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她笑着眯着眼睛说,‘啊,克鲁伊大婶,我想你说的很对。’然后她便回到客厅去了。我是那样无礼,她本该敲碎我的脑壳。但话说回来,有小姐太太在厨房,我可是干不出什么来的。”“记得每个人都说,那顿饭很棒。”乔治说。“是真的吗?那天我不是躲在餐厅后面吗?我不是亲眼目睹科诺克斯将军三次要求添馅饼吗?我还听他说,‘希尔比太太,你家厨师的手艺真是不俗啊!’当时,我听了真是太高兴了。”“将军对烹调真是在行,”克鲁伊大婶伸直身子得意地说,“他是个好人!他是弗吉尼亚一个旧式人家的孩子,他就像我一样识货。乔治少爷,馅饼样式多样,各具特色。你知道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将军那样在行,可以品出不同的味道。他知道其中的奥妙,从他的话中,你就能听出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这时,乔治少爷已经是再也吃不下一口饭了,在特别的形势下,一个小孩子也会吃得达到这种程度。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注意到屋子一角那几个长着卷发和乌黑发亮的眼珠的小脑袋。看着小少爷吃饼的情形,他们已是口水直流了。“哎,莫思,贝特,”乔治掰下一块块烙饼向他们扔去,“你们也想吃,是吗?克鲁伊大婶,再给他们烙几张饼吧。”乔治和汤姆走到壁炉边一个舒适的座位上坐下来,克鲁伊大婶已经烙好了一大堆馅饼。她把孩子抱在膝头上,不时往自己和孩子的嘴里塞饼,同时把饼分给莫思和贝特吃。这两个小鬼更喜欢边吃边在桌下打滚,还不时拉拉小妹妹的脚趾头。“靠边去,快点,”当孩子吵得太凶时,母亲一边说,一边朝桌底下踢着。“难道你们没看到家中有白人客人吗?放规矩点,都给我放老实点,好吗?如果不听话,等乔治少爷走后,看我不扯住你们的袖子打你们。”很难说清这种恐吓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们可以肯定:这可怕的警告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孩子们对此并没什么感觉。“啊!”汤姆叔叔说,“他们浑身发痒,如果不处罚,他们就浑身不自在。”此时,这群小家伙从桌下爬出,猛亲着母亲怀中的孩子,手上、脸上满是糖浆。“滚开,”母亲一把推开那几个毛茸茸的小脑瓜,“你们这样胡闹,乱成一团,分都分不开,快去用水把自己洗干净。”说完,她又使劲打了他们一巴掌,这使孩子们又大笑起来,他们高声叫喊着跑到门外去了。“你见过这样淘气的孩子吗?”克鲁伊大婶自豪地说,接着拿出一条专门应付这种突发事件的旧毛巾,从破茶壶中倒了一点水,开始擦拭小家伙脸上和手上的糖浆。擦干净后,便把她放到汤姆叔叔怀中,自己就忙着收拾锅碗瓢盆去了。那个小家伙不时拉扯着汤姆叔叔的鼻子头,抓着他的脸,并把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汤姆叔叔的卷发上,看来她还是比较喜欢后一项工作。“她很神气,不是吗?”汤姆叔叔说着把孩子放在远处,以便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小宝贝;然后,他让孩子骑在他宽阔的肩上,带着她一起跳起舞来,乔治少爷此时也在用手帕逗她玩。这时,刚刚进屋的莫思和贝特也跟在妹妹后面像熊一样叫着,直到克鲁伊大婶喊着说他们的大喊大叫会让小妹妹的头搬家时,他们才停止吵闹。据克鲁伊大婶介绍,这种“外科手术”在这里就像家常便饭一般。她的喊声并没有制止孩子们的欢叫,他们唱着、跳着、翻滚着,直到尽兴后,才安静了下来。“好了,希望你们不再闹了,”克鲁伊大婶一面说着,一面从大木床下拉出一张做工粗糙的小床,上面装着脚轮,“好了,莫思,贝特,你们都给我上床,我们马上就要祷告了。”“噢,妈妈,我们要看祷告会,那很有意思,我们可不想睡。”“啊,克鲁伊大婶,把小床推进去,让他们看一会儿吧!”乔治少爷果断地说,同时推了一下小床。少爷的话让克鲁伊大婶觉得风光体面,于是她就高兴地把小床推了进去,说,“好吧,这或许对他们有好处。”这时,房间里的人都聚在了一起,讨论着会场的安排和布置事宜。“我可是没办法一下子弄那么多椅子。”克鲁伊大婶说。相当长时间以来,每周的祷告会都是在汤姆叔叔家举行的,椅子也是经常短缺,但人们认为这次椅子问题也是会解决的。“上周演唱时,老彼得叔叔把那张旧椅子的腿压断了。”莫思说。“得了吧,小鬼头,我看准是你把椅子腿拆了。”“嗯,如果靠墙放着,那椅子还是不会倒的。”莫思狡辩道。“不能让彼得叔叔坐那张椅子,因为他唱歌时喜欢挪地方。那天晚上,他差不多是从屋子这头移到屋子那头了。”贝特说。“上帝啊,就让他坐在那上面吧,”莫思说,“然后他唱道:‘圣徒们、罪人们,来吧,请听我说。’