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益 也许是整天逃跑练出来的。 俾隆 这个人决不是赫克托。 杜曼 他不是一个天神,就是一个画师,因为他会制造千变万化的脸相。 亚马多 马斯,那长枪万能的无敌战神, 垂眷于赫克托,—— 杜曼 马斯给了赫克托一颗镀金的荳蔻。 俾隆 一只柠檬。 朗格维 里头塞着丁香。 杜曼 不,塞着茴香。 亚马多 不要吵! 马斯,那长枪万能的无敌战神, 垂眷于赫克托,伊利恩的后人, 把无限勇力充满了他的全身, 使他百战不怠,从清晨到黄昏。 我就是那战士之花,—— 杜曼 那薄荷花。 朗格维 那白鸽花。 亚马多 亲爱的朗格维大人,请你把你的舌头收住一下。 朗格维 我必须用绳拉住它,免得它冲倒了赫克托。 杜曼 是啊,赫克托也是猎狗的名字。 亚马多 这位可爱的骑士久已死去烂掉了;好人儿们,不要敲死人的骨头;当他在世的时候,他也是一条汉子。可是我要继续我的台词。(向公主)亲爱的公主,请你俯赐垂听。 公主 说吧,勇敢的赫克托;我们很喜欢听着你哩。 亚马多 我崇拜你的可爱的纤履。 鲍益 你只能在她脚底下爬着。 杜曼 再高一点也不行。 亚马多 这赫克托比汉尼拔⒄凶狠万分—— 考斯塔德 那个人已经有了孕啦;赫克托朋友,她有了孕啦;她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亚马多 你说什么话? 考斯塔德 真的,您要是不做一个老老实实的特洛亚人,这可怜的丫头从此就要完啦。她有了孕,那孩子已经在她的肚子里说话了;它是您的。 亚马多 你要在这些君主贵人之前破坏我的名誉吗?我要叫你死。 考斯塔德 赫克托害杰奎妮妲有了身孕,本该抽一顿鞭子;要是他再犯了杀死庞贝的人命重案,绞罪是免不了的。 杜曼 举世无匹的庞贝! 鲍益 遐迩闻名的庞贝! 俾隆 比伟大更伟大,伟大的、伟大的、伟大的庞贝!庞大绝伦的庞贝! 杜曼 赫克托发抖了。 俾隆 庞贝也动怒了。打!打!叫他们打起来!叫他们打起来! 杜曼 赫克托会向他挑战的。 俾隆 嗯,即使他肚子里所有的男人的血,还喂不饱一个跳蚤。 亚马多 凭着北极起誓,我要向你挑战。 考斯塔德 我不知道什么北极不北极;我只知道拿起一柄剑就斫。请你让我再去借那身盔甲穿上。 杜曼 伟人发怒了,让开! 考斯塔德 我就穿着衬衫跟你打。 杜曼 最坚决的庞贝! 毛子 主人,让我给您解开一个钮扣。您不看见庞贝已经脱下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准备厮杀了吗?您是什么意思?您这样会毁了您的名誉的。 亚马多 各位先生和骑士,原谅我;我不愿穿着衬衫决斗。 杜曼 你不能拒绝;庞贝已经向你挑战了。 亚马多 好人们,我可以拒绝,我必须拒绝。 俾隆 你凭着什么理由拒绝? 亚马多 赤裸裸的事实是,我没有衬衫。我因为忏悔罪孽,贴身只穿着一件羊毛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 鲍益 真的,罗马因为缺少麻布,所以向教徒们下了这样的命令;自从那时候起,我可以发誓,他只有一方杰奎妮妲的揩碟布系在他的胸前,作为一件纪念的礼物。 法国使者马凯德上。 马凯德 上帝保佑您,公主! 公主 欢迎,马凯德;可是你打断我们的兴致了。 马凯德 我很抱歉,公主,因为我给您带来了一个我所不愿意出口的消息。您的父王—— 公主 死了,一定是的! 马凯德 正是,我的话已经让您代说了。 俾隆 各位伟人,大家去吧!这场面被愁云笼罩起来了。 亚马多 讲到我自己,却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通过一点能屈能伸的手腕,我总算逃过了这场威胁,我要像一个军人般赎回这个侮辱。(众伟人下。) 国王 公主安好吗? 公主 鲍益,准备起来;我今天晚上就要动身。 