不出内心奸佞。 他用尊贵的身份,掩饰歹恶的心机, 将他卑劣的罪孽,藏入威严的外衣; 他不曾显露什么逾越礼法的形迹, 只除了有时眼睛里流露过多的惊奇; 眼睛已享有一切,仍未能餍足心意; 虽豪富却又似贫穷,贪欲永远无底, 攫取的已经太多,仍渴求更多的东西。 但她从未遭遇过陌生人目光的窥伺, 从含情欲语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暗示; 这一本奇异的图书,书页边写有注释,⑾ 而她却不曾领悟那幽微闪烁的奥旨; 她全未虑及钓钩,她从未触及诱饵; 她只见塔昆的两眼,在天光白日中注视, 那轻狂目光的含意,她却茫然不知。 他向她耳边述说:意大利这片沃土上, 她丈夫战功赫赫,博得了新的荣光; 他用谀词来赞美柯拉廷崇高的声望, 说他的勇武气概,更使他威名远扬, 头戴胜利的花冠,身披受创的戎装; 她听了,把手儿举起,表达内心的欢畅, 为他的这番成就,默默地祝谢上苍。 塔昆不动声色,隐藏起真实图谋, 信口胡诌了一篇前来造访的借口; 在他晴朗的天空里,始终也不曾闪露 预示风暴将临的阴霾滚滚的征候; 直到浓黑的夜晚——恐怖和畏惧的母后, 舒展晦冥的暗影,覆罩无垠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