接着他便摔倒在地。”莫思很形象地模仿着老彼得的鼻音和老人倒地的样子,向人们展示着一场预演的恶作剧。“嘿,难道你不能规矩点吗,难道你不知羞吗?”克鲁伊大婶说。但乔治少爷却和冒犯者大笑起来,并大声称赞他是个不简单的小滑头。看来,母亲的警告再次失灵了。“哎,老家伙,你去把那两只大桶搬进来。”克鲁伊大婶说道。“就像乔治少爷读的圣书里的寡妇的坛子一样,妈妈的大桶没有一次失灵。”莫思侧过脸,对贝特说。“我敢肯定,上周一只桶瘪了,”贝特说,“就在大家唱到一半时。难道那次不算失灵吗?”在莫思和贝特交谈时,汤姆叔叔把那两只大空桶推了进来。为了不让它来回滚动,桶的两边都放上了大石块,大家在桶上架上了木板,又把几只盆和水桶倒放在地上,还有几把破椅子,最后,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乔治少爷的书读得真好,我知道他会留下为我们读圣书的,”克鲁伊大婶说,“那样会给祷告会增添不少乐趣。”乔治立刻答应了,只要受到重视,哪一个孩子会拒绝去做一些事情呢。很快,小屋里就挤满了人,既有八十岁的白发老人,又有十五六岁的姑娘小伙。他们随意地闲谈了一会儿,也就是些类似“塞莉大婶从哪儿搞来一条红头巾啦,”“太太打算在做好罗纱衣裳后,就把那件平纹布外衣送给莉兹啦,”“希尔比老爷打算买匹栗色马驹,这又会为此地增添不少风采啦”之类的话题。有些得到主人允许的邻近人家的仆人也赶来参加祷告会。他们带来了许多精彩的消息,比如,庄园的人说什么了,做什么了;在这里,人们可以自由地谈东论西,正如上流社会的人谈论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不一会儿,唱念开始了,出席者都很兴奋。那与生俱来的嗓音的清脆嘹亮并没有被鼻音所掩盖。歌曲大都是附近教堂常听到的著名的圣歌,有些是从野外布道会上听来的较粗犷热烈的曲子。其中一首歌的合唱部分充满精力和热忱,歌词是这样的:战死在沙场,战死在沙场,我的灵魂却闪耀着光芒。另一首他们喜爱唱的歌中,经常重复出现下面的话:啊,我要前往天国――你不愿伴我同行吗?你没看到天使在向我招手,深情地把我呼唤?你没看到那金色的城市和永恒的时光?还有些曲子经常提及“约旦河岸”、“迦南战场”和“新耶路撒冷”。黑人们生来感情丰富,富于联想,他们经常让自己沉浸于赞美诗和触动人心的妙语中。唱歌时,他们或欢笑,或痛哭,或击掌,或悠然握手,那情景就好像他们已经抵达约旦河彼岸似的。和歌声交织在一起的,是人们的相互劝诫以及对灵性的感受的叙说。一位已经老得不能干活的白发老妇深受人们的尊敬,她拄着拐杖站起来说:“孩子们,我很高兴,因为我再一次见到了你们,听到了你们的歌声,因为说不定哪天我就撒手而去了。我已经收拾好包袱和帽子,我已为踏上天国之路做好一切准备。孩子们,我想说,”她使劲用拐杖敲打着地板,“天国是那样了不起,那是一块神奇之地,美妙无比啊!”老妇人激动不已,老泪横流。于是大家便唱道:啊,迦南,光明的迦南,我是那样热切地向往着你。应大家的邀请,乔治少爷诵读了《启示录》的最后几个章节。乔治的诵读常被人们的赞美之辞打断。“真是了不起!”“他念得多优美啊!”“真是不可思议!”“那会成为事实吗?”人们不住地说着。聪明的乔治对宗教的理解与认识主要得益于母亲的教导。由于众人对他的赞美,他便不时在庄重的诵读中加进自己的解说,这更加让年轻人羡慕,并得到了老者的祝福。大家公认,“乔治念得比任何一个牧师都好。”“真是不可思议”。在宗教事务方面,汤姆是众人公认的“主教”。他善于组织,道德高尚,再加上他的胸襟和教养远超过他人,所以人们都把他当作自己的牧师来尊敬。他做的祷告生动感人,饱含童稚般的痴迷,同时他使用《圣经》语言祷告,使得他的祷告更加别具特色,这是其他祷告风格所不能比拟的。他对经书的理解非常透彻,仿佛经书是他全部生命的组成部分,他的祈祷可以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用一位老黑奴的话来说,汤姆的祈祷就如天堂的福音一样。所以他祷告时的声音常被周围听众们虔诚的应对声所淹没。汤姆叔叔的小屋内出现的情况是这样的,而在主人希尔比先生家,呈现出的却是另一幅不同的景象。奴隶贩子和希尔比先生坐在餐厅的小桌子旁边,上面摆放着一些契约和书写用具。希尔比先生忙着数那几叠钞票,点完后,他把钞票递给奴隶贩子,奴隶贩子也照样点了一遍。“钱数没错,现在你在这契约上签字吧。”奴隶贩子说。希尔比先生把契约拿过来,在上面签了字,就像在匆忙做某件不愉快的事一样。接着,他把契约和钞票推到奴隶贩子面前。赫利从一个旧的提包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文件,看了看,然后把它递给了希尔比先生,希尔比先生急忙把文件接了过去。“好,现在这事儿完了!”奴隶贩子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完了!”