国王 公主,不;请你再少留几天。 公主 我说,准备起来。殷勤的陛下和各位大人,我感谢你们一切善意的努力;我还要用我这一颗新遭惨变的心灵向你们请求,要是我们在言语之间有什么放肆失礼之处,愿你们运用广大的智慧,多多包涵我们任性的孟浪;是你们的宽容纵坏了我们。再会,陛下!一个人在悲哀之中,说不出娓娓动听的话;原谅我用这样菲薄的感谢,交换您的慷慨的允诺。 国王 人生的种种鹄的,往往在最后关头达到了完成的境界;长期的艰辛所不能取得结果的,却会在紧急的一刻中得到决定。虽然天伦的哀痛打断了爱情的温柔的礼仪,使它不敢提出那萦绕心头的神圣的请求,可是这一个论题既然已经开始,让悲伤的暗云不要压下它的心愿吧;因为欣幸获得新交的朋友,是比哀悼已故的亲人更为有益的。 公主 我不懂您的意思;我的悲哀是双重的。 俾隆 坦白直率的言语,最容易打动悲哀的耳朵;让我替王上解释他的意思。为了你们的缘故,我们蹉跎了大好的光阴,毁弃了神圣的誓言。你们的美貌,女郎们,使我们神魂颠倒,违反了我们本来的意志。恋爱是充满了各种失态的怪癖的,因此它才使我们表现出荒谬的举止,像孩子一般无赖、淘气而自大;它是产生在眼睛里的,因此它像眼睛一般,充满了无数迷离惝怳、变幻多端的形象,正像眼珠的转动反映着它所观照的事事物物一样。要是恋爱加于我们身上的这一种轻佻狂妄的外表,在你们天仙般的眼睛里看来,是不适宜于我们的誓言和身分的,那么你们必须知道,就是这些看到我们的缺点的天仙般的眼睛,使我们造成了这些缺点。所以,女郎们,我们的爱情既然是你们的,爱情所造成的错误也都是你们的;我们一度不忠于自己,从此以后,永远把我们的一片忠心,紧系在那能使我们变心也能使我们尽忠的人的身上——美貌的女郎们,我们要对你们永远忠实;凭着这一段耿耿的至诚,洗净我们叛誓的罪愆。 公主 我们已经收到你们充满了爱情的信札,并且拜领了你们的礼物,那些爱情的使节;在我们这几个少女的心目中看来,这一切不过是调情的游戏、风雅的玩笑的酬酢的虚文,有些夸张过火而适合时俗的习尚,可是我们却没有看到比这更挚诚的情感;所以我们才用你们自己的方式应付你们的爱情,只把它当作一场玩笑。 杜曼 公主,我们的信里并不只是一些开玩笑的话。 朗格维 我们的眼光里也流露着真诚的爱慕。 罗瑟琳 我们却不是这样解释。 国王 现在在这最后一分钟的时间,把你们的爱给了我们吧。 公主 我想这是一个太短促的时间,缔结这一注天长地久的买卖。不,不,陛下,您毁过大多的誓,您的罪孽太深重啦;所以请您听我说,要是您为了我的爱,愿意干无论什么事情——我知道这种情形是不会有的——您就得替我做这一件事:我不愿相信您所发的誓;您必须赶快找一处荒凉僻野的隐居的所在,远离一切人世的享乐;在那边安心住下,直到天上的列星终结了它们一岁的行程。要是这种严肃而孤寂的生活,改变不了您在一时热情冲动之中所作的提议;要是霜雪和饥饿、粗劣的居室和菲薄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摧残不了您的爱情的绚艳的花朵;它经过了这一番磨炼,并没有憔悴而枯萎;那么在一年终了的时候,您就可以凭着已经履行这一条件,来向我提出要求,我现在和您握手为盟,那时候我一定愿意成为您的;在那时以前,我将要在一所惨淡凄凉的屋子里闭户幽居,为了纪念死去的父亲而流着悲伤的泪雨。要是这一个条件你不能接受,让我们从此分手;分明不是姻缘,要请您另寻佳偶。 国王 倘为了贪图身体的安乐,我拒绝了你这一番提议,让死的魔手掩闭我的双目!从今以往,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 俾隆 你对我有什么话说,我的爱人?你对我有什么话说? 罗瑟琳 你也必须洗涤你的罪恶;你的身上沾染着种种恶德,而且还负着叛誓的重罪;所以要是你希望得到我的好感,你必须在这一年之内,昼夜不休地服侍那些呻吟床榻的病人。 