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小跳的家里,有一张三人沙发和两张单人沙发,织贡缎面料,那么一种毛茸茸的灰蓝色,像有些欧洲女人的眼珠,柔软而又干净。沙发摆放的格局是压扁了的U字形,三人沙发横在U字底,在它两旁,单人沙发一边一个对着脸。 尹小跳对沙发的记忆大约从三岁开始,那是60年代初期,家中有一对维红色灯心绒面的旧沙发,沙发里的弹簧坏了一些,冲破了包裹它们的棕和麻,强硬地顶在那层不算厚实的灯心绒下面,使整个儿沙发看上去疙疙瘩瘩,人一坐上去就吱吱嘎嘎。尹小跳每次费劲地爬上沙发;都能觉出屁股底下有几个小拳头在打她,她的脆弱的膝盖和娇嫩的后背给坏弹簧硌得生疼。可她仍然愿意往沙发上爬,因为和她专用的那把硬板儿小木椅相比,她在沙发上可以随心所欲地东倒西歪&mdash&mdash可以东倒西歪就是舒坦,尹小跳从小就追逐舒坦。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沙发这种物质被纳入了一个阶级,那阶级分明是要对人的精神和肌体产生不良影响的,像瘟疫,或者大麻。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屁股是不和沙发接触的,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家里,软椅也稀少。就在那时,70年代初吧,尹小跳到底又从摆着几把硬椅子的家中发现了一对羽绒枕头。那是靠在父母床上的枕头,当他们不在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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