希尔比先生以沉思的口气说,又深吸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完了!”“看来你对这笔生意不大满意啊。”奴隶贩子说。“赫利,”希尔比先生说,“你要答应我在不清楚买主的身份前不卖汤姆。你要以名誉起誓。”“你刚才不是做了这件事吗?”奴隶贩子说。“你知道我是别无选择了。”希尔比先生傲慢地说。“那你也要明白我或许也会有别无选择的时候,”奴隶贩子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虐待他,我会尽可能给他找个好主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对上帝表示感谢,那就是我从不是个心肠狠的人。”尽管奴隶贩子已经说明了他的人道主义原则,希尔比先生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但最好的安慰也不过如此罢了。于是他无声地打发走了奴隶贩子,接着就点燃雪茄,独自抽了起来。第六章 改变主人对奴隶的感觉希尔比先生和太太已经回到卧室准备休息了。希尔比先生坐在一张安乐椅上,顺手翻看着下午送来的邮件。希尔比太太站在镜前梳理着艾莉查为她编的头发。艾莉查今天脸色苍白,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于是她就让她回去睡觉了。这时,她想起了上午时和艾莉查的谈话,便转身问丈夫:“顺便问你一句,亚瑟,你今天请来吃饭的那个没教养的家伙是谁?”“他叫赫利。”希尔比先生眼睛盯著书说,身子在椅子里不安地转动着。“赫利是谁?他来我们家干什么?”“以前我和他在纳特切斯打过交道。”希尔比先生说。“难道他可以凭此来我家吃喝吗?”“我邀请他来的,我们之间要算清一些帐。”希尔比先生答道。看着丈夫那尴尬的神色,希尔比太太问道:“他是做奴隶生意的吗?”“亲爱的,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希尔比先生抬头问道。“没什么,――艾莉查晚饭后来过,她因为担惊受怕而哭了,她说她听见奴隶贩子在和你谈论买她的孩子,那个小机灵鬼。”“真的吗?”说完,希尔比先生又低下头去看信了。有好几分钟――他看上去很专心。但没注意到把信纸都拿颠倒了。“真相迟早要公开的,”希尔比先生暗自思忖道,“还是现在就公开真相吧。”“我告诉艾莉查说,她那样担心是太傻了,”希尔比太太梳理着头发说,“你从不会和他们那种人打交道。而且我知道你从没考虑过卖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至少你不会把他们卖给那样一个人。”“嗯,艾米丽,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这样说的。”她丈夫说,“但我做的生意亏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卖掉一些下人,否则我难以维持这个家庭。”“卖给那个家伙?真是难以想像。希尔比,你不会那样做,是吗?”“很抱歉,这都是事实,我已经同意卖掉汤姆。”希尔比先生说。“什么?汤姆?他从小就跟着你,他是那么的善良、忠实。希尔比,你还向他保证过要还他自由之身呢。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讲了不下百遍了。唉,我现在相信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发生的了,――我现在甚至也相信,你把哈里,可怜的艾莉查的孩子也卖掉了!”希尔比太太悲伤愤怒地说。“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告诉你,我已经答应卖掉汤姆和哈里了。但我不明白,我只是做了别人每天都在做的事.凭什么我就要被当成魔鬼来看待呢?”“但你为什么从那么多仆人中选中他们两个?”希尔比太太说,“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家中那么多仆人,即使我们必须要卖掉一些仆人。”“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身价是最高的,我可以选择别人,那家伙还想高价买艾莉查,如果你认为那样会令情况更好的话。”希尔比先生说。“这个卑鄙小人!”希尔比太太愤怒地骂着。“是啊,因为我考虑到你的感情,所以我没有答应他。你也该称赞我几句吧。”“亲爱的,”冷静下来后,希尔比太太说,“请原谅我,我很吃惊,对这事我毫无思想准备――但你肯定会允许我替这些可怜人辩护一下吧。虽然是个黑人,但汤姆是那样的高尚、忠实。希尔比,我确信,如果有必要,他会为你牺牲一切的。”“这点我也明白,――我敢这样说,――但这有什么用呢?我是迫不得已才走这条路的啊。”