杜曼 可是你对我有什么话说,我的爱人?可是你对我有什么话说?我能得到个妻子吗? 凯瑟琳 一把胡须,一个健康的身体,一颗正直的良心;我用三重的爱希望你有这三种东西。 杜曼 啊!我可不可以说,谢谢你,温柔的妻子? 凯瑟琳 不,我的大人。在这一年之内,无论哪一个小白脸来向我求婚,我都一概不理睬他们。等你们的国王来看我们公主的时候,你也来看我;要是那时候我有很多的爱,我会给你一些的。 杜曼 我一定对你克尽忠诚,等候那一天的到来。 凯瑟琳 不要发誓了,免得再背誓。 朗格维 玛利娅怎么说? 玛利娅 一年过去以后,我愿意为了一个忠心的朋友脱下我的黑衣。 朗格维 我愿意耐心等候;可是这时间太长了。 玛利娅 正像你自己;年轻轻的,个子却很长。 俾隆 我的爱人在想些什么?姑娘,瞧着我吧。瞧我的心灵的窗门,我的眼睛,在多么谦恭而恳切地等候着你的答复;吩咐我为了你的爱干些什么事吧。 罗瑟琳 俾隆大人,我在没有识荆以前,就常常听到你的名字;世间的长舌说你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物,满嘴都是借题影射的讥讽和尖酸刻薄的嘲笑;无论贵贱贫富,只要触动了你的灵机,你都要把他们挖苦得不留余地。要是你希望得到我的爱,第一就得把这种可厌的习气从你的脑海之中根本除去;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你必须在这一年的时期之内,不许有一天间断,去访问那些无言的病人,和那些痛苦呻吟的苦人儿谈话;你的唯一的任务,就是竭力运用你的才智,逗那受着疾病折磨的人们一笑。 俾隆 在濒死者的喉间激起哄然的狂笑来吗?那可办不到,绝对不可能的;谐谑不能感动一个痛苦的灵魂。 罗瑟琳 这是克服口头上的轻薄的唯一办法。自恃能言的傻子,正因为有了浅薄的听众随声哗笑,才会得意扬扬。可笑或不可笑取决于听者的耳朵,而不是说者的舌头。如果病人能够不顾自己的呻吟惨叫,忘却本身的痛苦,而来听你的无聊的讥嘲,那么继续把你的笑话说下去吧,我愿意连同你这一个缺点把你接受下来;可是如其他们没有那样的闲情听你说笑,那么还是赶快丢掉这种习气的好,我看见你这样勇于改过,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俾隆 十二个月!好,不管命运怎样把人玩弄,我要把一岁光阴,三寸妙舌,在病榻之前葬送。 公主 (向国王)是的,我的好陛下;我就此告别了。 国王 不,公主,我们要送你一程。 俾隆 我们的求婚结束得不像一本旧式的戏剧;有情人未成眷属,好好的喜剧缺少一幕团圆的场面。 国王 算了,老兄,只要挨过一年就好了。 俾隆 那么这本戏演得又太长了。 亚马多重上。 亚马多 亲爱的陛下,准许我—— 公主 这不是赫克托吗? 杜曼 特洛亚的可尊敬的骑士。 亚马多 我要敬吻你的御指,然后向你告别。我已经许下愿心,向杰奎妮妲发誓,为了她的爱,我要帮助她耕种三年。可是,最可尊敬的陛下,你们要不要听听那两位有学问的人所写的赞美鸱鸮和杜鹃的一段对话?它本来是预备放在我们的表演以后歌唱的。 国王 快叫他们来;我们倒要听听。 亚马多 喂!进来! 霍罗福尼斯、纳森聂尔、毛子、考斯塔德及余人等重上。 亚马多 这一边是冬天,这一边是春天;鸱鸮代表冬天,杜鹃代表春天。春天,你先开始。 春之歌 当杂色的雏菊开遍牧场, 蓝的紫罗兰,白的美人衫, 还有那杜鹃花吐蕾娇黄, 描出了一片广大的欣欢; 听杜鹃在每一株树上叫, 把那娶了妻的男人讥笑: 咯咕! 咯咕!咯咕!啊,可怕的声音! 害得做丈夫的肉跳心惊。 当无愁的牧童口吹麦笛, 清晨的云雀惊醒了农人, 斑鸠乌鸦都在觅侣求匹, 女郎们漂洗夏季的衣裙; 听杜鹃在每一株树上叫, 把那娶了妻的男人讥笑: 咯咕! 咯咕!咯咕!啊,可怕的声音! 害得做丈夫的肉跳心惊。 