“为什么不破费一些钱呢?我宁肯过得节约一些。希尔比,作为一名女基督徒,我曾经忠诚地努力,想为这些纯朴、孤苦的可怜人尽自己的一份责任。多年来,我关心保护他们,试着了解他们的忧愁与欢乐;如果我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把像汤姆这样忠诚可靠的人卖掉的话,我还怎么能抬得起头来呢?我教会他们家庭成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父母与儿女、丈夫和妻子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现在我怎么能公开承认什么骨肉亲情,人伦道德都可以弃之不顾,而只关注钱呢?我和艾莉查谈论过她的孩子,谈到作为基督徒,母亲要照看好孩子,为他祈祷,使他长大成人,尽到母亲的责任。但现在如果仅为了省几个钱就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卖给那样一个卑鄙小人,我又能对她说什么呢?我曾告诉她,一个人的灵魂比世界上所有的金钱都贵重。如果她看到我们出卖了她的小哈里,她怎能再相信我呢?把孩子卖掉,也许就意味着毁掉了孩子的灵魂和肉体。”“我很难过,艾米丽,这事让你感受如此之深,”希尔比先生说,“我也尊重你的感情,虽然我不是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我要严肃地告诉你,这于事无补,艾米丽,我是别无选择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坦白地讲,不卖掉他们,我们会倾家荡产,我已别无选择。赫利现在手握我的借据,如果我不立即还债,他就会从我们身边拿走一切。我已尽全力四处筹款,但还是需要加上他们两个才能还清借款,所以我只有忍痛割爱了。赫利看上了他们,除非答应他的要求,否则他不同意了结此事。我被他握在手中,只好照办了。你不希望卖掉哈里和汤姆,但这总比卖掉我们所有的奴隶好吧。”希尔比太太呆呆地站在那儿,最终她面向梳妆台,双手掩着脸庞,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上帝对奴隶制的诅咒,它是万恶的、最该被诅咒的怪物。这也是对主人、对奴隶的诅咒!我还傻乎乎地认为我可以从这邪恶的制度中发现一些美好的东西呢。法律维护蓄奴制真是一种罪过,――我一直有这种感觉――我孩童时代就这样认为――入教后,我对此更加坚信不疑,但我却天真地认为,我可以凭借仁爱、关怀和教导,使我的奴隶的境况好于获得自由之身,真是太傻了。”“太太,你怎么越来越像一名废奴主义者了。”“废奴主义者!他们只有像我这样了解奴隶制度,他们才可以这样说。我们不需要他们指手画脚。你知道,我从来不认为奴隶制是合法的,我从来不想自己蓄奴。”“在这方面,你与许多明智之士不同,”希尔比先生说,“你还记得有个星期天,我们听B先生布道吗?”“我不想听那种布道,我再也不想请他来我们教堂布道了。牧师们奈何不了邪恶,也许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对此束手无策――但他们还在为此狡辩呢!这和我的常识背道而驰。我想你也不会对那次布道感兴趣吧。”“啊,”希尔比先生说,“我想说,有时牧师要比我们这些可怜的罪人胆大多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对某些事必须装做没有看到,并逐渐习惯那些不正确的事情。我们必须正视这样一种现实,女人和牧师说话是那样干脆、直白,在谦虚、道德等问题上将我们远远抛在后面。现在,亲爱的,我相信你理解此事的必要性了,你明白,我做了情况所允许我做的最恰当的事情。”“是啊!”希尔比太太发呆地说,并急匆匆地取出她那块金表,“我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这只表能发挥点作用吗?――刚买时很贵的。如果我可以救艾莉查的孩子,我愿付出一切。”“很抱歉,艾米丽,”希尔比先生说,“没想到这事让你如此难以释怀。但这没什么用。事实是我已经签了契约并交给赫利。你应感谢事情并未变糟。这家伙拥有生杀大权,但现在他已算不上什么了。如果你像我一样了解他,你会庆幸我们逃脱了厄运。”“他真是那么难缠吗?”“嗯,他并不太凶狠,但很难缠。除了做买卖挣钱,他别无爱好,他头脑冷静,做事从不犹豫,像死神一样不留情面。只要有利润,他甚至会卖掉自己的母亲,虽然他对这个老妇人并无恶意。”“但现在这个卑鄙小人却拥有了善良、忠实的汤姆和艾莉查的孩子。”“亲爱的,这事让我很难从容应付。我甚至不愿再去想它,但赫利催着说要明天领人。我不想见到汤姆,所以我打算明早骑马出门,你最好也把艾莉查带出去。让事情在她不在场时都结束吧。”“噢,不!”希尔比太太说,“我可不希望充当这笔残忍的买卖的帮凶。我想在汤姆处于危难时去看看他,愿上帝保佑。我要让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他们的女主人是同情他们的,并将始终站在他们一边。至于艾莉查,我真不敢再想下去了。请上帝饶恕,我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残酷的事情要落到我们头上呢?”有个人偷听了这番谈话,这个人是希尔比先生和太太万万没有料到的。希尔比太太把艾莉查打发去睡觉后,这个妇人藏在了卧室旁的一间储藏室里,那有扇门和外边的过道相通。她把耳朵贴近门缝,心里既激动又不安,他们的谈话被她一字不漏全听见了。他们说完话以后,一切转入沉寂,艾莉查站起身,偷偷溜出储藏室。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面容呆傻,双唇紧闭,这时的她已不是以前那个温柔腼腆的艾莉查了,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她放轻脚步,在女主人房门口停留了片刻,举起双手祈祷着,紧接着她转身溜回自己的房问。房间内整齐宁静,跟女主人的卧室在一层楼;屋内窗明几净,非常舒适,她常坐在那儿唱着歌儿做针线活。屋内的小书架上并排放著书和各种圣诞节时收到的小玩意。她的衣服都放在壁橱和衣柜里。她一直以为,她的这个小家是那样地温馨幸福。现在,孩子已躺在床上睡着了,他那圆润的小脸被一头卷发盖住了,小嘴半张着,胖胖的小手仍然露在被子外面,脸上带着阳光般的微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小东西啊!”艾莉查说,“虽然他们已经把你卖掉了,但妈妈还是要救你的。”没有眼泪滴到枕头上,在这种极度悲惨的境地中,除了血,已经没有什么可流的了。她急忙拿出纸笔,并在上面写道:“太太,亲爱的太太!不要以为我知恩不报,不要把我想得很坏,我听到了你和主人的谈话。我要尽全力救我的孩子,我想你会原谅我的。上帝会因为你的仁慈而保佑回报你的。”她匆匆忙忙折好信,然后打开衣柜,为孩子准备了一包衣服,然后用手帕把包袱牢牢地系在了腰问。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她甚至没有忘记在这小包里放进了一两件孩子心爱的玩具,并特意带了一只花鹦鹉以用来逗孩子玩。要弄醒这熟睡的小孩真有些费事,但经过一番折腾,孩子终于坐起身来,并趁妈妈戴帽子、系围巾的空隙逗弄着那只花鹦鹉。“妈妈,你要去哪儿啊?”孩子问道,这时妈妈拿着他的外套和帽子走了过来。妈妈走近床边,那样急切地看着孩子的眼睛,孩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事。“嘘,哈里,”妈妈说,“我们不能大声说话,要不他们会听见的。有个坏蛋要抢去妈妈的小宝贝,并在晚上带哈里走,但妈妈不会让他得逞,妈妈要给小哈里戴好帽子,穿上衣服,然后逃走,这样,坏蛋就不会抓到哈里了。”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给孩子穿戴好衣帽,把孩子抱在怀中,轻声叮嘱他不要出声。然后她打开通向门廊的门,轻手轻脚溜了出去。那是个有点星光的夜晚,地上有些霜,妈妈用手巾把孩子紧紧裹住,由于害怕,孩子一声也没吭,只是紧搂住妈妈的脖子。那只名叫布鲁诺的纽芬兰狗正卧在门廊尽头。当她走近时,它站起来轻轻叫了一声。这是她的宠物,她柔声唤着这只小伙伴。那只狗摇着尾巴,显然想和她一块出去,想必它那简单的大脑是搞不懂主人为什么半夜出门的。在它那简单的头脑中,它也隐约感到,主人的这次出行显得有点不太得体。因此它一面跟着艾莉查走,一面不时停下,若有所思地看看主人,又看看房子,几次反复之后,它才跟着艾莉查走了出去。几分钟后,他们到了汤姆叔叔的窗下,艾莉查停下来,轻轻地敲打了几下窗玻璃。这天的祷告会由于唱赞美诗而很晚才散。后来,汤姆叔叔也尽兴地唱了几首长赞美诗,这样做的直接影响是,虽然现在时间已过十二点,快到一点了,但汤姆叔叔和大婶还没有入睡。“我的天啊!是谁在敲窗子?”克鲁伊大婶说着站起来,猛地拉开了窗帘。“天啊!这不是莉兹吗?老东西,快穿好衣服!――布鲁诺也跟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来开门。”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汤姆叔叔急忙点起一支蜡烛,烛光下,艾莉查那憔悴的脸和急切的眼神一览无余。“上帝保佑!怎么回事,莉兹?看起来你好像病了,你怎么这么晚匆匆跑到这来了?”“我要逃跑――汤姆叔叔,克鲁伊大婶,――我要带孩子逃跑,――主人卖掉他了。”“卖了?”听完,两个人都惊慌地举起他们的双手。“是的,把他卖了!”艾莉查肯定地说,“昨晚,我爬进太太房间旁的储藏室。