冬之歌 当一条条冰柱檐前悬吊, 汤姆把木块向屋内搬送, 牧童狄克呵着他的指爪, 挤来的牛乳凝结了一桶, 刺骨的寒气,泥泞的路途, 大眼睛的鸱鸮夜夜高呼: 哆呵! 哆喴,哆呵!它歌唱着欢喜, 当油垢的琼转她的锅子。 当怒号的北风漫天吹响, 咳嗽打断了牧师的箴言, 鸟雀们在雪里缩住颈项, 玛利恩冻得红肿了鼻尖, 炙烤的螃蟹在锅内吱喳, 大眼睛的鸱鸮夜夜喧哗: 哆呵! 哆喴,哆呵!它歌唱着欢喜, 当油垢的琼转她的锅子。 亚马多 听罢了阿波罗的歌声,麦鸠利⒅的语言是粗糙的。你们向那边去;我们向这边去。(各下。) 注释 一匹名叫“摩洛哥”的马,曾轰动当时杂技界,屡见于伊丽莎伯时代的文学作品中。 参孙(Samson),《圣经》中的大力士,见《旧约》:《士师记》。 一句流行的童谣,亦见于《哈姆莱特》第三幕第二场。 考斯塔德(Costard),原意是“脑袋”。 科菲多亚(Cophetua)和培妮罗芳(Penelophon)是古代英国歌谣中的人物;亚马多将培妮罗芳误为齐妮罗芳(Zenelophon)。 “我来,我看见,我征服”是凯撒征服本都王法那西斯后告知罗马贵族院之有名豪语。 贺拉斯(Horace,公元前65—8年),罗马诗人。 奥维狄斯·奈索(Ovidius Naso)即奥维德(Ovid,公元前43—公元17?),罗马诗人,《变形记》的作者。 埃阿斯(Ajax),特洛亚战争中的英雄。参阅《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一剧。 凯德是凯瑟琳的爱称。 涅斯托(Nestor),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年纪最大的希腊将领,以严肃著名。 巴克科斯(Bacchus),希腊神话里的酒神。 斯芬克斯(Sphinx),希腊神话中狮身女首有翼之怪物,常坐路旁以甚狡诡之谜语难人。 拉丁文,意为“在充满了荣誉的情况中” 约书亚(Joshua),古代以色列先知;犹大·麦卡俾斯(Judas Maccabaeus),古代犹太民族英雄,庞贝大王(Pompey the Great),罗马大将。 犹大·伊斯凯里爽特(Judas Iscariot),耶稣门徒,耶稣即被其出卖。 汉尼拔(Hannibal,公元前247—183),迦太基名将。 麦鸠利(Mereury),罗马神话中的商神,又为盗贼等的保护神。 18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 剧中人物 普里阿摩斯 特洛亚国王 赫 克 托特洛伊罗斯帕 里 斯得伊福玻斯赫勒诺斯 普里阿摩斯之子 玛伽瑞隆 普里阿摩斯的庶子 埃涅阿斯安 忒 诺 特洛亚将领 卡尔卡斯 特洛亚祭司,投降于希腊 潘达洛斯 克瑞西达的舅父 阿伽门农 希腊主帅 墨涅拉俄斯 阿伽门农之弟 阿喀琉斯埃 阿 斯俄底修斯涅 斯 托狄俄墨得斯帕特洛克罗斯 希腊将领 忒耳西忒斯 丑陋而好谩骂的希腊人 亚历山大 克瑞西达的仆人 特洛伊罗斯的仆人 帕里斯的仆人 狄俄墨得斯的仆人 海伦 墨涅拉俄斯之妻 安德洛玛刻 赫克托之妻 卡珊德拉 普里阿摩斯之女,能预知未来 克瑞西达 卡尔卡斯之女 特洛亚及希腊兵士、侍从等 地点 特洛亚;特洛亚郊外的希腊营地 开场白 这一场戏的地点是在特洛亚。一群心性高傲的希腊王子,怀着满腔的愤怒,把他们满载着准备一场恶战的武器的船舶会集在雅典港口;六十九个戴着王冠的武士,从雅典海湾浩浩荡荡向弗里吉亚出发;他们立誓荡平特洛亚,因为在特洛亚的坚强的城墙内,墨涅拉俄斯的王妃,失了身的海伦,正在风流的帕里斯怀抱中睡着:这就是引起战衅的原因。他们到了忒涅多斯,从庞大的船舶上搬下了他们的坚甲利兵;这批新上战场未临矢石的希腊人,就在达耳丹平原上扎下他们威武的营寨。普里阿摩斯的城市的六个城门,达耳丹、丁勃里亚、伊里亚斯、契他斯、特洛琴和安替诺力第斯,都用重重的铁锁封闭起来,关住了特洛亚的健儿。