我亲耳听到老爷说,他把汤姆叔叔和哈里都卖给奴隶贩子了,今天早晨,等老爷骑马出去后,奴隶贩子就来领人了。”艾莉查说话时,汤姆叔叔一直呆呆地瞪着眼睛站在那儿,举着双手,就像在做梦似的。最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与其说他一下坐在旧椅子上,不如说倒在上面,他垂下头,抵在膝盖上。“仁慈的上帝,可怜一下我们吧!”克鲁伊大婶说,“难道这是真的吗?汤姆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卖他?”“他没犯什么错,――不是因为这个。老爷也不想卖掉他们,我们的太太也是一贯仁慈。我听到她向老爷求情,但老爷说,他欠了那个混蛋的钱,就要听从那个奴隶贩子,所以求情是没用的。如果不还钱,就得卖掉整个庄园和所有的仆人。是的,老爷说,要不卖掉他俩,要不就卖掉全部的基业,他已别无选择。主人说他很抱歉,太太真是位了不起的基督徒,她的心肠真是太好了,你们真该听听她说的话。离她而去,对于我来说真是太不道德了,但我必须走。正如太太曾说的,人的灵魂重于整个世界。我的孩子拥有灵魂,如果不带他逃走,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想我所做的是正确的,但如果我做错了,请上帝宽恕我,因为我必须如此做。”“哎,老家伙!”克鲁伊大婶说,“你为什么不逃跑?难道你愿意被带到河的下游,一辈子做牛做马吗?在那儿你只有死路一条,或者累死,或者饿死。我这辈子宁死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现在还有时间,――跟莉兹一齐逃跑吧,你有通行证,可以随时出入。快点,我帮你收拾一下。”汤姆慢慢抬起头,悲伤而平静地环顾四周说:“不,我不会逃跑。让莉兹走吧,她有权那样做!我不会反对她逃跑,让她留下是不合人情的。你刚刚也听到她所说的了,要么卖掉我,要么卖掉整个基业。如果这样的话,我宁肯是卖我,别人可以承受的,我也可以。”他补充说,他宽阔强健的胸脯抽动起伏着,像哭泣,又像叹息,“我一向听天由命,以后也是如此。我从来没有辜负老爷的期望,也没使用通行证骗过人,我从不违背诺言,今后也决不会。还是卖掉我吧,免得庄园垮掉,这不怪老爷,他会照顾你和可怜的人的。”说到这,他转向那张简陋的小矮床,上面挤满了卷发孩子,看着看着,他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他靠在椅背上,以手掩面,大声哭泣着,大滴的泪珠从指缝滚落到地板上。当埋葬你的第一个孩子时,先生,你就是这样哭泣的;太太,我现在的泪水和你听到奄奄一息的婴儿哭时的泪水是多么相似啊。先生,你是人,他也是人。太太,虽然你浑身珠光宝气,可是也是个人啊。面对生活的困苦和人生的灾难,人们的感受是那样的相同。“还有,下午我见到了我丈夫,”艾莉查站在门边说,“那时我还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那凶残的主人把他逼得无路可投,他告诉我他想逃跑。如果可能,你们一定给他捎个口信。告诉他我走了以及为什么走,告诉他我要逃往加拿大。你们一定替我转达我对他的爱,告诉他,如果我今生不能与他再见面,”她转身背对着汤姆夫妇,声音嘶哑着说,“让他多做好事,争取与我们在天堂再见。”“把布鲁诺叫进去吧,”她补充说,“把它关在屋里,别让它跟着我。”说完最后几句话,她哭了。又说了些祝福的话以后,她抱紧受惊的孩子,悄悄地出发了。第七章 发现逃跑那天晚上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希尔比夫妇未能立即入睡,所以醒得要比以往晚些。“艾莉查今天是怎么了?”希尔比太太说。她拉了多次铃,但没有任何反应。希尔比先生站在镜子前磨刮胡子刀,这时门开了,一个黑人男孩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艾迪,”女主人喊道,“去艾莉查房间告诉她,我已经拉了三次铃叫她了。可怜的孩子!”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艾迪很快就回来了,眼睛吃惊地大睁着。“太太,不好了!莉兹的抽屉全打开了,东西遍地都是。看来她是逃走了。”希尔比先生和太太同时醒悟过来,希尔比先生喊道:“那么她早已起疑心,于是逃走了。”“谢天谢地,我相信是这样的。”希尔比太太说。“太太,你怎么还这么傻,她真逃走的话,我可就完了。赫利知道我不大愿意卖掉那个孩子,这样他会认为这事得到了我的默许,这将损害我的声誉。”说完,希尔比先生匆匆离开了房问。人们奔跑着,喊叫着,开关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里,不同肤色的面孔出现于不同的地方。