一边是特洛亚人,一边是希腊人,两方面各自提心吊胆,不知道谁胜谁败;正像我这念开场白的人,又要担心编剧的一枝笔太笨拙,又要担心演戏的嗓子太坏,不知道这本戏究竟演得像个什么样子。在座的诸位观众,我要声明一句,我们并不从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演起,却是从中途开始的;后来的种种事实,都尽量在这出戏里表演出来。诸位欢喜它也好,不满意也好,都随诸位的高兴;本来胜败兵家常事,万一我们演得不好,也是不足为奇的呀。 第一幕 第一场 特洛亚。普里阿摩斯王宫门前 特洛伊罗斯披甲胄上,潘达洛斯随上。 特洛伊罗斯 叫我的仆人来,我要把盔甲脱下了。我自己心里正在发生激战,为什么还要到特洛亚的城外去作战呢?让每一个能够主宰自己的心的特洛亚人去上战场吧;唉!特洛伊罗斯的心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潘达洛斯 您不能把您的精神振作起来吗? 特洛伊罗斯 希腊人又强壮、又有智谋,又凶猛、又勇敢;我却比妇人的眼泪还柔弱,比睡眠还温驯,比无知的蠢汉还痴愚,比夜间的处女还懦怯,比不懂事的婴儿还笨拙。 潘达洛斯 好,我的话也早就说完了;我自己实在不愿再多管什么闲事。一个人要吃面饼,总得先等把麦子磨成了面粉。 特洛伊罗斯 我不是已经等过了吗? 潘达洛斯 嗯,您已经等到麦子磨成了面粉;可是您必须再等面粉放在筛里筛过。 特洛伊罗斯 那我不是也已经等过了吗? 潘达洛斯 嗯,您已经等到面粉放在筛里筛过;可是您必须再等它发起酵来。 特洛伊罗斯 那我也已经等过了。 潘达洛斯 嗯,您已经等它发过酵了;可是以后您还要等面粉搓成了面团,炉子里生起了火,把面饼烘熟;就是烘熟以后,您还要等它凉一凉,免得烫痛了您的嘴唇。 特洛伊罗斯 忍耐的女神也没有遭受过像我所遭受的那么多的苦难的煎熬。我坐在普里阿摩斯的华贵的食桌前,只要一想起美丽的克瑞西达——该死的家伙!“只要一想起”!什么时候她离开过我的脑海呢? 潘达洛斯 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像昨天晚上那样美丽,她比无论哪一个女人都美丽。 特洛伊罗斯 我要告诉你:当我那颗心好像要被叹息劈成两半的时候,为了恐怕被赫克托或是我的父亲觉察,我不得不把这叹息隐藏在笑纹的后面,正像懒洋洋的阳光勉强从阴云密布的天空探出头来一样;可是强作欢娱的忧伤,是和乐极生悲同样使人难堪的。 潘达洛斯 她的头发倘不是比海伦的头发略微黑了点儿——嗯,那也不用说了,她们两个人是不能相比的;可是拿我自己来说,她是我的甥女,我当然不好意思像人家所说的那样过分夸奖她,不过我倒很希望有人听见她昨天的谈话,就像我听见的一样。令姊卡珊德拉的口才固然很好,可是—— 特洛伊罗斯 啊,潘达洛斯!我对你说,潘达洛斯——当我告诉你我的希望沉没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你不该回答我它们葬身的深渊有多么深。我告诉你,我为了爱克瑞西达都快发疯了;你却回答我她是多么美丽,把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面庞、她的步态、她的语调,尽量倾注在我心头的伤口上。啊!你口口声声对我说,一切洁白的东西,和她的玉手一比,都会变成墨水一样黝黑,写下它们自己的谴责;比起她柔荑的一握来,天鹅的绒毛是坚硬的,最敏锐的感觉相形之下,也会迟钝得好像农夫的手掌。当我说我爱她的时候,你这样告诉我;你的话并没有说错,可是你不但不替我在爱情所加于我的伤痕上敷抹油膏,反而用刀子加深我的一道道伤痕。 潘达洛斯 我说的不过是真话。 特洛伊罗斯 你的话还没有说到十分。 潘达洛斯 真的,我以后不管了。随她美也好,丑也好,她果然是美的,那是她自己的福气;要是她不美,也只好让她自己去设法补救。 特洛伊罗斯 好潘达洛斯,怎么啦,潘达洛斯! 潘达洛斯 我为你们费了许多的气力,她也怪我,您也怪我;在你们两人中间跑来跑去,今天一趟,明天一趟,也不曾听见一句感谢的话。 特洛伊罗斯 怎么!你生气了吗,潘达洛斯?怎么!生我的气吗? 潘达洛斯 因为她是我的亲戚,所以她就比不上海伦美丽;倘使她不是我的亲戚,那么她穿着平日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也像海伦穿着节日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一样美丽。可是那跟我有什么相干呢!即使她是个又黑又丑的人,也不关我的事。 特洛伊罗斯 我说她不美吗? 潘达洛斯 您说她美也好,说她不美也好,我都不管。她是个傻瓜,不跟她父亲去,偏要留在这儿;让她到希腊人那儿去吧,下次我看见她的时候,一定这样对她说。拿我自己来说,那么我以后可再也不管人家的闲事了。 特洛伊罗斯 潘达洛斯—— 潘达洛斯 我什么都不管。 特洛伊罗斯 好潘达洛斯—— 潘达洛斯 请您别再跟我多说了!言尽于此,我还是让一切照旧的好。(潘达洛斯下。号角声。) 特洛伊罗斯 别吵,你们这些聒耳的喧哗!别吵,粗暴的声音!两方面都是些傻瓜!无怪海伦是美丽的,因为你们每天用鲜血涂染着她的红颜。我不能为了这一个理由去和人家作战;它对于我的剑是一个太贫乏的题目。可是潘达洛斯——老天爷!您怎么这样作弄我!我要向克瑞西达传达我的情愫,只有靠着潘达洛斯的力量;可是求他去说情,他自己就是这么难说话,克瑞西达又是那么凛若冰霜,把一切哀求置之不闻。阿波罗,为了你对达芙妮的爱,告诉我,克瑞西达是什么,潘达洛斯是什么,我们都是些什么;她的眠床就是印度;她睡在上面,是一颗无价的明珠;一道汹涌的波涛隔开在我们的中间;我是个采宝的商人,这个潘达洛斯便是我的不可靠的希望,我的载登彼岸的渡航。 号角声。埃涅阿斯上。 埃涅阿斯 啊,特洛伊罗斯王子!您怎么不上战场去? 洛伊罗斯 我不上战场就是因为我不上战场:这是一个娘儿们的答案,因为不上战场就不是男子汉的行为。埃涅阿斯,战场上今天有什么消息? 埃涅阿斯 帕里斯受了伤回来了。 特洛伊罗斯 谁伤了他,埃涅阿斯? 埃涅阿斯 墨涅拉俄斯。 特洛伊罗斯 让帕里斯流血吧;他虏了人家的妻子来,就让人家的犄角碰伤了,也只算礼尚往来。(号角声。) 埃涅阿斯 听!今天城外厮杀得多么热闹! 特洛伊罗斯 我倒宁愿在家里安静点儿。可是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你是不是要到那里去? 埃涅阿斯 我立刻就去。 特洛伊罗斯 好,那么我们一块儿去吧。(同下。) 第二场 同前。街道 克瑞西达及亚历山大上。 克瑞西达 走过去的那些人是谁? 亚历山大 赫卡柏王后和海伦。 克瑞西达 她们到什么地方去? 亚历山大 她们是上东塔去的,从塔上可以俯瞰山谷,看到战事的进行。赫克托素来是个很有涵养的人,今天却发了脾气;他骂过他的妻子安德洛玛刻,打过给他造甲胄的人;看来战事吃紧,在太阳升起以前他就披着轻甲,上战场去了;那战地上的每一朵花,都像一个先知似的,在赫克托的愤怒中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场血战而凄然堕泪。 克瑞西达 他为什么发怒? 亚历山大 据说是这样的:在希腊军队里有一个特洛亚血统的将领,同赫克托是表兄弟;他们叫他做埃阿斯。 克瑞西达 好,他怎么样? 亚历山大 他们说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而且单独站得住脚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