此时,克鲁伊大婶一个人沉默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虽然她可以对此事提供一些线索,但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准备着早餐时的饼子,以往兴高采烈的脸上见不到一丝笑容,对于周围的忙乱场面,她好像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似的。不一会儿,大约十二个孩子爬到了栏杆上,就像一群乌鸦似的,大家都希望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那个走霉运的陌生人。“我确信他听后会发疯的。”艾迪说。“他会大骂不止的。”小黑杰克说。“他会的,”莫迪说,“昨天吃饭时,我听到他在谈论那桩生意。因为我当时正躲在太太放罐子的屋子里,我听得清清楚楚。”莫迪摇头晃脑地说,俨然一位智者的样子。他就像一只小黑猫,到今天为止,他还没有仔细想过一个词的含义呢。而且需要说明的是,他当时确实是躲在那个放罐子的房间,但多半时间他都在睡觉。当赫利终于骑马出现时,仆人们争先恐后地告诉他那个坏消息,不出那些小机灵鬼所料,他果然非常生气并大骂起来。这令那些机灵鬼非常兴奋,他们躲开赫利的马鞭,欢呼着在门前草地上滚作一团,一面互相踢着,一面大声喊叫着。“你们如果落到我手里,走着瞧吧!”赫利恨恨地低语着。“但你就是不能逮住我们。”知道赫利已走远,听不到他说话了,艾迪得意地说。并跟在奴隶贩子后面不时做着鬼脸。“我说希尔比,真是不象话,”赫利冲进客厅说,“看来那女人带着她的孩子逃走了。”“赫利先生,我太太还在这儿呢。”希尔比先生说。“太太,我失礼了,”赫利皱着眉头说,“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这事有点蹊跷。这是真的吗,先生?”“先生,”希尔比先生说,“你若想和我打交道,那你必须遵守上流社会的规矩。艾迪,接过赫利先生的帽子和马鞭。先生,请先坐下。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那个女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要不就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她被吓得逃走了。”“我还期望着我们能公平交易呢!”赫利说。“先生,”希尔比先生猛地转身对赫利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人对我有什么怀疑的话,我只有一个答复告诉他。”奴隶贩子被吓了一跳,他低声说:“一个人只想公平交易,没想到却上了当,这怎么不叫人气愤呢?”“赫利先生,”希尔比先生说,“如果我不认为你是因为失望而闯进来的话,我甚至不可能容忍你这种无礼的横冲直撞。我们都要面子,所以我更不能容忍别人站在那儿指桑骂槐,好像我是这件不公平的事情的同谋似的。但我还是会给你帮助,给你提供人力和马匹等帮助,以便帮你追回自己的财产。简言之,赫利先生,”他突然放弃了刚才那种严冷的口吻,而代之以一种轻松的语调说,“你现在最好保持冷静,我们吃完早饭后再看看可以做一些什么事。”此时,希尔比太太站起身来,说她早上约了朋友,所以不能陪客人共进早餐了。她让一位有教养的第一代混血女人来照顾客人享用咖啡,然后她就离开了。“你太太好像不太喜欢你谦卑的仆人啊。”赫利强装着显得自然一些。“我可不喜欢别人这样随随意意地对我妻子品头论足。”希尔比先生淡然说。“对不起,你知道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赫利强作笑容说。“有些玩笑可并不可笑!”希尔比先生接着说。“知道我已经在契约上签字,他就变得这样放肆了。怪不得从昨天开始,他就做起来了。”赫利自言自语道。汤姆的命运成了农庄中黑人关注的话题,恐怕首相的辞职也难以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在田间地头,人们什么都不干,只是议论着此事会造成的影响。艾莉查母子的逃跑,作为农庄里一件前所未有的事,也加速了人们的兴奋。黑山姆(因为他比此地任何人都要黑三分,所以才赢得了这个称号)仔细考虑着这件事及其发展的趋势。他的看法很有见地,又很好地考虑到了自身的利益。这使华盛顿的所有爱国白人都觉得面上增光不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就是真理。”山姆若有所思地说,再一次提了提裤子。他找来一根钉子代替了吊带上的那粒丢失的钮扣,显得他是一名机械方面的天才,对此他常常引以自豪。“是的,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重复道,“现在汤姆要下台了,他的空缺自然需要有个黑人接替。我想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汤姆每天骑着马在田间地头闲逛,靴子黑亮,口袋里揣着通行证,他的威风有谁能相比呢?为什么山姆就不能做得好一些呢?我倒想试一试。”“喂,山姆,主人要你去找比利和杰瑞。”艾迪的话打断了山姆的自语。“嗨,年轻人,出了什么事?”“你还不知道莉兹带着小哈里逃跑了吗?”“你这叫班门弄斧!”山姆傲慢地说,“我不是小毛孩子,这事我知道的比你早多了。”“不管如何,主人让你把比利和杰瑞套好,然后咱俩和赫利先生去追艾莉查。”“太好了,我今天时来运转了!”山姆说,“这么多年来,这是山姆我第一次出马,主人会知道山姆的本事有多大的。”“但是,山姆,”艾迪说,“你要三思而后行。因为太太不想把艾莉查抓回来,你千万别做什么蠢事。”“嗨!”山姆睁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今天早晨我给主人送刮胡子水时,听她亲口说的。她派我去看看为什么莉兹还不为她梳头。当我告诉她莉兹逃走时,她站起身说了句‘谢天谢地!’而主人则看似真疯了,他说:‘太太,你说什么傻话啊!’但他好像听夫人的,我知道这一点。我说,你最好还是站在太太这边好些。”黑山姆听后抓了一下脑袋,虽然里面没什么深奥的智慧,但仍然包含着政治家所特别需要的特有的机智的观点,即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他停下来,认真考虑了一下,提提裤子,这已经成了他惯用的帮他解决思想难题的一件法宝了。“这世界上的事儿真是难以琢磨啊!”他最后说。山姆的谈话使他像哲学家,他特别强调了“这”字,好像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世界,并经过考虑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似的。“噢,我还以为太太要我们搜遍整个世界也要追回莉兹不可呢!”山姆若有所思地说。“很对,”艾迪说,“你这黑小子,难道看不出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关键在于太太不想赫利抓到莉兹的乖孩子。”“唉!”山姆感叹着,这声感叹,只有那些听惯了它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我再告诉你一些情况,”艾迪说,“我想你最好快点找回马来,因为我听说太太在找你,而你却在这儿傻站了老半天了。”听完这话,山姆才认真干起活来。没有多长时间,他就骑马出现在大宅门前。比利和杰瑞跟在后面慢跑着,山姆在它们意识到该停下之前已飞快地翻身下马。他像风一样把马拉到马桩前面,赫利骑来的是匹小马驹,不停地蹦跳着,想挣开缰绳。“嗨!”山姆喊道,“害怕了,对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神色,“让我来帮你一把。”旁边有一棵高大的山毛榉树,枝繁叶茂,地上满是那种尖小的三角形果子。山姆拿起一个树果,走到小马身旁,轻抚着它的身体,好像要使它镇静下来。趁调整马鞍的时机,他熟练地把尖小的树果塞在马鞍下。只要稍微用力压一下马鞍,小马驹那敏感的神经就会感到刺痛,而且不留痕迹。“啊,”山姆得意地咧开嘴笑着说,“我帮你收拾好了。”此时,希尔比太太站在阳台上向他招手,他走上前去,就像去圣詹姆士宫或华盛顿谋求一个空缺职位似的。他决心要乘机大献殷勤。“山姆,怎么那么慢?我不是派艾迪催你了吗?”“太太,上帝保佑你!”艾迪说,“马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它们跑到南边草地上去了。老天爷知道要抓住它们必须跑很远。”“山姆,我已经提醒你不止一次了,不要再讲‘上帝保佑’、‘老天爷知道’之类的话了。那听起未让人讨厌!”“上帝保佑,对不起太太,我忘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看,你又说那句话了。”“是吗?老天爷,我再也不说那句话了。”“山姆,当心点。”“太太,让我歇口气,我一定特别留神,我会有个好的开始的。”“对了,山姆,你带赫利先生去帮帮忙。杰瑞腿有点跛,你要照顾好马,别让它跑得太快!”希尔比太太放低声音,加重了语气说。“你放心,我会留意的!”山姆意味深长地翻了翻眼皮说,“老天爷知道!嗨,瞧我这张臭嘴!”他突然屏住气若有所悟地挥了挥手,他的滑稽样使女主人大笑起来:“太太,我会照顾好杰瑞的!”“艾迪,”山姆返回到山毛榉树下,“等会儿那位先生上马时,如果被摔下来,我是不会感到奇怪的。你知道,有时候马会变得很顽钝!”他捅了一下艾迪的腰,暗示着他说。“哎!”艾迪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